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起魯迅兄弟反目成仇的日本女人
2014-04-06 07:40:56
周氏兄弟失和的具體原因至今無明確說法,但跟羽太信子有關卻是眾口一詞,包括魯迅和周作人兩位當事人後來隻言片語的表露。1924年9月,魯迅輯成《俟堂專文雜集》,署名「宴之敖」;1927年4月,在所作《鑄劍》中,又用「宴之敖」命名復仇者「黑的人」。據許廣平回憶,魯迅對這筆名有過一個解釋:「宴」從門(家),從日,從女;「敖」從出,從放,也就是說「我是被家裡的日本女人逐出的」。這個日本女人自然就是羽太信子。
周氏兄弟在日本東京留學期間,結識了房東的女兒羽太信子。羽太信子家景並不好,她為周氏兄弟等幾個租住在她家的中國留學生當「下女」、也就是女傭,引起了周作人的愛慕;而她的妹妹羽太芳子,後來嫁給了周建人。和周作人相戀時的羽太信子,相貌普通,身材不高,圓臉龐,小眼睛,但身子結實,幹活勤快,性格熱情。她和周作人一起來中國定居時,讓魯瑞和朱安等紹興婆家人第一次見到了外國人,十分新奇、興奮。
全家搬到北京八道灣衚衕後,兄弟二人忙於文教事業,周建人還是學生,周母不熟京城,朱安懦弱不識字,所以羽太信子就成了當然的持家人。日本婦女素有溫順節儉的美稱,當家本再好不過,但根據周建人回憶,羽太信子是日本婦女中的例外。她並非出身富家,可是派頭極闊,架子很大,揮金如土。家中有僕人六七個,即使魯迅祖父在前清做京官時,也沒有這樣眾多的男女傭工。更奇怪的是,她經常心血來潮,有時飯菜燒好了,忽然想起要吃餃子,就把一桌飯菜退回廚房,廚房裡趕緊另包餃子;被褥才用了一兩年,還是新的,卻不要了,賞給男女佣人,自己全部換過。
魯迅將自己的薪水只留下買煙和零用的錢,其餘的和周作人的收入一起全交給羽太信子支配。魯迅和周作人是當時的較高收入者,兩人一月收入加起來有六百多大洋,實際購買力相當於今天六萬多元人民幣。可在羽太信子的奢靡浪費下,家裡入不敷出,魯迅竟要經常去借錢,甚至弄得夜裡寫文章時沒有錢買香煙。為此魯迅經常提醒要注意家庭開支用度,對羽太信子如此持家感到不滿和擔憂。周作人的孩子生點小病,羽太信子都要用汽車去接診價高昂的外國醫生來看。看著無必要的汽車出入,魯迅感嘆:我用黃包車拉來的,哪經得起用汽車運出?
兄長的意見,侵犯了羽太信子的「執政權」,她對魯迅十分反感,經常在周作人面前議論大哥的不是,甚至對魯迅夫婦惡毒詛咒。過往周家的周氏兄弟學生俞芳回憶說,天性馴順的朱安曾「很氣憤地」告訴別人:「她(信子)大聲告誡她的孩子們,不要親近我們,不要去找這兩個『孤老頭』,不要吃他們的東西,讓這兩個『孤老頭』冷清死。」而周作人對羽太信子一輩子又愛又懼,久而久之,她的態度對周作人產生了很大影響。
1924年6月11日周氏兄弟大打出手時,在場惟一不懂日語的章廷謙後來很含糊地說:「事情的起因很可能是,周作人的老婆造謠說魯迅調戲她。」羽太信子的話置魯迅於一個最難堪的境地——魯迅對她有不軌行為!魯迅當時正當壯年,雖有妻室朱安,卻從來不靠近妻子,因此有人判斷其必有性壓抑,對共居一院的弟妹羽太信子不軌不是沒有可能。具體的說法是兩種:一是魯迅偷窺羽太信子洗澡;二是魯迅晚上躲在周作人卧室窗外偷聽房事!後一種「聽床」的說法,羽太信子不僅只跟周作人說,她在時住八道灣的魯迅友人章川島面前也公開說起。是這兩種齷齪行為,激起周作人對魯迅的狂怒、鄙視和終身不原諒,有一定的說服力。魯迅的形象如此冷峻,如此高深,如此偉大,這位文化巨人,真的能跟對弟妹「窺浴」和「聽床」聯繫在一起嗎?
