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母愛都偉大 |心相
圖片/楊菲朵、Anna Radchenko
母親節快到了，大家都在談母愛的偉大，但今天我們想談談母愛的另一面——母恨。
明星吳綺莉與成龍相戀，生下「小龍女」被成龍拒絕撫養。這場戀愛因為吳綺莉的母親施加壓力，變得更加複雜、糾結。吳綺莉說：「每次跟我媽媽拿錢的時候，她把鈔票撒滿一地，讓我跪著一張張撿起來，女兒就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離開上海前的半年，我媽半夜會跑進房間，跟我發脾氣，拿菜刀逼著我去找孩子她爹。氣急的時候她拿刀到處亂砍，把廚房的桌子都剁爛了，我抱著女兒縮在角落發抖……」
從小到大，吳綺莉都是在母親的控制中長大，她聽著母親說：「你做雞都沒人要。」這些話長大。1990年吳綺莉獲得「亞姐」冠軍之後，她交往過幾個男朋友，「嚴格說有兩個男人是可以結婚的，但我媽媽就是對我洗腦子，讓我不要結婚。」她開始覺得奇怪，一個正常的母親，都會希望自己的女兒找個好人家結婚，媽媽怎麼會叫她不要結婚呢？母親甚至跟身邊所有人說，千萬不要叫吳綺莉結婚，甚至不要在她面前提結婚兩個字。
當她自己也成為母親之後，不再接受控制了，於是母親想通過折磨和懲罰她來達到控制的目的，但是顯然這樣的手段並沒有奏效，所以母親才有前面變本加厲的行為。吳綺莉說，母親幾乎影響了她的整個一生。天下會有如此畸形的母女關係，究竟是什麼樣的彆扭，讓這對母女要以自己的性命來糾纏？靈魂語言學傳承者李南心的一篇文章，也許會讓我們從中明白一些因由。
母恨的詛咒撰文/李南心從前我不知道，母親也是會恨女兒的。不不，我知道有這回事，但沒有切身感受過。最近接觸的一些個案，卻讓我深深感受到這種恨，以及它對女兒的親密關係所產生的巨大影響。
有一位案主，來諮詢婚姻問題。她是高級知識分子，嫁了大學同學。夫妻倆工作體面，衣食無憂，三代同堂，強勢婆婆，沉默丈夫，漸漸無味的婚姻，缺乏交流，沒有性，沒有任何身體的親密表示。丈夫工作繁忙，每天回到家便神色疲倦，吃過飯，就一頭鑽回卧室，在電腦前看一陣新聞，打一會兒遊戲，弄一會兒股票，便說：好累，困了，有事明天再說吧。從不吵架，一吵架便是更深的沉默。日復一日如此。
如果沒有孩子，也許她早就離婚了——很多人都會這樣說——她生了個女兒。是個健康漂亮的女孩。
這個女孩漸漸變成她的一塊心病。首先，她發現丈夫「活了」。
從前在家，總是死氣沉沉，自從有了孩子，丈夫每天都盡量早回家，一見到女兒，父女倆就嬉笑鬧成一團。男人對延續了自己血脈的女孩的寵溺，是怎麼樣都不覺過分的。物質上，女兒過得像個公主，要什麼買什麼。有時她看不過去，丈夫總是憨厚地笑笑，說：她喜歡就買嘛，又不是買不起。——可是丈夫已經很多年沒有給她買過禮物了。
然後，她發現自己從一個母親，淪為了女兒的僕人，而真正的主人，其實是婆婆。
奶奶寵愛孫女，比丈夫有過之而無不及。久而久之，才五歲的女兒，養成了跋扈的性格，稍有不如意，就大哭示威。這種時刻，她想嚴肅地告訴孩子一些規矩，換來的總是婆婆的訓斥：你怎麼回事啊，怎麼帶的孩子，都哭成這樣了。來來來，寶貝兒你要什麼，到奶奶這裡來。
女兒奔向奶奶的懷抱，朝母親投來一個得意洋洋的眼神，比劃著勝利的「V」字。她覺得自己被羞辱了，面紅耳赤，心淌血。
她給我看丈夫帶女兒去拍的照片，女兒一臉燦爛，驕縱地扭在父親懷裡，那個男人咧開嘴，笑得好開心。她委屈地把照片收起來，說：不是滋味，他從沒對我這樣笑過。
我問：你討厭女兒？她想了想：可能還是愛的，但很多時候討厭她，尤其是她在我這裡得不到滿足，就去她爸爸那裡撒嬌的時候。我覺得她就是個小惡魔，常常想把她暴打一頓。真的，太討厭她了。
而她的原生家庭，也幾乎是照此的翻版。和母親的關係非常僵硬，感覺母親總在對她釋放負能量，每次和母親打電話，都痛苦不堪。母親和父親關係也不好，只能喋喋不休地向女兒抱怨。
另一個個案，更能讓你知道，什麼叫母恨。
有一次，帶領家庭系統排列的工作坊。家排是一種療愈的方法，請在場的學員代表案主講述中的關鍵人物，通過現場的排列劇碼，來還原真實的心靈面貌。
案主是女性，糾結著是否離婚。她選了爸爸、媽媽、丈夫。現場的排列所呈現的是：案主雖然站在丈夫身邊，卻不去看他，只是深情地注視著父親；而父親，也深情地望著女兒；那位母親的代表，則遠遠地跑到教室的角落，抱著雙臂，冷冷地看著他們。
