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戰爭(插圖版)--- 60野村出使---青梅煮酒1970

1.10. 和?戰!  1.10.1 野村出使  1941年1月初的一天,夏威夷珍珠港美國太平洋海軍基地。兩艘驅逐艦懸掛彩旗鳴樂駛出軍港,以美國海軍特有的禮節歡迎來自遠方的尊貴賓客。來賓就是日本新任駐美國大使野村吉三郎海軍大將。  對於這位野村先生大家應該並不很陌生,他在1932年「淞滬抗戰」中已經亮過相。當時職務是海軍第三艦隊的中將司令官。和重光癸和植田謙吉一樣,野村也在上海虹口公園舉行的慶祝儀式上被朝鮮義士尹奉吉扔出的炸彈炸傷。不同的是那兩位都是丟了一條腿成了金雞獨立,而野村則被炸瞎一隻眼睛成了獨眼龍。回到國內不久的1933年,野村因戰功晉陞海軍大將,達到了其職業軍人生涯的最高峰。1937年野村退出現役。在阿部信行擔任首相時,野村曾短期出任過外交大臣試圖協調日美關係因軍部的強硬無果而終,後隨著短命阿部內閣的倒台再次賦閑。按一般情況來說,已經64歲的野村今後也就是在家裡抱抱孫子享受一下天倫之樂,這輩子基本就到此為止了。  1941年前後,日本在遠東採取的一系列動作導致美日關係不斷惡化。頭一年的冬天,美國已經開始從日本撤僑。1941年1月,美國正式開始陸續撤走駐日使館工作人員的家屬。2月,位於東京的一所美國學校因為缺乏生源被迫關閉。在此期間,日本曾出版了一本預測未來日美戰爭的書,書的結果當然是美國被打得很慘,日本取得了輝煌的勝利。這本書一個月之內就賣出了五萬三千本。太平洋上空日益緊張的氛圍給了野村再次出場亮相的機會。  新年伊始的1941年1月16日,美國總統羅斯福召集國務卿、陸海軍兩部部長及參謀首長開會,研究決定美國所應採取的基本戰略。會議的主要觀念由海軍作戰部長斯塔克海軍上將提出:即一旦美國參加戰爭,其首要目標應為擊敗德國,美國應立即集中全力在大西洋方面發動最大攻勢,而在太平洋方面則應暫取守勢。  美國作出這樣的決定有這樣幾方面的原因:首先,德國已經控制了歐洲的大部分領土,並派出水面艦艇和潛艇破壞大西洋上的交通線,美國的經濟發達地區都位於東海岸,羅斯福認為這對美國將是最直接的威脅。而且他還擔心德國會進一步干涉拉美事務,作為美國後院的拉美是萬萬不能起火的。其次,德國是一個發達的工業化國家,擁有大量的科學家和工程師,德國柏林大學所擁有的諾貝爾獎獲得者就達到了29位,德國的工廠也極具競爭力。羅斯福擔心如果不能儘快阻止德國的話,德國很可能會研製出新型的致命武器如原子彈等。第三,英國從歷史上來說都是美國最親密的盟友,而且英國人民正團結一致抵抗德國的進攻。在亞洲卻不然,日本的主要對手是中國。中國的抵抗力量不但很弱也缺乏合力,無法對日本形成強有力的抵抗,目前所能做的僅僅是利用廣大的地域來拖住日本而已。  對美國而言歐洲絕不可以全部喪失。可僅憑英國不但不能擊敗德國,甚至連他自身都難保。美國當前的首要任務是必須保住不列顛三島,將其作為今後反攻的跳板。反言之,在遠東日本的力量最多只能前出到中太平洋,不足以立即威脅到美國本土的安全,所以只能暫時被列為第二優先。目前在太平洋地區,美國要採取的策略就是通過談判的手段暫時穩住日本,等與英國合力收拾完德國後再回過頭來對付日本。這對於苦苦支撐的蔣委員長來說應該不算是什麼好消息。  儘管在表面上依然保持中立,但實際上美國已經在逐漸走向前台。美英兩國參謀長即將在華盛頓舉行第一次聯合會議。作為對美方代表參加會議的基本思路,會議決定美國的國家目標確定為下列三項:保護西半球使其免受任何軍事或政治侵略;援助英國使之不要輕易被擊敗;用外交手段對抗日本在遠東的的擴張。  1941年1月29日,美英參謀長第一次聯合會議在華盛頓召開。