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圓，虛幻的武林戀

陳圓圓，虛幻的武林戀 無論是在武俠世界之內，還是武俠世界之外，陳圓圓都足可稱為「第一美人」。於是，她的形象，屢屢見諸文學作品。講究俠骨柔情的金庸，兩次提及她。一次是在《碧血劍》中，她一出場就讓在場的英雄如痴如迷，醜態百出；另一次是在《鹿鼎記》中，她已經徐娘半老了，卻讓出身妓院、看慣美女的韋小寶目瞪口呆、手足無措。但是，即使擁有傾國傾城的容貌，也難改陳圓圓的悲劇命運。真實的歷史上，是否真有其人?又是否真有其事? 聲色甲天下 有的史書將陳圓圓定位為蘇州名妓，色藝雙絕，明艷出眾。這容易讓人誤解，認為其非良家女子，曾有人稱她為「戾家女子」，即出身於犯罪分子家庭。事實上，她出生於常州武進縣金牛里，一個姓邢的商人家中，取名邢沅，字圓圓，又字畹芬。她出生的那年，為明朝天啟四年。清太祖努爾哈赤正盤踞遼東，對中土虎視眈眈。 據說她年幼時，母親就因病去世，父親喜好歌曲，常請能歌善舞之人來家中，日夜謳歌不輟，竟導致破產。陳圓圓被送到蘇州桃花塢的姨媽陳氏家中，從此改姓「陳」。陳圓圓長大成人，冰雪聰明，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不過，她的人生註定是一出悲劇。 某年，江南穀物歉收，姨夫將她賣給了梨園，淪落為戲子。或許是上天註定，幾年下來，陳圓圓能歌善舞，成了蘇州玉峰崑腔班的台柱子。當時有人描繪，她飾演《西廂記》里的紅娘，人麗如花，體態婀娜，台下看客凝神屏氣，入迷著魔。很快，她就以色藝雙絕，名動江南。 在蘇州，她遇到了人生中的第—個男人——大名鼎鼎的冒辟疆。此人才華橫溢，風流瀟洒，為明朝「四公子」之一。閱盡無數美女的冒辟疆一見陳圓圓，不禁讚歎：「婦人以資質為主，色次之，碌碌雙鬢，難其選也。慧心紈質，淡秀天然，平生所見，則獨有圓圓爾。」兩人一見鍾情。但風流成性的冒辟疆，目的只為措艷，談戀愛是一個好手，一旦涉及娶為妻妾之事，免談。很快，冒辟疆就借口離去，陳圓圓復入妓院，成為名妓。 有人稱其「聲甲天下之聲，色甲天下之色」。因為時常往來於南京、蘇州，陳圓圓被列為「秦淮八艷」之一。其他7位名妓，是顧橫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門、馬湘蘭和柳如是。 英雄和美人 忽然，陳圓圓失蹤了。不久有消息傳來，她已經到了北京。一種說法是，明崇禎十四年 ，陳圓圓去普陀山進香，在回去的途中，被人掠去。搶他的人來頭極大——崇禎皇帝的岳丈田弘遇。因為女兒田貴妃得寵，田弘遇平日里囂張跋扈，他去普陀山進香，攜帶千人，聽到哪裡有美女，不管娼妓還是良家婦女，必去搶來。還有一種說法是，田弘遇是受周皇后的父親周奎委託，下江南選美，獻給崇禎皇帝。 事實上，當時外戚巨宦採買佳麗，對江南驚擾甚重。據說，陳圓圓起初被搶時，有一位蘇州公子哥兒率人將她奪回，但最終還是難抵田家的勢力，陳圓圓再次被搶走。不管如何，陳圓圓的美貌讓田弘遇認為，只有皇帝才有資格收納她。 時局動亂，農民起義風起雲湧，清軍也頻頻入關騷擾。崇禎皇帝根本無心享樂，沒有收納陳圓圓之意。田弘遇的馬屁拍錯了地方。他便佔為私有，讓陳圓圓在其私人歌舞班中，充當歌姬。 在田府的這段時間，陳圓圓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二個男人——遼東總兵吳三桂。當時，吳三桂鎮守山海關，手握重兵，是炙手可熱的人物。31歲的他，「美風姿、善騎射」，人人都想結交。田弘遇也不例外。一次，他宴請回京的吳三桂，除了珍餚美酒，還讓歌姬伴舞助興。眾多美女中，吳三桂一眼就看中了陳圓圓。《清史列傳》稱，吳三桂遂花千金將陳圓圓買去，納為小妾。但也有史書稱，田弘遇當場就將陳圓圓送給了吳三桂。不管怎樣，美人遇英雄，想必是歷經坎坷後最理想的結局。 很快，戰事再起，邊關告急。吳三桂領命禦敵，與陳圓圓匆匆離別。未承想此一去後，兩人再見時，已是江山易主，物是人非。 明崇禎十七年，李自成的大順軍攻入京城，崇禎皇帝弔死煤山，明朝滅亡。陳圓圓被農民軍將領劉宗敏擄去，充作侍妾。