他根本不是歷史罪人,而是維護國家統一的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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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在中學課堂上,歷史教科書都是這樣告訴你的:

在那個風雨飄搖的世紀之交、一個漆黑孤獨的夜晚,受光緒皇帝委託,維新派骨幹譚嗣同同志單槍匹馬地來到了手握重兵的猛將兄袁世凱家裡,慷慨陳詞曉以民族大義,要袁世凱睡獅猛醒,帶領荷槍實彈的手下殺進頤和園、槍斃西太后慈禧。

跟著把飽受壓抑的光緒皇帝扶上大清第一把交椅,然後在天才國師康有為的設計下大力推進維新變法,把那些大老虎統統以「人民的名義」清除掉,那麼必能一舉扭轉越賭越輸的國運,大步向前邁進光榮輝煌的二十世紀。

袁世凱假裝同意,待譚同志走後卻露出了猙獰的本來面目,他飛奔到慈禧的近臣榮祿那裡,將維新派的計劃和盤托出。由於袁世凱這叛徒的告密,導致英勇的維新派戰士們功敗垂成,以譚嗣同為首的戊戌六君子喋血菜市口,頑固昏庸的保守派勢力重新攫取了本屬於改革派的大權。

陰險狡詐的袁世凱用同志的鮮血染紅了自己的頂子,自己卻藉此一路青雲直上、升官發財。

於是中國的大好前途,就毀在袁世凱這個壞人的手裡了。如果他當時不叛變革命,現在我們每個人都早過上發達國家的生活了,神州大地處處是一片雄安景象。

但袁世凱要是知道自己在中學生眼裡竟然是這樣的版本,會從墳墓里爬出來喊冤的。

中日甲午海戰那一敗,把大清朝上下都刺激慘了。

第一次鴉片戰爭,對當權者沒有什麼影響,連空氣指數都沒有變化;第二次鴉片戰爭燒了圓明園,總算開始搞洋務運動了;這次甲午海戰被小小的倭國日本打得北洋水師全軍覆沒,從上到下都在喊:再也不能這樣過,再也不能這樣活!

真正的改革者,明白必須循序漸進、一步一步來,步子走得太大會扯著蛋。做口頭上的改革者就容易多了,大聲疾呼即可,聲稱必須聽我的中國才有救,至於那些倡導慢慢來不要急的,那都是頑固守舊、冥頑不靈、思維封閉、眼界狹窄的既得利益者。其實又何止是這個時候?幾千年來,從來都是動嘴皮的比動手腳的長得茂盛,反正真正捅出漏子也從來不會去背鍋。

在此時此刻,維新派就是自詡為天才的康有為、當了天才迷妹的梁啟超,還有譚嗣同等一干人,他們推出的代言人是光緒皇帝。那阻礙他們自由發揮的,就必然是保守派啦,包括李鴻章、榮祿這樣具備豐富治國經驗的大臣,他們的代言人自然只能是慈禧。

其實當時都知道不改革不行,問題在於如何推進改革。康有為本是個考試屢屢不中的讀書人,到香港和上海走了一圈之後,驚嘆于洋人治下的繁榮昌盛,就開始設法直接影響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光緒了。

他在北京弄來弄去,最終把萬言書送到了光緒的眼前。年輕的光緒沒什麼經驗,一看到熱血沸騰的字句就拍案叫絕了:人才啊!從此把康有為視作上天派下來拯救他的國師。

那麼袁世凱呢?袁世凱當時只不過是個練兵的,連直接給皇帝上書的專摺奏事權都沒有。但他的政改萬言書《尊奉面諭謹擬條陳事件呈》,條分縷析有理有據,無論是對改革進程的大局設計,還是對中外局勢的觀察分析,都比滿紙空言大話的康聖人好得遠。