英國代表對其立場作了下述三點說明:一是歐洲為主戰場,應在此尋求決戰;二是應先擊敗德國和義大利然後再對付日本;三是遠東地區包括澳大利亞和紐西蘭對英國利益具有重大關係。  對於前兩點美英意見基本一致不用再說,但第三點卻引起了雙方的爭論。英國人視新加坡為大英帝國安全的鎖鑰,對於印度、澳洲、紐西蘭的防禦都具有必要性。美國人則認為既然要把全力集中在大西洋方面,則太平洋方面即令有所犧牲也在所不惜。換言之,他們寧願讓日本人暫時猖狂無忌也不願分散其主力。經過若干輪會談之後,雙方代表遂作出下述三點決議:  一、確定歐洲為主戰場;  二、維持英國在地中海的地位;  三、在遠東保持防禦態勢。  此項決議對兩國並無法定約束力,只代表雙方一致的看法而已。本次會議的重要意義在於初步確立了整個二戰「先歐後亞」的總體戰略。  在此也可以看出美英兩國在戰略思想上存在根本的差異。英國是一個標準的島國,在其與大陸國家的戰爭中都是以海制陸,慣於打長期戰爭而不計較一時之得失。用他們的一句老話就是,「英國可能輸掉一切的會戰但最終仍能贏得戰爭」。他們的傳統戰略是以最小犧牲和極小冒險來追求最後勝利。同時也誠如美國人所不屑的,他們隨時都注意到其殖民帝國的戰後利益。反之,美國是一個地大物博人眾的新興國家,他們不僅自信有絕對的物質優勢能迅速贏得勝利,而且也厭惡長期戰爭和英國人的權力觀念。簡言之,他們只願意拯救英國的老命,而無意保全大英帝國的殖民地。美國人對於戰後的新世界另有一套構想,它的目標是在世界上建立新秩序,讓全世界人民從軸心國的統治中解放出來,享有建立自己主權國家的權利。英國的目標則是繼續維護其殖民統治。這種差異此時還僅僅是萌芽,在1943年戰爭局勢有了根本改觀後才慢慢顯現出來。  羅斯福決定採取「先歐後亞」的戰略也有自己的苦衷。美國當時的軍備還沒有做好同時在兩個大洋作戰的準備,國內孤立主義的勢力依然強大。在歐洲,德國對英國的反封鎖戰術取得明顯成功,美國迫切需要採取的動作就是對英國進行援助以使其能夠繼續戰鬥下去。在遠東,除了外交談判也勢必加強對中國的援助來拖住日本爭取寶貴的準備時間。  為了加強戰備工作,美國在1941年1月7日設立了國防生產管理局。2月1日正式成立了兩洋艦隊,海軍大西洋分遣隊改編為大西洋艦隊,由歐內斯特.金海軍上將任司令。駐珍珠港的艦隊改編為太平洋艦隊。羅斯福解除了原來不怎麼聽話的理查德森海軍上將的職務,代之以赫斯本德.金梅爾海軍上將。駐菲律賓的遠東艦隊改編為亞洲艦隊,司令官是托馬斯.哈特海軍上將。  羅斯福還採取了一項對二戰產生深遠影響的重大舉措,那就是由美國國會通過的《租借法案》。——這是羅斯福與孤立主義鬥爭取所得的又一豐碩成果。在美國1941年12月參戰之前,中國繁榮富庶的東半部已經淪陷於日寇,法國淪陷,英國飽受德國空襲,蘇聯的重工業基地大部分落入德軍之手,反法西斯陣營在步步潰敗的同時經濟狀況日益惡化,戰略物資的生產明顯處於下風。《中立法》同意盟國用現金購買美國的物資,但是英國的「美元」畢竟有限,不久就到了捉襟見肘無法付賬的程度,而中國根本無錢可付。如果美國仍堅持「付現」的原則,則英國和中國都可能被迫向德國和日本妥協。在丘吉爾的緊急呼籲之下,羅斯福遂決定要求國會通過所謂的《租借法案》。  其實早在1940年12月17日,羅斯福總統就開始吹風,提出美國可以對未來的同盟國家借出軍火。他用生動的比喻加以說明:假設鄰居家裡失火,我只能把澆園的水龍帶借給他去滅火,而不應讓他事先付錢買這條水龍帶,我們只需要他在火滅後原物送還即可。他還說:「美國必須成為民主國家的兵工廠。」經過持續的努力,1941年2月8日,著名的《租借法案》以260票對165票在眾議院獲得通過,3月8日又以60票對31票在參議院獲得通過,並在3月11日由羅斯福總統簽署生效。法案授權美國總統「售賣、轉移、交換、租賃、借出或交付任何防衛物資予美國總統認為與美國國防有至關重要之國家政府」。 《租借法案》改變了原來軍事物資需要現金交易的慣例,使得英國、蘇聯和中國可以不花一分錢而獲得美國巨大的戰爭物資補給。更深一層的意義是,她已經改變了美國原來「中立國」的立場。最初授予總統借出的物資不多於十三億美元,實際上後來大大超過此數。使得羅斯福將美國變成「民主國家的兵工廠」變得既合情合理又「合法」。

