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老派的諾貝爾文學獎，竟因這個醜聞「停更」了

原標題:那麼老派的諾貝爾文學獎，竟因這個醜聞「停更」了

每年諾貝爾文學獎頒獎時，就會有人「心疼」村上春樹。今年份的「心疼」從年底挪到了現在。挪威當地時間5月4日，諾貝爾文學獎的評獎機構瑞典學院宣布，鑒於「當前瑞典學院的危機」，公信力下降，2018年諾貝爾文學獎將推遲頒發，2019年同時頒發今明兩年的文學獎。要想得獎，今年的村上君在跑步時可能還得多想些什麼。

諾貝爾文學獎自1901年設立以來七次停頒，大多發生在兩次世界大戰期間，另有七次因缺乏合適的候選人而延遲一年頒獎。今年是諾貝爾文學獎歷史上，第一次在候選人充足的情況下，非因不可抗力出現暫停和延遲。

和歷史上這十四次事件有本質不同的是，這一次「危機」源自瑞典學院歷史上最大的醜聞。

2017年11月，18名女性向瑞典當地媒體《今日新聞》(Dagens Nyheter)指控法國攝影師讓-克勞德·阿爾諾多次實施性侵，但並未向警方報案。瑞典媒體後續又報道稱，阿爾諾曾七次向博彩公司提前泄露諾獎獲獎者名單。阿爾諾對上述指控皆予以否認。

這不是阿爾諾第一次受到性侵指控。1996年，一名青年布藝家安娜-卡琳·布倫曾寫信給當時瑞典學院常任秘書斯圖爾·阿廉，指控阿爾諾的性侵行為，但阿廉並未重視，信件直至這次醜聞大規模曝光才得以重見天日。

阿爾諾的妻子卡塔琳娜·佛洛思登松是瑞典學院的成員，夫妻二人在斯德哥爾摩共同經營了一家由瑞典學院提供資助的的文藝俱樂部，名為「論壇」。

在「MeToo」運動全球化擴張的進程中，瑞典媒體對阿爾諾的性醜聞窮追不捨。輿論壓力下，三名瑞典學院成員要求學院將佛洛思登松除名，在學院拒絕這一請求後，三人提出辭職。

實際上，自1786年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三世創設學院以來，成員一直是終身制的。1989年，艾哈邁德·薩爾曼·魯西迪因作品《撒旦詩篇》而被伊朗精神領袖賽義德·魯霍拉·霍梅尼下達追殺令。瑞典學院拒絕譴責這一行為後，三名成員提出辭職申請，被學院拒絕。2005年，瑞典學院成員克努特·阿倫因不贊同2004年諾貝爾文學獎頒給奧地利作家艾爾弗雷德·耶利內克提出辭職，瑞典學院對其置之不理——克努特·阿倫從1996年起便不再是瑞典學院的活躍成員，2012年辭世後，他的位置也無人接替。

瑞典學院十八世紀的終身制體制已經無法應對當下現代社會的問題了。由於不滿瑞典學院處理方式，共有五名成員宣布辭職。另有兩人因其他原因退出。迫於壓力，佛洛思登松及時任常任秘書的薩拉·達紐斯也於今年4月12日宣布辭職。

算上一直無人接替的克努特·阿倫的空位在內，瑞典學院負責諾貝爾文學獎評審的十八名成員已經有八位無法履職。現任瑞典國王兼諾貝爾文學獎世襲資助人卡爾十六世·古斯塔夫宣布將對瑞典學院進行改革，但就現狀而言，今年的諾貝爾獎文學獎只能被耽誤了。

值得一提的是，此番瑞典學院性醜聞鬧得沸沸揚揚，除了受到「MeToo」 運動的影響，也受到了國內法律修正案的影響。

瑞典首相斯蒂凡·洛夫文2014年執政以來一直在準備對瑞典做出歷史性的改革，其中一項就是修改對性侵犯的界定。就在對阿爾諾的指控發出後的一個月，瑞典議會將修改性侵定義提上會議日程。修改後，強姦罪的構成要件，不再必須包含對受害人使用暴力、進行威脅、或利用受害人的弱勢地位，如果性行為沒有得到雙方口頭或以實際行動表現出的同意意思表示，即有可能構成強姦。這項法案已經於今年3月頒布，並將於今年7月1日起正式施行。

2012年6月起受到兩名女性的強姦指控後，維基解密創始人朱利安·阿桑奇放棄保釋，潛逃至厄瓜多駐英國大使館尋求避難，以避免被引渡至瑞典。隨著瑞典修法獲得通過，阿桑奇案再次引發關注，也從一個側面證明新法對於仍在訴訟時效內的性侵案件具有追溯力。但新法並未減輕被害人的舉證責任，所以受到十八人指控的阿爾諾能否進入司法視野，尚未可知。

瑞典是全球性別差距最小的國家之一，根據世界經濟論壇《2017年全球性別差距報告》瑞典位列全球性別平等國家的前五位。在瑞典官方關於國家性別平等狀況的介紹中稱，「性別平等是瑞典社會的一大基石，它意味著男女兩性在生活的各個方面都擁有同等的機會、權利和義務，每個人均有權工作並養活他們自己，兼顧事業和他們的家庭生活，而且無需擔心遭受虐待或暴力。」

官方說明中「無需擔心遭受虐待或暴力」並不是政治謊言，但想要真正實現它仍然任重道遠。諾貝爾文學獎風波的直接原因在於機制僵化，但根源在於成員伴侶的性醜聞。由此可見，即便在一個法律積極改革、性別平等狀況全球名列前茅的國家，女性仍然無法擺脫權力結構下被支配的不利地位。想要從根本上滌盪社會積弊，僅靠立法和法律制裁的事後懲罰是遠遠不夠的。法律制裁固然會起到一定威懾作用，但如果不能進一步扭轉性別不平等的社會文化，醜聞仍然會層出不窮，並引發連鎖反應，殃及無辜。諸君，試想一下村上春樹現在那「平地風波聽受慣，頻年哀樂事心違」的心情吧！

（文/戴桃疆）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