例如康有為主張變法從中央開始,一來就要奪權;而袁世凱建議從地方開始,以小範圍為試點穩步推進。變法難?袁世凱認為不用屏蔽排擠守舊大臣,而是雍容富貴地把他們養起來,以減少人事上的阻力與秩序上的失控。康有為不屑一顧:殺!殺幾名帶頭的守舊大臣,變法就一路綠燈暢行無阻了,再不行就搞兵變政變。

跟大躍進的康有為相比,袁世凱再激進都顯得保守無比。只不過真理是會忽悠才有人聽。尤其對光緒這樣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志大才疏又想急切建功的傀儡皇帝,康有為更合他胃口。康有為拍著胸脯跟他保證:聽我的不出十年,富強都不在話下;二十年,還你一個無比強悍的超級大清國。

所以袁世凱雖然從思想到行動上都是實打實的改革派,但維新那幫人根本不認他、皇帝也不甩他。

一開始,慈禧對於光緒變法其實是支持的:皇帝也大了,放手讓他試試,真的富強了也是好事。於是著名又短命的「百日維新」正式拉開了帷幕。

在康有為和維新派的指引下,光緒的新政源源不絕:政治上廣開言路,提倡官民上書言事;允許自由辦報和組團結社;裁撤重疊閑散機構冗員,廢除滿人寄生的特權,令其自謀生計;設立郵政總局,裁撤驛站。經濟上提倡實業,設立農工商總局和礦務鐵路總局,興辦農會商會,鼓勵商辦鐵路和礦務,獎勵實業發明;創辦國家銀行,編製國家預算決算,節省公務開支。文化上開辦京師大學堂,廢除八股改試策論,選派留學生到日本;設立譯書局獎勵著作。軍事上裁撤舊軍精練陸軍;籌辦兵工廠;添設海軍。習俗上廢除女子纏足等。

三個月,光緒的新政上諭就下了一百多條,舉國上下眼花繚亂招架不住。每一條寫在紙上都是那麼美好,但實行起來都是困難重重。光是廢除八股這一條,從小熬到大的舉國學子就準備找康有為拚命:辛辛苦苦博高考,學得差不多你跟我說要改考試內容了?

面對一片質疑,維新派不覺得自己太激進,只覺得我們的政策這麼好,都被這群腐朽的官僚弄歪了。那就只能踢開現有官員幹革命,而在官場,換人就意味著赤裸裸地奪權啊!

跟著謠言就出來了:說10月天津大閱兵,慈禧要藉機把光緒廢了,把維新派一網打盡。跟著又有湖南舉人曾廉上書光緒,說康有為們大逆不道,請儘快明正典刑。

光緒還沒表示呢,康有為先慌了。他們覺得如今只有武裝政變這一條路可行:只要有八千士兵圍住頤和園、解決掉慈禧,一切就萬事OK了。雖然當時的總兵權在近臣榮祿的手裡,維新派無計可施,但可以動員他下面的將領嘛!

當時榮祿手下有三個帶兵的下屬,康有為選中了袁世凱,於是對譚嗣同說:你去策反他,我看一定行。

如今的中學教科書,多採取梁啟超《譚嗣同傳》的版本,說袁世凱聽說慈禧要搞兵變廢了光緒,當場滿口答應,「誅榮祿如殺一狗耳。」

不合常理之處太多了:慈禧要廢光緒,還用得著調兵遣將?什麼權都在我手裡,不就一句話的事嘛!何況光緒如果沒有什麼非挽回不了的失誤,廢了他也就是換個傀儡,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又何苦呢!像袁世凱這樣的官場老手,你譚嗣同幾句話就讓他慷慨激昂了?你梁啟超雖然聰明,但也不能不按常識出牌啊!

何況這本《譚嗣同傳》寫於幾個月之後,而梁啟超後來也坦承這本書非「信史」,因為「感情作用所支配,不免將真跡放大矣。」

而袁世凱記於譚嗣同夜訪11天後的《戊戌紀略》日記,明顯要真實得多。就算他有什麼替自己開脫美化的地方,畢竟寫這個東西的時候,譚嗣同都還活著呢。

袁世凱在日記是這樣說的:

軍機處譚大人說有公事來見,一見就說他會看相,說我有大將格局。然後就嚴肅地告訴我:皇上有大難啦!只有你能救!你知道你上司榮祿要干廢立弒君的事不?