  二戰期間,英國、蘇聯和中國都大大受益於該法案。美國的援助可謂是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在美國正式參戰後,租借法案仍然有效,美國憑藉強大的國力和無與倫比的生產能力繼續為盟國提供戰爭裝備和物資。整個二戰期間,美國共向英、蘇、中等38個反法西斯國家提供援助總額多達500多億美元。獲得援助最多的是英國,到1945年8月31日日本投降前夕為止,英聯邦所得的援助共300億美元。美國對蘇聯的援助到1945年9月20日止總值為102億美元,加上其他費用共計109億美元(蘇聯統計為98億美元)。  在確定了「先歐後亞」的方針之後,當前在亞洲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中國的抗戰來拖住日本使之無法全力南進。當時的民意調查表明,有75%的美國人同情中國,這一比例比任何歐洲國家都高得多。根據總戰略需要,美國制定了加強援助中國的計劃。繼1941年1月向重慶派出柯里特使之後,5月6日羅斯福正式宣布中國的防務對美國的防務至關重要,租借法案亦適用於中國。此後美國援華的步伐明顯加快。7月,第一批數千輛租借卡車到達仰光。1941年1月通過緬甸公路向中國的援助噸位僅為4000噸,到10月就猛增到15000噸。除了實實在在的物資之外,美國的援助在政治和心理上對中國的鼓舞更大,中國有了繼續戰鬥下去的信心和勇氣。到1945年9月3日止,美國給予中國的援助總額為8.45億美元。這些行動都不斷加深了的日本對美國的仇恨。  大洋那邊美國的日子不太好過,大洋這邊日本也好不到哪裡去。儘管東京的櫻花在1941年的春天依然開得如天外飛瓊般燦爛,但首相近衛文麿的心情卻恰似那花叢下的陰影斑斑駁駁。日本政府面對的是美國與日俱增的經濟壓力和中日戰爭勝利的遙遙無期。就當前而言,中國的戰事暫時無法得到根本性改變,近衛必須想方設法改善與美國的關係。——儘管他之前所採取的一系列措施與這一美好願望一直是南轅北轍。  松岡洋右出任外務大臣之後,所採取一系列措施的最終目的也是為了調整日益惡化的日美關係。為了促進調整美日邦交,松岡認為勢必要換掉當時駐美大使崛內謙介,準備起用賦閑在家的野村吉三郎。上任不久他就多次敦請當時在河口湖畔靜養的野村重出江湖,擔負起出使美國進行和談的重任。  在視美國為不共戴天之仇的日本,野村是少見的親美派人士,這還不是起用他的主要原因。讓野村再次走上歷史舞台的是他之前一段特殊的經歷。1914-1918年野村做為海軍省的官員曾出任日本駐美國使館海軍武官,並作為隨員參加了著名的「華盛頓會議」。在此期間,他和當時的美國海軍部長助理結下了深厚的私人友誼。這個部長助理後來飛黃騰達成為美國歷史上唯一一個連任四屆的總統。大家肯定已經明白了,這牛人當然是羅斯福。  作為一個海軍將領,親英美的野村屬於不折不扣的「條約派」成員,他贊成華盛頓條約和倫敦條約的簽訂,也同樣不贊成簽訂三國同盟。野村對美國人有著深刻的了解,他曾經這樣說,「當美國人遇到危險時,他們所能做到的要遠遠超過我們日本人習慣所認為的。他們在物質和精神上都有著強大的潛能和靈活性」。