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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興亡周期率」,還是「興亡周期律」?

是「興亡周期率」,還是「興亡周期律」?(2010-01-29 10: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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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 雜談

是「興亡周期率」,還是「興亡周期律」?

——聽聽專家們是怎麼說的

編者按

去年年底,本刊公布了《2009年十大語文差錯》。其中第9條是:「興亡周期律」誤為「興亡周期率」。2009年12月29日,《文匯報》刊登了中央黨校黨建部張榮臣教授的質疑文章。張教授認為:「『興亡周期律』一詞反映不出當年毛澤東與黃炎培談話的深層次含意」,「規律揭示的是事物發展中必然的、穩定的、客觀的聯繫,人們可以認識和利用規律,卻無法改變規律。如果講『周期律』的話,是不是否定了『跳出』周期的可能性?」在張教授看來,「黃炎培談話中提到的『歷史周期率』,除了包含有『規律』的意思,更多地是概括了歷史上在一定條件下發生政權興亡更替現象的『概率』」。所以,「黃炎培當年出版的《延安歸來》一書中,用的就是『周期率』一詞」。到底是「興亡周期率」,還是「興亡周期律」?為了尊重歷史,明辨是非,本刊召開了一次專家座談會。現將發言摘要刊登如下。

只有「規律」才有「支配力」

楊宏雨(復旦大學教授)

我覺得還是以「周期律」為妥。作為「概率」講,周期性的概率,這是說不通的。周期性的,反覆出現的東西,就是一種規律。黃炎培在這兒講的意思,就是在以人治為特徵的中國傳統社會,必然要出現「其興也浡焉」「其亡也忽焉」的現象。任何一個王朝,長則數百年,短則數十年,都必然要經歷從興盛到衰落的演變,都無法保持長治久安。秦始皇、漢高祖、唐太宗、明太祖等都希望將自己打下的江山傳之子孫萬代,但沒有一個能實現的,就是因為「其興也浡焉」「其亡也忽焉」是人治社會的鐵律。在人治和集權的雙重影響下,「政怠宦成」「人亡政息」「求榮取辱」,是中國專制王朝永遠無法醫治的頑疾。黃炎培還在「周期率」後加上了「支配力」三字。什麼才有力量,有支配一個王朝國家生死的決定性的力量?當然只有「規律」。但是,一個封建王朝的社會發展規律不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規律,所以毛澤東認為只要實現民主,中國共產黨人就一定能跳出這一「周期律」。民主和法治是治療人治社會這些頑疾的有效良藥,這是一個現代常識。從以上看,「周期率」當然是「周期律」之誤。

黃炎培秘書曾說「『率』應是『律』之誤」

殷之俊(上海市統一戰線理論研究會常務理事)

張教授談到黃炎培先生當年出版的《延安歸來》一書中,用的就是「周期率」,我想根據自己接觸的資料,談談「周期率」是怎麼來的。

黃炎培於1945年7月1日至5日訪問延安,7月4日這天應邀到毛澤東家做客,長談了一個下午,其中就談到了興亡周期問題,後來人們稱之為「窯洞對」。黃有記日記的習慣,但在這五天的日記中,並沒有出現 「周期率」字樣。

1945年7月9日,當時黃已回到重慶,他在日記中說,從這天開始,由他本人口述,張乃璇筆錄,補記訪問延安的五天經歷。「周期率」就是在《延安五日記》中出現的。它是張乃璇的記錄用字。

這裡,我再補充一個材料。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原副主任石仲泉1996年出有《毛澤東的艱辛開拓》一書,書中收錄了他原先發表在《中共黨史研究》上的文章《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探索之源——兼談「西柏坡精神」》。該文的「作者附註」中有這樣的話:拙文發表後,收到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丁守和教授的來函,來函中說:「昨天看到黨刊3期的大作,頗有見地……黃文中的『周期率』,記得當時黃任老的秘書曾回憶整理的情況,『率』應是『律』之誤。」

哲學上講是「律」,文字上講也是「律」

鄧偉志(社會學家)

