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的人都不知道，在景德鎮買的瓷器並不產自景德鎮！

夜幕逐漸降臨，這天的夕陽格外美。景德鎮的陶藝街逐漸染上了光暈，和白天相比，夜晚的陶藝街更加多了幾分創造的藝術氛圍。

夜幕降臨下的陶溪川

一波一波的人來過景德鎮，走過陶藝街、陶溪川、三寶村、陶瓷城和國貿。欣賞過、了解過，也不忘帶一些景德鎮瓷回去。但有多少人能夠買到真正的景德鎮瓷呢？買的不是景德鎮瓷，那到底買的是什麼呢？

▎現象：外地遊客大部分竟然買的是德化瓷

「很多遊客不知道，心心念念要來景德鎮買瓷器，結果花好多錢在國貿、陶瓷城買一大堆德化白瓷回去，還一身歡喜。」在景德鎮做瓷多年的賈先生聊到這個問題時，總是會替遊客們覺得不值，但是又不能明說。

為什麼外地遊客買的大部分都不是景德鎮瓷呢？我們在景德鎮了解到，除了景德鎮傳統的學藝者、求藝者和制瓷者外，來自潮州、德化、河北、山東、佛山等地的瓷商都會在景德鎮尋找機會。也就是說，在景德鎮同樣能買到其他地方的瓷器。

景德鎮古窯址

而從景德鎮的歷史地位來看，景德鎮從漢朝開始燒制陶器、東晉開始燒制瓷器，窯火千年不斷，到了宋、元兩代迅速發展，至明清時期已成為全國的制瓷中心，被譽為「瓷都」。

哪怕是現在，景德鎮仍是中國名副其實的瓷都，全國乃至世界其他地區的陶瓷行業者大量彙集於此。

如今，景德鎮更多是一個陶瓷集散地了。在景德鎮，除了傳統的景德鎮瓷，其中最多的當數德化白瓷。

「其實外來遊客也搞不清楚什麼是景德鎮瓷，什麼是外來瓷，只要性價比高，不會講究那麼多。」賈先生在旺季的時候經常接觸外來遊客，他說很多人都是抱著這樣的心態。

▎進入：他們為什麼一定要來景德鎮？

景德鎮作為「瓷都」角色，匯聚全國各地人來景德鎮做瓷器生意。而德化、潮州人在短時間內大規模湧入景德鎮的情況大概是在2004年左右，在2007-2008年達到高峰。

那他們為什麼要來景德鎮呢？到底是有什麼契機促使他們來到景德鎮呢？

在這裡，就不得不說一下相關的背景啦！

新中國建立後，景德鎮長期以來為了國家出口創匯，一直主要加工生產的是藝術瓷、大宗瓷器，涉及普通百姓使用的日常用瓷較少有出產。

大概到了大約上世紀90年代，景德鎮的國營瓷廠陸續改制解體，瓷廠里的能工巧匠紛紛自謀出路，一部分師傅在依舊做著大件藝術瓷的同時也開始了日常器皿的製作，其中就有茶具。

一壺三杯，潮州傳統工夫茶茶台

起初景德鎮製作的茶具大多是北方地區常用的大茶壺、大茶杯、大蓋碗。隨著南方工夫茶的普及和茶文化的傳播，消費市場開始對茶具有了更高的審美追求，紛紛把目光投向了瓷都景德鎮。

大概在2000年初，景德鎮人開始製作更適合南方工夫茶的精巧茶具，並且憑藉著精湛的技藝及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美感征服了一大批精瓷美器的追求者。景德鎮的茶具大受追捧，價格也格外高。

潮州人在景德鎮燒制的潮州杯子

也正是這個時候，商業嗅覺靈敏的德化人和潮州人意識到景德鎮茶具的商業價值，開始漸漸進入景德鎮銷售茶具。

作為第一批進入景德鎮經商的德化瓷商王先生說，「當時覺得景德鎮是一片藍海，制瓷技藝、傳統工藝水平都非常棒，不過就是成本太高了。正好，德化的工藝化生產可以解決成本問題。」

▎初聞：披上景德鎮瓷外衣的德化白瓷

據了解，德化、潮州的瓷商，他們銷售的茶具一部分是從自己的家鄉運到景德鎮的。只要在茶具底部燒上「景德鎮制」印記，就相當於鍍了金，價格就可以翻幾倍到幾百倍，普通消費者不明就裡，同樣買賬。但是這些茶具和景德鎮的相關係數幾乎為零。

