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的物理學
二十世紀物理學十大實驗
Arno Penzias 和 Robert Wilson的宇宙背景輻射(cosmic backgroundradiation)。他們探測到宇宙中始終存在著3k的背景輻射,並且因此得到諾貝爾物理獎。自此,Gamow的宇宙大爆炸(the big bang)得到證實,宇宙學掀開了篇章,然後才能有霍金那樣傳奇人物的出現。 搞笑的是當年他們是作天線實驗時發現這個3K的"噪音」玩了命似的要把這個三K噪音作掉,調整天線,換零部件,甚至爬到天線頂端去刮鴿子糞便。後來乾脆認為是美軍的氫彈爆炸試驗惹得禍,直到牛人指出那個3k的噪音根本就是宇宙大爆炸到今天的殘餘。 第一大實驗的直接結果導致了愛因斯坦(A. Einstein)走向神壇。當然在此以前,愛因斯坦在學界已經是赫赫有名,狹義相對論,光電效應等等都是他的經典傑作,而這次則驗證了他畢生的心血結晶——廣義相對論。其實這次實驗是一次天文測量,簡單的說就是看看光線穿過太陽的時候會有什麼變化。愛丁頓勛爵(SirEdington)帶領一干人等利用日食的 機會,穿梭在熱帶雨林中,終於拍下了一張歷史意義的照片,筆直的光線穿過太陽時發生了彎曲,彎曲的角度和愛因斯坦廣義相對論的預言完全一致。愛因斯坦的解釋是光線被太陽的強大引力吸引而偏轉,就和在地面上扔出去的石子的軌跡是拋物線一樣。 當時的紐約時報用誇張的篇幅報導了這一觀測,所有人都把愛因斯坦稱作二十世紀的牛頓,他的名聲達到頂點。 然後這個牛頓第二在剩下的幾十年生命中和量子力學的創始人玻爾(Niels Bohr),海森堡 ( WernerHeisenberg) 等人無止無休地爭論,最後以失敗而告終? 世人評說美女,溢美之詞從古至今不絕於耳,其實歸根結底也無非是兩點,其一曰容貌,其二曰身材,兩者的完美結合就是傳說中的stunningbeauty. 物理學也是一門極度崇尚美感的科學,它的美也無非是兩點,其一曰簡潔,其二曰對稱。兩者一結合也是一種駭人聽聞的Beauty,典型的如電磁學中的麥克斯韋方程(Maxwellequation). 有修過電磁學的人大概都有同感,在經歷過眼花繚亂的電學和磁學的公式以後,突然出現在末尾的麥克斯韋方程簡直給人一種驚艷如斯的感覺,簡簡單單幾個樸素的聯立方程竟然把整個電磁學囊括其中。當然,很多人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美感的欣賞也只是停留在很膚淺的層次,確切的說是局限在它的簡潔美。 這其中甚至包括它的創始者Maxwell本人。如果有人能從電磁學讀本中的麥克斯韋方程中看到更深刻的東西,譬如對稱性,那麼恭喜你,你實實在在是有作物理學大師的潛力。歷史上就是有個人從方程中讀出了關於對稱性的另類東西,並且以此為突破口敲響了統治數百年之久的牛頓力學的喪鐘。那個人就是愛因斯坦,那篇突破性的文獻就是《論運動物體的電動力學》,直接宣布了狹義相對論的誕生。將美學貫徹研究生涯始終的大概也就愛因斯坦一人而已。他年輕的時候早就覺得伽利略-牛頓體系的絕對空間,絕對時間不夠漂亮,終於從麥克斯韋方程中尋得突破導出狹義相對論。後來,他又一次覺得傳統物理學對於慣性系和非慣性系的生硬分隔實在不夠美,終於又一次從引力理論入手,導出了廣義相對論。 廣義相對論的誕生完全是一場愛因斯坦的個人秀,因為當時並無強大的實驗壓力。它可以說是愛因斯坦美學觀念的直接產物。對稱性在數學上的語言叫群論,其在二十世紀後五十年的物理學中的地位可謂如日中天。當人們沉醉在對稱所帶來的種種美感和成就的同時,孰料沒過多久就突然被重重敲打了一棒。事情起因於粒子物理早期著名的TAO,THETA之謎。TAO粒子和THETA粒子是在加速器中發現的兩個性質極其類似的粒子,他們的質量,電荷,角動量等等都是完美的一致,然而要命的是在TAO和THETA的不同衰變道中表現出的宇稱(鏡像對稱性)完全相反,因此人們還是忍痛把他們分為兩種不同的粒子。其實還可以有另一種解釋,他們根本是同一種粒子,之所以在兩個衰變中表現的宇稱不同僅僅是因為在衰變過程中宇稱並不守恆而已!! 這種幾乎如同皇帝的新裝里那個兒童的大喊,在當時也是視為笑談。甚至如大名鼎鼎的物理學家,哥本哈根學派的中堅人物泡利( W. Pauli)也不以為然地說,我不相信上帝是一個軟弱的左撇子,我已經準備好下一筆大賭注,我敢打賭實驗將獲得對稱的結論。泡利關於物理學的打賭幾乎是個神話,幾十年來凡是他看準的東西從未錯過。這個案例可以說是常識誤導人的又一個經典。上帝似乎是個惡作劇專家,他不停地微笑著告誡人們,眾人阿,我是愛你們的,可是,你們一定要警惕阿。還是有不信邪的人,一位哥倫比亞大學的著名實驗物理學家和美國國家標準局合作,試圖檢驗在弱相互作用下的宇稱守恆問題。這個實驗在概念上是很簡明的,主要是要利用一個很強的β放射源(Co60),然後在適當控制下極化這個β放射源,使其具有某一個方向性,再放在一個利於觀測的環境中,測量這個放射源是不是有一種先天的方向性。當然,其中涉及到諸如低溫下的原子核的極化等等技術問題,這位偉大的實驗家也是一一克服。實驗的結果很明確,正如這位實驗物理學家確認後立即給那個先前提出不守恆理論的那個理論物理學家打的電話里說的一樣,「一句話,宇稱守恆已經死了!」 紐約時報很快以頭版刊出了這個大新聞,他們用的標題是「物理的基本觀念宣稱已經由實驗而推翻」。隨後,美國物理學會在紐約大飯店舉行了一次史無前例的年會(三千多人參加),來紀念宇稱不守恆的發現。與會的一位著名物理學家感慨萬千,「經歷過相對論和量子力學的洗禮,我還以為這輩子的激情已經燃燒殆盡,不料今天我和諸位又一次站到了歷史的轉折點。。。。。。」 說道這裡大家已經很清楚了,提出宇稱不守恆的理論物理學家正是李政道與楊振寧,而證實它的那位實驗物理學家正是有物理科學的第一夫人之稱的吳健雄。本人最高興的一點正是在此,一個著名的理論從提出到證實,都是中國人自己作的,這是真正值得全體華人驕傲的事情阿。而吳健雄的這個證實弱相互作用中宇稱不守恆的經典實驗也足可躋身二十世紀物理學十大實驗之列。 神話中的神話 有一天,如果一位教授了多年實驗課的老先生突然看到學生遞上來的一份實驗報告,上面的測量數據是0.001159652188(4)。他開始一定是一笑付之,肯定是哪位同學偷懶按了計算器,懶得竟然連有效數字都不改。如果他打開書本查到這個數據的理論值是0.001159652133(29),一定會氣得暴跳如雷,偷懶尚可原諒,編造數據則真的是跡近無恥了,何況這個誤差範圍竟然在10^(-10)以內(一百億分之一),編的也太離譜了:) 然而遺憾的是,他眼前的數據都是確鑿無疑的,因為他面對的這個理論是人類有史以來最精確的理論量子電動力學。 事情還得從頭說起,量子力學和相對論的建立以後,人們一直試圖把這兩朵奇葩統一到一起。經過多番努力,這一偉業終於在大物理學家狄拉克(Dirac)手中完成。著名的Dirac方程就是相對論性的量子力學波動方程,它成功的解釋了諸如氫原子能級分裂的問題。Dirac指出,氫原子的2S(1/2)和2P(1/2)兩個能級事實上是一樣的,這個也為當時的實驗所證實。看上去一切都完美的結束了,然而上帝又一次和人類開了個玩笑。 這個玩笑就是著名的蘭姆移位(Lamb shift)實驗。二戰結束後,實驗上的微波技術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呵呵,這都是拜二戰時各國玩命地發展雷達所賜。仔細想想,我們能夠享受到今天的幸福生活,二戰實在是功不可沒。核能,噴氣式飛機,火箭,計算機,雷達等等,如果不是二戰地催動,少說也要推後好幾十年,然而這種科技的巨大進步竟是以上億的生命為代價,實在就,,,)。在1947年,Lamb和Retherford用射頻波譜的方法終於發現氫原子的2S(1/2)和2P(1/2)能級並不是完美的吻合,而是存在著一個能級差,這個就是著名的蘭姆移位。蘭姆本人也因為這次精彩加精密的測量而榮獲1955年諾貝爾物理學獎這個實驗給當時的人們幾乎是災難性的打擊,然而頑強的物理學家們痛定思痛,終於萌生了量子電動力學的 念頭。這個號稱有史以來最精確的理論一出世就是一個怪胎,其一是它在數學上的計算繁複不堪,失去了物理學傳說中的簡潔美。連玻爾都十分的不以為然,他的口號是,我不相信上帝會把它的面貌這樣複雜地描述給我們聽。老玻爾始終還是沉浸在量子力學「簡明」的數學美感之中。其二是它採用的數學方法說白了就是類似級數一級級的展開,這個被很多崇尚解析的數學家視為極度異端,因為起碼連展開的收斂性無法保證。三,它自身也無法自圓其說,數學家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著名的紅外發散就是一個無法克服的障礙。終於有勇士完美地解決了這個問題。J.Schwinger,16歲就成為物理學家的神童,數學上的任何技術問題都可以輕易克服。他用無比繁複的形式對量子電動力學做了解說,其中引入了著名的重正化方案(Renomalization)來克服發散。 R.Feynman,另一個天才性傳奇人物,他用無比簡單的圖論方法對量子電動力學做了說明,這個就是著名的費曼圖(FeynmanDiagram).當人們試圖努力把這兩位天才的思想融和到一起的時候,另一個驚人的消息從遙遠的日本傳來,物理學家朝永振一郎(Sin-ItiroTomonaga)在完全獨立的情況下自創了第三種對量子電動力學的解讀方案,而且好像也是正確的。這次人們算是徹底昏倒,好在我們這個星球上天才從來不缺,美國人Dyson終於以神話般的技藝證實這三種說法是等價的。終於在1965年,J.Schwinger,Feynman, 和朝永三人共享當年的諾貝爾物理獎。 量子電動力學的成功是空前的,它標誌著電子和光子被人類徹底征服。1900年就發現的著名的陰極射線——電子到此為止沒有任何秘密而言,它的一切秘密都被人類所掌控。開頭提到的數據就和電子最隱私的個人數據g因子相關。(測量的是a,a=(|g|-2)/2,要是電子MM知道自己的胸圍被物理學家測到精準到一百億分之一,會不會嚇得花容失色?:P)。實驗的精度達到百億分之一,可是所有物理學家都頑固地相信,這個誤差始終還是出在實驗那邊的。這也是人類強大自信心的表現吧。 蘭姆移位實驗,直接促使了量子電動力學的誕生,足可進入十大物理實驗的排名:P 從牛頓力學的危機到相對論的建立——談尋找以太的實驗 「邁克爾孫-莫雷尋找以太的實驗是物理學史上最著名的實驗之一,它曾經是讓所有人充滿希望的實驗,也是幾乎讓所有人絕望的實驗。它的徹底失敗直接導致了牛頓力學的空前危機,並終於在二十世紀初引發了人類時空觀的徹底變革......」 (-) 還是從中學物理課本上引用的伽利略的那段話開始說起吧, "......在勻速行駛的船中,水滴依然垂直下落,而不會偏向船尾:你向不同方向拋投物體,儘管物體飛行時船在前進,但你不會發現向船尾比向船頭容易拋得更遠......你無法根據艙內的任何現象來確定船是在正常的航行或是停在岸邊。「 伽利略無疑是歷史上認識到在一個勻速運動的參考系和一個靜止的參考繫上作任何實驗結果都不會有差別的第一人。而大物理學家牛頓更是看到了這一觀點的深刻意義所在。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的牛頓三定理究竟普適到何等程度。終於,在他的著作<<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一書中牛頓從哲學的高度解決了自己的困惑。他認定存在著一個絕對靜止的空間,在這個空間里時間是均勻地流逝著的。在其他所有相對這個絕對空間勻速運動的參考系裡面力學規律(他的三定律)都是適用的,正如我們大家所熟知,這種參考系叫慣性系。如果是非慣性系(相對絕對空間存在加速度的參考系)怎麼辦?牛頓也不慌不忙地引入了慣性力的概念,即在非慣性系內的受力物體另加上一個與加速度反方向的慣性力即可。