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抒寫時代精神(名家在線)
望鄉(中國畫)馮 遠
心幡(中國畫)馮 遠馮遠是一位具有豐厚學養的學者型畫家。他的一系列學術論文,如《從生命意識到審美知覺》《現代日本畫的啟示》《重歸不似之似》及《東窗夜記》等,體現出他獨到的學術視角與深邃的思想力。他提出并力圖回答中國畫創作的諸多問題,如文人畫的當代價值,中國畫的筆墨、色彩和形式構成的現代轉型,藝術中的客體與自我的關係,中國畫畫家的當代使命,中國畫的精神性以及當代中國畫的出路等等。他的作品更以高度的藝術自覺切近這些問題的實質,從而使他的中國人物畫創作輻射著一個廣闊的學術疆域。歷史與現實並重當前,中國水墨人物畫創作面臨精神匱乏的困境,馮遠以一種生活的在場、情感的在場、精神的在場的姿態,去感受現實人生的百般況味,探尋人物形貌背後的精神狀態,並通過捕捉、刻畫與表現這種狀態,來呈現一個時代的文化與精神表情。他一直堅守立足生活本體的創作立場,作品所傳遞的思想與情感,無不是從鮮活的生活場中發出的真切回聲。他把一種「在場」的創作姿態,還原成一種「現實」的審美態度,並用這種態度創作出動人心魄的作品,激揚起現實主義的藝術活力。暫不論馮遠的抽象水墨系列,只就其水墨人物畫而言,似可以將其劃分為兩大組群:一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秦隸築城圖》《屈賦辭意》《歷史》《孫中山與〈建國方略〉》及《秦嬴政稱帝慶典圖》等作品;一是2000年以後的《虛擬都市病症》《香格里拉遠眺》及《蒼生》等作品。由前一作品組群向後一作品組群轉型中所呈現的題材變遷是非常明顯的,這即是,從歷史的到現實的、從神話的到人間的、從政治的到世俗的。然而,貫穿這兩個組群的基本創作主旨卻始終未變:畫家始終直面人生、直面人性,始終通過深刻揭示在歷史、民族、國家以及世俗人間的各種場景中所體現出的人的豐富性,來回味歷史情境,闡揚時代精神。他用一種飽嘗人間冷暖的創作方式,將時代的溫度刻畫進筆線墨色中,從而讓人讀他的作品,就彷彿讀到了那一段歷史。在這兩個作品組群之間,也發生了從英雄到大眾的對象轉移,以及從仰視到平視的視角轉移等,這種轉移的背後則隱含著畫面人物角色的重大轉換:從「形象」到「面孔」。前者是歷史傳說或政治風雲中的人物,他們在某種程度上已成為歷史發展、文明演變及社會進步的象徵;後者則是現實生活中的各色人群,他們是當代社會生活平凡而直接的參與者。「形象」有時是在神壇之上的,「面孔」則就在鄰家的日常生活中,因此,「面孔」比之「形象」更具現實可感性,也更具表情的豐富性。另一方面,「面孔」又不同於描摹人物自然生理特徵的「肖像」,因為「面孔」更逼近人群中的「類」的特徵。塑造「面孔」的「類」特徵的,除了自然生理因素之外,還有時代風物與時代氣象等,因而面孔中便被寫入了時代各種情狀訊息。這樣,馮遠就以他生動感人的人物面孔描繪,將中國水墨人物畫創作,推展到一個與時代精神會晤的表現深度。形式與情境齊構這並不是說,馮遠是不注重形式語言的。事實上,他「很在意筆下每一幅作品的視覺形式和造型形式感」。為此,他曾通過「水墨抽象系列」探索墨色變化,通過「戲劇臉譜系列」探索線、形構成及質感、空間關係,也曾通過「羅漢系列」探索線的表現可能性等。最後,他以堅實厚重的造型、舒展流暢的筆線、壯闊開張的構圖及雄強樸厚的筆墨組合,開創出一種具有鮮明個性與時代風采的人物繪畫語言。這一繪畫語言,是馮遠與現實世界之間的一個重要媒介。在主體世界方面,它恰當地表述著馮遠濃烈的思想情感與開張的膽識性格;在客體世界方面,它則緊密應和著蓬勃向上的時代風華。