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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應該學學外交語言

您應該學學外交語言

  委婉含蓄

  外交語言是一種溫和婉轉的說詞(Gentle Understatement)。有人說,它「即便是辱罵,聽起來也令人愉快」。直言快語,雖屬坦誠,然常為外交家所忌。

  三國時,曹操率軍83萬南下征吳。未動干戈,先致檄文,曰:「今治水軍八十萬眾,方與將軍會獵於吳。」不說征討而言「會獵」,寓威脅於堂皇的辭藻之中,可謂古代外交語言的佳作。某些外交語言所包含的內容,有些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例如:某政府說對某事「表示關切」或「表示嚴重關切」,這意味著該政府將採取強硬的步驟;說對某事「不能無動於衷」或「不能置之不理」,這是向對方暗示如果事態繼續惡化,該政府將予以干預;說「將不得不仔細地重新考慮本國的立場」,就包含著友好關係即將變為敵對狀態的警告;說會談是「有益的」,弦外之音是會談並未取得具體成果;說某外交官「進行不符外交身份的活動」,這是指控對方搞間諜活動……

  在越南戰爭期間,美國和越南曾進行秘密談判。當時,基辛格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們有一條長長的隧道要穿過,但在遙遠的盡頭,我們可以看到一絲亮光。」他以此來比喻談判的艱難複雜的進程。

  有時外交語言的含蓄性還可通過講故事的方式表達出來。1972年5月,尼克松訪蘇。會談中,雙方在限制戰略核武器問題上分歧很大。有一次,勃列日涅夫就對尼克松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個俄羅斯農民,徒步跋涉前往一個荒僻的鄉村。他知道方向,但不知道距離。當他穿過一片樺樹林時,偶然遇到了一個枯瘦的老樵夫,就問他離該村子還有多遠?老樵夫聳聳肩說,『我不知道』。農民吸了一口氣,把褡褳換了換肩,便撒腿走了。突然,老樵夫大聲嚷道:『順著道兒,再走15分鐘就到了。』農民感到莫名其妙,轉身問道:『那你幹嗎剛才不說?』老樵夫徐徐答道:『我先得看你步子有多大啊。』」在這裡,勃列日涅夫把自己比作「老樵夫」,要尼克松這個「俄羅斯農民」在談判中先走一步。

  多邊外交所使用的語言,更注意含蓄和婉轉。聯合國文件使用的語言,多採用中性名詞,如不說「敵人」而說「對手」。在國際會議上聽別國代表滔滔不絕的發言時,不要被前面一大串客套話所迷惑,而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但是」所引出的真意上。例如,「本代表團對這個建議有著最大的同情,但是願意指出……」,「我對某國傑出的代表懷有深深的敬意,但是我認為……」等等,其實這些都是「拒絕」、「否定」、「不同意」的委婉表述。

  「偉大的廢話」

  對外交官來說,善於說「廢話」或許也是一種本事。有人把某些外交語言戲稱為「偉大的廢話」,並非全無道理。

  外交官肩負維護本國利益和促進與外國友好關係的重任,說話自然必須字斟句酌。正如英國前首相麥克米倫所說,一位外交大臣「講起話來既要避免陳詞濫調,又要避免言詞失當」。而在不能說或沒得說但又非說不可的情況下,外交官就只能說起「廢話」來。說的本是「廢話」,但讓別人聽起來又不像「廢話」,有一個辦法,便是「新瓶裝舊酒」。外交官說話,有時講究說得籠統,說得一般。於別人,似乎是「廢話」,但於外交官本人,這可能是經多年磨練而成熟的標誌。古代威尼斯的使節所得到的訓令是:「使節應該用對任何事都不承擔責任的一般性詞句來表達一切。」

  聯合國在國際社會中所起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但它文件成災,「廢話」充斥,這個致命弱點也為人們所公認。在每一次聯合國大會上,一個代表團總要把同樣的話在各種場合重複好幾遍。有些會議老手常以瞌睡來抵制這種「折磨」,但又怕被攝入鏡頭,於是就閉目養神,似睡非睡。有一回,一個委員會的主席因其進入了夢鄉,未能請下一個代表發言而引起鬨堂大笑。

  避免「直接說謊」

  外交語言常被濫用,其等而下者就是謊言。為了本國利益,某些外交官有時把外交語言同謊言等同起來,不擇手段。

  在所謂的西方「傳統外交」時期,外交官說謊幾乎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十七世紀時,英國大使亨利·沃頓就曾赤裸裸地承認,「大使是一個被派到國外為了本國利益而說謊的誠實人」。十九世紀時的奧地利外交大臣梅特涅甚至說,「就我的策略方面來說,說真話是對自己的不忠」。

  在現代外交中,一些資產階級外交官繼承了說謊的傳統,也發展了說謊的技巧。現在他們講究的是避免「直接說謊」,也就是技術上不說謊。

  1961年4月13日,即美國僱傭軍入侵古巴的前5天,肯尼迪曾公開保證說:在任何情況下,美國決不插手、干涉以促成卡斯特羅的垮台,他將盡一切可能「保證美國人決不捲入古巴周圍的反卡斯特羅行動」;同時他反對「從美國」發動一次攻勢去反對卡斯特羅。肯尼迪的這番話說得很妙。從表面上看,他並未說謊,4月18日在吉隆灘登陸的沒有美國人,而且這次攻勢也不是從美國而是從尼加拉瓜沿岸的島嶼發動的。但從根本上說,肯尼迪是說了謊的。因為這次反卡斯特羅的入侵行動是在美國支持和策划下進行的。

  粗俗不可取

  外交語言一般是溫文爾雅的,但也不是沒有例外。且不說當年拿破崙是如何當著奧地利全權代表的面怒罵奧地利「是個老婊子,已經習慣於被人強姦」,即是今天,在外交中脫口說出粗暴鄙俗的語言也不乏其例。

  1959年7月,尼克松以副總統身份前去蘇聯出席美國一個展覽的開幕式,同赫魯曉夫作了一次著名的「廚房辯論」。赫魯曉夫怒氣沖沖地說,美國國會通過的那個有關被奴役國家的決議,「臭極了,臭得像剛屙下來的馬糞,沒有比馬糞更臭的東西了!」尼克松知道赫魯曉夫青少年時期當過放豬娃,就反唇相譏地說,「我想主席先生大概是搞錯了,比馬糞更臭的東西是有的,那就是豬屎。」