於是,處在一個自由下落電梯中的我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這樣解釋自己的失重:我們的身體除了向下受到的重力以外,還受到與電梯(非慣性系)的加速度相反方向的慣性力了。兩種力方向相反,大小相等,剛好扯平,所以我們感受不到重力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牛頓的理論是天衣無縫的,至少在他那個年代的科學家們看來如此。偉大的牛頓不僅在一團迷霧中指清了光明的所在,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給了所有人以強大的信心。生活在牛頓時代的物理學家幾乎是歷史上最單純幸福的一代。在偉人牛頓的光環籠罩之下,他們幾乎不用再擔負任何哲學上的艱澀思考而放手拓展數學在物理學上的應用,一批批數學物理大師滾滾而出,拉各朗日(J.L.Lagrange),拉普拉斯(P.S.Laplace),哈密頓(W.R.Hamilton),泊松(S.B.Poisson ),直至後來登峰造極的麥克斯韋(J.Maxwell)。從古到今對物理學真正最具信心的也是這代人,從來也沒有人像他們那樣自負(或者說狂妄)過,這其中典型的如拉普拉斯。 當年在法國皇帝拿破崙舉行生日慶典的宴會上,大物理學家拉普拉斯把自己的新作《天體力學》一書畢恭畢敬呈給了皇帝預覽。這位拉普拉斯大人在物理學和數學上學識相當了得,但究其人品實在平平,從雅各賓派專政到如今的拿破崙皇帝,他自己也搞不清向多少人宣誓效忠過了,其實從他熱衷獻壽禮這件事本身就可看出端倪。不料這次皇帝翻了翻他的書,卻十分不滿地問道,拉普拉斯,我翻了這許多頁,你怎麼隻字沒有提到上帝?即使是卑躬屈膝已經成了習慣的拉普拉斯,這次也終於挺直了腰桿,自豪地回答道,「陛下,我的假設中並不需要上帝。」 拉普拉斯不愧是個解偏微分方程的高手,他那著名的宣揚拉普拉斯決定論的豪言壯語也帶有偏微分方程特有的味道,「如果有人能告知我整個宇宙誕生初期的條件和宇宙邊界的條件,我甚至可以計算出整個宇宙的演化歷程!」這等幾乎是瘋子的言語,在當時卻激起一大片的轟然喝彩之聲。阿基米德曾經也聲稱給他一個槓桿他能撬起整個地球,那不過是誇張地形容了一下槓桿的威力而已,阿基米德本人也未必打算親自嘗試。而這次拉普拉斯的「囂張」竟然使得人人躍躍欲試!每一個沉醉在牛頓力學輝煌勝利中的人都是同樣的想法,拉普拉斯的話原則上並非沒有道理,以後的物理學家們只需沿著偉人牛頓指引的路走下去便是,甚至根本不須出什麼才能特異之士,只要有幾代人在數學計算上的平庸積累之後,物理學就會成為一個歷史名詞了。 現在想來,拉普拉斯等人的狂妄也著實太過了些。早在1889年,法國的大數學家,物理學家龐伽萊(H.Poincare)在解決看似很簡單的三體問題(三個物體在相互引力下的運動)時就發現縱然力學方程可以很快的列出,而我們始終是不可能找到完美的解析解的,而且他發現解的結果對初始條件極其敏感,任何初條件的細微變化最終會導致整個系統的混亂無序,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就是從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一直紅到今天的混沌科學。這個算是給拉普拉斯決定論第一個耳光。更響亮的還在後面,那是1920年前後以玻爾為代表的哥本哈根學派創立的以幾率詮釋為根基的量子力學。至死堅持拉普拉斯決定論的愛因斯坦忍無可忍,與玻爾一派展開了一場哲學上的激烈爭論。其實即使是愛因斯坦這些決定論的忠誠捍衛者,他們頭腦中的時空觀與拉普拉斯的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總之後來這些曲折離奇的變故,縱使第一智者牛頓泉下有知,也會驚得目瞪口呆的。 牛頓力學的危機,倒並不是出現在力學的本身,而是在其旁支電磁學上。相對獨立的電磁學自誕生以來就積累了無數紛繁雜亂的公式,直到有一天碰到了它們的終結者-麥克斯韋。1864年 麥克斯韋用魔術般的數學手法將整套電磁學濃縮在四個簡單的聯立方程之中,並以此預言了電磁波的存在。這不僅在物理學上是件了不起的大事,甚至有人這樣評論,兩千年後的人們回想起公元1864年,首先憶起的只怕不是曾經轟動一時的美國南北戰爭的爆發,而只是樸素簡單的麥克斯韋方程。 麥克斯韋方程究其根本來說是凌駕於牛頓力學之上的,而當時的人們寧願相信它是牛頓力學最傑出的產物,甚至它的創始者麥克斯韋本人也堅持這樣認為。當然,人們很快發現麥克斯韋方程相當古怪,它並不滿足被牛頓視為根基所在的伽利略變換(慣性系之間的坐標變換)。這其實已經給牛頓力學亮了紅燈,但生性樂觀的人們寧願給出另一種解釋,麥克斯韋方程只在牛頓指出的絕對靜止的參考系中成立。這種解釋立時引發了人們對牛頓力學的最後也是最高潮的狂熱,尋找以太! 正如本文開頭伽利略所指出的,絕對靜止的參考系和勻速運動的參考系是任何力學實驗也無法區分的,然而以麥克斯韋方程為根基的電磁場可以敏銳地判斷到底那個參考系是絕對靜止的。當時人們類比聲波,認為全空間充滿了一種電磁波賴以傳播的介質---以太。雖然以太本身的力學性質被賦予得詭異無比,但興奮得發了昏的人們已經顧不上那些細枝末節了,因為尋找地球本身相對以太的速度,也就是相對數百年前牛頓指出的絕對靜止空間速度的實驗已經開始了。 (二) 這個實驗就是1887年開始的著名的邁克爾孫-莫雷實驗,當時人們已經能夠利用光學上光程差引起的干涉條紋的移動來進行極其精細的測量。地球相對太陽的公轉速度大約是
物理學與物理學家們(6)——E=MC^2題記: 如果這也算一場物理學實驗的話,它則是最大程度上影響了二十世紀全人類命運的實驗。 (一) 二戰結束後不久就有人用戰爭中死亡的人數除以希特勒那本臭名昭著的《我的奮鬥》一書中的字數,便得出每個字的背後就藏著若干條人命的結論。其實真正要說殺人,古往今來也從來沒有殺得過這個簡單的E=MC^(2)的。 愛因斯坦(A.Einstein)在構造出狹義相對論不久,就從中推導出了這個古里古怪的公式。當然從哲學上論起,人類也是第一次認識到質量居然和能量有如此密不可分的關係,質量再輕的物體蘊含的能量也是極度驚人的。 很快即使是小學生也拿這個這個著名的公式計算諸如一顆米粒到底含有多少能量,這些能量又足以讓全國的燈光亮上多少時間之類的問題。饒舌的記者們採訪愛因斯坦時問得最多的也是這個公式,愛因斯坦微笑著反覆解釋,這個能量只是純粹是數學推理的結果,有很大的哲學意義,但是絲毫沒有實用的價值,大家盡可以把它當個數字遊戲來玩。記者們聳聳肩,和愛因斯坦一起輕鬆地笑著。 此時是公元1905年,無論小學生,記者,還是偉大的愛因斯坦,他們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一起開始在玩人類歷史上最危險的一個遊戲。 (二) 哈恩(O. Hahn)現在的人們大概是不熟悉了,但這個名字註定是要載入史冊的,因為他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跨進核門坎的人。如果非要類比的話,不妨想像一下盜取天火的普洛米休斯。 哈恩是一個典型的嚴謹,執著,聰敏的德國科學家,早年學化學出身。在那段物理學的黃金歲月里,繼1895年著名的倫琴射線(X光)被發現之後,居里夫人又陸續提煉出了釙,鐳等放射性元素震動了全世界。當時核物理在整個物理學中一枝獨秀,居里夫人本人也獲得了1903年的諾貝爾物理獎和1911年諾貝爾化學獎雙份榮譽(好厲害的MM:P)。哈恩的研究興趣也開始轉向了放射化學這方面來,不過他自己還沒有來得及開始,轟轟烈烈的一次世界大戰倒先開始了。 即使是從小就深受科學熏陶,凡事都要問個為什麼的哈恩,當看到「一切為了德意志母親」當時這個當時激動了每一個德國人的標語,一股愛國主義激情也不由得油然而生(好個油然而生?!)。他毫不猶豫地穿上軍裝到了西線,作為深受參謀部欣賞的化學博士,親自在戰場上監督毒氣彈的發射。每當對方陣地上一陣黃霧飄過,他就在望遠鏡里看到英法士兵痛苦地扔下步槍捂著眼睛在戰壕里輾轉翻滾。己方興奮已極的士兵一面抓住他的手腳把他高高拋到空中一面齊聲喊起了「德意志萬歲」的口號。他也和士兵們一起真誠得興奮過,然而在睡夢中這等慘狀一次又一次深深刺痛了他。到底是什麼使自己痛苦不堪,他苦苦思索後想到,也許是良心吧。 戰後他發誓不再讓自己的雙手沾上血腥,埋頭核物理的研究中。在此其間,哈恩和奧地利女物理學家梅特涅一起合作了很多研究放射性的實驗。在1938年冬天一個寒冷的下午,他在實驗室里用慢中子轟擊鈾核時發現異乎尋常的狀況,鈾核像被子彈擊中的玻璃那樣裂成碎片。等他耐心地「撿」起了所有碎片之後再稱重,發現竟然比沒有打碎前的鈾核輕了少許,一瞬之間愛因斯坦的公式E=MC^(2)流星般地在腦中划過。聯想到實驗中莫名其妙地釋放出來的巨大能量,難道這個就是傳說中的核裂變?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馬上把實驗步驟和數據寄給了當時遠在瑞典避難的合作者梅特涅查實。不知道後來希特勒是不是因為沒留下這位在核物理上極其了得的猶太女人而後悔,哈恩反正是從來不理會納粹黨的警告的,一直保持著和她的聯繫。梅特涅很快回復,恭喜他觀察到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導致質量虧損的核裂變,並認定參與裂變的鈾核就是鈾的同位素 U235。(梅特涅身為猶太MM物理學家,連犯希特勒兩大忌諱,想在德國混下去也難。) 得知結果的哈恩極度興奮之餘,不免也暗暗心驚,當時戰爭的烏雲已經又一次籠罩在歐洲上空。他實在無法想像自己的發現會被人們用來幹什麼…… (三) 無論從那個角度上講,義大利人費米(E. Fermi)都是物理學中不世出的奇才,而且很有可能是最後一個在實驗物理和理論物理上都有過極大貢獻的人。這種真正全才性的人物在他之前好像也只有偉大的牛頓。 核裂變發現不久後,人們就搞清楚了鏈式反應的機制,每當一個鈾核被中子敲碎,它會自動釋放出幾個中子去擊打其它鈾核,核反應就像垮倒的多米諾骨牌一樣滾滾前行,再也控制不了它的腳步,當然伴隨反應的以E=MC^(2)為計算公式的駭人聽聞的能量釋放。 當然要實現鏈式反應的第一步就是要有大量的慢中子。中子源人們早就有了,不過中子減速一直是個超大難題。這個難題終於被費米在一次核物理實驗中意外的解決。 當時在羅馬大學的費米買到了一些放射性元素氡,馬上高興得像孩子一樣用這門出了名的「中子炮」來轟擊各種物質,短時間內就發現了不少新的放射性元素。一天為了研究銀板被中子轟擊後的放射性,他在銀板背後放了個計數器來探測銀板的放射性強度。這個實驗本來很普通,他順利做完了以後突發奇想,在銀板和中子源之間插了塊鉛版,計數器上顯示的銀板的放射性反而增加了一些。費米微微一笑,這個是他意料中的,中子源里發出的快速中子被鉛板一擋速度不免減慢,而正如前文所述慢中子撞擊引起的放射性比快中子強得多的多,最後自然導致計數器上的數字增加。費米向來是個童心很重的人,玩了一下鉛板,又把手頭上所有能找到的東西都插在中子源和銀板之間試了一下,例如鐵片,鋁片,銅片等等。當他偶然把石蠟板插在二者之間的時候,計數器突然瘋了一樣大聲尖叫起來,他一看數據更是驚得目瞪口呆,計數器上顯示的放射性比原來強了十倍不止。 整棟物理大樓的人都給這刺耳的嘯聲吸引到費米的實驗室來,大家捂著耳朵討論著這個不可思議的現象。費米一時陷入了深思,到底中子碰到了石蠟中的什麼東西竟然減速的如此厲害。突然間他想到一定是石蠟中的氫,也就是質子!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想起早年在中學物理課上計算兩個小球非彈性碰撞時就已經得出了的當兩個小球質量相等時碰撞損失的能量最大的結論,損失能量最大不正意味著最大限度地被減速嗎,要不是碰到和自己質量差不多的質子,中子哪裡能減速的那麼快!