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的野夫:在道義的江湖上行走

資訊影像圖片觀察書院講堂訪談在路上的野夫:在道義的江湖上行走思想報道騰訊文化2013-12-30 18:4514

【編者按】2013年12月28日,一場題為「生活在路上」的讀書沙龍在北京字裡行間書店舉辦,當代民間著史代表、著名作家野夫與著名出版人王小山、作家大冰就行走與遠方、道義與江湖、記憶與遺忘、苦難與死亡等話題展開對談。野夫表示,要翻越「有所在」的欄杆,在道義的江湖上行走,並用記憶去抵抗遺忘。以下為文字實錄:野夫:首先感謝山哥(王小山)捧場,他是寫作圈裡面著名的電影明星,演過很多電影。還有大冰專程從山東趕來,我倆神交已久,在滇西北道上一直約著喝酒沒喝成,終於在北京見面了。為什麼出版方要組織這樣三人行的對話?可能是因為他們覺得我們三個人都屬於有點另類的人群。後來我一想,確確實實有個主題放在我們三個人身上比較合適,我們都是「生活在路上的人」。山哥已經涉足二十多個國家,這對中國人來說是非常奢侈的事。我的生活也基本如此,每年差不多一半的時間都在路上。作為民謠歌手,大冰更是常年奔走在路上,比我們要全能得多。我們這樣三個人在一起來談生活在路上,來談生活在別處,在路上的人生與文學,我覺得是很快樂的事情。因為我年齡大一些,我先談談我自己。「生活在路上」隱含的價值觀是這樣:我們每個人的人生完全有另外一種活法,就是離開規定的道路。我曾引進一個法國的版權書叫《無所在的故事》。書中把人生分成兩種狀態,一種是有所在,一種是無所在。什麼是「有所在」呢?你每天的生活在既定軌道上,比如你從家裡出來到工作的地方,下班從工作的地方到固定的菜場或餐館,回家。基本是這樣三角形的生活軌跡。你的格局規定你不得不依賴這種格局而生活,這叫「有所在的生活」。另外一種狀態是「無所在」,就是當你走出家門那一刻,你是沒有方向的。也許在你轉過某個街角時會發生意想不到的機遇。它舉了一個例子,你轉過這個街角時撞見一個女孩,並把她的裙角踩住了,你們會產生衝突。你有可能因為衝突而坐牢,也有可能因為衝突而與她相愛。人生處於未知狀態。「無所在」有幾個標誌的場地:比如火車站的站台、輪船的碼頭、城市的廣場,鄉村的岔路。他們意味著遠方,意味著遠行。當人和這樣一些場地結合的時候,你就翻越了「有所在」的欄杆,來到一個未知的世界,你的命運每天都可能生活在一種你自己無法把握的狀態下。我當時看了這本書深受啟發。其實人類有無數美麗的故事都發生在「無所在」的時候,文學很大程度上是在編無所在狀態下的各種人的故事,能夠在有所在的狀態下編出的故事往往是家庭戲、室內劇,這是很有限的,永遠不如在路上的那些故事精彩。比如說無所在狀態下的《泰坦尼克號》,不同的人奔向碼頭,有的人差點趕不上,有的人拼著命要趕上。終於上了船原來已經定婚的男女,結果在這艘船上遇到了另外一個男人(傑克),於是產生了如此凄美的愛情。如果沒有傑克出現,女孩(蘿絲)會和富家子弟結婚生子,生活在被「有所在」的狀態,一切被安排註定。「無所在」給我們生活帶來誘惑,它使我們充滿了叛逆。我們在中國成長,尤其我這樣60後的人,我們從小在學校一路讀書走來,從小學就開始給我們記上檔案,記錄這個孩子表現如何?有沒有出格的言語?這個檔案基本規定了我們的人生。到大學我們也被規定國家統一分配到某一個單位……講一個真實的故事,我有個女同學是我們學校的校花,那時候剛剛恢復高考,我們的大學很小,全校男生沒有一個人不認識她的,因為她的美麗,所有男生都不敢追求她,只有仰望。前年我回到恩施,在當地當官的一個同學請客吃飯,我們再次見到了她,丰韻猶存。我和她聊天,讓我驚訝的是她大學畢業又回到當年分配的高中教書,我們81年畢業,這30年是中國變化最大的,急劇動蕩的30年,連分配到農村的老師都有各種變化。而這個女生32年來一直在這個學校教書,我倍感惋惜。我惋惜的不是她的生活,不是他離婚或蒼老,我惋惜的是她鎖死的人生。我們所有男生心目中她的命運最有無數種可能的,怎麼竟然從畢業回來教書一直到今天,她就在這個「有所在」的空間里鎖死了她的人生,也沒有見識過更多山外的世界。一個70年代末的大學生,原本她可以遠走他鄉,但她一生都守在那兒,她就像螺絲釘,命運被釘死在那兒。和她談話,你會發現已經非常索然寡味了。我們曾經是一樣起步,但是今天你在和她的交流中很難找到共同語言了。深山,因為她沒有踏上山的道路,沒有翻越過欄杆,她的一生就這樣蒼白地渡過去了。