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有些文物我們看不到 ？

為什麼有些文物我們看不到騰訊文化2016-01-05摘要]啟動開放前缺錢與開放後長期維護的風險，也許是諸多文保部門不敢輕易提出向公眾開放的原因。文保法草案規定，地方財政須對文物保護和利用負有責任，這可能會讓一些地方政府壓力山大。作者 馮翊近日，儘管文化部官微默不作聲，但由該部門主導的《文物保護法修訂草案（送審稿）》（以下簡稱草案）向社會公開徵求意見的消息，還是被人注意到了。草案提及，國有文物保護單位應當儘可能向公眾開放。相比現行文物保護法，這一條是新增的內容，如果該草案最終獲得通過，那麼類似故宮、一些名人故居、歷史文化遺址、古墓葬等文物保護單位，都「應當儘可能向公眾開放」。有人會問，旅遊所到之處，我們不都能夠參觀歷史遺迹嗎？這個法條是否顯得多餘？恰好相反，規定倚靠的正是一些國有文保單位開放力度不夠的現實，而「儘可能」三字，又道盡了文保工作的苦衷。

故宮迄今尚難實現百分之百向公眾開放。預計2025年故宮博物院百年院慶時將實現85%的開放。一、文保法要求文保單位見光，並不是空穴來風1、國保單位對公眾開放數不到一半人們旅遊時除了目睹大好河山，還會參觀文明遺址。要想獲得「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的現場體驗，沒有文保單位（主要是石刻、墓葬、故居、文化遺址等不可移動文物）的幫忙是很難實現的。然而熱愛歷史文化如你，也別過早驕傲，因為你所看到的，也許連已發現文物數量的一半都沒有。去年9月，時任國家文物局局長的勵小捷向《學習時報》透露，全國4296處國保單位也僅接近50%對公眾開放。事實上，如果具體到地區，如省級、市級文保單位，向公眾開放的更少。以文物大區北京市為例，2014年時任該市文物局局長的孔繁峙說，北京市市級文物保護單位40%被佔用，王府是北京非常重要的文物種類，然而十幾座王府，當時只有恭王府面向社會開放。「區縣級的佔用就更多。」為古都北京撐面子的，也就是一些大家耳熟能詳的故宮、長城、天壇、明十三陵、頤和園等國寶級文物，這些文保單位也有至今尚難百分之百向公眾開放的。文保單位藏著掖著的情況十分普遍。吉林長春的12家涉日建築單位，均是國保與省保，但直到2014年9月3日抗戰勝利紀念日才對外開放一天，一位居民在偽滿建國忠靈廟舊址附近生活了十幾年，才進來過兩次。浙江紹興至今仍在文保官網上誇耀，「我縣境內有國家級文保單位5處，省級文保單位13處、縣級文保單位67處、歷史街區2個、縣級文保點94處」，得到認定的縣級以上文保單位共有85處，然而「開放文保單位6處」，公眾能看的不到十分之一。

省級保護寧波林宅普通人不讓進，被質疑商業經營。2、一些見不得光的文保單位被用來謀利網友@寧波楊律師曾發問：「文保單位不應該開放嗎？不然其藝術價值怎麼體現」？其實在一些有關部門眼中，開放與體現藝術價值不矛盾，文保單位可以開放，但只對一小部分人開放，藝術價值可以體現，但只對一小部分人體現。不向公眾開放的文保單位用處更大。想必很多人都想到了：文保單位管理部門將建築類的文物出租給企業經營，做成高檔私人會所。故宮曾被曝建福宮內修建私人豪華會所，要放現在就不算大新聞了。中央曾三令五申取締高檔私人會所，而故宮附近的兩家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寺廟嵩祝寺及智珠寺頂風作案，不向公眾開放的部分區域，用來提供高檔消費。相同命運的還有于謙祠，它正準備裝修成私人會所時被媒體逮了個正著。孔繁峙慨嘆北京市級文保有四成被佔用，所指可能不僅僅是被機關、住戶佔用的部分。如此為之，有關部門與企業參與利益分成是免不了的，如2013年寧波的一家省級文保單位林宅曾被有償出租兩年，企業須向當地房管局每年繳納35萬元的租金。《人民日報》曾呼籲說，各地應「打開文保單位的大門，讓公共監督有用武之地。」但是浙江文物局一名工作人員說，國家法律並沒有明文規定省級文保必須對外開放。應該說，這名工作人員道出了個中緣由，文保向公眾開不開放，不受法律約束。現在入了草案，能否撬動壓在文保單位頭上的利益？但據說觸動利益比觸動靈魂還要難，各部門的執行力可想而知，所以法條在「向公眾開放」之前，鍵入「儘可能」三字，可謂道出了文保工作的苦衷。二、開放僅要求「儘可能」背後，是高額的實施成本1、文保部門要擺平很多強勢部門文保單位若要向公眾開放，需要擺平的不僅僅是部門與企業之間勾連的利益，還有各級部門權力的層層關卡。多頭管理一直是為人詬病的中國特色，文保單位亦是如此。草案儘管寫明文保工作的主管單位是文物行政部門，但在具體執行過程中，它還得看「公安機關、海關、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和國土、海洋、建設、規劃等主管部門」的臉色，其中工商行政、建設、規劃部門與文物部門往來最為密切，違法處罰、文物拆與留的權力，都握在它們手上。如果遇有國有文保單位被企業經營，文物局執法遇到的阻力勢必相當巨大，因為建設、規劃部門很有可能在其中沾有利益。