1939年2月,野村收到了老朋友美國海軍上將普拉特的來信,信中老朋友告訴野村,「雖然美國人往往被稱為唯物質主義者,但他們所懷有的精神意志絕對不可低估」,野村對此深以為然,他是日本海軍將領中為數不多的了解美國外交政策中意識形態的人。他曾經警告自己的政府,「大多數美國人尤其是美國總統羅斯福把目前的世界大戰視為民主和獨裁陣營之間的決鬥,他們會全力以赴地支援英國這一民主的堡壘」。這些都成為野村在美日矛盾不斷激化、戰爭威脅日益臨近的情況下與美國開展和平談判的不貳人選。  對於松岡外相的邀請,最初野村大將是堅決拒絕。但經過松岡外相「三顧茅廁」野村最終還是答應重出江湖。一方面原因是出於他自己的責任感,另一方面是軍方高級官員也對他表示了支持,希望能通過他的努力改善與美國的關係。這樣在1940年11月27日,野村接受了出任駐美大使的任命。  野村在受命之前拜會了近衛首相。他提出日本如果繼續南進的話,美國將肯定會報復於石油禁運,這將迫使日本去佔領荷屬東印度,日美之間的戰爭就將爆發。他認為南進帶來戰爭的可能性是五五開。作為一個海軍將領,野村告訴近衛:美國絕對不會如日本所願在戰爭之初就進行艦隊決戰,日本將來要面對的很可能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野村考慮到調整日美邦交的核心當然應該是中國問題,因此正式就任之前他特意去了滿洲和中國內地旅行,同當地的軍事首腦進行了會談。考慮到海軍之前曾經堅決反對三國同盟,野村認為海軍可能不會有太多的反對意見,因此在動身之前野村還特地訪問了陸軍大臣東條英機。他向東條陸相求助,希望派遣精通中國事變情況的陸軍軍官前去美國協助自己。東條陸相慷慨地答應了野村的請求,決定派遣當時擔任陸軍省軍事課長要職的岩畔豪雄大佐作為陸軍特派員同赴美國。用東條的話來說就是,「他可是我們最好的諜報專家,並且對日中之間的和談非常熟悉。讓他參加談判既能表明我們軍部贊同和談,又能為我們獲取美軍情報提供方便。」諜報專家岩畔豪雄大佐號稱「科學家特工」,跟蹤、監聽、販毒、製造偽幣等無所不能。他還是日本著名中野間諜學校的創始人,為日本培養了無數的高級間諜,著名女諜川島芳子就是他的高足。但岩畔大佐並沒有跟野村一起動身,他於3月6日從日本動身前往美國與野村匯合。美國方面一聽說日本派來的是岩畔大佐,著實緊張了好一陣子。他們派出人員對岩畔進行二十四小時全天候跟蹤,連岩畔大佐撒泡尿都有人一起陪著撒。  就這樣從1941年2月到12月開戰期間,野村利用與羅斯福的良好個人關係與美國進行了多達45次的談判,其中與羅斯福親自會談的就有9次。儘管只剩下一隻眼睛,但野村的外表並不給人以猙獰的感覺。他那胖胖的臉上時常流露著溫和慈祥的笑容,長得頗像一個大號泰迪熊的野村甚至被美國民眾親昵地稱之為「心地善良、真誠、毫無奸詐的野村吉三郎將軍」。前面提到,在太平洋戰爭期間日本曾經有五個海軍將領登上過美國《時代周刊》的封面。除了前面的米內光政之外,第二個就是被美國人視為「真誠朋友」的野村。談判期間,野村接到了從日本國內發來的密電達217份之多,儘管這些密電的內容在送達對方之前幾乎全部被對方破譯。

  臨行前的1月23日,松岡外務大臣給野村大使頒布了訓令。同一天,野村面對眾多媒體信誓旦旦地宣稱:「不管日美兩國之間存在多麼嚴重的分歧,我們都能以友好的態度統統解決,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理由開戰。」1941年2月11日,日本新任駐美大使野村吉三郎海軍大將抵達華盛頓。2月14日西方情人節這天,野村正式向羅斯福總統遞交了國書。國務卿赫爾當時也在座,他對野村的印象是,「身材高大、健壯,有一幅誠實的面孔,體格上和普通的日本人截然不同」。