我吃了一驚,說我在天津經常跟他來往,沒這意思啊?不要輕信謠言。

譚說你呀,圖樣圖森破。跟著就拿出一張草稿紙給我看,上面要我先殺榮祿、再帶兵進京圍頤和園。我一見魂都嚇掉了一半,問他圍園是為何啊?譚說我在湖南叫的兄弟過兩天就到了,殺慈禧的事你不用管,你只管殺榮祿和圍園就行。今天你要是不答應,我譚嗣同就死在你面前。反正今晚不管你死還是我死,都必須定下來。

我說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敢下這個命令,何況皇上也沒正式命令給我啊。譚就給我看了一個類似密詔一樣的東西,我說這不是原件啊,譚說我按原件抄的。

說來說去,我看今晚不給他個准信,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於是就只有先假意答應下來。譚給我打包票說你放心,皇上一見你就會給你親筆明示的,我就是來給你提個醒讓你早作準備。我問他為什麼不能採取更穩妥的方式,非要搞這麼激進的東西呢?他說「必須將一群老朽,全行殺去,始可辦事。」我就知道他們現在已經一心盼著殺人作亂了。

……

袁世凱是被綁架上維新派的船的,但他那時還沒有向榮祿報告。雖然他這時已經認定康梁一夥不是好人,「如任若輩所為,必至釀生大變」,但光緒跟他見了半天,別說明示了,連一丁點暗示都沒有。

這個時候袁世凱要是還按維新派的指示辦,不是去趕緊報告而是去殺人,那隻能說明他是是神經病。

榮祿聽到袁世凱的密告也嚇傻了。知情不報,一旦被揭發那是天大的干係。就這樣,慈禧知道了維新派準備把她幹掉的圖謀。

袁世凱的報告沒有改變戊戌政變的結果,因為早在接到密告之前,慈禧就已經準備收權,不讓光緒再折騰下去了;但他的上告改變了政變的嚴重程度,因為慈禧原本不知道維新派竟然有殺她的企圖。知道之後當然勃然大怒,能抓的抓,能殺的殺。

康有為和梁啟超都跑了,但譚嗣同沒有跑。他說:「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這種視死如歸的勇氣,實在是極其值得敬佩的。但若是維新派變法成功,中國會怎樣?康有為不但主張聘請日本人伊藤博文出任客座丞相,而且希望與英、日、美三國建立「合邦」,跑步提前進入全球化聯合國時代。

而在譚嗣同給友人的書信中,構想是這樣的:

中國土地雖然大,但像外蒙等,又貧瘠又無用,還不如拿來賣給英國俄國,免得他們爭來爭去,我國政府每年還要倒貼錢。以上這些地盤不下兩千萬方里,就算每方里只賣五十兩,那也是好大一筆錢呢!不但日本賠款分分鐘還清,還有好大一筆盈餘可以用來變法哦!

真讓維新派掌了權,也不知究竟是愛國呢?還是賣國呢?

所以袁世凱無論於公於私,都實在是沒有站維新派的理由。他從來也沒有主動靠近維新派,那都是天真的康有為主動把他綁架上船的。真讓激進的維新派上台掌權,大家要安居樂業估計要等到下個世紀去了。歷史早就證明了:中國無論什麼好事,一急就變壞。

如果你聽教科書的,那袁世凱就是叛變革命的罪人;但你要能聽聽跟教科書不一樣的事實,你就會發覺袁世凱不但無罪,反而是維護祖國統一、堅決反對分裂的大功臣——就算他後來逆歷史潮流稱帝。

參考:端木賜香著《真假袁世凱辨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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