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勢】馬千里 | 歷史的弔詭：台灣到底是誰的台灣？

馬千里

游弋化外的台灣

為佐證官方「台灣自古是中國領土」的說法，很多專家援引了《三國志》、《隋書》中關於「琉求」的記載。

其實，並無可靠資料證明當時所說的「琉求」就是台灣，很可能是現在的琉球群島一代。

實際上，即便在中國疆域最大的時期元代（如果元朝算中國朝代的話），台灣島也沒有納入政府統轄，可能是版圖太大，看不上這個小島吧。

不過，元代倒是在澎湖幾個小島嶼有建制，歸屬福建，卻與台灣島無關。

比較讓人奇怪的是，中國人對更遠的日本都早有航海記錄，而對僅僅海峽之隔的台灣卻看不到一般。

台灣作為化外之地，自己沒有建政，也不統屬於誰，這種情況一致延續到明代。

陳第的《東番記》

到了明代，台灣不再安寧，這裡成為各地海盜的據點。

外籍的海盜主要有荷蘭、西班牙、日本人，這些海盜多以武裝商業公司的形式出現，搶劫過往商船，騷掠大陸沿海，多以台灣及周邊島嶼為據點。其中尤以日本海盜為甚。

台灣真正納入大明政府視野，還要拜海盜所賜。

由於與倭寇的周旋，大明政府才認識到台灣、澎湖為海防戰略要地，但並未駐兵，也未設置行政官制。

這個時候的台灣，也談不上屬於中國，倒是由西班牙、荷蘭人同時或先後劃界為制。但由於荷蘭和西班牙人以商業公司或海盜名義出現，並非政府行為，也不能算其殖民地。

這種狀態，在大明看來就是化外之地，因而稱其為「東番」。

有個叫陳第的福建書生，曾隨軍往閩南平定日本海盜，不料被颱風吹到台灣本島，一年後回到大陸，寫下《東番記》，是為最早關於台灣風土的描述。時在1603年，明神宗在位之時。

這段時期，台灣才是與中國政府有了密切聯繫，但仍未歸屬。

海盜與漢奸鄭芝龍

除了外籍海盜，福建本土也有一個大海盜，叫鄭芝龍，在沿海和台灣建立根據地，打下好大的產業。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鄭成功的老爸。