當然，在市場上，我們還能看到有些茶具在底部印有「景德鎮彩」四個字。景德鎮當地人告訴我們，傳統的景德鎮瓷一般會在底部刻上「景德鎮制」的字樣，而刻上「景德鎮彩」字樣的茶具也就表示了這個是德化瓷了。而這也是景德鎮瓷器行業裡面大家都知道的潛規則。

「很多人說我們做的瓷器是德化瓷，和景德鎮沒有什麼關係。我們只是把家鄉的瓷土或坯運到景德鎮，但後期的製作如手繪、上釉、燒窯等工序都是在景德鎮完成的。像這種，應該怎麼定義呢？」

▎探尋：成本1元的德化白瓷杯，景德鎮可能10元一個坯都買不到

經常往返德化和景德鎮兩地的瓷商劉先生聊道，「德化白瓷蓋碗，10多塊錢一個，但是如果是用景德鎮傳統的土、坯，哪怕是機制，成本都要40多。」為什麼差距會有那麼大呢？

我們知道，景德鎮的坯土成本很貴，如果是遵循傳統景德鎮瓷器製作工藝，那需要手工製作，生產效率很低。而德化、潮州的茶具製作很多工序都已機械化製作，生產效率之高是手工製作者難以想像的。

總體成本大概在1塊錢左右的德化白瓷杯

「拿燒結率來說，德化人做的東西溫度低，比如這樣一個杯子燒100個的話，可能只有五六個廢掉。但是傳統景德鎮製法就不一樣了，可能一半都沒有。」劉先生繼續聊道，「還有像市場上常見的這種德化白瓷杯，成本可能一個在1塊左右。可是在景德鎮，連一個坯都拿不到。」

一窯正在燒制的德化瓷

在採訪中，我們了解到，其實出口的德化白瓷不乏精品，但是也不止一次聽到德化白瓷以低溫、低價、低損耗率俘獲了一大批瓷商和消費者。

經常去逛景德鎮的星星，看著景德鎮賣德化白瓷的專賣店，還是有些呲之以鼻的，「來景德鎮，肯定要買傳統的景德鎮瓷呀，買德化瓷，在網上就可以解決問題。」

作為傳統景德鎮的制瓷人張先生說：「不過不可否定，德化白瓷近年來做出來的東西越來越漂亮，對於一般消費者來說，外相漂亮，價格又不貴，誘惑力還是很大的，作為日用瓷還是可以的。不得不說，德化人的經商頭腦還是很厲害的。」

▎憂思：定位不同，最怕景德鎮淪為瓷器工廠

已經在景德鎮呆了3年的王先生，家鄉就是德化。他在景德鎮有一個制瓷工廠，因為家裡是做工廠出身，他想把工廠那一套的管理方式運用到景德鎮來，但是最終發現，執行起來會很難。「畢竟不是同一體系，我只能從家裡那邊帶人過來，不用景德鎮本地人。因為管理起來，會很難。」

德化白瓷定位更加生活化，以性價比高獲得一般消費者的喜愛。而景德鎮走的還是傳統路子，以匠人之心，精細精工的魅力，獲得一大批茶友們的追捧。

一名景德鎮傳統制瓷人正在拉坯

土生土長的景德鎮瓷商張先生告訴我們：「從做生意的角度，純粹是為了賺錢，對我們來說，是不大可能的。尤其是長線經營，做口碑、做品牌，像德化這種運營模式，我們是不願意做的。傳統優秀的東西，我們必須要堅守！」

也有不少景德鎮傳統制瓷人擔心，「如果德化白瓷有一天佔領了瓷器的低端市場，然後大家都來打價格戰，那就是景德鎮的悲哀了，景德鎮離瓷器工廠的路子也不遠了……」

▎分析：區域融合，地域區分不再明顯

曾經，景德鎮瓷器的加工，從瓷土的挖掘提煉到拉坯繪畫燒窯，有紛繁複雜的七十多道工序。隨著工業、科技、創新、效率等元素的加入，景德鎮瓷器的製作也變得簡單化，所出瓷器與景德鎮的相關係數也在不斷改變。