賓主雙方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交談。羅斯福說,他寧願稱呼野村為「將軍」而不願稱呼他為「大使」。後來野村在自己的回憶錄《使美記》中提起這次會面時描述道,「那場面親切而融洽」。兩個人開始並沒有談公事,而是暢談了幾十年前的「革命友誼」。但是野村可不是來敘舊的,話題終究還是要轉到兩國關係上來。野村向羅斯福轉達了日本渴望和平的意願,立即得到了羅斯福的認可。分手時羅斯福告訴野村:「美日關係每況愈下,其根源在於日本不斷地對外擴張。太平洋上大家都要有活動的自由。如果因此而發生戰爭的話對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好處。」野村對羅斯福的話表示極為認可,並承諾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達成雙方諒解,緩和兩國關係,讓「太平」洋真正地名副其實。  其實早在野村代表日本政府正式開啟美日談判之前,在頭一年也就是1940年年末,美日兩國一些熱心的「業餘外交家」已經進行了一些有益的和平嘗試。1940年11月25日,美國馬里諾外方傳教會的兩名神父沃爾什主教、德勞特神父就曾經專程趕到日本開展民間的和解行動。在日本負責接洽的是前大藏省官員、時任產業組合金庫理事的井川忠雄。一直搞財務的井川有一個唬人的綽號,叫做「外務省編外大臣」。  看似都是些普普通通的民間人士,但他們背後都隱藏著大腕級的實力派人物。德勞特神父是美國郵政部長弗蘭克.沃克的好友,而虔誠的天主教徒沃克是羅斯福總統幼時的玩伴,也就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此前還長期擔任過羅斯福總統競選辦公室的主任,於公於私都能跟總統說上話。47歲的井川忠雄同樣是近衛文麿童年的同學和好友,幾年前還曾經為近衛組織過一個智囊團。井川和野村一樣也是親美派,他還娶了一個美國人做老婆,儘管後來離婚了。他來往美國和日本之間利用的都是私人身份,說是處理與前妻的經濟糾紛。井上之前曾經擔任過日本駐紐約領事館的財務主管,在美國有著廣泛的人脈。  在井川的幫助和引薦下,兩位神父不但走訪了外務省,還拜會了當時陸軍省軍務局長武藤章、外務大臣松岡洋右和首相近衛文麿等軍政要人,也拜訪了著名的親美派人士前大藏大臣池田成彬和野村吉三郎。松岡外相似乎對兩位神父不太熱情,在他的心目中日美會談那是他分內的事,任何人包括近衛的參與都會引起他莫名的反感。兩位神父向這些要人表示,儘管日本與德國、義大利簽署了《三國同盟條約》,還進駐了法屬印度支那北部,但雙方仍然有通過和談達成諒解的可能。  兩位宗教人士回國後,沃克安排他們在1月23日進入白宮同羅斯福進行了兩小時的談話,——談的不是宗教而是敏感的政治問題,當時赫爾國務卿也在。兩位神父向兩位領導彙報說,日本「溫和派」有意「改變與歐洲軸心國的政治關係和對中國的態度」,「承認美國在中國的門戶開放政策」,「假如日本能夠與美國取得一個保證日本安全的協定,溫和派就會取得對軍方的優勢」。  儘管赫爾表示類似的話他以前已聽到過多次,可是「不能忽視在太平洋避免發生戰爭的任何機會,來自大西洋彼岸希特勒的威脅足夠誘使我們在太平洋力爭暫時和平的結局」,哪怕「成功機會只有二十分之一、五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也行」。赫爾同意兩人以個人身份繼續與日本作非官方的接觸,並且決定由沃克繼續充當聯絡人。這樣純民間的活動已經具備了一些官方的性質。  其實赫爾內心對日本並不信任,他認為日本政府的心意絲毫沒有改變,只不過是希望擺脫在中國的困境以便放手在東南亞進一步冒險。