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為什麼一定要他來當江南鄉試最高主持人？

曾國藩力邀李鴻章出任甲子科江南鄉試的監臨。何為監臨，即考試現場的最高主持人，現在通常稱之為總監考。為什麼非要李出任此職呢？一則李為江蘇巡撫，南京在江蘇境內。二則李為翰林出身，身份最為合適。除開這兩點外，李還是淮軍統領，他手下有數萬收復江蘇的勁勇，這是一股很大的威懾力量。試想，南京做了十二年的太平天國首都，剛剛回到朝廷手中不久，城裡一定還有不少天國的忠誠人士。南京城外，揚子江兩岸，眼下還有二十萬太平軍余部，他們決不甘心就此失敗。這場全國矚目，極具科舉意義，又更富政治影響的大考試，安保工作將會何等艱巨而複雜！這個重任，除了李鴻章，還會有誰能擔當得起！

關於甲子科鄉試的作用，曾氏在這封信里又透露一層，即「招集流亡」。這「流亡」的不僅僅只是讀書人本人，而且是他們的一家。這些年來，他們扶老攜幼逃離故園，遠走他鄉。家鄉開科取士的喜訊，不僅帶給他們有可能晉身的喜悅，更讓他們感受到家鄉真的已回到太平歲月。這些人，不僅擁有文化知識，更擁有田地財富，他們是社會穩定的中堅，是恢復舊秩序的重要依靠。兩江及東南的重建，他們是關鍵。

這封信還提到一個事情，即曾氏告誡李，對於淮軍，「切勿輕議裁汰」。不裁淮軍，既有眼下的軍事需要在內，也深藏著曾氏的長遠謀慮。野史記載，當年湘軍大裁撤的時候，曾氏安置了一批將士在淮軍部隊里。曾氏對人世間的事情洞觀一切，他的這種安排並非全無可能。曾氏死後，淮軍逐漸壯大以至於控制晚清的軍事領域，看來應是一種宿命。

原文

復李鴻章同治三年九月二十五日

少泉宮保世仁弟大人閣下：

十六日接九月十三日惠書，敬悉一切。

舉行鄉試一疏，昨日已接奉批旨。雖允許簡放主考，而聖意甚不放心，又慮及台旆不能前來入闈監臨，詢及朱學使、萬方伯能否代辦。鄙意安徽學政向無代辦之案，宜學使又無入境之耗；篪軒辦本任提調事件，已覺日不暇給，安能更兼監臨之任？務求閣下撥冗前來，主持一切。國藩七月初創此議時，不過藉此風聲，招集流亡，初不敢必其有成。一回安慶，則群士歡欣鼓舞，寧、徽、潁州三府紛紛求學使考試，以便新生入闈。迨定議寧國生童調省考試，而徽、太、潁、鳳又若東考西怨，呈訴不休。國藩觀此氣象，勢難中輟，是以聞貢院工程將竣，即一面咨請閣下監臨，一面札江西印辦試卷。今因聖意十分慎重，鄙人亦懷疑慮，特恐畫虎不成，貽笑遠近。敬求閣下速來相助，盼切！盼切！

九舍弟回籍一疏，仰蒙俞允，並荷溫綸慰問，珍葯下頒，感激曷已！現定於十月還湘。裁勇過二萬，無論何處銀錢，概盡遣營，先行給放。欠餉不敷甚巨，若今冬能勉強敷衍，則敝處人數漸減，餉源如常，明年或可漸入佳境。惟目下騰挪欠款，或用長沙期票，或用此間期票，屆時難踐成諾。來示許於蘇捐內分二三十萬串見惠，尚嫌其褊，俟相見更當請益。鄂中兵事日壞，珂鄉難望安枕，貴部留以龕定兩淮，切勿輕議裁汰。湘勇則銳氣消減，倦飛思還，稍有餘資，續即裁撤。此鄙人確有所見，幸垂採納。即請台安。

本文摘自《唐浩明評點曾國藩書信》（精裝），嶽麓書社201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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