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外教和美高，都教不好中國人英語？

有家長看了我們的視頻課程後，不無遺憾地說：周老師，你們的課程很好，要是外教講的課就更好了。言下之意很明確：外教的全英文講解肯定優於我們中教使用的雙語講解。

但她不知道，我們是故意使用中教，並使用雙語進行錄製的。如果單從成本或資源的角度考慮，在波士頓我們能找到很多非常優秀的外教。他們可以操一口純正的波士頓腔或倫敦腔，並且價錢比我們的中教要便宜得多。

但我們在經過大量的調研，並結合我們的實際教學經驗後發現：外教，無論優劣，都未必適合教絕大多數的中國中學生英語。而美高，也只適合那些入學前已經解決英語問題的學生。如果要以英語學習為目的，還是以英語基本功紮實的中教為好。

下文就是我寫於兩年前的一篇舊文，放到今天來重發，一樣不過時。其核心的要點是：一個好老師，要和學生有empathy，能深刻準確地理解體會學生的困惑與難處，這樣才能教好英語。而外教無論是在文化層面上，還是語法層面上，他們都難以和中國學生產生empathy（共鳴）。這就好比一個喝咖啡的上海老克勒怎麼可能和一個吃大蒜的鐵嶺農民講得清上海灘上的故事。

當然，如果外教本身的素質低下，那就更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上英美高中就一定能學好英語嗎？答案是不一定，甚至是幾乎不。我知道這個答案會讓很多家長困惑甚至失望，但我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告訴家長，讓家長和學生早做準備總比孩子學習三四年後去面對殘酷的現實要更好。

因工作關係，接觸了很多就讀於英國或美國的私立高中的中國孩子。我發現，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在經歷了3-4年的英美高中的學習後, 英語能力（口語和聽力除外）並未有顯著的提高。一些學生在美國高中里的功課接近全A，但SAT就是過不了2000分。不是說這些孩子不善於標準化考試，而是他們的英語真的不好。這是一個相當令人困惑的情況。為什麼全英文教育未能達到家長們的預期效果呢？在深入了解我在英美高中的學生的學習情況後，我對這個問題做出了如下的分析，供各位讀者參考。這未必一定正確，但相信應該有助於家長和同學們思考一個問題：我們如何才能更好地為美高學習做準備？

其一，從技術層面來看，國外的高中缺乏適合中國人的英語課。這聽起來很荒唐，因為很多受教育的父母都相信要真正學好英語，唯有置身於純粹的英語環境。可是，他們忽略了一點：純粹的英語環境塑造出純粹的英語有一個前提條件——你需要把英語當做母語或者准母語來學習。因為，從語言學的角度來看，學習母語和學習外語是存在本質的不同的。就像我們學習中文，從不學習語法。而老外學習中文，卻要從主謂賓學起。因此諸如「飯你吃了嗎」「你飯吃了嗎」「你吃飯了嗎」「吃飯了嗎你」之類的句子絕對會把老外逼瘋，而我們卻坦然處之。同樣地，在英美高中學英語也是如此。在這些私立學校，他們的英語課無不是從內容、主題和寫作手法等層面對文章進行剖析，卻幾乎不會涉及到語言本身。正如我們的高中生讀魯迅的「紀念劉和珍君」之類的文章，老師可能會分析魯迅「時光永是流逝，街市依舊太平」的背後含義，卻不會有一個老師會來分析為什麼「街市依舊太平」這句話中其實是省略了謂語動詞「是」。因此，可以想像：語言功底尚未紮實的中國孩子，一下子進入到這樣的環境中，不但沮喪且會基本失去徹底掌握語法的機會。要知道：英語是一門高度格式化的語言，其內在的邏輯和結構比中文要規整和嚴格得多。如果語法不能完全掌握，就難以寫出純正的英文。