而這兩個世界所撞擊出的,一定是一種黃鐘大呂的聲音;這兩個世界所交匯出的,一定是一種撼天動地的筆墨圖式。馮遠的水墨人物畫以大刀闊斧般的粗線條構造形象,一筆下去,既有體面,也有明暗;既有物象質感,更有墨色意味和書寫意趣,從而為中國畫探索出一條寫實造型與寫意筆墨相結合的路徑。其作品以具有較高飽和度的重墨為基調,拉大墨色變化空間,使墨色層次顯現在一個大起伏波段上,從而讓形式意味與視覺衝擊共同演繹出動人的畫面。他的行筆迅捷,在因形遣筆以描述形象真實的同時,更是讓筆的行走聽憑內在情感,從而將「寫」的抒情性貫穿整個創作。另一方面,他又用這種「寫」出的線條組合成了具有塑造感的筆墨圖式,以此完成了一種雕塑般的形式構造。因此可以說,馮遠的筆墨圖式既蘊藏著書法的情致與意味,又表述著雕塑的團塊、結構、實在感及質地感。這種筆墨以「寫」為「塑」而不至工板,又因「塑」為「寫」而不至虛妄。堅實的造型功底與書法式的抒情筆墨相結合,現實主義的創作題材與厚重博大的精神傳統相聯結,馮遠以此建立起具有鮮明時代感的語言形式。他的筆墨激昂地傳遞著一種時代強音,同時,在其中也時時迴旋著傳統的餘音;他的筆墨充分體現了中國文化意境與精神氣度,同時,在其中常常也混融著西方繪畫中的音色組合。敘事與精神共舉儘管具有嫻熟的筆墨功力與令人信服的造型能力,但馮遠更關注的卻是形式、技藝背後的精神意態。宏大、雄強、昂揚、向上的精神光華映射在他作品的各個方面:從人物到環境、從筆線到構圖、從色彩到氣氛等等。無論是眾多的人物場景,還是單個的人物面孔;無論是長城、黃河等重大主題,還是都市百態或雪域高原的芸芸眾生,無不呈現在他史詩般的宏大敘事之中。這樣的畫作總給人一種震撼心靈的感動。其躍動的線條、濃重的墨色、響亮的色彩,其開張的構圖、雄勁的筆法、巨大的營構等,共同鋪陳出馮遠作品中雄強剽悍、樸厚蒼渾的精神質地。如果說,他蘊藉的小品更多地體現出他身上南方的靈動性情的話,無疑,這種精神質地,很大程度上來自他長期生活的北方風土的滋養。這種精神質地,也讓馮遠在「新浙派」第三代代表畫家中脫穎而出。因為,如果說這一派畫家中的吳山明作品變化的墨法、劉國輝作品醇化的筆法,都是在明清文人筆墨的延展線上向深度進展,那麼,馮遠的筆墨則似乎是調整了一個行進方向,因而,他也就多少有些遠離了浙派。馮遠所追求的,並不只是傳統文人畫的筆墨意趣。如果說傳統文人畫在更多的時候是對應著「簡」「淡」「清」「雅」情趣的話,他是要用比明清更為久遠的漢唐精神去澆灌筆墨,這種筆墨以粗獷的形質應和著民族文化「重」「拙」「博」「大」的精神傳統。因此,也可以說,在有些遠離了浙派的同時,馮遠也有些遠離了傳統文人畫。馮遠曾說:「傳統繪畫中高超的筆墨技藝傳承應為當代的內容服務,這是我們這一代畫家的歷史性課題。」追蹤著當代生活的多姿多彩,筆墨便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而追逐著現實的波瀾壯闊與萬千情態,也便形成如交響樂般氣勢宏大的筆墨圖式,馮遠讓筆墨從文人「余技」的簡率塗抹中走出,進入一個意象豐沛的表現天地。在馮遠的筆墨圖式中,嚴謹的寫實保持著文本的可讀性,而厚重、強勁的筆墨則增加了精神力度;豐富的意象寄託著濃烈的情感,而具有崇高感的形式則蘊藏著深刻的哲思。昂揚向上的時代風潮,流注進馮遠的人物畫中,他忠實地接受這一感召,並把它不做掩飾地傳達出來。他也因此完成了中國水墨人物畫形式與內涵的整體建構,以及技藝與精神的統一,從而在當代中國畫壇上卓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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