  越南外長阮基石的外交語言,其鄙俗程度更是等而下之了。他曾在記者招待會上,把他同泰國外長的關係比作「夫妻關係」,說:「既是夫妻,總應睡在一張床上」。最令人忍俊不禁的是,1983年10月6日,阮基石在紐約的一次記者招待會上反對中國在中蘇磋商中提出消除包括柬埔寨問題在內的三大障礙,他說:「當然不同意」「鄰居拿我的老婆和孩子做交易」。阮基石的自作聰明的回答引起記者們哄堂大笑。

  中國的特色

  社會主義中國的外交有其自己的鮮明特色。我們以「信」為本,說話算數,很為外國友人稱道。中國的外交語言一般比較質樸,不矯揉造作。這是我們的長處。也是我們的風格。

  周恩來總理使用外交語言的藝術是很值得推崇的。1972年美國前總統尼克松訪華。下飛機後尼克松主動同周總理握手。周總理對尼克松說:「你的握手跨過了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跨過了沒有交往的25年。」這句話給尼克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57年世界共產黨在莫斯科開會。毛主席在克里姆林宮的午宴即將結束時,站了起來,手持酒杯,向各團長敬酒。當他來到南斯拉夫代表團的坐處時,向南共領導人卡德爾祝酒說:「你們和我們的區別只在於,你們長鬍子,我們不長鬍子。」卡德爾把毛主席的這番話理解為「以某種方式表明,他願使兩國關係正常化」。

  清帝康熙在《庭訓格言》中寫道:「凡看書不為書所愚為善」。借用這句話於外交,不妨說:凡外交不為對方之言所愚為善。也就是說,聽其言,觀其行,從含蓄中識真意,從廢話中辨實質,不為虛偽和謊言所迷惑,也不為粗言暴語所嚇倒。

外交楊皮書

《外交楊皮書》系列之一:索馬利亞海盜持劍經商

從1983年進入復旦大學國際政治系開始,我的學習、生活和工作幾乎都和國際政治脫不了干係,然而,我的博文卻很少涉及到國際關係,對中國外交也較少論及。其中的主要原因是我對北京當局的外交政策還是基本滿意的。既然提不出什麼有建設意義的反對意見,也就懶得寫了。於是,就把精力集中在內政上。相比我國的外交關係,我認為內政才是大問題,需要改進和改革的地方多如牛毛。這可能是我和一幫憤青與民族主義者們最大的不同之處,惹他們不高興,激怒他們說「不」的,恰恰是中國的對外關係。他們很少對國內政策說「不」,甚至連不高興都要小心的掩飾起來……

從今天開始,本人推出《外交楊皮書》系列短文,由於讀者強烈建議文章不要超過兩千字,所以,一次推出一小節。如果有讀者喜歡一氣呵成,建議他(或她)粘貼到一起閱讀。為啥叫「楊皮書」?因為我也不知道該叫藍皮書還是白皮書,想起了一些人諷刺我的讀者叫「羊皮」,所以就想寫成羊皮書,後來乾脆選定了「楊皮書」,寓意老楊頭只有皮膚之淺(skin deep)的看法^_^^_^——

中國不高興了,因為索馬利亞海盜就是在「持劍經商」……

最值得稱道的是鄧小平上台後的這30年來的外交政策,從鄧小平、胡耀邦、趙紫陽時代的不當頭,到江澤民的韜光養晦,再到胡錦濤的和諧社會,都是在積極融入美國維繫的世界格局之中,所謂改革與開放,重點還是開放。而這個開放最主要的就把封閉的中國「開放」到國際社會之中。

上個世紀80年代是中美兩國一見鍾情的黃金時期,當時兩國不但在物質上互通有無,也在思想和政治層面有不少的交流,結果是80年代末「資產階級自由化」的總爆發;到了90年代,特別是小平南巡後,中美經貿關係急速升溫,持續了很長一段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戀愛期,弄得很多人要對美國說「不」,最後以我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美國駐北京大使館被丟雞蛋收場;到了胡溫時代,雖然差一點把持不住搞出了什麼「和平崛起」,但很快回到和諧社會——而「和諧」兩字正是美國在冷戰結束後一直想在世界上推銷的——他們稱之為歷史終結後的「和諧世界」。由於和諧社會讓不少中國人不高興了,他們又不敢說(因為還需要在裡面混吃混喝又可以出書),於是只好對和諧世界很不高興,主張中國應該「持劍經商」。

從二戰後美蘇對抗的冷戰格局到1989年後美國一極獨大,過去20年的世界格局有沒有問題?當然有,但作為一個崛起的大國,中國對這種現存的世界格局有兩種態度:融入其中發揮作用並在條件成熟的時候促其進步,或者依仗自身力量衝擊、對抗這種格局。

頭腦稍微清醒一點的都知道,要衝擊目前的世界格局,中國只能望洋興嘆,我想這一點不需要太多的軍事知識就能夠理解。可是,偏偏有些憤青和自稱為愛國者的人整天在那裡鼓噪,要我們向北朝鮮學習,成為對抗世界格局和潮流的英雄。有人乘機提出了「持劍經商」的觀念。

其實這是一個老掉牙的概念。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崛起之初,幾乎都經歷過「持劍經商」的階段,大家記憶猶新的例子就是英國的商船來到中國的時候,炮艦都會接踵而至。而現在那些不高興的中國人老調重彈:西方各國都持劍經商而且成功了,難道我們就不能持劍經商?

這樣的推論還真無法駁倒。這讓我想起一個小故事,一年前我到某西方國家的時候,幾位老華僑都對我講其一件事,他們說北京任命的新大使不久前才走馬上任,在第一次和當地華人中的精英聚會的時候,這位大使以無可辯駁的口氣痛斥了當地國家政府督促中國關注環境污染的要求。他說,這個老牌資本主義國家當初就是靠污染環境發展起來的,現在他們竟然要干涉我們內政,要用阻止我們污染來達到阻止我們發展的目的?

