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夫·托爾斯泰的坎坷婚姻：理想和財富讓夫妻反目，82歲客死車站

06-17

1910年11月7日，一代文豪列夫·托爾斯泰病卧在阿斯塔波沃車站裡。這是一間小到在地圖上都無法找到的車站，低矮而有霉味。這個車站的辦公室里只有鐵床，煤油燈和暗淡的光線——82歲的托爾斯泰在臨終時刻，終於逃離了他所厭惡的舒適和繁華。

油畫列夫托爾斯泰

現在，在這個氣息奄奄的老人身旁陪伴的，只有一位私人醫生，女兒和他的至交好友。屋子裡是安靜的，可就在門外，擠滿了崇拜他的群眾、要報道重大新聞的記者、以防不測的沙皇警察……還有他的妻子索菲亞·安德列耶芙娜·托爾斯塔婭。

「咚咚！」索菲亞焦急的敲著門，透過門上的玻璃不斷向裡面張望，她想要進去，陪伴在就要死去的丈夫身旁。但直到托爾斯泰失去意識，她才被獲准進入這間屋子——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同生活了48年，她們的婚姻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愛與恨的一生

1862年，時年35歲的托爾斯泰和17歲的索菲亞舉辦了令人稱羨的婚禮。那時候，托爾斯泰已經在文學界小有名氣，而他的妻子索菲亞則是一位宮廷御醫的女兒，文靜又漂亮。

婚姻生活的初期是甜蜜的，托爾斯泰熱烈的愛著自己的妻子，他在日記里記錄著他們生活的每一天，給她寫了優美的散文和充滿愛意的詩。他的單純的性格甚至讓他對過往的荒唐行為感到羞恥，他將自己從前的日記交給索菲亞看，裡面記錄著一個他難以啟齒的秘密——他曾和一位莊園女僕發生過關係。當他看到了索菲亞的失落神情後，發誓要好好對她。終其一生，聲名顯赫的托爾斯泰沒有再發生過一次婚外情。

托爾斯泰和索菲亞

那段時間，莊園生活是安逸而舒適的，這激發了托爾斯泰創作的靈感。入夜後，托爾斯泰興奮地在稿紙上寫下自己構思已久的情節。那些稿紙上的字跡十分潦草，而索菲亞則負責整理謄寫。他們有默契，有時候托爾斯泰的只簡略寫幾個簡單的字母，索菲亞就能明白丈夫的心思，將它們整理成完整的話。不誇張的說，托爾斯泰的很多文學作品是夫妻倆共同努力的結果，那本多達3,000頁的《戰爭與和平》的手稿，索菲亞竟整潔地抄寫了七遍！

他們還在一起討論作品中的情節，索菲亞向托爾斯泰念《戰爭與和平》，到某些段落，他痛苦得淚如雨下。他們也討論《安娜·卡列尼娜》中的愛情：列文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安娜到底該不該做出下一個動作。這是索菲亞回憶中最溫馨的一段時光。

電影《最後一站》反映了這對夫妻的晚年

一切從哪裡發生變化的呢？索菲亞大概也記不清了。她所能記住的，就是她跟托爾斯泰生了13個孩子，孩子們的不斷降生讓這個曾經溫柔的女人變得脾氣暴躁起來。她要從早到晚為家務和莊園事務忙個不停，她要組織馬夫、廚子、僕人等20多個下人的工作，她要打理好他們的生活。

當托爾斯泰沉浸在高遠的思想中的時候，索菲亞則奔向了另一條道路，他們之間的分歧越來越明顯了。托爾斯泰在四十多歲時開始更多的關注底層人的苦難，他為可憐的農奴傷神，他哀嘆社會的不公，他漸漸地覺得，自己高高在上的生活是可恥的，他開始從事體力勞動，自己耕地、縫鞋，為農民蓋房子。他甚至要將自己的莊園分給底層窮人，將版稅無償捐獻給全社會。可索菲亞卻認為自己的丈夫是糊塗了，他的「整套哲學牽強附會、矯揉造作，完全建築在虛榮心、名利慾和出風頭的基礎上。」