他勸告羅斯福總統暫時觀望,看看野村來了以後談些什麼再說,羅斯福當即表示同意。  正規軍野村到達美國之後,這些游擊隊迅速與負有和談使命的野村取得了聯繫。野村開始對井上並不信任,出發前松岡也曾經告誡他要遠離此人。但是這位銀行家在3月8日安排野村在赫爾家裡與國務卿進行了一次私人秘密會面,讓野村感覺到這小子還真有點能耐。隨著42歲的岩畔豪雄大佐的到來,一群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業餘外交家也開始忙碌地工作起來,想當然地提出了自己認為合適的方案。  在開啟正式會談的1941年4月16日,野村大使向外務省發回了一封電報,電報內容就是由幾位民間人士聯合起草的《1941年4月9日通過私人媒介和日本個人向美國國務院提出的建議》。這個文件大家似乎很陌生,因為後來它的官名改成了大家熟悉的《日美諒解草案》。參與制作草案的就是野村、井川、岩畔和兩位神父幾個人。  在此之前的4月14、16兩日,赫爾國務卿兩次召見了野村大使,表明要把以往日美間的私人對話轉為國務卿和大使間的正式會談,並說可將上述《日美諒解草案》作為雙方談判的基礎。赫爾告訴野村,雖然他對這些「好心人」為改善關係所作出的努力表示感激,但是他只能通過委派的大使正式同日本政府打交道,為此要求野村大使首先要取得日本政府的訓令。  內容冗長《草案》足足有4000多字,概括起來有七大方面的內容,很多都是「互相承認都很牛」之類實際意義不大的語言。挑來撿去其核心內容有三條,分別對應之前日本的三大板斧「三國同盟、中國問題和南進戰略」。——期間曾有日本外交官員提出能否暫時把中國問題拋開今後再說,美國副國務卿韋爾斯立即用了一個無比恰當的比喻加以拒絕,「在美日談判中不涉及中國問題就如同詢問《哈姆雷特》搬上舞台之前能否不讓哈姆雷特出場一樣」。可見在美國人眼中,中國並不是像捷克斯洛伐克那樣可以隨便出賣的。  一、兩國政府對歐洲戰爭的態度。日本認為《三國同盟條約》是防禦性的,是為了防止現在沒有參加歐戰的國家加入歐戰。日本政府不退出三國同盟,只有在受到現在尚未參加歐洲戰爭的國家的進攻時才履行義務。美國對歐洲戰爭做出回應的出發點是保護自己的利益和安全。也就是說「哥倆好」,你不打我我也不打你。  二、承認中國獨立。日本從中國撤軍,不吞併中國領土,不賠償,恢復門戶開放政策,蔣介石政府和汪精衛政府合流,日本不向中國大規模移民。最關鍵的一個詞是:承認「偽滿洲國」。  三、日本不在西南太平洋地區實施武力侵略,美國願意在日本需要的石油、橡膠、錫、鎳等資源方面提供幫助和支持,也就是貿易關係恢復正常。  《草案》傳到東京,日本軍政高層一片沸騰。外務次官大橋忠一見此《草案》激動不已,興奮地大叫道:「假如這個計劃成真的話,世界的命運將因此而好轉。」  看到美國願意承認「偽滿洲國」,以東條英機為首的軍方意見也第一次出現重大轉折。他們甚至同意為了促成前方的和談,日軍暫時避免在西南太平洋展開新的軍事行動。軍部的意思是利用美國上述意圖既原則上保持三國同盟的精神,又可以沿著互相諒解的方向調整邦交。即使多少有損於三國同盟,如果能藉此機會一舉解決多年來懸而未決的中國事變也算成功。這是軍方多年來第一次明確表示可以做出讓步。  連天皇都對此事表示了關切,美國開出如此寬容的條件連裕仁都感到意外。4月21日,他對前來覲見的近衛首相說:「美國總統願意詳談這真是出人意料。我猜想所有這一切正是日本與德國、義大利結盟的結果。最終重要的還是保持耐心和堅持不懈,你覺得呢?」在裕仁眼裡,彷彿太平洋上風平浪靜、懸掛星條旗和太陽旗的商船來往穿梭於兩國之間的美好情景就在眼前。  我們要牢記一點,這一方案承認將「偽滿洲國」從中國分離出去,分明帶有犧牲中國的成分,因此被史學家稱為未遂的「東方慕尼黑陰謀」。