當時在場的華人都目瞪口呆,因為這個國家和中國隔了一個大洋,中國的污染受害者是中國人,不是這個國家的白人們,一位華人說,有這樣的大使,我們最好趕緊把親戚都弄到國外,他們遲早要把中國弄得烏煙瘴氣的。

當然,這個故事和上面說的還有所不同,畢竟,我們有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你真要把它污染得不適合人類居住了,外國人其實損失不太大。可是,「持劍經商」就不同了,它直接涉及到國際關係,牽涉到和你做生意的那個國家。

有人不高興,就是要走西方人走過的路,要「持劍經商」,我倒想問你,你要「持劍」到馬來西亞經商?還是到美國經商?你準備上飛機時一個口袋裡裝著合同,一個口袋裡別把小手槍?中國對美國的貿易有長達20多年的順差,一直讓美國人很不爽,請問,這是因為你帶了把菜刀架在美國人脖子上的功勞?

如果說十七、十八、十九世紀經商需要強大的軍事力量做後盾,這是歷史事實,可歷史已經流動了,經過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戰,新的世界格局已經形成。當今的世界格局沒有任何跡象顯示軍事力量能夠保證一個國家「經商」成功,小國家和地區如瑞士、新加坡、香港等都很成功,但幾乎沒有軍隊,而世界上迄今為止仍然擁有第二大軍事實力的俄國的經商能力卻遠遠低於中國、日本等。

如果說目前仍然有人在完全依賴武力 「經商」和賺錢的話,索馬利亞海盜倒算是一個。這次,中國真的不高興了,同時,不高興的人也正好找到了我們必須持劍經商的理由:人家持劍搶劫了我們的商船……

也許有人不服氣,還要舉另外一個例子:美國,美國就是典型的持劍經商。你看到它在世界各地駐紮的軍隊,你再看美國的商船,人家就很少敢劫持……

下面我們談談美國的霸權主義,以及美國對華外交。

《外交楊皮書》系列之二:談談美國的霸權與持劍經商

我不否認武力是一個國家在外交和外貿上的後盾,但我們也要看清現實,認清我們的優勢和劣勢。當今的世界格局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形成並維繫的,這個體制雖然有問題,也需要與時俱進,但對於中國的崛起來說,這個世界格局不但沒有落後,反而是對我們有利的。

過去三十年,世界上經濟發展最快的國家就是中國,而中國的發展靠什麼?中國的經濟在很大的程度上依賴出口和外貿。只要這樣想一下,就知道,中國不但不應該成為打破當今世界格局的「不高興派」,甚至應該成為維繫和發展這個格局的主力。

如果你還沒有明白我在說什麼,我給你講幾個小故事。首先,我們從索馬利亞海盜講起,當索馬利亞海盜劫持了中國商船的時候,網民們憤怒了。我也憤怒,並為中國船員和外國船員的生命安全擔心。但我心裡很清楚,我們的海軍的遠程投射能力非常有限,要想在那樣的距離,以那樣的幾艘護航艦去營救,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這就讓我想起,對付索馬利亞海盜這種「持劍經商」的惡棍,我們還得依靠國際社會,希望目前國際社會中的正面力量能夠「持劍經商」,保護現有秩序,保護中國得來不易的經濟發展成果。而在這個國際社會裡始終扮演積極和主導角色的一直是美國。

為了防止憤青們罵個不停,我趕快進入第二個小故事。我以前常常和美國的有關人士探討如果台灣宣布獨立,中國大陸如何應對這種局勢。後來我們得出的最好辦法就是對台灣進行海空封鎖,不戰而屈人之兵。以大陸的規模對付一個台灣島,以強大的人民解放軍對付區區幾十萬的國軍,把小島包圍起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美國人也承認這個辦法可能有效,而且,他們也意識到,作為一個民主政體的台灣,其民眾可能經受不起三個月的封鎖而趕緊投票推翻台獨政府。

後來等到我對這些問題不再感興趣,沉迷於大陸內政後,又有一次和一位當時和我討論這個問題的華盛頓官員再次聊這個話題。他被我激怒了,突然說,你忽視了另外一些事實。他說,你知道中國的經濟現在如何依賴美國等不支持你們對台灣動武的西方國家嗎?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所以立即反駁他說,中國人民忍受力特強,只要為了國家統一,即便遭受再大危機也能夠忍過去,倒是你們對中國封鎖,是否承受得了經濟打擊?

這位官員說,你沒有算一筆賬,你真以為中國經濟強大了,但那是相對於台灣來說,真要對付一些主要貿易國家,你們受不了。我們的損失相對你們來說,要小得多。

我不以為然,但接下來的對話讓我驚訝,他問我,中國原材料進口有多大?都是哪些國家,經過哪些國際航線?

我說不清楚,他舉了石油的例子,他給出了一個幾乎接近百分之百的比例,然後告訴我,這是中國從中東進口石油的比例。中國和日本是世界上最大兩個從中東進口石油的國家。大到什麼份上?如果一個星期你們無法從中東進口石油,你們很多生產得停止,如果一個月不能進口,你們得用戰備儲備油……

我問那位美國朋友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他說,你們從中東輸入石油的所有船隻要經過的那條黑色黃金運輸線(指中東到遠東的海上運輸線)基本上是靠美國納稅人的錢供養的美國軍隊在「義務」為所有經過的船隻保駕護航!如果你還不服氣,那麼想一想目前駐紮在動蕩的中東的第七艦隊,一旦撤走,萬一局勢陷入混亂,你從哪裡購買石油?而且,以中國目前的軍力,在三十年內,不可能有能力以一己之力鎮守中東和黃金運輸線……

大家也許從這位美國朋友口中聽出了霸氣,但實際上是我先刺激他的。可是即便如此,也仍然讓我聽得不寒而慄,美國人確實一直在「持劍經商」,我能夠感到那種基於實力的讓我很不舒服的霸氣。如果這種實力和霸權掌握在索馬利亞海盜手裡,或者某些獨裁者如希特勒有了這種實力,世界又會如何?中國又會怎麼樣?我們還能夠和平崛起嗎?

唯一讓人感到安慰的是,這種霸權迄今為止並沒有在商業上任意刁難和損害我們,而如果它想損害我們,卻並不是很困難的,不過問題是中國一直在按照美國制定的遊戲規則玩,如果它想刁難中國,首先得破壞自己的遊戲規則,破壞自己維繫的國際關係秩序。這是北京當局看清了世界局勢,而在過去三十年成功地進行了外交,和美國周旋。

現在問題反而是一幫對國際問題一竅不通,對自己的自身的實力也糊裡糊塗的中國憤青、憤老們號召中國起來打破這種對我們很有益的國際秩序,你這不是找抽嗎?