要說世界上氫最多的地方,那不就是最常見的水嗎,當然如果是中子更豐富的重水(氘核,由一個質子一個中子組成)那就更理想不過了。(兩個小球相撞後粘在一起的習題相信每一位上過高中的朋友都做過,想到利用兩個質量相等的小球碰撞能損最大的原理來給中子減速也不複雜,其實有時候物理學就真的這麼簡單,但關鍵要想的到。) 找到了減速中子的關鍵所在,費米高興地幾乎要蹦起來,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他讓所有其他物理學家(包括玻爾,愛因斯坦等人)在內最羨慕的倒不是他極其深厚的理論素養和對數字天賦的敏感,甚至也不是他獨步天下的實驗技能,而是他把實驗室里的東西馬上工業化的超強能力。當年在哥本哈根的時候,連玻爾,海森堡這些大師級人物都敬服地稱他為「量子工程師」。 費米興奮地開始規劃在自己祖國的心臟羅馬建成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反應堆。他徹夜不眠地設計整個反應堆的工藝流程,認真考慮著可能遇到的每個技術性難題。大到整個工地的施工圖,小到某個零件的設計圖,他都親自參與。不過這個時候莫義大利的法西斯頭子墨索里尼開始收緊了套在知識分子脖子上的絞索,徹底寒了心的費米逃到大西洋彼岸的美國。 從某種意義上說,輕易放走費米是墨索里尼生平犯的最嚴重的一個錯誤,甚至比他在1940年冒然向英法宣戰錯得更遠。 (四) 1941年的一天,大物理學家玻爾(N. Bohr)在被法西斯德國佔領已久的丹麥首都哥本哈根的家中靜靜地看書,僕人走過來說有個德國軍人想見他。一向溫文爾雅的玻爾也不禁急得跳起來喊道,「不是和你說了嗎,我不見任何德國人,更不用說德國軍人。」誰知那個穿著軍裝的德國人已經徑直走到了玻爾的面前,玻爾放下眼鏡歪著頭看了半天,驚訝得幾乎合不上嘴巴,因為來人正是大物理學家海森堡 ( W.Heisenberg)。 二人在此種尷尬的情況下會面,不由得四目相對,千言萬語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納粹佔領哥本哈根之後,好端端的玻爾理論物理研究所就此精英四散,心直口快的泡利(W. Pauli)避禍遠走奧地利,海森堡也回去報效祖國了,猶太籍的物理學家精明點的早就打點行裝逃往英美,遲鈍點的現在都在集中營。即使巨人愛因斯坦也早就離開了他的祖國,在那裡人們不僅燒光了他寫的相對論書籍,還有人出十萬馬克買他的人頭。玻爾想想當年和海森堡他們一起共創量子力學那段美好的時光,當真恍若隔世。這些人間最智慧的一群精英,每個人都可以毫不費力地精確預測電子運行的軌道,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計算出自己的人生。 此時的海森堡已經因為他純正的日爾曼血統和在物理學上的無上威望被希特勒任命為第三帝國鈾計劃的總負責人。玻爾也清楚不能再向以前那樣暢所欲言了。慢慢地從海森堡的隻言片語中玻爾終於了解到他正擔負著一項絕密的計劃,大概就是製造一種利用核裂變的巨大能量的炸彈。海森堡本人其實也正陷入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為了祖國他是一定要把原子彈造出來的,為了全人類就一定不能造出來。他這次來訪是想邀請玻爾加入他們的核計劃,但也可以理解有意把這個計劃泄漏給玻爾。 海森堡走後,玻爾越想越是心驚:納粹德國工業基礎雄厚,資金充裕,海森堡,哈恩等人都是物理上一等一的人才,他們要是搞出這種威力奇大的原子武器實非難事,那人類只怕就真的要萬劫不復了。想到這裡他又不免自我安慰,海森堡未必一定會盡全力吧,但轉念再想,以自己和海森堡相交數十年之久,他的脾氣再清楚不過了,那是個標準的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德國人阿,何況這次有可能事關全德的存亡。 玻爾早就有離開丹麥的打算,此時更是打定了非走不可的主意。在英國間諜的幫忙下,他被人像貨物一樣塞入一架運輸機中。起飛前粗心的飛行員竟然忘記發給他氧氣面罩,饒是這個前丹麥國家足球隊守門員身體粗壯得非常人可比,下了飛機後仍不免去了性命半條。 愛因斯坦很快收到了玻爾通報的這一情況。他早就意識到了當年的那個E=MC^(2)闖下了何等大禍。早在1939年他就向美國總統羅斯福發出那封歷史上著名的建議信,提醒他德國人可能正在研製一種威力之大亘古未見的武器,它的能量就像太陽一樣浩瀚無窮,可以毫不費力地摧毀地球上每一個城市。羅斯福看到信之後微微猶豫了一下,身邊的秘書及時點醒當年不可一世的拿破崙就是因為沒有採用蒸汽船的提案到底也沒能渡過英吉利海峽。 總統點點頭在文件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耗資達20億美元之巨的曼哈頓工程滾滾啟動。 (五) 隨著守門員的一聲哨響,這場史無前例的A-B杯(A Bomb)足球賽決賽就此拉開序幕。實力超群的德國隊一邊有威名赫赫的老隊長海森堡(量子力學創始人之一,1932諾貝爾物理獎獲得者),率先向核時代攻入第一球的放射化學之王超級前鋒哈恩 (1944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 鋼鐵後腰蓋革(H.Geiger,粒子探測器之父,費米那個中子減速實驗里嗚嗚叫的就是著名的蓋革計數器),中場核心博克(W. Bothe, 中子的發現者之一,1954年諾貝爾 物理獎得主),老而彌堅的金牌守門員勞厄 ( M. Laue, 發現晶體中的X射線衍射現象,後世生物學的極大發展首功應該算他, 1914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他們的教練是現代物理學中的教父級人物普郎克(M.Plank,1918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 (插一句,德國人當真了得,即使按照希特勒那麼嚴格的血統標準清洗掉一半左右的德籍猶太科學家甚至如愛因斯坦,剩下的所謂「純種」日爾曼科學家也足可以對抗全世界,何況還跑了一個標準的日爾曼人大科學家玻爾。二十世紀沒有了日爾曼人和猶太人的物理學簡直不可想像。納粹德國敢以一國之力對抗全世界絕非偶然。) 陣容豪華的美國隊有新人秀的第一名隊長奧本海默(R.Oppenheimer,著名的原子彈之父),跑在左邊的是夢幻邊鋒勞倫斯 (E.O.Lawrence, 回旋加速器的發明人,1939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現在控制球的是新進前鋒西伯格(G.T.Seaberg, 有鈈之父之稱,對第一顆原子彈的研製成功居功至偉,1951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剛轉會的那是著名的中場發動機量子工程師費米 (首創歷史上第一個反應堆,1938年榮獲諾貝爾物理學獎),那個搖搖晃晃心不在焉的是右路主攻手貝特(H.Bethe ,理論部的負責人,1967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身穿綠色球衣積極跑動的是紮實的後衛馮?諾伊曼 ( J. von Neumann,大數學家,計算機的發明人,原子彈研製計算工作的負責人),那個無所事事的在球架上演算數學題的正是豪華版守門員玻爾 (量子力學的主創者,1922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替補隊員中有前途無量的小夥子費曼(R. Feynman ,1965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再來看一下觀眾席,觀眾氣氛十分熱烈,天哪,坐在那裡替美國隊搖旗吶喊的不就是愛因斯坦嗎(#%×!) 被稱作原子彈之父的奧本海默這等人物的成長和成功標誌著美國已經開始取代德國成為全球物理學的研究中心。奧本海默自小就以神童自負,學識淵博,興趣廣泛,尤好各國文學,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於物理學更是天賦驚人,幾乎是一點就會,一會就通,更難得的是他風度翩翩,有一種領袖群倫的氣質,能協調好各種關係,規劃各方面進度,這一點在後來被稱為人類第一系統工程的曼哈頓計劃中顯得尤其重要。開始時即使奧本海默本人仍對困難估計不足,認為只要6名物理學家和100多名工程技術人員就足夠了。但到1945年時,他愕然發現麾下竟然有了1000多名科學家,自己擔任主任的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更是有「諾貝爾獎獲得者的集中營」之稱。 (這些人中有一些中國人,其中包括著名的實驗物理學家吳健雄MM。當時人們打仗打昏了頭,什麼都換算成軍事單位,邱吉爾一直抱怨斯大林什麼都聽不懂,只聽得懂對方有多少個師,美國人也習慣把錢學森當成五個陸軍師來算,那這一千多科學家抵多少個師,嗯,掰著指頭好好算一下。。。。。。) 1942年11月,在美國芝加哥大學的地下實驗室里,費米的夙願總算達成,人類第一個原子反應堆成功運轉。看著抽插自如的鈾棒靈活地控制著整個鏈式反應的進程,費米微笑了,他跑遍整個芝加哥城才買到戰時的奢侈品——一瓶香檳。在開香檳前,心情激蕩的每個人都在香檳酒的標籤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當然也包括費米本人。 原子彈原理上早就很明了,中子減速劑也已經找到,似乎唯一的問題就是提純鈾235了。這個著實讓人頭疼,因為天然鈾中每一千個鈾原子當中只有七個是鈾235,其餘的都是鈾238。鈾238吸收中子的能力大大強過兄弟鈾235。原子彈中的鈾只要稍微摻雜一點鈾238,就休想爆炸。提純鈾235的技術相當複雜,主要是利用二者質量不同採用離心分離,具體細節也是二戰結束後通過好多年的技術積累才完善。 但很快美國人很快就不必因此而煩惱了,西伯格找到了替代品鈈。1942年8月,大批量的鈈在費米的那個實驗室第一次被分離出來。人類歷史上第一顆原子彈就是鈈彈。 形勢是相當喜人,曼哈頓工程總負責人奧本海默在辛苦工作之餘,有時也會開車到附近的高崗上,望著新墨西哥州一望無際的沙漠,一邊品著啤酒,一邊想著另外一個半球的競爭者們不知道幹得怎麼樣了。 德國的鈾計划起點很高。在那裡人類第一次在實驗室里分離出純鈾235,也第一次觀察到核裂變,即使從鈾礦石儲量來說德國也相當豐富,何況他們還控制了幾乎整個歐陸的工業。平心而論,即使納粹黨最瘋狂的時候,希特勒等納粹黨魁對科學家還是相當尊重的(猶太人當然除外)。因此海森堡對率先研製出原子彈頗具信心。 自從費米發現中子減速的機制以後,擺在人們面前的減速劑有石墨和重水兩種。德國著名核物理學家布雷格教授根據自己的推算認識到石墨實在是一種最佳的減速劑,當真英雄所見略同,此時的費米正從美國杜邦公司一口氣買了十噸上等石墨。布雷格馬上要求位於拉齊步日的一家軍工廠製造出一批特殊規格高純度的石墨片,誰知道被該廠的總工藝師施密特狠狠擺了一道。施密特估計這些奇怪的石墨片有軍事用途,於是在其中摻雜。布雷格拿到這些石墨片後實驗當然是屢試屢敗,越來越懷疑自己的計算出了問題,於是徹底放棄了石墨,轉而指望重水。重水當然也是不錯,但整個歐洲只有遠在挪威的一家重水工廠。英國的特工忒也了得,一次引爆就把幾噸重水白白地流到了地下,海森堡聽到這個消息,氣得說不出話來。此時費米的反應堆已經在成功運轉了。 再後來盟軍的飛機加強了對德空襲。一次空襲警報之後,海森堡撣撣頭上的塵土,走出防空洞,卻發現自己的秘密實驗室已經炸的連它媽媽都不認得了,他長長嘆了口氣,知道第三帝國的鈾計划到此徹底破產。