在1949年後,由於魯迅在大陸的特殊地位,周氏兄弟失和的原因只允許被解釋為「有神經質的羽太信子的挑撥和周作人的糊塗」,但在當時這種猜測是暗中流傳甚至在周氏兄弟朋友圈內公開議論的,性格硬倔的魯迅對這一嚴重損害他人格的傳言卻始終無一言辯清。因難言的原因失和以後,魯迅多麼想和周作人能有一次長談和溝通,可身心受到巨大創痛的周作人就是不給這個機會。魯迅對周作人的評價常用一個字:「昏」,也就是糊塗。但直到去世,魯迅也始終不願寫下一字表示自己在這件事上的清白。
如果那是真的,是魯迅覺得無顏去為自己辯護、只能承受後果嗎?如果這純屬子虛烏有,是魯迅覺得這種言論實在太無恥、太卑鄙,正常人根本無法與之辯駁嗎?但是有人主動為魯迅辯誣。章川島說:「八道灣後院的房屋,窗戶外有土溝,還種著花卉,人是無法靠近的。」也就是窺浴和聽床在條件上不可能。對失和的真正原因,章川島說:「主要是經濟問題。她(羽太信子)揮霍得不痛快。」
到20世紀90年代,魯迅逐漸走下政治神壇,這一公案可以公開討論了。魯迅之子周海嬰在《魯迅與我七十年》一書中說:「父親與周作人在東京求學的那個年代,日本的習俗,一般家庭沐浴,男子女子進進出出,相互都不迴避。即是說,我們中國傳統道德觀念中的所謂『男女大防』,在日本並不那麼在乎。直到臨近世紀末這風俗似乎還保持著,以致連我這樣年齡的人也曾親眼目睹過。那是70年代,我去日本訪問,有一回上廁所,看見裡面有女工在打掃,她對男士進來小解並不迴避。我反倒不好意思,找到一間有門的馬桶去方便。據上所述,再聯繫當時周氏兄弟同住一院,相互出入對方的住處原是尋常事,在這種情況之下,偶有所見什麼還值得大驚小怪嗎?退一步說,若父親存心要窺視,也毋需踏在花草雜陳的『窗檯外』吧?」
兩人的說法,足以否定猜測和傳言。周氏兄弟失和之謎,依然籠罩在歷史的迷霧中。我們能確認的,只有周作人的滿心憤恨,和魯迅的徹骨悲涼;這中間,是一個叫羽太信子的日本女人。好幾年前,我聽到這樣一個說法:魯迅和周作人在東京結識羽太信子時,本是魯迅愛上了羽太信子,並且兩人建立了戀情;然而魯迅有訂婚已久的朱安在先,他無法逆拂母親的心愿拋棄朱安,又舍不下真愛的羽太信子,就與羽太信子串通,精心設計讓弟弟周作人娶了羽太信子,這樣他既可以遵守婚約娶朱安,又可以在家中日日看到羽太信子!
從此他把最常用的筆名定為「魯迅」:「魯」取自他摯愛的母親名字魯瑞,「迅」即取自羽太信子名中的「信」。在南方方言里,這兩字讀音一致。這個筆名就是他的愛的宣言。然而明嫁弟、實嫁兄的羽太信子後來真的愛上了這個弟弟,對自己嫁給他只是一場與其兄合作的「陰謀」而深感良心不安,就要求魯迅斷絕和她的暗中往來;魯迅不願,羽太信子無奈,就把婚姻真相告知了周作人,於是引起了八道灣衚衕十一號里的天翻地覆和周氏兄弟的終身絕交。
這個故事的情節之精彩,不但超過了魯迅的任何一篇純文學範疇的小說,而且連瓊瑤的通俗言情筆力也要自愧不如。在這個離奇的故事中,魯迅多情善感、心思深密、行為荒誕而陰暗至極,叫人大吃一驚又啼笑皆非。家事成為公案,個人隱私成為研究破解的對象,這是名人的待遇,也是名人的代價。不知因深邃敏銳而靈魂永遠不能安息的魯迅,會以怎樣的目光看待後世對其家事的不休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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