鄭芝龍發跡前曾作為荷蘭人的嚮導和翻譯官，這個身份與侵華期間的漢奸無二。不過時間不長，就改投其他海盜集團，然後拉杆子自己創業了。

大明政府對鄭芝龍剿撫並用，最終鄭芝龍接受招安，成為大明官員。鄭成功也得以入南京國子監太學讀書，拜當時南京禮部尚書錢謙益為師。

一家人洗白白了。

鄭芝龍做海盜時積累了大量財產，還資助大陸一批人移民台灣。這些財力和人力，後來都成為鄭成功攻台的助力。

荷蘭人的台灣

荷蘭海盜的勢力越來越大，屢犯沿海，引起大明政府發飆，大軍過處，荷蘭潰敗，退居台灣，趕跑西班牙人，台灣成為荷蘭殖民地。時在1624年。

台灣作為荷蘭殖民地，一直到鄭成功的大軍趕到台灣。鄭成功不是來救台灣人於水火的，是來避難的。

抗清名將鄭成功

吳三桂引清兵入關，崇禎自縊。明朝舊臣立新帝定都南京，史稱南明。南明皇帝為拉攏鄭成功，賜國姓朱，封忠孝伯，此是「國姓爺」的由來。

鄭成功大享恩榮，立志圖報，率軍抵抗清兵。但大勢已去，漸漸敗退福建。幾經惡戰，終為不敵。這才引兵趕跑荷蘭人，攻下台灣建立政權。

大陸教科書稱鄭成功「收復」台灣，其實用詞不妥，因為明代並未在台灣設制，台灣談不上是大明國土，何來收復之說呢？

鄭成功在台灣建立承天府，改台南為東都，作為大明臣屬，伺機反攻大陸，恢復大明。

這種心態，大有蔣介石敗退台灣的味道。

鄭經的台獨

但不久，鄭成功去世，其次鄭經繼位，不再奉立已無實際意義的明帝，而自立為王，改承天府為東寧府，與大清互不統屬。反攻之志漸無。

國外稱台灣為「東寧王國」，而清政府則稱之為「東寧省」，如當今大陸稱「台灣省」一般無二。

「一中各表」在那個時候就有了。

兩岸都承認是一個「中國」，不管有無可能，但鄭氏必須宣稱台灣和大陸都是大明國土，早晚要光復大陸。而大清則認為台灣和大陸都是大清國土，遲早要收復台灣。

但在鄭經腦子裡台獨和大明，一直是個迷糊概念。承認大明，已不現實。台灣獨立，又顧及道統法統。實在也是糾結，很像目前的台灣境地。

又一個漢奸施琅

施琅，鄭芝龍、鄭成功、鄭經三代老臣，投降大清，做了漢奸。

清政府委派施琅攻取台灣，施琅到底是鄭家兵，以鄭成功攻台故技，登陸台灣島，擊潰鄭家軍，戰領台灣。1684年台灣正式歸入大清版圖，設台灣縣等三縣，歸屬福建省。

如果我們把清政府視為外族入侵，那麼此時的台灣儼然歸屬外族。如果我們把大清視為中國政府，台灣才真正於此時歸於中國版圖。

這事兒，說起來也比較糾結。

為了台灣自古是中國領土，我們承認大清也是中國吧。

被拋棄的台灣

時光到了1895年，清政府氣數將盡。清政府以一紙《馬關條約》將台灣割讓給日本，台灣被拋棄。

台灣是被清政府拋棄，還是被中國拋棄？

如果說是被殖民政府大清拋棄，那麼台灣什麼時候歸屬的中國？

如果說是被中國拋棄，那麼，現在怎麼好意思又來說統一？

說起來都是恨啊。

鄭成功的父親是海盜出身，曾為荷蘭人的翻譯。鄭成功從荷蘭人手中拿下台灣。鄭成功的母親是日本人，鄭成功身後，台灣到了日本人手中。

冥冥之中，好像有些什麼。

這就形成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日本人推崇鄭成功，因為鄭成功有日本血統，可以藉此合理化殖民統治；

台灣人不反感日本人，因為鄭成功本來就有日本人血統，並且台灣是被清政府拋棄的，恩斷義絕了；

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都推崇鄭成功，可以把鄭成功佔據台灣看做台灣納入中國版圖的節點，稱為「收復」，「自古」就會「古」一些。

明末之後的台灣，實在與日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尤其在日本直接統治下長達半世紀。好多台灣人哈日，並非可以漢奸思維來簡單理解啊。

內戰期間的台灣

1945年，日本戰敗，中華民國政府接收台灣。這是台灣首次被正統的漢民族中央政權納入版圖，貨真價實。

但「自古」要是從這裡說起，確實顯得太粉嫩了。

然而，這個時候，內戰很快就開始了。

在台灣，1947年，國民政府警員誤傷台北煙販，激起民憤，2月28日大罷工，遭政府鎮壓，火上澆油，爆發全島大規模武裝暴動。3月5日，21軍登陸台灣，嚴酷鎮壓，3萬多起義軍民被屠殺。

僅僅時隔兩年，正是屠殺台灣軍民的中華民國政府把台灣作為安身之地。

我說，你們好意思來，考慮台灣人的感受么？

蒼天有眼，終於有一天，台灣結束了蔣家獨裁政治，走向民主和富強。

曾經的亞細亞棄兒

台灣，從來沒有安生過。

被西班牙、荷蘭外族佔據；被鄭成功的大陸流亡政權侵佔；被大清這個外族收入盤子；被日本人殖民統治；被殘殺台灣人的國民政府作為敗退之地。

島外的風雲際會，島外的征戰逐鹿，你們的事兒，與我何干？

但，誰強勢誰就要侵佔台灣。

但，誰戰敗誰就要利用台灣。

你們有誰真對台灣好？！

台灣有土著人，有明清移民，有外國移民，現在又有新移民。

大陸，是部分台灣人的祖國，大陸又何曾不是台灣人的心悸？

想起大陸啊，時而吟唱鄉愁，時而驚做惡夢。

從棄兒到香餑餑，台灣到底是誰的台灣？

但，台灣人必須明白的一點是：分裂終將結束，統一是兩岸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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