(從此刻開始,戰爭時摧毀敵方的核設施成了第一要務,二十年前以色列空軍奇兵突出炸毀了伊拉克的核反應堆,此刻仍生死不明的薩達姆當時幾乎氣得倒仰。嗯,聯網打紅警時偶們也是這麼乾的!!!) 在戰爭後期,海森堡一幫人倒也逍遙,他們躲到鄉下一個偏僻的地方,似乎已經被全世界遺忘。連糧食都成了問題,海森堡只好親自出去挖土豆,在田裡有時候抬頭望望蔚藍的天空他也在想,盟軍的飛機會不會突然丟下這種超級炸彈,如果這樣又會有多少同胞死於非難?不管怎樣,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多少也算是儘力而為了。 晚餐後哈恩,博克等人點起蠟燭在海森堡悠揚的鋼琴聲中開始討論一些理論上的問題。隨著戰線逐漸延伸到德國境內,他們也聽到了隆隆的炮聲。海森堡想起了家裡的嬌妻愛子,一刻也不能等了,冒著炮火騎著自行車回到家裡,剛抱起最小的那個兒子還沒來得及親吻,美軍的吉普車就開到了房門口。 美軍士兵衝進來的時候,哈恩還在和人在黑板上寫寫畫畫,爭個不休,對此情形他先是一愣,然後用英語和美國大兵說道,「請少等一下,ok?我們的問題很快就討論完了。」當夜這些人被臨時關在附近一家農戶的馬廄里,一間隱隱散發著糞臭的馬廄竟然一口氣圈起來七個諾貝爾獎獲得者,也算是千古奇觀。 即使在戰俘營里,這些生性高傲的德國人還是不服氣,在他們眼裡,實力強勁如他們都造不出原子彈固然是天意使然,那幫美國佬們估計也沒戲。在一九四五年八月的一天,他們和往常一樣安靜地吃著早餐,突然聽到廣播里報道,美國人在日本廣島投下了一顆被稱作原子彈的超級炸彈,廣島全城盡毀,他們一齊放下刀叉,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話來。 (六) 把時鐘再往前撥一下,在公元1945年7月16日5時許,在新墨西哥州一個荒僻的沙漠里,奧本海默,費米,西伯格,貝特,費曼一干人等在微風中一齊望著遠處那個尖塔頂端名叫胖子的怪東西出神。 每個人都是激動的難以自抑,其實激動倒是在其次,更多隻怕是緊張。在打碎魔瓶之前,誰也不知道會鑽出怎樣的一個怪物。但是有一點大家均無異議,今天五點三十分之前的人類和五點三十分之後的人類永遠不會一樣了。 一向持重的奧本海默對這個爆炸比較悲觀,認為不一定成功,軍方代表,總統特別顧問基斯塔科夫斯基大大不以為然,他始終充滿了信心,兩人就此打了十美元的賭。費米則和人打了另一個賭:理論部的貝特估算此次的爆炸當量大約兩萬噸TNT,很多人根本不信會那麼大,費米通過自己的計算支持貝特的結果,並和他們打賭,在第一時間讓他們得知爆炸的當量。坐在吉普車裡的費曼打得賭更奇怪,他和身旁的人賭自己敢不用防護鏡直接肉眼觀看人類第一次核爆,旁人當然不信,費曼通過計算認定自己是在危險範圍以外的。 五點三十分正,人類第一顆原子彈「胖子「點火成功,首先是一道閃電掠過人們的眼睛,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火球,一邊緩緩上升,一邊變換著自身的顏色,金色,金黃,深藍,再到紫色,整片沙漠被照得通亮無比,然後火球變成了著名的蘑菇雲,一直衝到三千多米高的空中,引起的氣流甚至攪動了高達一萬多米的同溫層。 人們剛回過神,驚天動地的地震波就迎面撲來,這股震波不知掀碎新墨西哥州多少人家的玻璃,甚至遠在澳大利亞的一家研究所里的地震記錄儀也忠實地記錄了這次核爆。性情粗暴的基斯塔科夫斯基也顧不上震波,一下子從
物理學與物理學家們(7)——盧瑟福ALPHA粒子散射實驗暨量子力學發展史 你可以從一根連續的線上,隨便剪下任意的一段長度。你也可以從一杯水中喝掉任意任意少的水。而物理學家們總喜歡把物體或者運動分成無窮小段來考慮,這已經成為慣例。反正拉丁語中有一句經典名言:自然不突變(Natura nonfacit saltus)。 而普朗克大聲地告訴我們,不是這個樣子的。不可能存在一點五或二點五個量子之類的說法。能量的最小份額就是一個量子所攜帶的能量,普朗克給出的公式是 。ν是電磁波的頻率,而h則按照慣例命名為普朗克常數。這個原本拼湊出來的常數竟成了物理上最著名的三個常數之一,另外的一個是牛頓萬有引力常數G,光在真空中傳播的速度c。黑體輻射的任何能量都是它的整數倍。 縱使普朗克在學界威望了得,大部分人也沒有在意他的假說。但是有個年青人卻深刻地認識到它的重要性。 他就是愛因斯坦。 造化弄人。愛因斯坦自己也沒想到親自接生的量子力學若干年後竟成他發誓也要扼死的對象,要不是玻爾一幫人的精心呵護,量子力學的命運還不知會怎麼樣呢。 愛因斯坦的光量子理論是解釋光是如何射到金屬表面打出電子的。這在物理學上稱為光電效應。19世紀物理學最成功的理論之一是推翻了牛頓的光粒子學說,確立了光的波動學說,而邁克斯韋方程則將光牢牢釘到電磁波中去,無數的實驗證明了這一結論。 但是光電效應和看來確鑿無疑的波動理論格格不入。簡單點說,光更象一個個粒子鑽入原子,並將電子硬碰出來,就象小孩子們常玩的彈子一樣。而每一個粒子,按愛因斯坦的說法,就是普朗克提出的量子,能量不可再分的那一種。 幾乎每個物理學家對這個解說都在大搖其頭。關於光是粒子還是波的說法人們已經爭了幾百年,好不容易將光驗明正身收了場。不料,愛因斯坦卻將舊案翻了過來。 還是讓事實來講話吧。 檢查的方法很明確,你不是贊成光是粒子么。那麼所有的粒子都具有動量(質量與速度的乘積),那你找到光存在動量的證據不就完了。 重任落在美國物理學家康普頓身上。 康普頓是個研究射線的專家。他既喜歡拉提琴,也喜歡打網球,而且由於出了名的力氣大,不僅經常拉斷琴弦,而且打出網球的速度簡直比得上他研究的宇宙射線。當然他最喜歡的還是跑便全球測量各地宇宙射線的強度。 一次,他帶上設備遠赴墨西哥。在站台上,人們看到一個輕鬆的美國紳士手拄文明棍,後面跟著一大隊被儀器壓彎了腰的墨西哥小伙,警察檢查行李的時候,認定他那寶貝儀器是用來造炸彈用的。可憐的康普頓即使衣冠楚楚,也不得不在齷齪的拘留室中留了一宿。 康普頓將X射線入射到石墨晶體上,並在其背面測得散射的X射線的波長有位移。這稱為康普頓效應。 用康普頓自己在的論文《X射線在輕元素上散射的量子理論》作出的結語來說:"對這個理論的實驗證明,非常令人信服地證明,輻射光子既帶有能量,有帶有定向的動量。" 看來原有的觀念需要再次更新,人們不得不尷尬地接受光既是粒子,也是波的看法。 不要感到不習慣,這裡蘊藏著一個更本質的思想,直接促使了量子力學的誕生,可是縱使天才如愛因斯坦當時也沒有深想下去。 1911年的第一界索爾維會議的氣氛是沉悶的。 索爾維本人是個比利時的化學工業家,曾因獲得氨鹼法制鹼的專利而發了大財。這位科學致富的知識分子對物理學,尤其是理論物理學情有獨鍾,雖然自己在這方面無甚造詣,卻可以請到世界上第一流的理論物理學家來到布魯塞爾召開國際性物理會議。 這次會議聚集了二十三位歐洲一等一的物理學人才。他們面無表情地聽完了普朗克和愛因斯坦的報告。即使在距提出普朗克常數11年之久,普朗克仍小心翼翼地用上假設的字眼兒。而愛因斯坦的狹義相對論在那時也不過被認為是毛頭小伙變的魔術而已。 兩個宇宙常數,h和c都在那時提出,它們一個代表宏觀,一個代表微觀,但都沒得到一致的確認。光速c是相對論中必不可少的基礎,而沒有普朗克常數,後來的量子力學無從談起。 最後,會議的發起者,老態龍鐘的洛侖茲站起來發言,老人的聲音有些含混: "非常有可能,在我們這些人在這裡討論這些複雜混亂的問題時,在地球上某個僻靜的角落,某一個思想家已經解決了它。" 所有在座的人都沉默不語。 沒有人料到路該怎麼走下去,因為此時-- 26歲的尼爾斯.玻爾還在卡文迪許實驗室的盧瑟福手下當助手,每天揉著紅紅的眼睛苦無收穫。 11歲的維也納中學生泡利深更半夜一個人跑到野外觀察星象。 10歲的海森堡已經可以流暢地奏出巴赫的狂想曲。 9歲的狄拉克經常沉默地縮在教室一角。 3歲的朗道已顯現頑強執拗的天性。 --------------------------------------------------------------------------------3 尼爾斯.玻爾是一個典型的丹麥人,尤其令人難忘的是他的大鼻子。如果看到他父親和兄弟的照片,就會明白這是他們家族的標誌之一。 小時候玻爾就活潑好動,他經常喜歡順著螺旋型的爬梯攀到鐘塔的最頂一層,每每會引起在塔下的教堂中祈禱的大人們的陣陣驚叫。更奇怪的是小玻爾這麼做既不是和夥伴們好勇鬥狠,也不是為了眺望遠處海港里的片片白帆,而僅僅想了解大鐘的指針到底是怎麼轉動的。 很難想像一個幾歲的小孩會對密密麻麻的齒輪感興趣。但在玻爾家裡看來這絕對算不上好事,這是玻爾的父親一次下班回來發現玻爾坐在地上把家裡唯一的大掛鐘解構成一堆齒輪和發條時深刻意識到的。 很快小玻爾成為家裡的義務修理師,但是經玻爾修理過的東西顯然起色不大。慢慢大家發現,與其說玻爾是想把它修好,還不如說他僅僅是想了解其中的結構而已。 一次,玻爾選中了父親那輛還算新的腳踏車,不過這可是個大傢伙,一個人對付不了。玻爾發動了自己的小夥伴們,孩子們一番努力將車的飛輪卸了下來。到往上在裝的時候可就犯了難。這時玻爾發揮了自己的天賦的領導才能,他有條不紊地指揮這個扶住車子,那個緊上螺絲,大家忙了一上午總算裝拼成功,雖然第二天玻爾倒霉的父親剛騎上去不久,飛輪就在主人的驚呼聲中遠遠地飛了出去。 這是玻爾第一次認識到合作的重要性,有些事情縱使是天才也不能獨自完成的,若干年後玻爾組織一批人象拆卸那輛自行車一般拆卸原子時,心中的想法也是一樣的。 在玻爾讀書的時候,小夥子在物理和數學上的逼人才氣已經展現出來。他的弟弟海拉德,拆卸飛輪時的"幫凶"之一,亦是聰敏過人。在球場上,兄弟倆一個充任中衛,一個擔當門將。但是球風兇悍的海拉德的辛苦往往被漫不經心的門將玻爾所廢棄。往往當球朝球門直飛來的時候,玻爾的腦子裡還在轉著些複雜的公式。他命中注定不是來撲救這種黑白相間的足球的,而是一種叫原子的小球的。 這時的玻爾在學生中的印象是遲鈍,不光踢球時如此,平時任何一件事反應最慢的就是此君。和小時相反,現在的玻爾更喜歡沉迷於哲學思辨中。除了哲學和足球之外,自小就手拙的玻爾更喜歡跑到實驗室里去。儘管實驗室的老師並不歡迎這個創造了一年內打破玻璃器皿的最高記錄的學生。 一次,實驗室里傳來轟地一聲巨響,連校長室里的人都給驚動了。秘書朝外看也沒看就安慰慌亂的校長道:"不要緊,肯定又是那個叫玻爾的學生給弄的。" 看來除了玻爾不足稱道的實驗技能之外,他的好奇心也委實過強了點兒。 但是此時的玻爾已經立志把物理作為自己的終身職業了,年僅二十一歲的他出手不俗,在一次科學院懸賞徵求有關液體表面張力的論文中獲得金質獎章,得到當時最有名氣的物理學家瑞利的首肯。 這一年當真喜事連連。他的兄弟海拉德作為丹麥隊國家隊的中場核心在英國舉辦的奧運會中大顯神威,而玻爾作為替補在賣力地揮動著手中的紅白兩色國旗。賽後,大鼻子兄弟成為丹麥球迷們議論的核心。多少年後,有人看到報紙上玻爾手捧諾貝爾獎的金質獎章的照片時,心裡還在納悶:這個大鼻子看起來怎麼就這麼眼熟呢? 不久玻爾的博士論文答辯就開始了,他的題目是《金屬電子理論的研究》。他又創了一個記錄,只用一個小時就以博士的身份離開了學校。希加德教授第一個發言,也只能從文法修辭方面挑些紕漏,其他人則都是不停的讚譽。 小小的答辯室擠滿了人,大家都對這個年青人和他的理論感興趣。不過更使記者感興趣的是丹麥國家隊的成員一個不少地都在那裡,球員們都坦然承認他們聽不懂玻爾兄弟的講演,但這並不妨礙幫他們助威,不管在球場上,還是在答辯室里。 但是這次玻爾象在球場上無所事事的守門員一樣顯然沒有扮演重要角色。他講完匆匆拎起書包就走了,原指望看到法庭里類似的指控和辯訴的情形的人大失所望。 玻爾的理論太過新穎,以至沒人能向他發問。 憑心而論玻爾對自己這篇花了兩年時間準備的論文是不滿意的,裡面用了大量的經典公式推出意義不大的結果,他認識到要解決電子之類微觀的東西,原有的觀念必須捨棄。若是十年以後的玻爾看到這篇文章,他會飛快地揉作一團丟在廢紙簍里的。 