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計程車壟斷行業|黑車|計程車公司

06-17

計程車行業正面臨一場劇烈的變革。再過幾年我們回頭看，可能難以理解這個行業的往昔醜陋。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習慣了各種爭論：高額分子錢、油汽漲價、上調起步價、聽證會、拒載、投訴、罷工…談論這些話題總有些隔靴騷癢。計程車是壟斷行業，司機們手上的牌照非常值錢，幾乎所有大城市的計程車都供不應求。司機們聲稱受公司盤剝，要求減少分子錢。這改變不了他們是牌照受益者的事實。

與其看計程車司機和公司打架，還不如呼籲善待「黑車」，放開管制。有意思的是，計程車司機正是「黑車」最熱心的舉報者，也是增加牌照最堅定的反對者。他們聲稱受夠了公司盤剝，乘客則受夠了他們的拒載、隨意拼車和糟糕服務。

現在終於出現新的技術——叫車軟體出來改變，我們驚訝地發現：計程車司機、計程車公司和政府部門，他們齊刷刷地站在了乘客對立面。

起初計程車公司和司機都歡迎叫車軟體，它提高了租車效率，乘客和司機都受益。政府部門一番扭捏之後，也欣然接受。

其實多年前，一些城市的交通部門就給計程車安裝了車載GPS系統，乘客通過聲訊台呼叫。強制安裝GPS系統，司機們要交一筆錢，每年還要年檢。安裝之後，實際用處並不大。我採訪過幾個司機，他們的說法是：聲訊台叫車，定位並不準確，效率非常低下。司機平時就很少空駛，根本不愛搭理聲訊呼叫。過了一段時間，這些車載GPS系統幾乎無人使用。

叫車軟體則優越得多。城市裡幾乎人手一部手機，定位準確，需求旺盛。各個叫車軟體為搶佔市場，給予他們豐厚的補貼。計程車司機獲得巨大好處，當然樂於接受新技術。

形勢發展很快超出他們意料。各大叫車軟體很快推出專車服務，比如滴滴專車、一號專車、易到用車。我滿懷感激地點出它們的名字，是因為他們對於改善計程車市場具有顛覆性的意義。計程車使用叫車軟體，無非是提高運營效率，調動積極性，車輛並沒有增加，繁忙時照樣一車難求。引進專車意味著，大量所謂「黑車」可以光明正大參與競爭。從前飽受釣魚執法之苦的「黑車」，終於也有出頭之日。

自從各家打車軟體推出專車服務，我嘗試過幾回，感覺妙不可言。原來我們一直忍受的打車，竟可以如此舒適便捷。在家裡下一個訂單，幾分鐘後就會有一輛汽車到樓下迎接。司機每天收入豐厚，心情愉悅，對待乘客也彬彬有禮。如果你不滿意，直接就可以差評投訴——這是他們不願見到的。因此，我們幾乎聽不到對專車司機的抱怨。每一筆訂單並不比計程車貴多少。由於軟體公司經常返利，有時乘坐專車竟要便宜許多。如果你願意加一點錢，還會有豪華大車來接送。

這種舒適便利是值得長久期待的。目前北京計程車數量才6.6萬輛，「黑車」數量估計超過10萬，隨著專車服務普及，將有越來越多「黑車」能和計程車一比高下。專車多是私家車，不必向計程車公司交納分子錢，每天接單額將近千元，月收入可觀。隨著競爭激烈，價格還將降低，服務水平提高，乘客還有更多獲利空間。

固守壟斷地位的計程車司機們坐不住了。他們手上的牌照已經不能帶來什麼好處，反而是一項沉重負擔。北京的計程車司機每月要向公司繳納超過4000元分子錢，餘下才是自己收入。扣除苛捐雜稅，收入遠遠低於從前他們蔑視的「黑車」司機。最近，全國很多城市都爆發了計程車罷工事件，可見他們彷徨焦慮到何種程度。

計程車公司和交管部門也感受到這場革命的震撼力。過去他們總是聯手來打擊「黑車」。罪名是什麼呢？非法運營。在市場上大受歡迎的私人載客，解決了多少出行困難，提供了多少便利服務，主客兩相怡，在他們口中卻變成非法運營。

交通部門不願承認這是利益之爭，他們假意站在乘客立場上，聲稱「黑車」不安全。這種指控其實很無力。大多數黑車都提供了很好服務，他們的勃勃氣象就是明證。非說「黑車」不安全，很大程度是因為交通部門打擊，使市場自凈功能受到抑制。「黑車」如驚弓之鳥，在馬路上躲避追捕和釣魚執法，根本無力提高服務水平。

專車軟體的出現，真使這個市場撥雲見日，氣象一新。過去執法部門所潑的污水，根本不需辯解就自動澄清。通過叫車軟體服務，乘客知道司機的姓名、手機號、車型、車牌號、行走線路、收費完全透明。即便丟失物品，也能很好地追查回來。這可比過去計程車方便安全得多。通過叫車軟體，乘客甚至可以給司機打分、評價、投訴，這是計程車時代所能想像的嗎？所謂「黑車」，已經循著一條新技術鋪就的捷徑，走到了市場前列。

競爭性的叫車軟體公司，他們在車輛供應、服務水平和指揮管理等方面，都遠勝過壟斷性的計程車公司。靠壟斷存活的計程車公司對此束手無策，手執牌照的計程車司機們內心焦灼。他們只好寄望於政府打擊叫車軟體，剿滅市場的新興力量。

叫「黑車」也好，非法運營也罷，逆歷史潮流而動的做法能維持多久呢？當人們享受到新技術帶來的便利，一切就都回不去了。這個壟斷行業遲早會被埋葬，取而代之的是自由開放的新環境。那些作浮沉抵抗狀的逆潮流之舉，只會成為將來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