於是，一段驚天動地的愛情故事就此展開—— 吳三桂得知佳人被奪，「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吳梅村《圓圓曲》)，哭道：「大丈夫不能自保其室，何生為?」打開山海關，迎清軍進關。李自成倉皇離開北京。一個新朝代開始了。事實上，吳三桂本想投降李自成，但因為在京的老父受辱、愛妾被奪，氣憤難平，於是轉而投降了清兵。李自成離開北京前，將吳三桂的父親和家人幾十口，統統殺掉。 芳魂無覓處 有野史記載，陳圓圓也在被殺之列。史學界的觀點更傾向於，她在歷經驚險之後，活了下來，迎來了吳三桂。據說吳三桂「列旌旗蕭鼓三十里，親往迎迓」。此後，吳三桂為清廷攻城略地，立下赫赫戰功。清康熙元年，他晉爵平西王，鎮守雲南，兼轄貴州，成為雲貴高原的土皇帝。 清康熙十二年，吳三桂起兵反叛，歷時7年後失敗，史稱「三藩之亂」。吳三桂死於1678年。在他的最後歲月里，陳圓圓一直相伴左右。據說，吳三桂提出封她為平西王妃，遭到拒絕，陳圓圓自稱「出身卑微，德薄才淺，不配貴為王妃」。不過吳三桂還是對她「寵之專房」，「集天下珍物媚之」。只是美人如花，總有凋謝之日。關於這位美人的最終結局，史書上留下很多不同的說法—— 一說，吳三桂兵敗，陳圓圓被捉，淪為官婢。此說不太可信，因為當時陳圓圓已近60歲，年邁多病。其二，城破時，陳圓圓自縊身亡；還有老死、餓死、投池之說，但也不太可信。其三，吳三桂眼看著大勢將去，安排部下護送陳圓圓和晚輩一干人，喬裝打扮，趁亂離開昆明城，隱居於福建某個偏僻的小山村，直至去世。其四，陳圓圓因為年老色衰，日漸失寵，於是她看破紅塵，在昆明五華山華國寺出家為尼(一說為女道士)，法名寂靜，布衣素食，禮佛而終。在金庸小說《鹿鼎記》中，就採用了最後一種說法。 陳圓圓出家為尼，一代紅妝從此繁華落盡，歸於寂寞。至於她魂歸何處，至今仍是一個謎。雲南、蘇州、上海、貴州等地都聲稱，經專家考證，陳圓圓埋於當地，想來是出於爭奪旅遊資源的考慮。這位貌美命薄的佳人，因為吳梅村的一首《圓圓曲》，聲名歷經數百年而不墜： 此際豈知非薄命，此時只有淚沾衣。熏天意氣連宮掖，明眸皓齒無人惜。奪歸永巷閉良家，教就新聲傾座客。座客飛觴紅日莫，一曲衰弦向誰訴?鏈接——陳圓圓，她愛的俠和愛她的俠 情人 韋小寶第一次見到陳圓圓，已是40歲左右的婦人。「眉目如畫，清麗難言，韋小寶一生之中，從未見過這等美貌的女子，他手捧茶碗，張大了口竟然合不攏來，剎時間目瞪口呆，手足無措。」陳圓圓給韋小寶讓座，韋小寶茫然失措，隨後雙膝一軟，跌坐入椅，手中茶水濺出，衣襟上登時濕了—大片。可見，陳圓圓漂亮到什麼程度。 兩人見面，陳圓圓將自己的身世，一一道給韋小寶聽。這其中，金庸不免添油加醋，多有杜撰—— 陳圓圓說自己的命運，「李闖王把我奪了去，後來平西王又把我奪回來，我不是人，只是一件貨色，誰力氣大，誰就奪去了」。此後，她隨吳三桂去了雲南，日子安定。但吳三桂並不是一個沉迷於女色的人，他醉心權勢，並決心叛亂。「王爺操兵練馬，窮奢極欲，只怕……只怕將來……唉，我勸了他幾次，卻惹得他很是生氣。我在這三聖庵出家，帶髮修行，懺悔自己一生的罪孽，只盼大家平平安安。」 可見，吳三桂對她的感情只是應付，他喜歡的只是美貌，而陳圓圓則逆來順受，囿於禮數，甘心為這個男人奉獻一切。 沒想到，這時她遇到了另一個男人——兵敗後出家的李自成，為了她甚至追到了仇人的地盤。兩人很快偷偷相戀，甚至還生下一個女孩，就是韋小寶追求的阿珂。 他們之間，才是真實的男女相互愛慕的情感。 在韋小寶面前，兩人見面的場景可見一斑，先是「四目交投，眼光中都流露出愛慕歡悅的神色」，然後李自成打聽阿珂的消息，「陳圓圓撲入老僧懷裡。那老僧伸左手輕輕撫摸她頭髮，安慰道：『咱們說什麼也要救她出來，你別著急。』雄壯的嗓音中充滿了深情。陳圓圓伏在他懷裡，低聲啜泣。」或許，有一個正常的家庭，享受一段普通的感情，才是陳圓圓最想要的。 情痴 《鹿鼎記》里，除了吳三桂和李自成，陳圓圓還有第三個男人，就是「百勝刀王」胡逸之。 胡逸之風流英俊，文采很好，當年有「武林第一美男子」之稱，儼然是傳統武俠小說里女子的理想對象。