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政治狂歡留下「一地雞毛」

6月29日,在埃及首都開羅市中心解放廣場附近,抗議者將一名受傷者抬離衝突現場。新華社發(努里攝)在西亞北非狂飆激進式的政治變革中,埃及政局演進最為惹人關注。6月28~29曰,在曾舉行反穆巴拉克抗議的開羅解放廣場,數萬名示威人群與安全部隊發生衝突,造成l000多人受傷。這場衝突表明當前埃及政局依然充滿危機,甚至有不少媒體報道說,目前埃及革命還沒有成功,必須進行「二次革命」。政治狂歡留下「一地雞毛」埃及民眾當初起來「鬧革命」,直接原因是穆巴拉克統治導致積弊叢生,尤其是經濟衰退、民生艱難。然而,在長達數月的政治狂熱後,那些困擾朝野的經濟和民生難題,非但沒有緩解,反而日趨凸顯和激化。據埃及有關方面統計,政局動蕩給埃及造成的經濟損失己高達700多億美元。其中,埃及的主要經濟支柱——旅遊業受損最明顯,今年4月埃及遊客數量比去年同期減少40%,損失超過20億美元。與此同時,加上直接投資減少,直接導致埃及外匯儲備銳減。據埃及央行發表的報告說,去年12月底埃及外匯儲備為361億美元,到今年5月底只剩272億美元,短短五個月銳減90億美元,已接近「非常危險的程度」。同時,埃及宏觀經濟也深受牽連。4月19日,國際評級機構穆迪將埃及銀行業評級展望由「穩定級」下調為「負面級」,由此使埃及對外貿易深受影響。而且,目前形勢下埃及銀行不願為中小企業提供貸款,民眾消費能力也在不斷下降,由此造成埃及供需萎縮,經濟前景黯淡。到6月底結束的本財年,埃及政府財政赤字佔GDP比例比預期有所上升,同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埃及過渡政府將本財年經濟增長率,從年初時預期的6%調低至1%左右,為1992年以來最低值。埃及財政部預計,201l~2012財年,埃及經濟僅將增長3.2%。此外,政治動蕩還加劇通貨膨脹,各種基本生活品價格持續上漲,民眾生活狀況更趨艱難。過渡政府總理謝拉夫在6月23日就任百天講話中坦承,他的政府「從前政權那裡繼承過來的深層次問題太多」,解決這些問題需要從根源入手。換言之,由於種種因素制約,這些問題難以在短期內解決。許多普通埃及人因看不到「革命」的切實成果,更是失望和迷茫。「革命」能量仍未耗盡當前埃及這場政治劇變幾十年不遇,實際帶有雙重目的:一方面,它是舊政權各種弊端積累到一定程度的總爆發,是對穆巴拉克既有統治的全面否定;另一方面,這種對舊模式的徹底否定,也暗含著對埃及民族復興新道路的探索。就目前而言,推翻穆巴拉克統治僅僅完成了第一階段的任務。我們知道,埃及的「革命」是一場無明確領導者、無主要反對派、無明確政治主張的「三無運動」。換言之,這場政治運動自發性多於自覺性,各方齊心協力,僅僅是因為他們共同反對什麼,而不是共同贊同支持什麼。舊政權被推翻,潛藏的深層問題逐漸暴露:未來應由誰來掌權?將來應採取何種政治體制和內外政策?要不要進行生產關係變革?所有這些都是未知數。而這場劇變的最大後果有兩個:一個是在舊政權被推翻後,埃及最高權力暫時成了「無主財產」,使掌控政權的政治競爭迅速提上日程;二是解除政治禁錮後,埃及各種政治力量紛紛粉墨登場,都試圖引導局勢朝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這既是權力之爭,也是政治理念之爭,一定程度還是階級鬥爭,因此鬥爭空前激烈。當前埃及政壇大體存在三種政治力量:一種是「革命派」。這派力量成分很雜,既有穆斯林兄弟會這樣的宗教反對派,也有長期被排斥在權力中心之外的新老世俗反對派。不過,這派力量真正的中堅,是那些積极參与抗議活動的普通民眾。由於「革命」後沒有獲得實質性好處,反而面臨更大生存危機,這些人對當權者極不信任,既擔心革命成果被既得利益者篡奪,更渴望立竿見影的勝利成果,因此希望繼續變革,切實改善自身生存地位。這次中東亂局持續發酵,尤其埃及變革成功,徹底打破阿拉伯民眾對威權的迷信和敬畏,對現實不滿的力量被充分動員。可以說,目前埃及多數民眾的「革命能量」仍未耗盡,未來仍有繼續抗爭的可能性。