不過這幾年也算沒白過,至少他憑自己的才華結識了後來的玻爾夫人,當時年輕貌美的瑪格麗特小姐。 經過一個暑假的休憩,玻爾來到了英國的劍橋。這裡是公認的物理學的發祥地,如果一個學物理的沒有來過這裡,彷彿穆斯林沒有到過麥加朝覲。在這座寧靜的校園裡升起過多少輝煌的明星呵。僅牛頓一人就稱得上氣蓋百世。他的耳畔想起了斯賓塞的詩句: "劍橋,我的母親, 在她那頂冠冕上, 綴有多少睿智,多少冥思……" 當他漫步在三一學院時,總感到巨人牛頓的眼光在不遠處盯著自己。牛頓在這裡度過了他一生中的大部分,這裡的每寸土地都留有他的腳印,他曾經坐在這裡的草坪上和熱心的學子們討論上帝之謎,也許就是在這棵蘋果樹下悟出了萬有引力定律。最終是他使三一學院的威名遠播,而學院院長的職位成了學界榮耀的象徵。 玻爾工作的單位就在卡文迪許實驗室,人們怎麼也沒想到他竟和主任盧瑟福先生成了莫逆之交。他們一個身高體壯,聲若洪鐘,一個溫文爾雅,慢聲細氣;一個來自紐西蘭的農莊,一個出身於哥本哈根大學的教授家庭;一個脾氣暴躁,一個內向遲鈍。再想找兩個脾性反差如此之大的人只怕就不易,他們怎能談的來呢?而且玻爾的實驗能力實在不敢恭維,可盧瑟福總是一副信任有加的樣子。 盧瑟福的想法是卡文迪許實驗室能動手的人著實不少,但是真正具有物理頭腦,併兼備深厚的數學功底的人並不為多。玻爾這個人看似遲鈍,但他的思想磅礴大氣,渾然天成,別人是萬萬比不來的。而盧瑟福本人的理論功底算不上突出,這就更需要人在旁邊輔佐。 盧瑟福的成功的實驗引起玻爾很大的興趣,他整天糾纏於線圈和導線之間。閑暇的時候則是在思考盧瑟福的原子結構。顯然,這個模型也有經典物理所不能理解的內容,電子在核內如此高速地運轉,如何能量不會耗盡呢?這個問題是致命的。 此時的玻爾有幸了解到普朗克的量子假說,或許盧瑟福原子中的電子也是受量子作用支配的呢? 他開始通過計算來驗證自己的想法,往往從早忙到晚。連素來精力過人的盧瑟福也不由得嘆服。但結果卻總是不如人意,搗蛋的原子是不肯輕易就範的。一切都是苦無頭緒。 從此玻爾象換了個人一般。晚上人們經常可以看到一個白色的幽靈在實驗室徘徊,深夜裡還聽的見單調的皮鞋聲。白天則一動不動的坐著,臉上彷彿失去了表情,眼睛也是渾濁的,簡直是個痴呆症患者,連盧瑟福也暗暗擔心了。 終於有一天,玻爾突然徑直站了起來,冷靜地說道:"也許我知道了什麼。"然後麻木已久的臉上微微泛出紅潤。 "你們誰能告訴我關於原子和電子的性質,越詳細越好。"當玻爾準備走出大門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什麼回過了頭。 一個同事向他介紹道,原子的化學性質呀,磁性呀,旋轉呀,光譜公式呀…… "等等,光譜哪有什麼公式?"玻爾突然打斷道。 "你會不知道光譜公式?"同事迷惑地望著他,但還是不厭其煩地講起來這是一個多麼漂亮的公式,如何解決了很多問題。 玻爾沒等他說完,就飛奔圖書館。馬上他就查到了那篇短短的巴爾末公式。這個公式因為形式完美,幾乎所有的理論物理學家都知道,偏偏玻爾將它漏過。 玻爾那雙鋒利的眼睛僅僅掃過幾行,他就聽見自己心臟的強烈跳動了,找的就是它! 那時侯人們研究原子最有效的方法是觀察它的光譜。牛頓當年就讓一束日光通過三稜鏡,分成七種顏色,這實際上就是光譜。後來在19世紀,英國的沃萊斯頓和德國的夫琅和費分別發現了太陽光中總有幾條暗線,後來發現暗線達上千條之多。 隨著實驗的發展,人們發現在酒精燈的火焰上撒上食鹽(氯化鈉),就會觀察到一條寬闊的黃色光譜。這實際上就是鈉元素本身的標誌。每種元素都有自己的標誌。只要該種元素存在,哪怕只有極少一點兒,也會觀察出來。而太陽光中的暗線則意味著陽光在穿越這些元素時遭到吸收。於是我們只須對照一下光譜本上的光譜,就會查到太陽上有什麼元素。有些神秘的暗線則意味著新元素的出現。然而原子發光的秘密始終沒人給出合理的解釋,現在輪到玻爾了。 中學教員巴爾末是在1885年提出這個公式的,那次也屬偶然。他閑來無事,將氫原子的幾條譜線的波長的數值當一般的數字遊戲玩耍,它們是6526.79,4861.33,4340.45,4101.73等等。但是很快發現了一個驚人的規律,每一個數字都是和一個自然數相關的,比如6526.79正比於 ,4861.33正比於 ,4340.45正比於 等等。 這是個了不起的發現,可是誰也將它解釋不了,在一次學界聚會的最後一天晚上,兩個物理學家為明天的遠別在一家酒店幹完最後一杯。小個的中年人緊緊擁抱著大個的年青人,並送他一個筆記本作為紀念。大個的那個則終生也忘不了扉頁題的詞:"什麼時候解決了巴爾末的公式之迷,我一定請你在這個酒店痛飲葡萄酒。"小個的教授名字叫索末菲,大個的年青人叫德拜。,他們都是後來對量子力學的發展作出貢獻的人。 玻爾可不這樣認為,在向來充斥著小數點的物理學裡居然會出現1,2,3之類的整數,這和普朗克的量子觀點不謀而合。看來古希臘畢達哥拉斯鼓吹上帝偏愛自然數也是有其道理的。 光譜公式兩個最普通的地方,泄露了上帝的秘密。減號和數字3,4,5,6 的交替。玻爾經過深思熟慮後,終於發現了真理。 減號的兩端聯繫了兩個和整數相關的量。因為第一個數減去第二個數,就產生了一分頻率固定的光。而巴爾末公式里的平方的倒數使玻爾更是激動不已:電子繞原子核旋轉時的能量也是和平方成反比的呀。這樣說來,減號兩端的量都是和原子能量相關的。事情到此再清楚不過了,光所帶走的能量就是原子所失去的能量。原子發光看似神秘,說穿了卻也很平常。 顯然原子的能量不是連續的,而象階梯一樣是一步步的。每個階梯對應的能量叫做能級。每一個能級對於電子這輛微型汽車來說都是一條公路,可是調皮的電子可以從一條公路跳到另一條公路,而不怕交警遞給它的罰單。當電子從高能級跳到低能級的時候,就會發出光線;當光線從原子經過的時候,就會將其中的幾根光線吸收。無論發射還是吸收,導致原子能量的變化與神秘的普朗克常數有關。從而氫原子的各條光譜是由原子躍遷的始末能級,當然這整數有關了。 而且,玻爾斷言在每一個能級上原子是絕對穩定的,不會朝外輻射能量。即使輻射能量,原子也是一次就發出的,發射完原子又恢復到穩定的狀態。這樣盧瑟福關於原子結構的行星模型的穩定性也得到了解釋,真是一舉幾得。 玻爾將自己的研究成果整理出來,交給盧瑟福看。不久他就收到答覆:你的理論在解釋氫原子光譜上算得上是完美卓絕,可是你又怎能把普朗克的奇怪理論和經典力學結合在一起呢? 實驗物理學家接受新思想總是比作理論的人慢上一拍。盧瑟福也不例外,作為一個典型的實用主義者,他還不能理解普朗克那些無用的量子究竟會在自己的實驗室里扮演什麼角色。 在他看來,一個電子就象是繞著花朵飛舞的蜜蜂一般。他提出反駁玻爾的論據是:請你說出電子從一個穩定狀態跳到另一個穩定狀態,它是怎樣決定自己的頻率呢?難道電子事先就知道自己該落在哪條軌道上? 玻爾當時就是一愣,遲鈍的他不可能當場找到辯詞的。不過玻爾是個痴迷的人,立時沒想通的事情過後也要慢慢想。這時他的腦海里第一次升起"概率"這個詞,電子從高能級躍遷下來,它到任何一條軌道都是有一定幾率的,就象賭徒們扔下骰子,他也把不準自己會扔到1還是扔到6。這個觀念最終導致了量子力學的幾率解釋,從而引發了一場亘古未有的大辯論。 當時玻爾還想不到這麼深遠,但他覺得一個新理論出來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要有一點合理的地方就應該來出來讓大家討論,何況它還很完美地解釋了氫原子發光的問題呢。 玻爾斟詞酌句地在論文中展出了自己的思想,經過反覆修改,終於完稿。盧瑟福看了之後,笑道,你這篇論文未免也太長了,英國人可是跟你們可是不同呢,他們總是以簡潔為美,而你們日爾曼更喜歡長篇大論。 可是在玻爾看來,從這篇每個單詞都是心血的論文中刪掉一些東西,還不如挖掉自己的肉呢。不過,玻爾也有辦法,他將自己題為《論原子和分子結構》的論文分成三部分發表在《哲學雜誌》上。 於是,玻爾著名的"三步曲"誕生了。 在這篇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文章中,玻爾將普朗克的量子理論引入到盧瑟福的原子模型中去,並且提出能量的發射和吸收並不象以前人們認為的那樣是連續的,而僅僅是原子從一種穩定狀態過度到另一種穩定狀態時才具有的。原子處於通常的狀態時,無論電子怎麼轉都是穩定的。 學界從玻爾造成的軒然大波中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玻爾提供實驗證據。這對玻爾來說是傻眼了,但絕難不倒盧瑟福。他給他的老友伊萬斯去信讓他去測量氦氣的光譜。 玻爾的論文中預言了皮克林和福勒發現的幾條光譜線不是屬於氫,而是屬於氦的。當伊萬斯這位實驗老手將純凈的氦氣充滿玻璃試管並測量後,驗證了玻爾的結論。 福勒本人不同意玻爾的結論,他這些即使是氦的光譜它們的波長也和玻爾計算的有偏差。玻爾則認定福勒所測到的只不過是被剝奪了一個電子的氦原子的光譜;經過修正玻爾把他這種偏離了的光譜也計算出來,和福勒的數據完全吻合。自此玻爾的大名和他的理論遠播歐陸。 當在維也納的愛因斯坦知道這個消息時,也是大吃一驚。他當即認為這是人類少有的重大發現之一,但是在一次聚會上,愛因斯坦終於支支吾吾地說了句坦白話:" 我想,可能在某一天,我也產生過類似的想法,可我沒有勇氣公佈於眾……" 千萬不要用世俗的眼光去看愛因斯坦,認為他的這個馬後炮不過是在挽回自己的面子。愛因斯坦一貫是個嚴肅而認真的人,何況他當時正在從事高難度的引力理論,這一點也不損害他的形象。 如果把物理學家比作與上帝弈棋的人,愛因斯坦則是思路深遠的高手,他深知這一步下去會導致怎樣的結果。這最終將會使得概率觀點在人們對自然界的解釋中與站上風,但這與他終身信仰的決定論思想是尖銳矛盾的。 若干年後,他孤身一人面對眾多信奉量子力學的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我不相信上帝會擲骰子。" 愛因斯坦和學界的分歧就起源於此時,但當時愛因斯坦是想不到那麼多的。他以無比的興奮讚揚道: "這些不牢靠而且互相矛盾著的基本原則,卻足以能使具有玻爾那樣獨特直覺和理解力的人發現光譜線和原子電子殼層的一些重要定理,無論怎麼看來都是一場奇蹟。僅此一項,玻爾便可名垂千史。" 4 玻爾象個在田間勞作了一年的老農,現在他要收穫他的果實了 他首先把目光集中到了元素周期表。 元素周期表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由俄國的門捷列夫提出來的。當時無論在什麼人看來這都是人類的一次巨大勝利。門捷列夫根據周期表預言了幾種新元素,類鋁(鎵),類硼(鈧),類硅(鍺)最後一一得到證實,從而元素周期表的名字傳便全球。 玻爾根據自己的三步曲提出原子核外有電子在繞它轉動,最簡單的氫原子外層只有一個電子,然後隨著原子序數而逐漸增加,並形成周期律。當時最多的是核外面有92個電子。它們在玻爾計算的軌道上一層層壘起來,象兒童們搭的積木一樣。既然從沒有人象玻爾那樣對元素周期律的本質了解地如此深入,那麼玻爾也該對元素周期律說些什麼了。 這時卡文迪許實驗室里精幹的小夥子莫塞萊幫了玻爾的忙。他原來一直再和理查?達爾文(著名的生物學家達爾文的孫子)聯手在曼徹斯特研究X射線,當他一了解玻爾的理論,就找到玻爾要求合作。 當時,大部分人認為玻爾的理論不過是一堆數學遊戲而已,而莫塞萊決心在X射線上為玻爾找到證據。他的想法是:X射線是從原子內部的電子產生的,那麼我只要測得一系列元素的X射線譜,那麼不就可以驗證玻爾的結論了? 在實驗室里人們向來公認莫塞萊的活力是不下主任盧瑟福的。從下午3點到晚上3點,他都泡在了實驗室。很快他找到了需要的東西,一個長