後來證明事實上並非完全如此。野村在發回《草案》時並沒有特別說明這只是民間人士商談的結果,不代表美國政府都同意上述條款。赫爾的意思僅僅是大家談判要有一個起點,不能桌子上啥也不擺在這裡空對空瞎侃。他認為這一《草案》「大部分條款都是狂熱的日本帝國主義者所希望的」,因此早在4月16日他就曾告訴野村,這份文件「包含的很多條款我國政府都願意同意」,同時更強調「文件中的一些條款需要修改、擴充或者全部刪除」,另外「還需要增加新的、單獨的條款」。也就是說這是個起點,僅此而已。後來美國歷史學家費斯形象地將《日美諒解草案》比喻成一個出生在私人小診所里雙親不明的嬰兒。  期間赫爾在徵得羅斯福同意之後就已經向野村提出了美日談判必須遵循的「四原則」,也就是:尊重一切國家的領土完整和主權;維護不干涉別國內政的原則;維護包括通商機會均等在內的均等原則;繼續保持太平洋的現狀,除非現狀的改變是出自和平手段。  赫爾明白日本不可能會接受美國提出的上述條件。在1945年11月美國兩院共同調查會的公開報告會上,當時已經卸任一年多的原國務卿赫爾說,「鑒於日美兩國的政策背道而馳,日美談判從開始那天起圓滿達成協議的希望連百分之一都沒有」。而且還說,「我們之所以答應舉行談判,只是打算為了和平解決太平洋地區的局勢盡最大努力,同時也為了贏得美國軍事當局所需要的進行防禦準備的充裕時間」。看來對於最終談判破裂也不能一味地責難日本,連美國的二把手赫爾對兩國會談都沒有多少信心。  海軍將領出身的野村不是一個合格的外交官,此後很多事例說明他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傳話者。他只發回了《草案》卻並未把赫爾說的話以及「四項基本原則」傳回國內。此舉導致日本國內將《草案》當做了美國政府的正式提議,想當然地認為上述條款「美國政府都是同意的」,貓拉尿脬瞎喜歡一場。  情形似乎在一瞬間變得柳暗花明。但是肯定會有細心的師兄提出一個問題,對於如此重大的外交事件,中間怎麼沒見酷愛發表重要講話的松岡外相出來放個屁呢?原來不是不發言,松岡外相不在家,到歐洲找希特勒和斯大林辦大事去了。  在4月17日夜間收到《草案》的第二天,很受鼓舞的近衛立即召開了一次軍政首腦緊急聯席會議,會上決定同意把這些建議作為談判基礎,並準備向野村大使發出訓令。但大橋外務次官在聯絡會議上提出,等松岡回來後再向華盛頓發出指示也不遲,因為離松岡外相回到東京的時間只有四天了。近衛不願意與好惹麻煩的松岡發生衝突,只好勉強表示同意。他聽說松岡已到達大連,便電話通知他立即回國,電話里近衛只是說讓他儘快回來研究華盛頓提出的一項重要建議。  接到電話的松岡興奮異常,他立即斷定這是他歐洲之行在莫斯科與美國駐蘇大使斯坦因哈爾特幾次會談的間接成果。松岡得意洋洋地對秘書加瀨俊介說,他不久就要前往美國,去完成他精心策劃的世界和平計劃。  在此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事,如果在和平年代簡直就不值一提。已經出任軍令部總長八年之久的伏見宮海軍大將即將退役。還有一種說法是眼看戰爭臨近,一旦打起來就有戰敗的可能,這時候不想讓皇室的人員牽扯進來。伏見宮的離開導致軍令部總長位置空缺,希望與美國和解的親美派人士馬上開始活動,圖謀讓米內光政來接替軍令部總長,讓吉田善吾或者古賀峰一出任次長的位置。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伏見宮和及川古志郎海軍大臣向天皇推薦了「打瞌睡的將軍」永野修身。  1941年4月9日,永野修身正式出任戰前關鍵時期的海軍軍令部總長,這是日本海軍走向戰爭的重要里程碑。