如果在其他小說中，此人註定會是第一男主角或者是大宗師，但在《鹿鼎記》中，胡逸之如曇花一現，出場不久便即如鴻飛而去。因為他遇到了陳圓圓。 書中稱，他一見到陳圓圓，頓時痴迷，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在平西王府中為她做園丁，給她種花拔草。她去了三聖庵，胡逸之便跟著去做火夫，只盼早上晚間偷偷見到她一眼，便已心滿意足，別無他求。 23年跟隨陳圓圓，胡逸之跟陳圓圓也只說過39句話，而陳圓圓倒向胡逸之說過55句。如此痴情，讓其成了天地會群雄的嘲笑對象。 事實上，憑胡逸之的武功，脅迫陳圓圓與其遠走高飛可謂易如反掌，但他不敢對陳圓圓稍有不敬。胡逸之對陳圓圓的愛，與其說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慕之情，不如說是一個鑒賞家對一件絕美物品的欣賞，一旦碰臟，就如玷污了一般！ 或許，金庸加進胡逸之這一角色，是為了給濫情的韋小寶作一個反面的標本。胡逸之和韋小寶，竟然同病相憐，一個對陳圓圓如痴如迷，一個對阿珂死纏爛打。韋小寶聽完胡逸之的故事後，竟拜他為師，不是學武功，而是學他對陳圓圓的一片痴情。 能對一名女子如此痴情的江湖大俠，在金庸書中著實不多見。胡逸之算是一個異數。延伸—— 韋小寶，陳圓圓的女婿 最後娶了七位夫人的韋小寶，日子逍遙。其中，像極了母親陳圓圓的阿珂，是韋小寶最傷腦筋的一位。 初見面時，韋小寶發誓一定要討她做老婆，但此時阿珂心中只有風度翩翩的公子鄭克塽，對韋小寶極度討厭，恨不得殺之而後快。此後，韋小寶曆經磨難，甚至差點送命，才讓阿珂回心轉意。不過，這種感情，就像吳三桂對陳圓圓一樣，只是對美色的佔有慾。 那麼，七位夫人中，韋小寶最喜歡的是誰?從書中諸多細節看出，非雙兒莫屬。 雙兒武功不及蘇荃，機警狡猾不如方怡，美麗不如阿珂，身份不如建寧公主，可愛不如沐劍屏，卻最能抓住韋小寶的心。這不僅因為雙兒是韋小寶的初戀，更是因為雙兒能懂韋小寶，兩人曾共患難，這種感情誰都不能比。 這也可以解釋，為何韋小寶北征，僅帶雙兒一人。第四十七回中，「韋小寶說起要帶雙兒隨同北征，其餘六位夫人一齊不依，說他太過偏心。韋小寶只得花言巧語，說是皇上降旨，知道雙兒到過羅剎國，懂得羅剎言語，是以派她隨軍效力。」事實上，什麼雙兒精通羅剎語，什麼皇帝降旨讓她去，連金庸都明確告訴我們這是「韋小寶只得花言巧語」的結果，一切解釋皆是借口，其實就是他離不開雙兒。 《鹿鼎記》中，四處提到「命根子」，有兩處是韋小寶對雙兒形容的。第四十三回中，提到「雙兒對自己情深義重，更是心頭第一等要緊人，比之阿珂尤為要緊」；第四十四回，「阿珂和雙兒兩個，他每天不想上十次，也有八次，倒還是記掛雙兒的次數多了些」；還有第四十八回，「韋小寶道：『在我心裡，一千個中國公主，也比不上我的半個雙兒。』……她也清楚地知道，天下所有的女子，丈夫最心愛自己，即令阿珂也比不上。」…… 面對姿色最美的阿珂，韋小寶都認為她不如雙兒，其他夫人必然更比不上了。 如在神龍島，面對朝廷的重炮，韋小寶心裡盤算：「小郡主和曾柔也還罷了，雙兒對自己情深義重，那是心頭第一等要緊人，決不能讓她送了性命。」 書中還有一個細節，第四十八回，蘇荃道：「咱們商量過的，聖旨里多了『陳近南』三字，你如知道了，一定大大的不高興。」韋小寶知道所謂「咱們商量過的」，便是七個夫人一齊商量過了，轉頭向雙兒瞧去，雙兒點了點頭。雙兒點頭才算同意，可見韋小寶對她的絕對信任。 第四十六回中，韋小寶另有一番心思，更表明了他對幾個老婆的態度：「這位明朝皇帝的末代子孫自殺殉國，有五個老婆跟著他一起死。我韋小寶如果自殺，我那七個老婆中不知有幾個相陪?雙兒是一定陪的，公主是一定恕不奉陪的。其餘五個，多半要擲擲骰子，再定死活。方怡擲骰子時定要作弊，叫我這死人做羊牯。」 這完全可以排個名次，雙兒第一不容置疑，其後估計才是阿珂，最後兩位肯定是建寧公主和方怡。轉自《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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