一些讀者可能會提及國外的ESL課程。的確，很多高中提供ESL課程。但這些課程卻往往過於簡單。從ESL課程出來就直接扎入正規的高中英語課，期間的跨度非常大，很多學生都不能很好適應。另外，很多中國學生反映，外教教授的英語課上，對於語法的講解要麼是過於粗略，要麼是缺乏針對性，常常是隔靴搔癢。究其根本，還是因為這些外教作為English Native Speakers，他們無法體會我們這些把英語作為外語的學習者的難處。例如，美國人幾乎不會誤用he／she，而中國學生常常誤用。美國人對於各種從句結構從來是脫口而出，但很多中國孩子在美高學習四年後還弄不明白定語從句什麼情況下可以省略that。因此，當我們看到很多中國學生，到了英美後的第一年的ESL成績都還不錯，但其後選擇的正常難度的英語課以及其他一些對閱讀和寫作要求比較高的課程，往往成績平平。最近我接觸了一個在美國讀書了三年的美高學生，托福考了112分，其中口語滿分。但在做SAT的語法部分時，完全沒了方向。她對於一些常見的語法現象，例如虛擬語氣，就掌握得很差。後來我仔細考察了她的閱讀，發現她的閱讀也存在明顯的問題，主要是對一些難度稍高的辭彙或者常見辭彙的生僻涵義理解不夠準確。例如intent，除了有意圖之意外，還可以做形容詞表示特別想要、特別專註的意思，attend除了有參加之意外，還有伴隨（accompany）之意。因為美國高中的英語課不會對語言本身進行教學，而學生也不習慣細扣辭彙，導致很多辭彙和語法的盲區被一直保留了下來。這導致很多美高學生的英語學得其實很粗糙。

其二，美國高中的課程，雖然是全英文教學，但對英語基礎不夠紮實的學生而言，很難有根本性的幫助。數學和理科學科的英語多為基於學科專業辭彙的簡單英語，對提高閱讀和寫作能力並無明顯幫助。至於美國歷史和文學等課程，則基本是專註於內容和觀點層面的討論，並不會涉及英語語言本身。當然，我在工作中發現有一些美高的老師（包括理科的老師）也會因為學生作業中的英語語言問題，對學生的作業做出不利評價。但他們幾乎不會給學生進行語言文法上的修改。這也導致很多學生明明知道自己的英語有問題，卻無從提高。

其三，必須要充分考慮處於青春期的孩子在國外學習生活時，巨大的文化差異給造成的挑戰甚至是被邊緣化的風險。我發現，好多中國學生，即使在美國呆了10年，仍然無法融入美國的社會，談得來的白人朋友，還是屈指可數。作為一個少數民族和異類文化生存在異國他鄉，如果成績不是很出眾，或者天生就是一個社交天才，學生往往都會面臨很大的被邊緣化的風險。他們會變得不願意和同學交流，也不願意和老師交流。因而，他們的精神世界永遠都充滿了困惑和矛盾。被這樣一種情緒統治，幾乎沒有可能學好英語。這樣的學生多嗎？很多。現在大量的富裕家庭已經傾向於提前把孩子送入英美的高中進行學習。他們中的相當部分，在英語上是準備不足的。在這些孩子的心智和英語能力達標前，就把他們送到純英語的環境，後果往往是災難性的。我從我的一個美高學生那了解到一個令人心酸的故事：一個來自浙江溫州的學生，來美國就讀某前50名私校。英語基礎不夠好，但在充滿競爭的環境中被自己的虛榮心所累，只能靠不停的謊言來自欺欺人，最後被學校開除，家長卻以為他已經上了大學。

那難道出國上高中就不適合中國學生嗎？顯然也不是的。在實際工作中我發現，美高學生的英語能力往往呈現兩極分化：雖然相當一部分學生因為基礎不夠紮實而鮮有長進，但一小部分基礎紮實的孩子上了美高後英語綜合能力突飛猛進。畢竟，閱讀是學習語言的最好方法。而國外高中繁重的閱讀任務必然幫助學生建立優異的語感，加深對西方社會的常見主題和文化現象的了解。

寫了這麼多，很多讀者可能會困惑於我的孩子是否應該到國外上高中？這個問題很難給出一個簡單的答案。因為顯然一個比較全面可觀的評估是決策的前提條件。但在現實中，我知道很多家長在條件明顯不成熟的情況下就把孩子送到了美高。面對國內日趨嚴峻的環境和食品安全挑戰，面對越來越變態的國內的體制教育，我知道我們不能責怪家長。所以，我決定在波士頓成立善恩教育，既幫助那些卓越者追求崇高之理想，更在於幫助那些在匆忙中選擇了美高的道路而在異國他鄉掙扎沉浮的那些茫然的學子們。

（文章來自公眾號「善恩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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