永野認為,日美之間的戰爭是宿命而無法避免,任何努力也無法挽回。在所有海軍將領中,他是最早也是最強烈鼓吹與英美作戰的人。任命他的唯一原因是永野在現役海軍大將中年齡最長。他非但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屬,還放手讓他們去干,似乎十分適應來自下屬軍官的壓力,——那些人基本上都屬於戰爭激進派。永野對這些人總是言聽計從,他給自己找到的理由是,「因為那些底下的官員最了解情況,他們最善於研究,所以我願意接受他們的意見」。他的第一任次長近藤信竹是個溫順的人,也積極呼籲對英美開戰,基本屬於永野一個路子的。第二任次長伊藤正一屬於和周圍所有人都保持良好關係的那種人,內心裡雖然反對戰爭但是從來沒有有力地對外表露過。  由於酷愛養狗,永野有海軍中「第一愛犬人」之稱。他曾出任過當年自己以第二名畢業的江田島海軍兵學校校長,期間以培養海軍士官的「江田島精神」而著稱,他禁止體罰提倡自習,從而和井上成美一起被稱為「海兵」歷史上最傑出的兩位校長。永野1934年晉陞大將的時候只有54歲,這是只有皇族才能享受的待遇。永野之前曾經出任過海軍大臣和聯合艦隊司令長官,這次出任軍令部總長使他成為日本海軍中唯一一個歷任海軍三大長官的人物。由於身材高大,他獲得了「大象」和「大炮」的綽號,和松岡洋右一樣頭上沒幾根頭髮。他的目光令人生畏,很容易被人看成是黑社會老大。他是一個缺乏眼光、號召力和個人魅力的人,由於常常在辦公室里睡覺被稱為「打瞌睡將軍」。有記者背後說,他之所以需要白天休息是因為他晚上無法滿足比他小三十歲的第四任老婆。他一共有8個孩子,這一切都被部下看成是夜生活過多的證據,甚至連他兒子都叫他為「色鬼老爸」。  其實永野在前文中已經出現多次。日俄戰爭在旅順口他曾像打靶一樣精準擊沉過多艘俄國軍艦,日本退出倫敦裁軍會議也是由他來宣布的,他是不折不扣的「艦隊派」和「主戰派」。要說他曾經到美國哈佛大學留過學,還長期擔任過日本駐美使館的武官。但此時他對美國的感情早已消失。  1936年時永野是廣田弘毅內閣的海軍大臣,山本五十六曾經很不情願地當過他的海軍次官。當聽到永野出任軍令部總長的消息後,山本遺憾地說:「這個相信自己是戰略天才的人現在成了軍令部總長,而他其實差得遠著呢。似乎戰爭已經打響了。」  對於海軍大臣及川以及其他海軍省的高官而言,實際上在永野上任以前他們已經放棄了對海軍的領導,在任何事情上海軍省都沒有勇氣去反對永野的催逼,在對美開戰的問題上永野開始代表少壯派強力要求戰爭。在內閣和大本營的會議上,及川一如既往像啞巴一樣一言不發,就像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但是他的屁股卻占著極其重要的海軍大臣的位置。  日軍的備戰一刻都沒有停歇。到1941年4月,聯合艦隊的預備動員已經取得了令人滿意的效果。折磨並期盼了日本海軍幾十年的70%即將實現,以海軍所能達到的這一最高比例進行戰鬥是最有利的,因為該數字今後永遠不會提高。作為日本海軍象徵的巨艦「大和」號和「武藏」號即將服役。軍令部次長近藤信竹中將認為,「與美國打一場速決戰的話日本將有很大的勝機」。作戰課長富岡定俊大佐告訴作戰部長福留繁少將,「獲勝前景大好,讓我們下決心投入戰鬥吧」。自稱把日本引向戰爭的狂人石川信吾大佐也宣稱:「現在是反擊的時候了,我們不會被打敗。」  在東京,所有的人都翹首以盼,期盼著松岡外相的凱旋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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