《外交楊皮書》系列之三:美國對華外交是基於中國的穩定壓倒一切

美國外交有兩根支柱:價值觀和利益,或者說它的理想(民主、自由寬容等)和它唯利是圖的資本主義本性。這兩個支柱孰重孰輕,一直是爭論不休的。我想,要爭出個結果,分出老大老二,可能不容易,每個普通讀者手裡都有一大堆美國偏重兩者之一的「證據」,更不用說專家學者了。我反對的是一些人用一個支柱否認另外一個支柱,例如,有人說美國人在國際上唯利是圖,完全有違它在國內高舉「民主、自由、法治和寬容」的理想形象;又有人轉彎抹角來證實美國人哪怕在國際上胡作非為也是最終為了「民主自由」的大理想。這兩者都有失偏頗,走了極端。我認為美國在國際事務中顯然沒有在國內事務中堅持自己的價值觀,大多時候是「唯利是圖」的,但美國人也知道從長遠利益看,在國際上推銷自己的價值理念,讓世界各國都接受它認定的價值觀,往往會讓自己更加「有利可圖」,所以,美國在國際事務中也並不都是鼠目寸光到唯小利是圖。在分析美國的外交和內政的時候,最好能夠用例子來說明,美國是地球上最注重理念,卻也是最務實的國家。我先拿冷戰時的美國外交來說事,很清楚,那是長達三十多年的意識形態之戰,也是理想和理念之戰。能說冷戰中的美國是唯利是圖的?如果真是唯利是圖,他應該向蘇聯東歐靠攏以開發市場發展貿易,而不是來拉攏當時相對窮困的中國。美國為首的西方在冷戰中一定要摧毀社會主義陣營,要把民主和自由推廣到蘇聯控制的鐵幕另外一邊,可是,讓人困惑的是,它卻對自己佔領的韓國獨裁一忍再忍,對蔣介石的威權也睜隻眼閉隻眼長達三十年之久,這到底是為什麼?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迄今並沒有答案,只是一些凌亂的思考。主要的一個觀點是,在國際事務中,美國喜歡聽話和便於控制的「獨裁」遠甚於無法掌控的民主國家,這個有人提到過。我自己還有一個比較獨特的想法:美國和西方的白人在骨子裡也是文化決定論者,甚至有很深的種族歧視。他們認為歐洲(包括蘇聯和東歐)人天更適合民主自由這些需要國民有自決素質的制度,而亞洲(包括中東)、非洲等並不適合西方白人發明的這種最不壞的制度。於是二戰後美國雖然佔領了諸多亞洲和非洲國家,他們卻只在歐洲、日本推行了民主制度,卻並不急於在亞洲、非洲其他地方推行。那麼,為什麼也在亞洲的日本推行?因為他們認為日本是亞洲的優等民族,是可以與西方白人世界抗衡的唯一的亞洲民族。至於台灣這些地區,他們就並不抱多大希望。他們要放棄和支持蔣介石,好像都不是因為蔣介石有多少民主憲政思想,而是因為地緣政治和冷戰思維。所以,我看到台灣的民主制度發展過程中,幾乎並沒有得到多少來自美國的鼓勵和支持。與美國對蘇聯東歐的意識形態政策相反,他們對同樣是社會主義制度的中國(在很多方面,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甚至比蘇聯的更「社會主義」)則採取了完全不同的外交政策。從三十多年前尼克松訪問北京到1979年建交,總結過去中美建交後這三十年中美建交的歷史,可以說除了中間有短短不到兩年(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底那件事之後)的理念之爭之外,美國對華外交基本是基於利益考量。當然這個利益考量也被冠上了一個大帽子:要實行接觸政策,建立戰略夥伴關係,要和諧相處,逐步影響中國,最後達到和平演變。其實,美國內部決策人很少有人真正認為能夠和平演變中國的,倒是從去年開始,中央情報局有些擔心中國已經開始「和平演變」美國了。可美國人別無選擇,毛澤東早就把美國這種紙老虎看穿了,而且,制定了保持社會主義不變色的百年大計。說起來很簡單,就是鼓勵中國人多生孩子,「人多好辦事」,好辦什麼事?反正不是怎麼好的事。例如,人多了不適合搞民主——好辦不民主的事;例如人多了,就需要更少的人把他們好好管住,否則,就會天下大亂;再如,人多了,大家財富和智慧加一起一平均起來,素質也低了,人也窮了,於是就只能搞窮的社會主義……別以為我在調侃或者惡搞,實際上,連美國人也陷入了高瞻遠矚的老毛同志生前有意或者無意設計好的這個大圈套。你知道美國人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不是中國能不能實行民主,而是,中國會不會亂——美國確實有理由擔心中國是否能夠保持穩定,因為中國的不穩定不但會摧毀自己經濟,給美國主導的世界留下無力負擔的大包袱,也會全面波及與中國經貿關係密切的美國等西方國家。所以,我對華盛頓一位智庫人士直言不諱地說:現在華盛頓有些決策者甚至比北京的一些當權者更加擔心中國的穩定問題。在美國外交政策的制定者中,有相當大一批人心中揣的對華外交的指導思想是:「中國的穩定壓倒一切」。本文試圖以網路語言談談我對中美外交的看法,並無定論,大家不必用一種理念和模式來求全責備。其實,早就有很多人對美國對華外交持有異議,認為他們失去了理想。甚至連每一次的總統候選人也在大做文章,我們記得,柯林頓上台的時候就攻擊老布希「和從巴格達到北京的獨裁者擁抱」,可等到小布希去競選總統的時候,又著實把柯林頓與北京的「戰略夥伴關係」諷刺了一通。現在這位奧巴馬也不例外,一上去就在美國內部高層緊密鑼鼓地制定和平演變中國的新計劃,但不到三個回合,你放心,他一定先被北京演變過來。從客觀上說,良好的中美關係不但對中國經濟持續高速發展有利,也對美國經濟發展做出了不可取代的貢獻。而且隨著中美經濟、社會、政治和軍事交流的進一步深化,任何試圖改變方向的做法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都會遇到無法預測的阻力。前幾天在香港時,有美國官員和智庫研究員向我了解對中美關係的看法,我想他們大概是為了奧巴馬訪華收集一些信息和情報,我如實告訴他們我這幾篇文章中將要寫出來的一些看法,之後,他們問我,那你認為美國政府在促進中國政治和社會進步上能夠做些什麼?我對這個問題完全失去了興趣,攤開手說,他想做什麼我不管,但我知道,他可能什麼也不會做,或者什麼也做不了,又或者他做了也毫無效果。這是我的心裡話,也是我這些年對中美關係樂觀其成,但卻並不寄託什麼新的驚喜和希望的一貫立場。已經好些年了,我不再願意和美國人談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和民主化等問題,我知道他們能夠做的很有限,有限的作為中能夠起到的作用更加有限。再說,政治民主化、法制、自由和體制改革等等,那都是中國人自己的事兒,不是嗎?你看看和美國人對抗的蘇聯、東歐,你看看在美國人保護下的南韓和台灣,哪一個國家(或地區)的民主化,真是因為你美國人折騰成功的?