「興浡亡忽」是封建社會政權演化的規律。在封建社會,政權是家天下,是君主專權,他們往往是抓住前朝的小辮子,經過努力奮鬥而奪權,後來又因權力在手,忘乎所以,腐朽、腐蝕、腐敗而頃刻瓦解。這是必然的,無一例外的。但這是有條件的,那就是在封建制度下。然而,規律不是隨便亂套的。這正如「水性向下」,在一個大氣壓下是必然的。如果壓力改變,水也可以向上流,這就是所謂「虹吸現象」。同樣的,如果奪取政權是為人民,靠人民,奪取政權以後,還權於民,由人民作主,受人民監督,這一條有了,就是前提條件改變了,不同於封建社會了,政權就是穩固的,也就是說可以「跳出」來了。當然,單有民主的目標而無有效的措施跟上也不行,或者只停留在嘴上而不落實在行動上,政權也不會一勞永逸。因此,「條件」應當是實實在在的。時間、空間、條件不變,規律一定適用;前提如果變了,就一定不適用,不存在什麼概率多少的問題。上面是從哲學上講的。從文字上說,跟在「周期」後的,只能是「律」,不會是「率」。再一點,《延安歸來》是根據毛、黃談話整理出來的,是曾任黃任老秘書的尚丁冒著風險出版的。上世紀80年代初,我曾為尚丁的副手。因為我早就對「周期率」的「率」字有疑問,曾向尚老請教過。他說:可能是搞錯了。

「概率」才是「跳」不出的

袁諏(出版物審讀專家)

張教授認為「興亡周期率」指的是概率,因為「規律」是跳不出的,而「概率」是可以跳出來的。這裡犯了一個常識性的錯誤。

對概率略知一二者都知道,概率的數值為0到1,必然事件的概率為1,不可能事件的概率為0,隨機事件的概率為0到1之間的實數。如果說「興亡」是一個概率問題,究竟應該建立怎樣的「興亡」概率模型,可以留待政治學者與概率學者去從長計議,這裡我想指出的是,「跳出」概率的說法是不成立的。因為無論「興」與「亡」如何分配可能性,都在概率之內,即使有奇策妙招讓「興」成為「必然事件」,讓「亡」成為不可能事件,仍然跳不出從0到1的數值範圍。由此可見,把「周期率」視為「概率」是脫不開「否定了『跳出』興亡周期的可能性」之嫌的。問題更在於,黃炎培用的是「周期率」,「周期」與「概率」怎麼捏合到一起?可以想通的,應該是「周期的概率」吧。從自然科學已經探明確定的一些周期來看,大致都是必然事件,地球自轉、公轉周期,哈雷彗星繞太陽運行的周期,以及元素周期,莫不如此。這樣,跳出「周期率」就更無從說起。

「概率」不能簡化為「率」

何偉漁(上海師範大學教授)

毛澤東和黃炎培談「興亡周期」,當然有著深刻的政治含義,但任何政治思想的表述,都是離不開語言的。從語言運用的實踐來看,「頻率」「比率」可以簡稱為「率」:「心率」就是心臟搏動的頻率;「利率」就是利息和本金的比率。「概率」卻不能簡稱為「率」,「興亡周期率」如果指的是概率,那隻能說是一個錯誤的搭配。而「規律」是可以簡化為「律」的。「周期律」便是一個現成的詞語。

尊重前人並不是尊重錯誤

金文明(辭書編纂專家)

黃炎培先生《延安歸來》中用「周期率」,自應慎重對待,但尊重前人,並不是尊重錯誤。為明顯的差錯辯護,恐怕不是實事求是的態度。毛澤東詩詞中的「原馳蠟象」,曾經誤寫為「原馳臘象」,郭沫若還曾考證「臘象」的來歷,後來不是也改過來了嗎?

古籍整理中也有這樣的情況。如在標點本《史記》中,就把古代人名「范雎」誤作「范睢」。雖然標點本所用的底本是清朝後期校勘相當精審的善本(金陵局本),標點者又是顧頡剛先生等著名史學家,具有相當大的權威性,修訂版《辭源》也作「范睢」。但這一切並不能改變差錯的事實。將錯就錯,因循守舊,是古籍整理中不負責任的做法。

希望在「興亡周期率」問題上,不要重蹈覆轍。

思想與語言的矛盾

陳必祥(華東師範大學教授)

「興亡周期律」誤作「興亡周期率」,反映了歷史人物思想與語言的的矛盾。考究題旨情境,黃炎培確實是在和毛澤東探討傳統中國的歷史發展「規律」問題,而不是研究什麼「概率」。概率是可A可B的,如果只是說「概率」,就不會引起特別的重視。「規律」不能改變,但可以「跳出」。只要人民當家作主,徹底改變專制、人治,「其興也浡焉」「其亡也忽焉」的前提便不復存在,自然就不再受這一規律的支配。這正是「窯洞對」的深刻之處和價值所在。

黃炎培當年用「周期率」,不值得大驚小怪。這兩個字讀音相同,又都是常用字,在思維慣性的影響下,用「率」而不用「律」,完全可以理解。但從今天來看,哪一個字更能反映「窯洞對」的真實情況、反映黃炎培先生的深刻憂思呢?當然是「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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