我問那位父親的代表：你想對女兒說什麼嗎？他一聲不吭，眼睛裡泛出淚光，良久，哀傷地說：你再換一個吧……
那一剎那，不要說相關的學員，連我都忍不住一陣心酸。這時，那位代表丈夫的學員憤怒地叫了起來：什麼玩意，什麼叫再換一個！
面對這一切，角落裡的母親發出一陣冷笑，令人毛骨悚然。真的，一點不誇張。那位母親的代表完全進入了角色，冷笑著對女兒說：我倒要看看，你能幸福成什麼樣，我不幸福，你也休想幸福。
案主痛哭流涕。說自己父母關係破裂，而自己更親近父親、同情父親，引起母親的極大不滿，每一次都為此爭吵。
我不幸福，你也休想幸福。這是怎樣的一種詛咒啊！
在中國的家庭里，存在著普遍的怪象：當夫妻感情不合時，與一方最親密的，是異性別的子女——得不到關注的母親，抓緊兒子、排斥女兒（用另一種方式抓緊女兒——嚴苛），因為兒子是她的替身伴侶，女兒卻是她赤裸裸的情敵。無論是這兩種情況中的哪一種，父親，都是被邊緣化的角色。成年之後，兒子因為太黏母親而無法親近伴侶；女兒卻因為被母親的恨意阻隔，無法親近父親，而在親密關係里屢屢受創——母親不允許女兒愛自己的父親，即代表著女兒也無法坦然地去愛一個異性伴侶，她心靈深處回蕩著母恨的詛咒。
對於女兒，愛父親、愛母親的天性，在這種恨里被割裂了。她既不能坦然地去愛父親，也無法坦然地恨母親。通常她會找一個發泄口——恨自己的伴侶，恨他無能，恨他懦弱，恨他在婚姻里缺席。就如同母親對父親的憤怒，一模一樣。
然後，當她們有了孩子，新一輪愛與恨的故事又上演了……
編者按——回去再看吳綺莉的故事，也許我們不難理解母親對吳綺莉一些令人費解的做法：在吳綺莉一歲的時候，爸媽離婚。懂事後，她才知道媽媽並不愛爸爸，是因為家裡面的關係才結的婚。後來母親曾經對她說過這樣一句話：「還好你是女孩，你要是個男孩，我不會要你。」因為吳綺莉跟爸爸長得很像，母親的朋友來家裡，看到她總會說：「鄭黎明，你跟你老公離了婚，生了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真的慘了。」
但我們衷心希望吳綺莉與女兒之間新一輪愛與恨的故事不再上演。
Anna Radchenko，俄羅斯女時尚攝影師，她的一組名為《The Reverse Side of Mothers Love》（母愛的反面）的作品，用極其震撼和直觀的表現手法，讓人深思家庭教育中愛的真相。
Anna說：「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同時也很難改變他們，特別是在我們年幼的時候。有些父母嚴厲，有些則包容和善良。」在這組作品中，她描繪了傳統教育觀念中的母親形象和不開心的孩子們：肥胖的母親在孩子身上寄託自己的舞蹈理想，過度嚴格的教育及對孩子的控制欲等。
也許，從這些照片中，我們都能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
心理學博士高璇說：「並不是所有的母親都懂得如何愛孩子，的確有許多母親，有意無意地給孩子帶來沉重的負擔和傷害，甚至，用她們的愛禁錮了孩子的一生。然而我們所處的世界不斷地向我們強調母親的偉大：當我們還是襁褓中的嬰兒時，母親曾如何用溢滿愛的眼神望過我們、抱著我們、哺育我們。無論你後來的感受如何，都不應該責怪或怨恨媽媽。於是，童話故事裡如《白雪公主》、《灰姑娘》等，非常智慧地把壞母親的形象都變成了繼母，只有後媽，才能讓我們肆無忌憚的唾棄和批判，讓後媽背黑鍋，也不破壞世俗對母愛的尊崇和保護。」
世事並無絕對，不是母愛不偉大，也並不是所有的母愛都偉大，都值得歌頌。不管你此刻的角色是孩子還是父母親，或者將來也會成為父母，不管父母曾經對我們有過怎樣不當的教導和養育方式，我們都希望每個父母和孩子都能用客觀、一分為二的態度，去對待自己在關係中的愛和怨，去剝離怨恨體會背後的愛，去看到父母也有很多的局限和不得以。她們其實並沒有活出真實自由的自己，希望每一位母親在養育下一代時有覺知地營造健康、溫馨的母愛。祝福每一位現在的和未來的母親，節日快樂，願你活出自己，活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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