《外交楊皮書》系列之四:以夷制夷:用美國人的價值觀來制約美國!

在第一節里,我就談到,中國的外交很成功,那麼我下面談談中國對美外交成功在哪裡。前面說了美國對華外交「唯利是圖」,以及它陷入中國的「穩定壓倒一切」的陷阱而無法自拔,那麼,很多人一定會說,我們對美國的外交也一定是「唯利是圖」吧,總體上沒錯,利用永遠是第一的。但如果沒有任何理念的話,利用有時是無法調和的衝突。如果我告訴你,在中美關係中,中方反而是比美方更加意識到美國的價值理念並常常加以利用的,你一定以為我腦袋進水了吧?^_^…^_^  

我也不諱言,我的前半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為共和國找到對付美國的方法,讓美國的霸權不至於過度膨脹到危害他國的利益。我認為,我已經找到了。  

冷戰結束後,美蘇之間的鐵幕落下,歐洲的柏林牆倒了,所以福山說「歷史終結了」,今後世界將會和諧得讓人感到很無聊。其實這隻能說,這些西方人太目中無人了,充其量,歷史在歐洲結束了,在亞洲,歷史的大幕才剛剛拉開。從中美必有一戰到和平崛起,世界都在等待中美——最強大的國家和崛起最快的國家如何相處?衝突什麼時候到來?而我,就是在中美差點要為台灣打起來時候來到美國的。  

冷戰結束後,俄國人自顧不暇,美國人一極獨大。這種情況,不但中國人害怕,甚至連歐洲人也有些擔心。就拿我上面說的那種情況,大家設想一下,不要說美國人走向法西斯,即便他稍微行差踏錯一步半步,世界局勢又將如何?  

或者,我不如這樣描述一下。假如美國正如我們中國大陸那些「說不」和「不高興」的人描述的那樣,真正做到唯利是圖,把美國的建國理念和價值觀完全拋到一邊,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發動一場又一場戰爭,要遏制中國的發展……那麼,他只要簡單的把黃金運輸線切斷,把中東的石油運回美國,首先違反他自己崇尚的「自由」理念(包括自由貿易,並保護自由貿易),請問當今這個地球上,誰還真能對他說「不」?你「不高興」又能如何?  

這不是說美國不能批評,要對他唯唯諾諾,而是說,我們要想限制和制約美國人的霸權,必須找到他的「致命弱點」,不能無的放矢,必須找到可以制約它的切入點。這個切入點必須是我們看清楚了的,而又能夠真正制約美國霸權,不至於讓他真正變成希特勒,或者變成中國那些憤青們描述的醜陋的美國。  

這個切入點就是美國的建國理念,就是美國人擁抱的核心價值觀。這也是我深入美國後發現的美國的「致命弱點」——也是它最大的優點——只要它緊緊擁抱自己的價值觀,我們就不用擔心美國會變成法西斯,只要他繼續完善這一理念,而不是漸漸背棄它,我們就不用擔心美國會完全變成不顧他國的霸權主義。  

可是,我們中國那些想要遏制美國的憤青們卻恰恰拿這些能夠制約美國的價值觀來攻擊,說什麼美國的自由、民主、法治、包容全是虛偽的,是假的,那麼如果這些是假的,是什麼在約束他們沒有切斷運輸線?沒有把被美軍佔領的伊拉克的石油全部運回美國,以致現在在伊拉克的中國公司越來越多?中石油進軍伊拉克並不比幾個美國的石油公司困難?如果美國的價值觀是假的,那麼你想它現在的價值觀變成前蘇聯那樣的?還是變成當今北朝鮮那樣的?又或者,你希望美國和我們中國持相同的價值理念,甚至一樣的社會制度?如果是這樣,我想問一下,去年在美國遊行的中國學生還能在美國繼續學習嗎?和我們有相同制度的國家包括北朝鮮是如何對待在他們國土上遊行的外國人的?  

中國這些年的外交之所以成功,也就在於北京有一幫人真正理解了美國等西方國家擁抱的價值理念,並學會了如何應對他們。中國過去三十年的經濟飛速發展,也正是得益於所有這些擁抱了西方那套價值理念的國家和地區的合作。我舉個簡單的例子,小平當時決定打開國門搞改革開放,最想的是吸引外資(包括港澳台與海外華人華僑的資金),最擔心的也是外資不來。  

說到這裡,大家也都猜到了,不錯,在開放後相當長一段時期內,幾乎所有進來投資的個體都來自擁抱了自由理念的國家和地區,甚至中國和那些國家和地區處於敵對狀態時,那裡的商人也因為擁有了個人「自由」而得以到中國來投資。如果當時地球上都是和我們有類似制度的連公民出國都需要政審的國家,有華人華僑敢回到紅色中國投資嗎?  