她是教化學的,我說:「你幾乎活成元素周期表裡一個新的元素,被固定在這樣一個周期表裡無法動彈。」而我是一個很早就被道路誘惑的男孩兒。我非常喜歡那種無所在的美術作品畫的道路。我有個朋友喜歡畫鐵軌,現在這他成為柏林的油畫藝術家,他的所有油畫、紙畫都有通向遠方的鐵軌、小站。整個油畫的主題就叫「在遠方」。遠方是個永遠誘惑我們的話題,遠方究竟有多遠我們不知道。但正因為遠方的未知之美使得我們盡量翻越既定的軌道去探索。就像我們的人生一樣,如果1989年我不翻越我的有所在的欄杆,可能我今天還是穿著警服的,規規矩矩每天上班下班,哪怕當了局長也依舊按照那個規律的生活、請客送禮,繼續攀升,或者過著一種完全庸俗不堪的生活。正是因為那時候我翻過了那個有所在的欄杆,雖然我為此付出代價,但生活給我提供了非常好的人生,我結識了天下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朋友。只有道路上能遇見,在家裡永遠遇不見,在單位永遠遇不見。我在監獄中的時候認識一個獄警張彪(化名),他酷愛音樂,竟然還是某市級吉他大賽的冠軍選手。有一次春節聯歡晚會,獄警和我們犯人聯歡,他用吉他彈奏《打虎上山》,讓我非常驚訝。張彪的父親曾是一名老獄警,張彪當年沒考上大學,於是承接父親看守的工作。看守是個十分無趣的生活,一直要做到退休,他們經常說的話是「你們是有期徒刑,我們都是無期徒刑」。張彪了解我的檔案,知道我是有趣的人,所以對我非常好。每次排隊間歇,張彪都會坐下來和我聊天,他說:「野哥,你早點滿刑,我們兩個到路上賣唱去,我要和你走江湖。」他不斷沉迷地練指法,他說要帶著吉他挑戰各大名家。他不想活在獄警的崗位上,因為這個崗位會限定他的一生,卻又不得不拿這份低廉的工資,付出自己的時間和青春。連獄警都像犯人一樣渴望遠方,這樣的人是精彩的。我後來沒有回訪這個叫張彪的孩子,哪天我真是想打聽一下他後來的人生怎樣了。這些年,我和小山一起見證了很多,我們到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朋友奔走在道義的江湖道上。我知道今天來現場有很多道義江湖的人,有的做慈善,有的做公益,有的做支教,有的做維權,甚至有的做人權。我相信在座的多數都是被道路誘惑的人,是渴望生活在別處的人,甚至我們在座更多的也是從遠方來到這個城市,我們在這個城市短暫地相聚,我們還有漫長的人生,這個世界還有無數的道路留給我們。我們在道路上,當你走到大街的時候,可能一個醉漢野夫在那兒邀請你喝一杯酒,去唱一首歌,或者走到麗江,邂逅一段愛情。或許還會被問到:當一個男人老到不能做愛了你還愛他嗎?這對任何人都是一個問題。我先聊到這兒,謝謝!野夫簡介:野夫,本名鄭世平,網名土家野夫。畢業於武漢大學,曾當過警察、囚徒、書商。出版作品:《塵世·輓歌》、《鄉關何處》、《身邊的江湖》、《1980年代的愛情》、《父親的戰爭》。野夫新書簡介《1980年代的愛情》這是一段發生在80年代末期的愛情故事。故事主人翁小關在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鄂西利川縣一個土家族山寨工作,偶遇了自己的中學初戀麗雯,兩人再續了一回糾葛虐心的愛戀。最終,以小關回城作結。時隔多年,在一次同學聚會中,兩人再次邂逅,斗轉星移,物是人非之後,兩人終於無法抑制深藏在內心多年的暗涌。而小關在最終明白麗雯對自己的深情後,將再也無處安放剩下的餘生……野夫回望自己的前世,將共和國歷史上那段清純時代的愛情用飽含深情的筆墨娓娓道來,讓人經由暗中淚水透視慘痛的歷史之時,明了了作家及一代人心中隱秘的驕傲!《身邊的江湖》本書是一部散文隨筆集,收納了野夫停止網路更新後的全部敘事散文。在書稿中,野夫以他特有的筆觸,描寫了獄友黎爺、社會政治運動中起伏的老譚、具有革命理想的表哥,以這些大背景下、動蕩年代的小人物命運為切入點,記錄社會發展過程中那些不能輕易被忘記的傷痛。除此以外,野夫進一步擴大視野,探討了當代教育中的缺失、台灣中仍然保留下來的「民國」范兒。(此文稿依據錄音整理,未經講者審閱,轉載請務必註明:騰訊思享會。歡迎收聽「騰訊思享會」或「ThinkerBig」公眾帳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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