吉林長春偽滿建國忠靈廟舊址平時總是大門緊鎖，曾在2014年抗戰勝利紀念日當天開放了一天。其他涉日建築單位也在當天首次開放。由於一些建築遭政府機關佔用，開放經過省級協調與統籌才實現。這還並不是最高層級阻力。文物局若要實現政府機關佔用的文保單位向公眾開放，不啻「虎口索食」。長春在1948年之後，一些部門徵用了諸多偽滿建築辦公，直到2014年仍然占著。2014年9月3日實現12家涉日建築單位對外開放一天，是文物部門、旅遊局與「文保使用單位」反覆溝通的結果，沒有省級協調與統籌就很難辦到。然而退一萬步講，即便文保部門在上述所有關卡中通關，還要過最後一關——文保單位本身的問題。2、開放之前要錢維修，之後要錢維護文保單位經年累月無人照看，難免留下巨大安全隱患，若對外開放，保證文物與公眾安全是首要考慮的條件。上海市現行《文物保護條例》把遊客承載標準、文物安全當成是文保單位對外開放的前提條件。但將一個年久失修的文保單位修舊如舊，又要消除各種隱患，還能保證遊客參觀秩序，最需要的人和錢，但歸根結底還是錢的問題。

北京景山公園壽皇殿。去年10月，北京文保部門計劃投入修繕的款項達8000萬元。別小看這筆錢，國保單位宋慶齡在重慶的故居，愣是花費了當地三個月的時間、300多萬元進行維修才得以重新開放，而北京重新修繕景山公園的壽皇殿，也投入了8000多萬元。與有錢城市的大手筆不一樣，許多地方文保部門處於弱勢，缺錢也缺人。去年11月曾任國家文物局長的勵小捷說：「文物行政部門人員編製嚴重不足，有13個省為處級建制，有4個省的人員編製不足10人。全國45%以上的縣、市，包括一些文物資源十分豐富的縣、市，既無文物行政部門，又無在編文物幹部。全國各級文物行政執法人員不足千人，只有16個省的文物局設有執法處室。文物保護專業技術人員極為短缺。」還有缺錢：「各級政府對文物保護資金的投入與文物保護需求相比，缺口仍然較大。」文保單位開放之後，地方政府可以實現「創收」，但同樣要付出文物維護的成本。去年一場大火燒毀了雲南省600多年歷史的拱辰樓，地方政府就斷了一大財源，之前的努力付之一炬。啟動開放前缺錢與開放後長期維護的風險，也許是諸多文保部門不敢輕易提出向公眾開放的原因。現在，草案又規定，文保單位開發、維護，本級財政與上級財政均負有財政補助責任，發展文物事業必須編入地方財政預算。這可能會讓一些地方政府壓力山大，畢竟它們本不情願拿錢去發展見效慢的文保事業，何況有時財政還捉襟見肘。所以，申報世界文化遺產或許最好的選擇之一：地方政府可以拿到額外的錢，而文保部門也毋須看其他強勢部門的臉色，只是，本國歷史文化載體需借外力呈現，不得不說是一大諷刺。結語一些城市熱衷打造文化名片，強拆舊建築，新建諸多仿古建築是一大手段，而由此引發的諸多社會矛盾讓地方政府苦不堪言。其實不必捨近求遠，地方只需花錢把那些未見光的「文保單位」整理一番，讓它們容光煥發迎接天下客，它們留給你的也許不只是文化的財路，還有傳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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