托爾斯泰和孩子們在一起

每當托爾斯泰將自己的想法付諸行動的時候，她得到的不再是從前的讚賞，而只是冷嘲熱諷。他們漸漸形同陌路，索菲亞抱怨說：「32年里他從沒在生病的孩子床邊坐上五分鐘，好讓我安穩地睡一覺。」而托爾斯泰則強調「除非你靠近我所靠近的東西，這樣我們才能相處。」

這對夫妻的晚年是那樣的矛盾。托爾斯泰越是朝理想走一步，索菲亞就越為自己的受冷而憤怒。她大吵大鬧，她卧軌，她打碎杯盤碗盞，而托爾斯泰則對此報以厭煩。在日記中，托爾斯泰這樣形容自己的妻子：索妮婭「全是刻毒的語言，威脅、自殺、詛咒，詛咒每一個人。」她已「成了我痛苦的根源。」

直到托爾斯泰80歲的時候，他們夫妻不合的矛盾已經傳遍坊間。可憐的索菲亞要向外界證明，那些議論都是謠言，她才是托爾斯泰最愛的人。在結婚48周年儀式上，索菲亞拉著托爾斯泰合影，但當面對攝影機、索妮婭請求他扭頭和她對視時，他倔強地拒絕了。當晚托爾斯泰在日記寫道：「再次要求裝做恩愛的夫妻合影。我同意了，但我從頭到尾感到羞恥。」

也正是在這張面似平和的合影背後，最大的感情危機奔涌而來。索菲亞知道，托爾斯泰已經背著她，在一群人的花言巧語下，決定將作品的著作權無償出讓給全社會，而不是給自己和他們的孩子。她決不允許這件事發生！

1910年10月28日夜，索菲亞悄悄的來到托爾斯泰書房，熒熒燈火中，她小心翻弄書桌上堆積的手稿，有人說，她是要找到遺囑，也有人說，她是想要看丈夫的日記，好知道他最近的想法。不管怎樣，這一切都被托爾斯泰看到了。這個82歲的老人徹底憤怒了，他已經對這種充滿矛盾的生活厭倦了數十年。他想要理想下的人人平等，可卻始終住在豪華的莊園里；他想要把土地分給農奴，可妻子和幾個女兒卻到處反對；他想要把自己的作品無償交給社會，可現在，索菲亞又來阻止他。現在，他只有一個解決辦法。

這天夜裡，世界文豪像個小偷一樣，帶著私人醫生，駕著馬車悄悄離開了那所莊園——在給妻子留下一封信後，托爾斯泰離家出走了。俄羅斯11月的天氣是那樣的寒冷，幾天後，他就病倒在了一個叫做阿斯塔波沃的車站裡。

文豪托爾斯泰去世劇照

現在，托爾斯泰終於過上了他想要的生活，鐵床，煤油燈和暗淡的光線——82歲的托爾斯泰在臨終時刻，逃離了他所厭惡的舒適和繁華。他終於可以舒暢了。他的一生的愛人，也許是仇家的索菲亞，就站在門外，他們48年的又愛又恨的婚姻就要到頭了。

索菲亞劇照

在托爾斯泰失去意識之後，索菲亞才獲准進入丈夫的房間。她俯身向丈夫告別，並溫存地請他原諒她對不起他的地方，得到的回答是幾聲長嘆。她還拿著托爾斯泰離家前的那封信，信中的第一句就是：「不要以為我出走是不愛你，我愛你，且真誠地憐憫你，但我不能有別的選擇……」

多年後，複雜的情緒始終縈繞著索菲亞晚年的時光。在去世前，她對身邊的孩子們說：「我要告訴你們……我愛他，整整愛了他一輩子，我始終是他一個忠實的妻子。」她最後做到了，這個女人把她的家——托爾斯泰故居的一切完完整整捐給了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