物理學與物理學家們(8)——夸克與十一月革命 "夸克……夸克……夸克……" 三隻海鳥伸直脖子, 一齊沖著紳士馬克。 但除了三聲夸克, 馬克一無所得, …… 喬伊斯《芬尼根徹夜祭》 尼爾斯?玻爾率眾完成量子力學之後,全世界的物理學家都彷彿卸下了重擔。顯然,自然界最後的規律也找到了,接下去就是如何運用的問題,物理學的終結似乎又是指日可待。 連最為悲觀的泡利,在寫與友人的信中也曾提到:"自此我們夜晚就能安然入睡,留下的不過只是數學上的問題,我本人打算再干兩年物理之後,就去從事生物學或者撰寫回憶錄,很難想像物理還能剩下什麼激動人心的東西。" 到了1932年,人們更是舒了一口氣,查德威克發現中子,很多認為量子力學無法解決的現象又得以自圓其說。原子核的結構人們到此一清二楚,所有的微觀粒子不過就是帶正電的質子,不帶電的中子和帶負電的電子,和早就為人所知的光子。質子和中子質量相仿,而電子的質量是他們的幾千分之一。 大物理學家狄拉克精妙的方程又展示給人們一個奇妙的"反物質"世界。緊跟著安德森的實驗確認了小電子的孿生兄弟"正電子",人們一陣驚嘆之後也就沉寂了下去。說來說去,整個世界還不是由這幾種粒子構成?還能有什麼奧秘呢? 最早提出質疑的是一位日本物理學家,他的名字叫做湯川秀樹。 日本自從1853年被美國軍艦強迫開放經商口岸之後,就認識到"科學"的重要性,並馬上延請了一位法國人和一位英國人來作教授物理,以至很長一段時間內國內的物理學還分為"法國派"和"英國派"。明治維新之後,大批的留學生求學歐陸,西方人看到他們通常以一種狂熱的武士道精神來學物理,又是吃驚,又是好笑。誰也不曾意識到這種精神其後可能帶來的危險。 到1907年湯川秀樹出生的時候,日本的物理學就已經頗具規模。最令日本人自豪的一點是, 湯川秀樹,獲得諾貝爾獎的東方第一人,所受的教育全部是在日本國內完成的。 其實在很大程度上,湯川秀樹成績的取得是靠自學。他在學校里更喜歡的是和另一位頭腦敏銳的年青人,朝永振一郎,一齊討論深奧的數學和物理學問題。後來,朝永振一郎在理化研究院擔任研究員,曾因對量子電動力學的研究獲得諾貝爾獎;而湯川秀樹一直在大阪大學執掌教席,直到1948年受聘美國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客座教授。 在1935年,湯川就在對原子核的研究中提出一個新理論--介子理論。此時人們已經發現原子核內質子和中子能夠緊緊結合在一起,一定是一種既不屬於引力,也不屬於電磁力的第三種力在起作用。這種力的性質人們只能簡稱它為強相互作用,因為力道之強相比引力或者電磁力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但對於細節的一些問題卻沒人能說的清楚。 湯川是仿照電磁理論來建立他的介子理論的。原子核與電子的電磁力作用有光子產生,同理質子和中子間的作用力也應該有一種類似光子的媒介,這就是介子。這種想法事後人們覺得似乎很是自然,但湯川是想到這一點的第一人,而這離盧瑟福提出原子的核結構已經十多年了。 這種扮演媒介角色的粒子很快在湯川的論文中暴露無疑。他通過簡單的估算預言出這種介子的質量是電子質量的200倍。這篇短小的論文是發表在國內的日文雜誌上,當時物理學界的高手們誰都不會注意這個東方小國的研究成果的。湯川曾經拿著文章找到當時在日本講學的玻爾,孰料玻爾看了一眼就向這位矮小的東方人反問道:"怎麼,湯川先生,你難道想說我們這個世界還有別的粒子?" 當時所有的人都迷醉於物質那種簡單然而完美的結構,連玻爾也不例外。 兩年之後,英國的安德森和尼德邁耶在宇宙射線中突然發現一種前所未見的新粒子,而且質量正好是電子質量的207倍。消息發表出來時,整個日本都轟動了。 然而不久就有人在實驗中證實這種粒子質量上雖然與湯川預言的相仿,但性質上來說絕對不可能是介子。湯川接道消息後當時就如墜雲霧中。 這是上帝的一個惡作劇,預言好的偏就發現不了,不知名的卻不知就從哪裡就會突然冒出來。 幸好出身卡文迪許實驗室的鮑威爾在海拔2800多米的高山上用核乳膠探測的方法在宇宙射線中真正發現了介子的軌跡,湯川至此方鬆了口氣。 這位鮑威爾先生的乳膠照相法一下子風靡物理學界,幾乎全球每個實驗室都擁有類似的裝置,自此新粒子的發現就層出不窮。 不過總的來說在千萬條宇宙射線中觀測到新粒子的幾率還是很小的,而且要從亂七八糟的軌跡線中找出幾條陌生的,單就這一點來說一個訓練有素的科學家未必及得過一個記性甚好,心思又細的普通婦女。 後來各個實驗室里乾脆僱傭成千上萬的婦女來幫忙。戰後歐洲一片廢墟,失業率居高不下,這倒給很多人提供了寶貴的飯碗。由此我們也可以大致明白,經濟最為衰敗的義大利,何以一下子成為世界新粒子的發現中心。 湯川的想法最大的受益者倒並不一定是鮑威爾先生,儘管他由於π介子的發現而榮獲1950年的諾貝爾獎,而應該是那個有著"量子工程師"美譽的費米。 這次費米將他在物理上的另一半天才發揮得淋漓盡致。他類比湯川的模式建立起了一套完美的β衰變理論,解釋了中子如何衰變成為質子,而在衰變過程中電子和另一種名叫中微子的神秘粒子又是如何起了類似介子一般媒介作用。 中微子是所有微觀粒子中最奇異的一個,至今它的性質還有很多不為人所知。比方說它的質量,直到去年日本科學家才勉強測出質量的上限,大約比排行第二輕的電子還要輕上一千倍。至此人們仍不能咬定中微子就象光子一般,質量一定就是零,這涉及到我們對整個宇宙空間的一些基本認識。 最早從理論上斷定中微子存在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泡利。原先β衰變是一個很撓頭的問題,因為衰變前後能量不守恆!所有的人都膽戰心驚,經過這些年的風風雨雨之後,何以又產生如此駭人的變故? 倒是泡利慧眼獨具,他馬上指出一定是一種未被人發現的粒子帶走了損失的能量。而且他還神妙地預測出了中微子的各種性質,比如質量接近於零,不帶電荷,自旋是1/2,滿足著名的泡利不相容原理。 最後一條性質使得泡利尤為得意,因為此時泡利已經把他那著名的不相容原理擴展到所有自旋為1/2的粒子,包括質子,中子,電子等等。這裡的自旋不妨聯想一下飛速旋轉的陀螺,但實際上自旋已經和質量,電荷一起成為描述一個粒子的基本性質。 儘管泡利對他的見解自視甚高,但很多物理學家並不買帳,反對的最是厲害的是海森堡,但是在理論和實驗兩片陣地上都頗有一席之地的費米堅定地站在泡利一邊,自然他被泡利視作多年罕遇的知音。 跟著費米發展的一套理論將β衰變中所有的矛盾一掃而空,甚至以本世紀九十年代的目光來看費米的理論,仍是完若美玉,無瑕可剔。而在1956年美國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的兩位物理學家終於在核反應堆中將中微子找到,更是將費米的設想牢牢釘實。 而費米在發展他的學說的過程中,又出人意料地尋到一種新的作用力,這種力的大小界於電磁力和強相互作用力之間,被稱作弱相互作用力。 自此自然界在我們面前展示了四種基本的相互作用,引力,電磁力,強相互作用力,弱相互作用力。人類從蒙昧混沌到一隻砸到牛頓頭上的蘋果而戲劇般引出的萬有引力,足足跨度幾千年,然後又過了幾百年才找到電磁力,而在二十世紀不到幾十年的時間內突然兩種古怪的作用力又橫空出世。拋開偶然的因素不說,由此亦可足見物理學發展的迅猛態勢。 說這後兩種力性質古怪,是因為人們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公式來描述,也許是用於描述它們的數學遠超人類目前所能理解的水平;而引力和電磁力相比來說,物理學家幾乎所有的預言都是應驗不爽。 在實驗上飛速發展的同時,另一種新興的理論也在趨於成熟,為粒子物理提供了強有力的工具。這就是在量子力學基礎上建立的量子場論。 原先的量子力學倒不是有什麼致命的錯誤,只不過在處理各種相互作用的時候實在有些力不從心。而我們知道,所有的相互作用反映在場中,如果把場也量子化,很多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類似的想法還在量子力學剛誕生的時候就由海森堡和泡利提出來了,他們處理的是最簡單的電磁場,而且當時解決一些問題。等到美國的奧本海默插手量子場論的時候,麻煩就來了。他經過精心的計算指出如果按場論的處理方法電子的質量和電荷就會大到難以想像的地步。 有人提出重整化的觀點,認為電子總是被虛光子和虛電子--正電子對包圍,真正計算時無窮大的結果就會相消。但是任誰稍看一眼籌劃的方案都是目瞪口呆,計算量之大實非人力所能及。不少人都認為場論風光的日子看來是到頭了。 但是隨著二戰中微波技術的發展,實驗中又發現了氫原子的光譜仍有極小的分裂,是稱"蘭姆位移"。這迫切需要場論的精確解釋,所以各路理論物理大師們都不得不硬著頭皮披掛上陣。 其實最早提出重整化概念的外斯科夫經過巧妙的化簡曾得出和實驗相近的結果。他得意洋洋地把他的想法介紹給另外兩位大師,費曼和施溫格,這兩人分頭回去重複外斯科夫的計算,但都他的結果有所偏差,更令外斯科夫發愁的是,他們的計算結果偏偏完全一致。 外斯科夫意冷心灰之下將他的理論全盤放棄,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結果實際上是完全正確的。一時間的缺乏自信,竟使他喪失了得諾貝爾獎的機會。 1948年在賓西法尼亞州舉辦一次物理學會,這幾乎是理論物理學界自1927年索爾維會議之後聲勢最大的一次聚會,包括玻爾在內的一大批極負名望的大師都前來出席。 不過這一次會議倒是都讓一批後起之秀風光佔盡,一代新人催舊人,這是不爭的規律。 首先發言的是施溫格教授。他面無表情地出現在黑板前,左手捏著薄薄的幾頁講義,右手攢滿一大把粉筆。 儘管施溫格教授宣稱這是他再三簡化之後的結果,熟悉他的人都暗中叫苦不迭,為自己吃不上午飯擔憂起來。 施溫格教授是出了名的書獃子,自小就是在類似修道院的環境下長大,從來不看數學和物理之外的書籍,話也不輕易說,除非是學術上的問題。他的天才人所共知,18歲就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21歲獲得博士學位,29歲就成為哈佛大學最年輕的教授。 他最擅長的就是推演各種複雜的形式理論,屬於費米極為反感的"經院物理派"的代表。但誰也不能否認這位冷似磐石的教士先生數學達到極高的水平,在當時的物理學界來說只怕無人可及。 年青的時候施溫格醉心於量子力學的完備性考證,他曾和愛因斯坦年並肩作戰,一起為尋找量子力學幾率解釋背後更深層的東西。他提出來的"隱變數"理論試圖把量子力學還原到決定論中,這曾激起軒然大波,雖然大部分物理學家對此嗤之以鼻,但是大家對他顯露出超凡的數學才華還是衷心欽佩的。 聽他的講演幾乎是每個人都極不情願的事情,施溫格的理論很少展示鮮明的物理思想,而都是大段數學公式的堆砌,不管你怎麼全心全意也很難當場領會他的思想。可是在施溫格看來,當今的物理學已經發展到非以繁複的數學公式來解決問題不可的地步,那些概念清晰,數學明了的東西早就被人挖掘一空,剩下的都是堅硬的頑石。 施溫格話語不多,他大部分時間是在黑板上寫他的公式。每寫完一整版,他就停下來,端起桌上的咖啡慢慢品上一口,木然的眼光透過厚厚的鏡片將聽眾們掃視一遍。到後來桌上滿滿一大瓶水都讓他喝了個精光,而講演的時間也將近是預定的四倍。 大家真是不能明白這位先生怎麼就能從幾頁講義推演出如此豐富的內容,要知道其中有多少眼花繚亂的公式,符號,定理,而他居然能記得清清楚楚,一絲不亂。 施溫格還尚意猶未盡,下面的人卻都坐不住了,開始他們還能馬虎跟上,後來就彷彿鄉下人聽一群沙龍里的藝術家高談後現代主義,簡直是不明所以。 最後玻爾站了起來,說道:"首先我們應該為施溫格先生高超的數學手段 喝彩,他真正讓人大開眼界。"說到這裡玻爾瞥了一眼施溫格,這位紳士僵硬的臉龐上居然擠出了一絲笑容,不用說因為他為自己的那套數學有人理解而大感欣慰。 "然而",玻爾話鋒一轉,"對於我們學物理的人來說,簡潔就是美,這是一個永恆的真理。所以我認為一定有某些更清晰的理論隱藏在後,也許這才是我們應該努力的目標。" 施溫格愣在當場,手裡的粉筆微微搖動,不知道是否還應繼續講下去,但臉上平靜得一如往昔,根本看不出有失望,惋惜或者不服的神色。 