這種例子還有很多,最明顯的就是美國每一年都搞什麼世界各國的人權和宗教白皮書之類的,每一次都會得罪北京當局。然後我們的外交部就嚴詞駁斥,甚至馬上發一個相對應的報告,指責美國的人權狀況。但大家注意到沒有,每一次當我們搞這些報告的時候,我們使用的人權標準竟然和美國的一模一樣。我們只是指責美國的人權也沒有達到他們自己制定的標準,我們並沒有試圖發明一套我們的人權標準來衡量他們,批評他們。  

還舉一個例子,美國士兵在伊拉克誤殺平民了,我們要指責他,但用什麼標準呢?肯定不能用北朝鮮這種社會主義國家的標準(按照那裡的標準,征服、屠殺可能是為了維護穩定,為了你好),我們依然使用的是美國的標準。我們說,美國人在國內和國外做得不一樣,兩套標準等等。這說明什麼問題?這說明,我們在和美國展開唇槍舌劍的外交戰中,依然在用美國人制定的標準(或者遊戲規則)。我們知道,只有這樣,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夷制夷,才能夠有效果。  

所以,我們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美國人對華關係基本上是基於「唯利是圖」的這個外交支柱,但也常常因此遭受一些挫折,於是他們就有人在反思價值觀念,他們一反思,我們就緊張了,開始用「反華」的詞兒先堵住他們的嘴巴。  

而我們自己雖然號召大家不干涉內政,並常常在國內攻擊一下美國的價值觀,可當美國人真要在國際上不顧價值理念而「唯利是圖」的時候,我們反而是最緊張的,於是又要開動宣傳機器指責他們在國內和國外兩面三刀,背棄了美國人的價值觀。很多時候,我們倒儼然成了幫助美國人維護他們的價值觀的衛道士。  

當然,最重要的是,中國的決策者都心知肚明,如果美國為首的西方不是擁抱現在這種普適的價值觀念,如果美國擁抱的是其他國家包括集權國家擁抱的那些很有特色的價值觀念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上誰能玩得過美國?  

好,今天就到這裡,我給大家留下一個問題:如果20年前結束的冷戰不是美國為首的西方贏了,而是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國家打敗了美國等西方國家,這個世界又會如何發展?沒有美國撐腰的中國會不會被迫接受了蘇聯派來的「黨代表」?正在載歌載舞地慶祝十月革命的勝利,而不是中國的60周年國慶?  

在接下來的討論中,我將和「羊皮」們深入探討以下一些問題:世界大多國家為什麼對中國的崛起心懷恐懼?中國外交決策中的內政因素,以及中國外交中的「國權」與「人權」之關係,還有我的拿手好戲——台灣問題……

《外交楊皮書》系列之五:我們用什麼來制約崛起的中國?

在上一篇楊皮書里,我提出了一個問題請大家思考:如果冷戰不是西方贏了,而是美國四分五裂、自顧不暇,蘇聯成為一國獨大,那麼,世界會如何?中國又怎樣?

或者說,我們用什麼來制約打敗了以美國為首的西方資本主義的蘇聯社會主義集團?按照以前蘇聯對付中國的態度和做法,以及他在東歐的劣跡,我想,大家都會和我得出同一個結論:擴軍備戰,讓人民解放軍準備好,製造更多的核子武器用來威懾北極熊……

冷戰就是這樣形成的,而「熱戰」則是在軍事平衡被打破後的必然結果。尤其發生在新崛起的國家和現有的強權之間。人類歷史上最大的兩次世界大戰都是因為新崛起的國家挑戰已有的強權,而冷戰則是兩個強權相持不下時的「和平」。按照絕大多數國際關係理論和軍事著作:國家之間的互相制衡——或者說恐怖的軍事平衡——是世界和平的最好途徑。

而如果你相信了這一理論,那麼你就不能不悲觀地相信人類的宿命:由於世界各國之間的力量消長永遠不會停止,此起彼落,所以,國家之間爭權奪利的戰爭將會持續到人類滅亡為止,和平只是在戰爭之間偶爾爆發而已。

所以,中國在持續經濟高速發展30年的過程中,不停有外國政府和民眾感受到了「中國威脅」,所以,中國的軍委副主席徐才厚在美國的談話中表示,中國不會挑戰美國……

但我還是忍不住要緊接著反問一句:我們為啥不能挑戰美國?或者說,我們憑什麼要向美國保證我們不挑戰他?如果再進一步,我們可以拋出幾個「假如」:假如美國侵略他國?假如美國人突然選了一個希特勒上台?假如美國種族主義開始泛濫,美國政府公然欺負國內三百萬左右的華人華僑?……難懂這些情況出現,我們也不能、不去挑戰美國?

讀者看到這裡一定以為我腦子進水了,以為我又從右憤變成了左憤,要小罵大幫忙。其實,大家想一下,如果我上面說的那幾個「假如」成立的話,我們當然要憤怒,甚至要有「把紅旗插到白宮的台階上」的一顆紅心兩國準備。

然而,正如我前面所說,不但是我們大多普通人,就連中國政府也相信,美國應該不會出大問題,也正因如此,我們的軍委副主席才會向人家表示,崛起的中國,不會挑戰美國。

可讓人氣憤的是,即便中國的政府官員和軍事首長多次這樣表示,不但美國人,就連世界上很多國家(尤其我們周邊的一些國家)仍然對中國的崛起抱有極大的疑慮甚至恐懼。這到底是為什麼?

在上一節《以夷制夷:用美國人的價值觀制約美國》一文里,我提到中國政府利用美國的價值理念來制約美國人的強權。大家知道,冷戰後相當長一段時間裡,雖然俄國、歐洲和中國對美國還有一定的制約作用,但美國一國獨大的局面畢竟持續了一段時間。而且,在當今相對和平的年代,這個唯一的超級強國竟然左右開弓同時打兩場戰爭。可是,我們卻並沒有很大的擔心,我們好像從來沒有要求美國政府向我們保證什麼,美國政府也從來沒有保證過什麼,這又是為什麼呢?

民眾的價值理念比飛機大炮更能有效制約一個國家

原因我上一次已經提到過,那就是對美國的強權的最大制約已經不是來自其他國家,而是這個國家內部的——來自它的民眾,來自擁抱了那些價值觀念的美國人。

二次世界大戰後,特別是冷戰後,隨著民主政治的進一步發展,公民素質和公民意識大幅提高,制約國家對外的權力同時出現了一個很強的新因素——國內民眾。這種「人」的因素已經重要到取代「國」(也就是所謂政權或者統治者)的因素。

什麼是人的因素?什麼是政權的因素?我舉個台灣的例子,在蔣介石時代,老蔣一人獨大,他就是政權。他不搞台獨,誰也不敢搞台獨,所以北京不用擔心。但後來蔣介石沒有了,台灣民主了,陳水扁開始搞台獨。按照我們對台灣蔣介石時代的理解,台灣肯定就要台獨了。可是,且慢,北京領導人發話了,什麼話?「我們寄希望於台灣人民」——這就是「人」的因素,果然,是台灣人民制約了陳水扁的台獨,他們選擇了馬英九取代民進黨。戰爭就這樣避免了。

同樣的道理,美國民眾的民意早就強大到左右白宮的對外政策,只要民眾不被忽悠,只要美國不設德國希特勒時期的宣傳部,控制輿論,控制民意,我們有理由相信,民眾是不喜歡戰爭的,因為歷史上的戰爭很少真正是由民眾的意志來發動的,絕大多數是統治者為了自己的一己之利,或者一黨之利。

有鑒於此,上個世紀西方人提出了一個新的理論:民主國家之間不會發生戰爭。我沒有仔細研究這個理論,好像是說因為民主國家們擁有相同的理念,所以不打仗了。但這顯然無法解釋為啥獨裁者還要互相打仗,他們不也是擁有共同的(獨裁的)理念?