一個在景德鎮制瓷多年的潮州人說，景德鎮的最大優勢是手工，很多德化和潮州的瓷商也會從景德鎮當地請一些手工藝者去到德化和潮州的瓷廠進行其中一些工序的製作；也有一部分景德鎮瓷商從德化和潮州引入原料和拉制好的坯體到景德鎮進行後續加工。

景德鎮工藝技術的走出去和外地原料的引進來，彼此之間有了越來越多的融合，區域分別也會逐漸弱化。現在許多瓷器里，往往既有景德鎮元素也有其他地區的元素在裡面。

「很難說，德化白瓷和景德鎮分得那麼清楚，其實主要還是看需求！如果你的東西做得好，成本又低，對於大家都是好事。」

▎建議：如何在景德鎮買到真正景德鎮瓷

「如果不是內行人，只是一個普通的消費者或者遊客去到景德鎮，要怎麼樣才能買到品質較好的茶具呢？」當小編向那些景德鎮瓷商求教時，他們大多認為這需要眼力和經驗，並給了一些大概的建議可做參考。

首先要選對地方，盡量避開去景德鎮那些大型的瓷器批發市場，例如國貿和陶瓷城，最好去一些有名氣的、以做創意為主的陶藝街、陶溪川、三寶這些地方挑選。

左邊黃色有稜角的杯子產自德化，右邊的青白瓷產自景德鎮。

人稱「景德鎮鬼街鍾馗」的徐向東告訴我們，其實現在隨著景德鎮瓷和德化瓷的融合，有些普通消費者很難辨別清楚。但是如果要初步辨別德化和景德鎮瓷的區別，以茶杯來舉例，可以從製作工藝、花色、釉面三方面來區別。

從製作工藝上來看，德化陶瓷製作工藝不會有拉坯這道工序，也很少手工製作，多用壓坯、注漿、印坯的方式。而景德鎮傳統陶瓷，大部分都是手工製作。同樣大的一隻杯子，景德鎮瓷要更加有質感。

另外，也可以從是否手工製作來辨別。德化窯大部分是印坯工藝，而景德鎮大部分還是手工製作的。可以用手從底足這個地方摸一下，如果是機制的話，會給人均勻、輕薄的手感，而手工比較有分量感一點。

機制杯子在撇口會有一個厚度，這是因為機器生產的原因，會保留下來這種特徵。

手工杯子會從下厚到口沿薄的一個延伸。這是一個看是不是手工的一個簡單手法，但不是絕對的。

從花色來看，德化陶瓷幾乎是貼花，肉眼可以看出來有網紋。而景德鎮陶瓷大部分是手工繪畫，儘管看起來會有些拙，但是不乏工匠精神。

從釉面和燒結溫度來看，德化的泥料含鐵量少，德化燒制溫度最高只能燒到1280℃，導致德化瓷燒制出來的顏色會偏黃或者更白。

而景德鎮土含鐵量更高，加上燒結溫度在1300℃-1320℃，景德鎮瓷釉面會偏青白。

還有就是看價格了，所謂一分價錢一分貨，品質好的瓷器價格都不會低，不要貪便宜。「在景德鎮，便宜絕對沒有好貨！看價格，其實是最笨的方法了，高價能不能買到好東西，就得看你運氣了。」一位受訪者頗有些無奈地說。

從價格成本來說，景德鎮瓷坯土、手工費用都比德化白瓷的貴。景德鎮是景德鎮瓷，德化白瓷就是德化白瓷，一個手制的景德鎮普通茶杯成本至少在40塊，而德化白瓷杯成本可能就在1塊左右。

沒有煉就火眼金睛的普通消費者想要在景德鎮購買瓷器，很多時候除了只選貴的，剩下的就要交給運氣了。

結語

走訪景德鎮時，我們越來越發現，從古到今，景德鎮「瓷都」的桂冠從未動搖。全國乃至世界其他地區的陶瓷行業者大量彙集於此，工匠八方來，商人來自各個地方。除了能買到傳統的景德鎮瓷外，德化白瓷、仿汝、龍泉、定窯等各種瓷器都能夠在這裡買到。

如今，景德鎮更多是一個陶瓷集散地了。

撰文／煙波綠、小米周

專業／胖鳥、徐向東

圖片／趙科佳、玉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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