第二種是復辟力量。穆巴拉克執政多年,培植起一個龐大的既得利益集團,掌握著多數財富和權力(包括過渡政府中仍有很多穆巴拉克勢力),穆巴拉克倒台後,這些人也就成了被清算的對象,如穆巴拉克家族面臨審判,多名政府部長被判刑,昔日的執政黨「民族民主黨」被強行解散,全國1750家地方議會也被解散。目前,這派勢力受打壓最狠,反彈可能性也最大。這次開羅解放廣場流血事件,正好發生在地方議會被解散後幾個小時,因此很可能是穆巴拉克勢力藉機發難。第三種是穩健派。該派主要代表是以武裝部隊最高委員會主席坦塔維、看守內閣總理謝拉夫為首的過渡政府。這派力量脫胎於舊政權,但又身處「後革命時代」,因此竭力推行「中間路線」,力圖在保持穩定和現行秩序情況下,推行有利於中下層的政治經濟變革,力圖凝聚共識,彌合各方政治分歧。不過,需要指出的是,埃及貧富分化嚴重,階級對立明顯,過渡政府的中間道路「騎牆」色彩十足,容易左右不落好。況且,過渡政府確實也拿不出切實可行的發展規劃,因此深層變革不可避免。長遠看,埃及政局演變可能不得不面臨「選邊站」的問題:一種是走民粹路線,用有限財富重點補貼窮人,以贏取多數民眾支持,但這種政策容易導致損害、剝奪少數富人權益,並走上反西方道路,因此極易引發富人階層反抗,美國也會竭力阻撓;另一種是金錢主宰政治,使民主化成為更好地服務富人階級的統治,但這種「換湯不換藥」的政治變革,很難被已經動員起來的中下層民眾接受,社會將重新出現動蕩。不過,不管出現哪種結果,都要經歷一個長期、激烈的鬥爭過程。有埃及媒體認為,現在埃及仍處于敏感時期,革命雖然像列車那樣過去了,但革命果實卻並未被革命者完全品嘗。所以,必須行動起來「保衛革命成果」。一些當地資深學者認為,埃及爆發二次革命幾乎是「肯定的事情」,只是時間早晚和規模大小而已。誰會笑到最後歷史是個曲折迂迴的過程。以史為鑒不難發現,目前阿拉伯國家的政治變革實際上才剛剛開始,其未來政治前景,同樣不是線性發展過程。回顧近百年來的中東政治變遷史,最後能擴大影響乃至掌握權力和意識形態話語的,往往主要是兩種力量:一種是軍隊。在中東等第三世界國家,軍隊差不多是組織化程度最高、階級屬性最為模糊的集團,因此很適合擔當政治爭端的調整者,乃至幕後操縱者的角色。自1952年後的埃及曆任領導人均是軍人出身,穆巴拉克離職前任命的總理沙菲克、副總統蘇萊曼,以及目前掌握實權的國防部長坦塔維、參謀長安南也都是軍方精英。在終結了穆巴拉克的強人統治之後,埃及很可能迎來一個弱勢民主的新階段。未來,由於政壇不穩定因素增多,動蕩衝突不可避免,因此無論主觀意願還是客觀環境,都需要軍隊幕後操縱,甚至直接走上前台。屆時,埃及可能迎來一個新的「強人政治」時代。另一種是伊斯蘭勢力。在歷史上,中東每逢內憂外患或重大變革,伊斯蘭復興運動總會藉機興起。當前,阿拉伯國家集權多年,國內不存在現代意義上的政治反對派,唯有各種伊斯蘭組織憑藉「伊斯蘭教」神聖外衣,成為最主要反對派。而成立於l928年的埃及穆斯林兄弟會,樹大根深,組織化程度高,且已建立起較完備的社會救助和福利體系,在中下層人氣頗高。現在穆斯林兄弟會已經組建「自由與正義黨」,宣稱要奪取議會45%~50%的席位。由於穆斯林兄弟會一直沒有給出詳細的政策綱領,世俗派力量擔心其一旦掌權,將會在埃及推行伊斯蘭化道路。因此,自2月份以來,世俗派堅持認為應先制定民主憲法,推遲9月的議會選舉,以便為世俗力量增長留出時間。而穆斯林兄弟會自恃勝券在握,堅決主張如期進行議會選舉,反對更改權力過渡時間表。這種政治較量從側面說明,穆斯林兄弟會等伊斯蘭勢力已經成為埃及政壇變革的舉足輕重的力量。回顧歷史,中東政治變遷就像「翻烙餅」一樣,不停地在「強人政治」與「弱勢民主」之間轉換徘徊。至於這種轉換帶來多大進步意義,則鮮有人關切。在沒有先進階級領導,沒有先進理論指導,尤其沒有生產關係變革的前提下,任何看似「凱歌行進」的政治變革,最後都難免落入窠臼,使許多人的熱切期待最終變成一場空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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