我對民主國家之間不會打仗有另外的認識,我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早就講過了(因為沒有去搜索資料)。從人類歷史上看,戰爭的權力毫無例外控制在國家統治者手裡,而要想統治者不為了自己的利益去打仗,去犧牲民眾爭權奪利幾乎比消滅國家還要困難。可自從民主政體出現後,國家發動戰爭的權力逐漸落到了公民素質日益提高的選民手裡。在成熟的民主制度下,統治者要想違背民意發動不公正的戰爭幾乎成為不可能。

大家可以想一想,是誰最終讓美國人反思伊拉克戰爭的?又是誰迫使美國政府深入調查虐囚事件的?不是俄國,也不是中國,而是美國人自己,美國人痛定思痛,回歸到自己的價值理念,然後迫使自己的政府回歸正途。沒有這些被我們一些人諷刺為虛偽和虛假的民主和自由理念,我們能把美國怎麼樣?只有等五十年後我們擁有和他一樣數量和質量的核彈頭、航空母艦了,再來和他叫板?

應該是我們(中國民眾)而不是他們(外國政府)來制約崛起的中國

大家看到這裡,應該已經看出為什麼我們中國幾千年的歷史基本上都是和平的,而在過去一百多年甚至都是處在被欺負和被侮辱的地位,可我們現在稍微強大一點(其實很大程度上還是「被強大」的),整個世界都不安了,即便我們如何承諾,如何解釋,仍然無法消除他們的疑慮和恐懼……

不錯,他們搞不清我們這個國家的價值觀念是什麼,我們的人民到底相信什麼!有人說,不是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不是互不干涉內政的指導方針嗎?那是我們的政策,甚至是國策,但不是國家的立國理念,更不是深入民眾心裡的價值觀念。價值觀念是一個國家軟實力中至關重要的,它可以讓一個國家受到廣泛的歡迎,受到排擠,讓自己的崛起成為可能,或者功虧一簣……

最近我國也在大力提倡軟實力,把加大外宣作為提高軟實力的重要手段,在海外設立新華社的網路電視等等,要學習美國人把宣傳融入各種娛樂,向世界推銷——推銷什麼?推銷美國?還是他強大的軍事力量?還是他人均收入比我們高十幾倍的富裕?還是垃圾快餐麥當勞漢堡包?都不是的,如果推銷這些,會讓全世界人民都反感的。

如果你仔細檢查一下就會發現,無論是好萊塢電影,還是CNN新聞堅守的底線,又或者領導人到處的煽風點火,他們可謂萬變不離其宗,宣揚和推銷的幾乎都是美國人擁抱的核心價值觀。

那麼,我們要向世界推銷什麼?如果我們自己都不能拿出一套經得起實踐檢驗、我們絕大多數民眾認同的價值觀念,你花再多錢搞宣傳,告訴人家你幹了什麼,不會幹什麼,你製造了多麼便宜的皮鞋,你蓋了多少棟大樓,多少窮人有飯吃了、民眾如何熱愛自己的國家和政府等等,你這樣推銷給世界的中國,能夠讓人對你刮目相看,對你尊重嗎?如果你一定要我行我素,我想所有的宣傳都將是白白浪費納稅人的錢,因為,無論你怎麼宣傳,全世界仍然疑惑不解:啊,這群人到底有什麼信仰?他們相信什麼?他們不相信什麼?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我期盼崛起的中國不用向世界各國承諾「我們不挑戰你」,我期盼崛起後的中國更不是在人家的核子武器和航空母艦的威懾下「承諾和平發展」……

好了,回到我的題目,我最大的願望是崛起的中國不用像歷史上崛起的大國那樣,需要其他國家的政治經濟和軍事實力來制約他,我希望是中國人——他們擁有的價值觀念真正能夠制約崛起的中國,讓中國成為一個偉大的和平的繁榮富強的國家……

《外交楊皮書》系列之六:李光耀為啥要拉美國制衡中國?

西方不亮東方亮:從哈瑞李到李光耀

李光耀近日發言希望美國能夠多介入亞洲事務以及制衡中國,引起中國網民嘩然。我感到不解的是,一些學者也表示吃驚。網民就事論事,無可非議,學者們難道不應該更多了解一些背景知識?

李光耀被中國年輕人所認識主要是他的亞洲價值觀和對儒家的推崇,而且常常為中國的發展和特色辯護,有時甚至看上去是相對於普世價值的亞洲價值和中國儒家的代言人。給大家造成這一印象當然也有我們自己的責任,我們的媒體一向喜歡引用能夠為我所用的言論,特別是這言論出自於外國人之口,就更是身價百倍了。以致我們一聽到人家為所謂亞洲價值觀和特殊性辯護就喜不自禁,竟然忘記進一步追問,他指的亞洲價值觀到底是什麼?體現在新加坡什麼地方?新加坡又是如何用「儒家」治國的?