全場頓時一片靜寂,突然一個中等身材的年青人走上講台,還未說話就開始笑起來:"先生們,我來講幾句好么?" 大家先是一愣,然後也都跟著哈哈大笑,因為這個年青人飛快地將施溫格先生的大篇公式擦個精光之後,卻象幼兒園的頑童一般在上面畫了一些希奇古怪的圖案。 有人就當場喊出聲來:"別鬧了,費曼先生!" 古往今來的大物理學家脾性各異,有的謙虛謹抑如愛因斯坦,有的大智若愚如玻爾,有的古板如施溫格,有的高傲如泡利,但從未有人能象費曼一般如此天馬行空,放浪不羈。 他是歷史上第一個被美術系的人請去畫裸體畫的物理學家,而他也曾幾次偷偷打開裝有原子彈機密文件的保險柜,留下幾句警告性的話語之後悄然退出,害得幾位情報部門的高官都引咎辭職。他既可以和愛因斯坦,玻爾那些曠世學者一起討論最高深的學術問題,也可以混跡到賭館,舞廳等一些場合和賭徒,舞女聊得熱火朝天。 理查德?費曼是一個典型的美國人,如同迪斯尼樂園走出來的米老鼠,他最大的目的彷彿就是給人們帶來歡樂,所以無論他走到哪裡,都是笑聲不斷。 費曼自小就是一個不拘小節,異想天開的神童。還在讀中學的時候就以聰明絕頂但惡作劇不斷而聞名全校。他在學數學的時候完全採用的是自己一套獨特的公式,比如畫一隻兔子代表x等,有時候連老師看到他別出心裁創造出來的一些記號都是忍俊不禁。費曼的解題過程雖然沒人能夠理解,但是答案一貫準確無誤,這曾使他得意過很長時間。 中學畢業後他就讀於著名的麻省理工學院。這所大學原本是以培養掌握實用技術的工程師主旨,曾經要求每一個學生必須製作一個實用而且精美的工藝品才能畢業。費曼雖然就讀的是物理系,但他顯然在那裡如魚得水,很多小花招,包括幾分鐘內打開保險柜,在同學面前表演神秘的"心算",在樂隊里大敲架子鼓等等都是在那裡學會的。 費曼向來不喜歡別人把他看成知識分子,而寧願被看成一個普通的男子漢。他一聽到別人談到詩歌,文學或者藝術之類高雅的字眼的時候,就連忙躲到一邊。在他心裡,也許只有膀大腰圓的鋼鐵工人,吹著口哨的西部牛仔,粗聲粗氣的美國大兵才夠得上男子漢三字。 戰爭期間費曼穿上嚮往已久的軍裝參加了秘密的曼哈頓工程。可想而知紀律森嚴的基地和飛揚跳脫的費曼是多麼的不相適。他也曾不知輕重地開過幾次玩笑,但被長官黑著臉訓斥之後就老實下來。 枯燥的生活使這位年青人悶悶不樂。一次,大數學家馮?諾伊曼看到他沒精打採的樣子,就問他究竟怎麼了。 這位諾伊曼先生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不僅是電子計算機的發明人之一,而且為完善量子力學的數學體系亦出過大力。費曼一向對他很是欽佩,就向他傾訴了自己的煩惱。 諾伊曼微笑地拍著他的肩膀道:"何必自尋煩惱呢,你根本沒有必要擔負這麼多的責任,最重要的是開心,不光讓你自己,也讓周圍人。" 費曼的臉上立時笑容重現,他把這幾句話牢牢記了一輩子。 閑暇的時候,費曼經常給同事們表演驚人的"心算",其實費曼焉有這等本事,他只不過把幾個基本常數記熟後簡單地進行一些加減乘除罷了。大家被他的本領唬得都是一愣一愣,惟獨同屋的維格納,也是一位出色的理論物理學家,始終不動聲色。 費曼決心露一手給他瞧瞧,有一次維格納外出的時候他故意把實驗室里的計算機線路掐斷。等他回來的時候,費曼弄了些複雜的計算任務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交給他,自然費曼早就把答案背得滾瓜爛熟。 維格納稍看了一眼就算起來。費曼在門外正想像維格納求助自己時假裝一陣心算後報出答案的得意情形,誰知道沒過幾分鐘維格納就推門走了出來,給出的結果居然和費曼掌握的完全一致。少么?" "11083.06。"維格納頭也不回地走了。 費曼驚訝地叫起來:"計算機不是壞了么?" 維格納抬起頭,更吃驚地道:"你是的說寫字檯邊的那一台么,上個月就出問題了,不過對我來說影響不大,我一向是用腦子和筆的。" 費曼最後絕望地喊道:"你能一口答出5.5的5.5 次方是多 自此費曼再也不輕易表演心算了,他把心思更多地花在如何打開保險柜上面來。 當時很多關於原子彈的秘密文件都放在總部的保險柜里,而管理員是一個傲慢自大,幾次給費曼難堪的上尉。費曼連夜潛進辦公室里去,開保險柜他是老手了,僅憑轉動數碼盤的咔咔聲他就能大致判斷密碼是什麼,不幾分鐘就能把櫃門弄開,並在櫃中顯眼的地方留下字條,上書"鬼精靈到此一游","我是納粹","看來管理員的智商並不怎麼高呀"之類的話語。他一想到第二天管理員當著將軍的面打開保險柜時的尷尬場景就禁不住好笑。 不久後將軍居然親自找到他,開門見山就問道:"費曼,聽說你很擅長開保險柜。" 費曼嚇得腿都哆嗦了。 然而將軍並不在意,繼續說道:"我屋裡的這個保險柜密碼忘掉了,你能幫著打開么?" "當然可以。"費曼總算定下心來。 他誇張地要了兩柄鐵鎚,三把鋼鋸,然後請將軍和門外圍觀的人稍作迴避。費曼把門關上後,稍轉了幾下數碼盤,就把櫃門打開,在其餘的時間裡,他就用鎚子和鋸子把櫃門毀得稀爛,聲響之大幾乎整棟大樓的人都聽得見。 將軍很滿意費曼的傑作,但沒過幾天他就命令所有大樓里的保險柜必須重新換過。 新保險柜裝上之後,費曼無論怎麼也試不出密碼了,這使他大為光火。不料健忘的將軍又一次把密碼忘掉,不用說又把專家費曼請來,不過專家這次也無能為力,將軍只好從生產廠家那邊請來技術人員。 一個中年人叼著煙捲全副武裝地走了進去,過了將近一個小時他才晃晃悠悠出來,保險柜開了。費曼馬上把他請到酒吧里,他知道那些明晃晃的十八般兵器都不過是虛張聲勢,這位老兄倒也是直人快語,幾杯啤酒下肚,就告訴他全部秘密,原來每批保險柜出廠的時候都有一個內定密碼,而將軍他們居然懶得連這個密碼都不換。 費曼肚裡暗暗好笑,從此保險柜的失密事件又是層出不窮,很多至今仍在美國國家安全局的檔案上記錄在冊。 最令費曼吃驚的是一次他在酒吧里和舞女的談天。有個濃妝艷抹的女郎盯了他半天,突然說道:"您大概是位物理學家費曼吧。" 這是費曼第一次在此種場合被人識破身份,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 那位舞女不依不饒,繼續說道:"您應該認識蓋爾曼先生,或者施溫格先生吧!" 費曼險些把嘴中的酒水一口噴出來,蓋爾曼也是一位出名的物理學家,跟自己關係再熟不過,他也喜歡來這種地方自己倒是從無耳聞,至於她如何識得從不露頭的老夫子施溫格,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更令費曼吃驚的這位女子居然把他們幾人最近的工作說了個大概,雖然有些專業術語用得不夠準確。 費曼哪裡還有心思跟她閑聊,連忙借故告辭,邊走還邊心有餘悸地想,這個世界怎麼變得連我都快認不出來啦?退到門口,才看見那位舞女的座位上放著一本最新的《時代周刊》,蓋爾曼,施溫格和自己的相片位於封面最醒目的位置上,不用說裡面有更詳細的介紹。 原來如此,費曼擦擦頭上的汗。 不光在生活上,即便物理學上的費曼在大部分人眼中都是只知道瞎胡鬧的狂人。但是他們都看走了眼,費曼算得上是整個時代最機智的物理學家。 他對量子力學的原先的表示方法極為不滿,乾脆自創了一套路徑積分的方案,很多人初看幾乎笑掉大牙,但後來證明,這是和薛定諤的波動方程,海森堡的矩陣力學鼎足而三的重要表述,量子場論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當費曼處理到重整化問題時,開始也是被駭人聽聞的計算量嚇得半死。但他又想起了小時侯的花招,一條直線就代表一長串公式,一條波浪線又代表另外一串,如此一來計算倒是大為簡化,只是公式變得有些慘不忍睹,他可不管這些,只要有用就行,這是美國人典型的實用主義的作風。 多虧費曼找到了圖解的辦法,即使在今天,所有物理系的學生一看到課本上有施溫格名字的地方就煩厭倍增,因為這意味著後面不知還要緊跟多少費解的公式,而看到費曼時則大多喜笑顏開,簡單地寫寫畫畫就解決很多麻煩的問題,單就這一點來說費曼對後世學子就算得上惠澤無窮。 但在那次大會上,儘管費曼陪盡小心在黑板上畫著一個又一個迷人的圖案,台下眾人仍是神色不善,尤其玻爾一直鐵青著臉。到後來,玻爾又一次忍不住站了起來,不客氣地道:"費曼先生,我的建議是您應該重新進學校好好重修量子力學。" 這次會議不歡而散,但此後人們逐漸發現施溫格和費曼的方法都可以用來處理場論里一些最複雜的問題,尤其費曼的圖解法更是堪稱經典。慢慢電磁場的各類問題全部迎刃而解,場論在電磁場中的分支量子電動力學(QED)成為迄今為止最精確的理論。 精確到何種地步呢?電子的磁矩,原先單純用量子力學來算偏差極大,而經過量子電動力學的修正,實驗和理論的誤差被控制在100億分之一的範圍內,而且顯然誤差的問題還是出現在實驗那邊。人類直到今天,還沒有一種理論能象量子電動力學一般如此精確地預言自然界。 看來施溫格和費曼當之無愧是量子場論中收復河山的人物,但事情到這裡沒完,遠在日本的湯川秀樹的好友朝永振一郎也曾發表文章闡述了自己對量子電動力學的基本看法,他的路數雖然複雜不堪但與前面二人全然不同,由於戰爭期間訊息的阻隔,當美國的同行們知道後,已經是1949年了。 所有的人看到朝永振一郎的文章後都面面相覷,一下子出來三種不同的解釋,看起來又都說的通,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這個世界上當真奇才代出,美國的戴遜居然完美地證明出這三種理論完全等價。他只怕是當時世界上唯一能夠徹底弄通這三種理論的人。界於玻爾始終頑強的反對,這三人直到1965年玻爾逝世後才分享了當年的諾貝爾物理獎,戴遜在給他們每個人發的祝賀電報上只有兩個字,"終於"。 當施溫格接到祝賀他的諾貝爾獎的電話時,他正在給研究生講課。他在電話里只是簡單地說了聲"知道了,謝謝。",然後回到課堂繼續他那些複雜公式的推演。不料研究生們也同時知道了這個喜訊,他們再也按捺不住喜悅的心情,一個個跑出去籌辦慶祝晚會去了,只有施溫格一個人孤單地站在講台上,認真地在黑板上寫上最後一個公式的最後一個字母。 當費曼接到電話時,他反問了對方一個做夢也想不到的問題"聽說在諾貝爾獎領完獎後,必須雙手捧著獎章,眼光平視著國王一步步倒退著走回自己的位子上,真是這樣么?如果一不小心摔倒那多難堪呢?"為此費曼還特地在學生面前反覆演練,突然費曼又發奇想,如果我在領獎的時候象青蛙一般一邊倒退著蹦回座位上,一邊嘴裡呱呱地叫個不停豈不更妙? 他在學生助威的爆笑聲中企圖改練蛙跳,幸好消息傳來領獎人完全可以轉過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上,要不然這位科學頑童只怕真要演出一場轟動天下的鬧劇了。 儘管新粒子的數目不斷增加,但人們對此仍不滿意。因為所有的新粒子都只是在宇宙射線中找到的,物理學家們不得不把笨重的實驗儀器一次又一次搬到高山上去,因為在那裡宇宙射線受到的阻礙才稍微小一些。在大部分情況下,人們揉搓著山風刮裂的臉膛,依舊無所收穫,尤其是宇宙射線中的新粒子幾乎被發現殆盡之後。 所有人的夢想是能直接在舒適的實驗室里能夠一邊品著咖啡,一邊觀測新粒子的誕生,而這個夢想直到勞倫斯先生的加速器誕生之後才真正實現。 歐內斯特?勞倫斯,祖籍挪威,但他本人倒是充分具備了冒險開拓,一往直前的美利堅精神。美國誕生的物理學家一般都有這樣的特點:很少有人大談玄妙的哲學思辯之類的問題,清晰實用一貫是他們研究的主旨,這可能與美國人率真的天性有關。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勞倫斯更象是一位發明家,一位堪與愛迪生相媲美的大發明家。而他在公眾輿論中藉藉無名,無非是他發明的加速器對普通人的生活來說影響甚微,但在物理學界來說,很難再有比這更重大的貢獻了。如果把人們對粒子世界的探知比喻成一場戰爭的話,勞倫斯教授無疑是那個發明了槍炮的人。 在他所在的伯克利輻射實驗室中,彙集了一大批核物理和粒子物理學的精英,人們在理論問題上經常可以和這位威嚴的領導發生激烈的辯論,但在技術工作的細節上從沒有人會班門弄斧。勞倫斯先生根本不聘用專業的維修工,事實上也很難找到比他更精熟加速器的各個構件的人。一旦出了故障,他會親自帶著鉗子和螺絲刀爬上高大的加速器,每一顆螺釘,每一根電線都細細查過。 他的觀點一貫是只有想不出的,沒有做不到的,所要付出的只須是埋頭苦幹和靈活的頭腦。 靈活的頭腦有時比埋頭苦幹更起作用,回旋加速器的發明便是一例。當時造加速器的最大目的就是讓粒子獲得更大的速度,從而具有更大的能量,在激烈的碰撞中就可能出現一些新粒子。而讓帶電粒子加速,唯一的辦法是將粒子置於電場里。如此一來,電場兩端的電壓須得極高(幾十萬伏甚至更高),加速管的長度也必須極長(幾十米以上)。 單是高電壓倒也罷了,這幾十米長的真空加速管的造價就讓人目瞪口呆,更何況那時的真空技術遠談不上完備。而勞倫斯另闢蹊徑,他將加速管作成圓餅型,利用粒子在磁場中的偏轉輕易地就把各類粒子加速到極大的能量,而所需的電壓僅是市電即可(220伏),圓盤的半徑也不過是
