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鎖紅樓：甄士隱得見通靈寶玉暗喻了什麼？

06-18

通靈寶玉

寶玉一出生，嘴裡就銜著一塊通靈寶玉，致使其成為獨特之人，被賈府奉為非尋常孩子，賈母更是寵溺到沒邊。

其實，寶玉也不算壞人，除了不愛學習八股文之類的書籍、喜歡和家裡的女孩子一起玩玩樂樂，在為人處事方面，還是值得稱讚的。只可惜，他也是賈府的棋子罷了。賈母寵他是因為他像極了老太爺，這實際上是一種移情心理；王夫人寵他是不想再有賈珠的悲劇發生，這是補償心理；鳳姐一半為討好賈母，一半是姐弟情分，當然，賈母與王夫人對寶玉也有一半是親情是血緣關係；眾人寵他捧他多半因為他是主子。這也是他為什麼最終與黛玉兩情相悅的緣故，黛玉不會刻意討好誰或者寵溺誰，在黛玉眼裡，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只要對方真心待她，她就回以真情。即使她有嘲笑過劉姥姥，但這何嘗不是小女孩的天真爛漫？

不過本文是寫寶玉的通靈寶玉，所以就不多說寶玉與黛玉了。看過紅樓夢的都知道，寶玉的這塊通靈寶玉，一般情況下是戴在衣服里的，也就是說，見到實物的人並不多，能得以拿到手裡細細玩味的更是少之又少。除卻襲人、寶釵等親近之人、北靜王這類知己，就連黛玉都不曾與通靈寶玉有過非常親密的接觸。而第一個見到通靈寶玉的人，並非賈母、賈政王夫人等人，卻是與賈府沒有什麼關係的甄士隱。

這在第一回就已經寫明了：士隱聽了，不便再問，因笑道：「玄機固不可泄露，但適雲『蠢物』，不知為何，或可得見否？」那僧說：「若問此物，倒有一面之緣。」說著取出遞與士隱。士隱接了看時，原來是塊鮮明美玉，上面字跡分明，鐫著「通靈寶玉」四字，後面還有幾行小字。正欲細看時，那僧便說「已到幻境」，就強從手中奪了去，和那道人竟過了一座大石牌坊，上面大書四字，乃是「太虛幻境」。兩邊又有一副對聯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而且，還是在夢中見到的：士隱意欲也跟著過去，方舉步時，忽聽一聲霹靂若山崩地陷，士隱大叫一聲，定睛看時，只見烈日炎炎，芭蕉冉冉，夢中之事便忘了一半。緊接著，士隱看到奶母抱著英蓮，見女兒越發生得粉裝玉琢，乖覺可喜，便伸手接來抱在懷中斗他玩耍一回；又帶至街前，看那過會的熱鬧。方欲進來時，只見從那邊來了一僧一道。

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這個細節，會不會覺得很神奇或者怪異：甄士隱在夢裡見到的一僧一道，一眨眼就來到了自己面前。

87版甄士隱

現今流行講能量，講吸引力法則，大概就是說，任何人事物都是你自己吸引來的，都是與你能量振頻互相呼應的，你與你吸引來的人事物產生了磁場的共振。那麼，甄士隱的這個夢，未必是我們睡覺時產生的夢境，極有可能是一僧一道為了度脫甄士隱而給他示現的一段情境，然後再真身現於他眼前，把英蓮也順便度脫了。

度脫也就度脫了，卻為何讓甄士隱成了第一個見到通靈寶玉的凡人呢？按理說，這是一段還淚公案，理應絳珠仙子也就是黛玉先看一眼通靈寶玉才是。所以，漠塵重讀紅樓夢之後，一直琢磨這個看似不太合理的情節。

我先來說一下為什麼不太合理，首先，甄士隱與賈府沒有任何淵源，若說有什麼關聯，無非是英蓮即香菱被薛蟠搶去，有幸在賈府暫住一些時日。但這樣的關聯作為甄士隱見通靈寶玉的理由，未免太牽強。

其次，甄士隱在第一回就失蹤不知去向，後面賈雨村應該是見過一次，但並未指證明確說出那個人就是甄士隱。就算是，權當甄士隱在全書中出現過兩次或者三次。也與寶玉沒有任何聯繫，甚至與賈府上下人等沒有什麼關係，哪怕牽強附會都沒個證明或由頭。

然而，饒是覺得不合理，曹公卻做了這樣的安排，而且是在全書中第一回。身為寫作者，不能與曹公相提並論，但多多少少了解寫作過程中的心理活動，剛一開端，絕對不會有那種江才郎盡寫不下去或者寫得不夠精彩不夠合理的感覺，這第一回，一定是曹公思慮不知多少回，最終決定這樣寫的。既如此，甄士隱以及他得見通靈寶玉，必有隱喻，尤其曹公還好這一口，全書多處都隱喻或是埋線寫法。

那麼，甄士隱絕不僅僅是很多紅學家和愛好者們所分析的，是真事隱去這樣一層意思。果真如此，紅樓夢也不是值得稱道的經典著作了。漠塵以為，甄士隱還暗喻著寶玉的結局，與通靈寶玉相見，應該還有另外的寓意。

87版寶玉

寶玉在與黛玉、襲人等人的聊天過程中，多次提到做和尚。妙玉視寶玉和黛玉為知心朋友，惜春也與出家息息相關，而與寶玉極好的柳湘蓮隨道士出家去了。這種種描述，其實都為寶玉最終出家做了隱晦的暗示。

而甄士隱也是跟著瘋跛道人出家去了，最關鍵的一點，是甄士隱出家之前，也是在寶玉未出世之前，就先見到通靈寶玉了。所以說，甄士隱雖然出場次數不多，但開篇就寫著重描述他並且與通靈寶玉有緣一見，而且是見到通靈寶玉的第一個凡人，又資助了後來與賈府有關的賈雨村，這些蛛絲馬跡，便是漠塵以為甄士隱的結局，恰恰暗喻了寶玉的結局。也就是說，寶玉最終出家，並且也是這個瘋跛道人度脫了寶玉而去。無論如何，寶玉不大可能還金榜題名，之後拋棄寶釵去出家的，以他的性情，即使抄家之後有大變，也只能是變得更不喜歡在世俗中混日子了，因為看破了。也許寶玉會為了父母勉強與寶釵做一對夫妻，但絕無可能恩恩愛愛，所以寶釵也不會有寶玉的孩子。尤其黛玉也已不在人間，還淚的恩情了結了，曾是神瑛侍者的寶玉，也一定是在與寶釵婚後不久便回去了，回去了不一定就是指死去了，還可以意味著看破紅塵出家而去，最後終了塵緣，而通靈寶玉又復變回原型，即無才可用的石頭，記下了這一遭人間情事！

另外，甄士隱見通靈寶玉還可能隱喻英蓮也就是香菱，與寶玉之間有過較為私密的情事，當然，有好事者分析寶玉和香菱也是有過性交往的，這個漠塵不太贊同，不能因為香菱在寶玉面前換下被弄髒的外衣，就認定他們之間有性交往。而他們之間較為私密的情事，未必是愛情是性愛。也可能香菱身上有與黛玉相似的氣質，畢竟黛玉曾經教過香菱寫詩。即便寶玉濫情，也不至於見到誰都想上床。而極有可能見到與自己所愛的女子相似的氣質或形態，比對待常人多一些關愛罷了。關愛或關注，也是情。所以，漠塵以為香菱與寶玉之間是清白的。

還有人分析說甄士隱就是甄寶玉（不太接受這個說法），而甄寶玉的後半生隱喻賈寶玉的後半生，這個漠塵還沒想過，雖說甄賈可以解釋為真假，但把甄寶玉的人生解讀為暗示賈寶玉的人生，似乎有點牽強附會了。如果說賈寶玉身上有曹公的影子，甄寶玉、北靜王、蔣玉菡、柳湘蓮等人都可以有作者的影子。這是寫作者多半會犯的通病，巴不得書中每一個角色身上，都有自己的某個投影，或自己的，或所愛的，或所恨的。

也有可能，原本就是曹公一時興起，寫了紅樓夢，然後寫著寫著，把自己的感情、經歷及體悟都融入到書中每一個角色里了，最後，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了。人生恍若一夢，當你經歷了太多歲月的浮華，近了知天命的五十歲，甚至更早一些，就真的會時常分不清過往的恩怨，到底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假）。所以，真亦假時假作真，無論多少的恩怨情仇，最終都是塵歸塵土歸土，枉費一生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