物理學與物理學家們(9)——低溫下的奇蹟 --凝聚態物理的發展
德布羅意:一頁紙多一點的博士論文
一
故事發生在二十世紀初的法國。
巴黎。
一樣的延續著千百年的燈紅酒綠,香榭麗舍大道上散發著繁華和曖昧,紅磨坊里瀰漫著躁動與彷徨。
而在此時的巴黎,有一個年輕人,名字叫做德布羅意(De Broglie),從他的名字當中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貴族,事實上德布羅意的父親正是法國的一個伯爵,並且是正是一位當權的內閣部長。這樣一個不愁吃不愁穿只是成天愁著如何打發時光的花花公子自然要找一個能消耗精力的東西來磨蹭掉那些無聊的日子(其實象他這樣的花花公子大約都會面臨這樣的問題)德布羅意則找到了一個很酷的「事業」——研究中世紀史。據說是因為中世紀史中有著很多神秘的東西吸引著這位年輕人。
時間一轉就到了1919,這是一個科學界急劇動蕩動著的年代。就在這一年,德布羅意突然移情別戀對物理產生了興趣,尤其是感興趣於當時正流行的量子論。
具體來說就是感興趣於一個在當時很酷的觀點:光具有粒子性。
這一觀點早在十幾年前由普朗克提出,而後被愛因斯坦用來解釋了光電效應,但即便如此,也非常不見容於物理學界各大門派。德布羅意倒並不見得對這一觀點的物理思想有多了解,也許他的理解也僅僅就是理解到這個觀點是在說「波就是粒子」。或許是一時衝動,或許是因為年輕而擺酷,德布羅意來到了一派宗師朗之萬門下讀研究生。
從此,德布羅意走出了一道足以讓讓任何傳奇都黯然失色的人生軌跡。
二
歷史上德布羅意到底花了多少精力去讀他的研究生也許已經很難說清,事實上德布羅意在他的5年研究生生涯中幾乎是一事無成。事實上也可以想像,一個此前對物理一竅不通的中世紀史愛好者很難真正的在物理上去做些什麼。
白駒過隙般的五年轉眼就過去了,德布羅意開始要為他的博士論文發愁了。其實德布羅意大約只是明白普朗克愛因斯坦那幫傢伙一直在說什麼波就是粒子,(事實上對於普朗克大約不能用「一直」二字,此時的普朗克已經完全拋棄自己當初的量子假設,又回到了經典的就框架。)而真正其中包含的物理,他能理解多少大約只有上帝清楚。
五年的盡頭,也就是在1924,德布羅意終於提交了自己的博士論文。他的博士論文只有一頁紙多一點,不過可以猜想這一頁多一點的一份論文大約已經讓德布羅意很頭疼了,只可惜當時沒有槍手可以雇來幫忙寫博士論文。
他的博士論文只是說了一個猜想,既然波可以是粒子,那麼反過來粒子也可以是波。
而進一步德布羅意提出波的波矢和角頻率與粒子動量和能量的關係是: 動量=普朗克常數/波矢 能量=普朗克常數*角頻率 這就是他的論文里提出的兩個公式而這兩個公式的提出也完全是因為在愛因斯坦解釋光電效應的時候提出光子的動量和能量與光的參數滿足這一關係。
可以想像這樣一個博士論文會得到怎樣的回應。
在對論文是否通過的投票之前,德布羅意的老闆朗之萬就事先得知論文評審委員會的六位教授中有三位已明確表態會投反對票。
本來在歐洲,一個學生苦讀數年都拿不到學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時至今日的歐洲也依然如此。何況德布羅意本來就是這麼一個來混日子的的花花公子。
然而這次偏偏又有些不一樣——德布羅意的父親又是一位權高望眾的內閣部長,而德布羅意在此廝混五年最後連一個Ph.D都沒拿到,雙方面子上自然也有些掛不住。
情急之中,朗之萬往他的一個好朋友那裡寄了一封信。
當初的朗之萬是不是礙於情面想幫德布羅意混得一個PhD已不得而知,然而事實上,這一封信卻改變了科學發展的軌跡。 三
這封信的收信人是愛因斯坦。
信的內容大致如下:
尊敬的愛因斯坦閣下:
在我這裡有一位研究生,已經攻讀了五年的博士學位,如今即將畢業,在他提交的畢業論文中有一些新的想法………………
請對他的論文作出您的評價。
另外順便向您提及,該研究生的父親是弊國的一位伯爵,內閣的**部長,若您……,將來您來法國定會受到隆重的接待。 朗之萬
在信中,大約朗之萬的潛台詞似乎就是如果您不肯給個面子,呵呵,以後就甭來法國了。不知是出於知趣呢,還是出於當年自己的離經叛道而產生的惺惺相惜,愛因斯坦很客氣回了一封信,大意是該論文里有一些很新很有趣的思想云云。
此時的愛因斯坦雖不屬於任何名門望派,卻已獨步於江湖,頗有威望。有了愛因斯坦的這一封信,評審委員會的幾位教授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了。
於是,皆大歡喜。
浪蕩子弟德布羅意就這樣「攻讀」下了他的PhD(博士)。
而按照當時歐洲的學術傳統,朗之萬則將德布
大約所有人都以為事情會就此了結,多少年以後德布羅意那篇「很新很有趣」博士論文也就被埋藏到了檔案堆里了。
德布羅意大約也就從此以一個PhD的身份繼續自己的浪蕩生活。但歷史總是喜歡用偶然來開一些玩笑,而這種玩笑中往往也就順帶著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在朗之萬寄出的博士論文中,有一份來到了維也納大學。
四
1926年初。
維也納。
當時在維也納大學主持物理學術活動的教授是德拜,他收到這份博士論文後,將它交給了他的組裡面一位已經年屆中年的講師。
這位講師接到的任務是在兩周後的seminar(學術例會)上將該博士論講一下。
這位「老」講師大約早已適應了他現在這種不知算是平庸還是算是平靜的生活,可以想像,一個已到不惑之年而仍然只在講師的位置上晃蕩的人,其學術前途自然是朦朧而晦暗。而大約也正因為這位講師的這種地位才使得它可以獲得這個任務,因為德拜將任務交給這位講師時的理由正是「你現在研究的問題不很重要,不如給我們講講德布羅意的論文吧」。
這位講師的名字叫做——薛定諤(Schrodinger)
在接下來的兩周里,薛定諤仔細的讀了一下德布羅意的「博士論文」,其實從內容上來講也許根本就用不上「仔細」二字,德布羅意的這篇論文只不過一頁紙多一點,通篇提出的式子也不過就兩個而已,並且其原型是已經在愛因斯坦發表的論文中出現過的。
然而論文里說的話卻讓薛定諤一頭霧水,薛定諤只知道德布羅意大講了一通「波即粒子,粒子即波」,除此之外則是「兩個黃鸝鳴翠柳「——不知所云。
兩周之後,薛定諤硬著頭皮把這篇論文的內容在seminar上講了一下,講者不懂,聽者自然也是雲里霧裡,而老闆德拜則做了一個客氣的評價:
「這個年輕人的觀點還是有些新穎的東西的,雖然顯得很孩子氣,當然也許他需要更深入一步,比如既然提到波的概念,那麼總該有一個波動方程吧」
多年以後有人問德拜是否後悔自己當初作出的這一個評論,德拜自我解嘲的說「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評論嗎?」
並且,德拜建議薛定諤做一做這個工作,在兩周以後的seminar上再講一下。
兩周以後。
薛定諤再次在seminar上講解德布羅意的論文,並且為德布羅意的「波」找了一個波動方程。
這個方程就是「薛定諤方程」!
當然,一開始德布羅意的那篇論文就已經認為是垃圾,而從垃圾產生出來的自然也不會離垃圾太遠,於是沒人真正把這個硬生生給德布羅意的「波」套上的方程當一回事,甚至還有人順口編了一首打油詩諷刺薛定諤的方程:
歐文用他的psi,計算起來真靈通:但psi真正代表什麼,沒人能夠說得清。(歐文就是薛定諤,psi是薛定諤波動方程中的一個變數)
故事的情節好像又一次的要歸於平庸了,然而平庸偏偏有時候就成了奇蹟的理由。
大約正是薛定諤的「平庸」使得它對自己的這個波動方程的平庸有些心有不甘,他決定再在這個方程中撞一撞運氣。
五
上面講到的情節放到當時的大環境中來看就好像是湖水下的一場大地震——從湖面上看來卻是風平浪靜。
下面請允許我暫時停止對「老」講師薛定諤的追蹤,而回過頭來看一看這兩年發生物理學界這個大湖表面的風浪。
此前,玻爾由普朗克和愛因斯坦的理論的啟發提出了著名的「三部曲」,解釋了氫光譜,在這十幾年的發展當中,由玻爾掌門的哥本哈根學派已然是量子理論界的「少林武當」。
1925,玻爾的得意弟子海森堡提出了著名的矩陣力學,進一步拋棄經典概念,揭示量子圖像,精確的解釋了許多現象,已經成為哥本哈根學派的鎮門之寶——量子屆的「屠龍寶刀」。不過在當時懂矩陣的物理學家沒有幾個,所以矩陣力學的影響力仍然有限。事實上就是海森堡本人也並不懂「矩陣」,而只是在他的理論出爐之後哥本哈根學派的另一位弟子玻恩告訴海森堡他用的東西在數學中就是矩陣。
再回過頭來再關注一下我們那個生活風平浪靜的老講師薛定諤在幹些什麼——我指的是在薛定諤講解他的波動方程之後的兩個星期里。
事實上此時的他正浸在溫柔鄉中——帶著他的情婦在維也納的某個滑雪場滑雪。不知道是宜人的風景還是身邊的溫香軟玉,總之是冥冥之中有某種東西,給了薛定諤一個靈感,而就是這一個靈感,改變了物理學發展的軌跡。
薛定諤從他的方程中得出了玻爾的氫原子理論!
六
倚天一出,天下大驚。
從此誰也不敢再把薛定諤的波動方程當成nonsense(扯淡)了。
哥本哈根學派的掌門人玻爾更是大為驚詫,於是將薛定諤請到哥本哈根,詳細切磋量子之精妙。然而讓玻爾遺憾的是,在十天的漫長「切磋」中,兩個人根本都不懂對方在說些什麼。在一場讓兩個人都疲憊不堪卻又毫無結果的「哥本哈根論劍」之後,薛定諤回到了維也納,
薛定諤回到了維也納之後仍然繼續做了一工作,他證明了海森堡的矩陣力學和他的波動方程表述的量子論其實只是不同的描述方式。
從此「倚天」「屠龍」合而為一。
此後,薛定諤雖也試圖從更基本的假設出發導出更基本的方程,但終究沒有成功,而不久,他也對這個失去了興趣,轉而去研究「生命是什麼」。
歷史則繼續著演義他的歷史喜劇。
德布羅意,薛定諤都在這場喜劇中成為諾獎得主而名垂青史。
尾聲
其實在這一段讓人啼笑皆非的歷史當中,上帝還是保留了某種公正的。薛定諤得出它的波動方程僅在海森堡的矩陣力學的的誕生一年之後,倘若上帝把這個玩笑開得更大一點,讓薛定諤在1925年之前就導出薛定諤方程,那恐怕矩陣力學就根本不可能誕生了(波動方程也就是偏微分方程的理論是為大多數物理學家所熟悉的,而矩陣在當時則沒有多少人懂)。如此則此前在量子領域已辛苦奮鬥了十幾年的哥本哈根學派就真要吐血了!
薛定諤方程雖然搞出了這麼一個波動方程,卻並不能真正理解這個方程精髓之處,而對它的方程給出了一個錯誤的解釋——也許命中注定不該屬於他的東西終究就不會讓他得到。對薛定諤方程的正確解釋是有哥本哈根學派的玻恩作出的。(當然玻恩的解釋也讓物理界另一位大師——愛因斯坦極為震怒,至死也念念不忘「上帝不會用擲色子來決定這個世界的」,此為後話)。
更基本的量子力學方程,也就是薛定諤試圖獲得但終究無力企及的的基本理論,則是由根本哈根學派的另一位少壯派弟子——狄拉克導出的,而狄拉克則最終領袖群倫,建起了了量子力學的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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