李光耀是第四代華人移民後代,出生於新加坡,在英國學習,不會中文,沒有中文名字。他以前的名字叫哈瑞李。英國一位議員曾經說過,「(李光耀是)蘇伊士運河以東最優秀的英國人」。我想,英國議員定義一個亞洲人是否英國人的標準應該是價值觀而不只是靠滿嘴的英語和東方人的長相吧?他曾經和台灣的李登輝爭論過民主和亞洲價值,如果說李登輝20歲以前是日本人,那麼李光耀20歲以前絕對是一名「英國人」。

當時很多亞洲國家領導獨立的領袖都是西方培養的,為了回國領導東方的人民爭取獨立,他們一夜之間改變了名字,甚至連信仰也改變了。但骨子裡是否真改了,就不能只聽他們口頭表達了。例如,新加坡獨立後,李光耀當政的前幾十年里,對中國文化包括中文學校進行了無情的打壓,他在新加坡提倡的是西方人的價值觀和制度,有人可能對價值觀沒有異議,但對「制度」有異議。其實,制度不只是選舉那一個環節。除了選舉之外,無論從政治、經濟和社會制度上,新加坡是迄今為止最西化的亞洲國家之一。

李光耀帶領獨立後的新加坡人逐漸擺脫了西方英國的統治,但這不是一個價值觀的選擇,甚至不是一個文化的選擇(例如在華人占絕大多數的新加坡英語是第一官方語言),還因為一轉身之間,新加坡就投入了更加西化,也是西方最大的代表的美國人的懷抱,可見,那次轉變只是出於從一個衰弱的靠山投向另一個強大的靠山的戰略考量。

從新加坡獨立到現在,它始終是東南亞和南亞次大陸與美國的關係最密切的國家,這個小國的所有海空軍基地美國都可以使用(也是美軍在亞洲的重要橋頭堡,從這裡可以牽制整個東南亞),新加坡積极參加美國在當地所有的軍事活動。早期作為新加坡領導人的李光耀不但反對中國政府和共產黨,而且也是亞洲最「反華」的國家之一。

這一情況直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才有所改善,李光耀拚命學習中文,中文名字李光耀也才在亞洲慢慢響起來,讓人從他的名字「光耀」想到了「光宗耀祖」這個成語。

那麼,從西方回到東方,也把西方那一套帶到東方的李光耀,又是如何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要回歸亞洲價值觀,要儒家治國呢?或者說,什麼是亞洲價值觀?新加坡用了那些儒家思想來治理這個小國家?

李光耀為什麼提亞洲價值?

我們回到新加坡。李光耀當時突然要回歸亞洲價值觀當然是有各種考量的。但回歸了這麼久,新加坡到底擁有什麼其他亞洲國家沒有的亞洲價值?如果你現在到新加坡,你會知道,無論從社會文化,還是法律、政治和經濟制度,新加坡都是離亞洲最遠,離西方最近的。可是李光耀為啥要提倡亞洲價值觀?我認為,只不過是從國家安全和他個人利益出發的一種實用主義的表現而已。

首先,他要在亞洲國家中,特別是在中國、馬來西亞、印尼、泰國這些國家中造成印象,新加坡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他們是崇尚亞洲價值的。不會跟隨美國的價值觀,而美國的價值觀使得美國與上述亞洲國家的主要分歧在於人權、自由和民主。

新加坡作為亞洲一個小國,處於一直以來並不怎麼穩定的馬來西亞、印尼、泰國等大國之間的夾縫中,要想保護自己,只能選邊站,要想玩所謂大國平衡,他根本沒有這個資本和能力。新加坡選了哪一邊?毫無疑問是美國,新加坡是美國的軍事盟友。

可選擇了美國,卻要在口頭上消除周邊亞洲國家的疑慮,最好的辦法就是說一套,做一套。如果真有一個與西方提倡的「民主、自由和人權」相對立的亞洲價值的話,那新加坡一定是離亞洲價值最遠的國家。而如果所謂孝順、勤勞、和諧是所謂亞洲價值觀的話,全世界都會接受的,沒有必要提出來。

其次,李光耀被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後亞洲的崛起弄得眼花繚亂,對中國的發展模式生出了真正的欣賞。而這種欣賞除了中國經濟發展確實很快之外,更大的原因是他並不完全理解中國。後來李光耀到蘇杭一帶投資並受到挫折,我想,即便得到了高層的支持,他也一定感受到了他理解的那種亞洲價值和中國等各亞洲國家的「亞洲價值「的天壤之別。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李光耀一方面接受了美國和美國的價值觀,卻也看到了美國價值觀的無情,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也是李光耀看到自己老了,必須退出政治舞台的時候,他突然開始對亞洲價值、中國模式和儒家大感興趣。而如果你仔細研究新加坡政治模式和經濟、社會運作的話,你會發現,除了竭力保持「一黨獨大」,保持政治權威(孝順),甚至最終弄出了兒子李顯龍隔代接老子李光耀的班成為新加坡人民敬愛的領袖之外,其他沒有任何一個可以標上「亞洲價值」和「儒家文化」的不同於西方的價值觀。

關於這件事,我早在幾年前就做過探討,當時我引用了英國議員的那句話,而美國人告訴我,那句話沒有錯,因為到今天(當時)為止,所有的亞洲最高領導人中,最西化的人始終是李光耀。原則上,在西方人眼裡,除了他想搞「一黨獨大」和最終讓自己的兒子可以「捲土重來」之外,其他所有的運作更接近西方的那一套,而和亞洲國家格格不入。李光耀比在制度上已經「全盤西化」的日本的任何一位首相都更加西化。

而他的西化卻被他的國際和國內戰略思想弄得模糊不清。每當李光耀因為新加坡的戰略考量和他個人的考慮而提出對國際格局的看法的時候,外界就糊塗了。當初他排華,被中國一些學者說成是為了向馬來西亞和印尼示好,後來他親華,又說成是要搞亞洲價值觀,要回歸儒家文化。這都是很可笑的。

現在很清楚了,不管李光耀口中在說西方價值觀,還是亞洲價值,甚至中國的儒教,他是一個處處以新加坡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為考量的實用主義者。他看到中國崛起,知道在經濟發展上新加坡離不開中國,而且他個人也有意要到中國投資,分一杯羹的時候,他開始大肆讚揚中國模式。而且,他也確實欣賞中國的「一黨獨大」和世界上最能夠保障統治者的後代繼續從政的無與倫比的政治體制。

可是,當他看到中國的崛起不光是在經濟上,而且即將發展到軍事上;看到中國和美國越來越熱乎的時候,他這才突然意識到,新加坡是美國保護的,新加坡即便在用藤條抽打了美國青年人的屁股後仍然不被美國人拋棄,是因為新加坡其實受到了美國人推崇的價值觀的保護,雖然對國家最高領導人的選舉還存在問題,但在東南亞和南亞國家裡,有哪一個國家比新加坡更講究法治、輿論監督、懲治貪污腐敗和言論自由?

當代表了最有特色的「亞洲價值」和「儒教」國家的代表中國真正崛起的時候,我們突然發現,李光耀只不過是葉公好龍而已。其實,他心裡很明白,要保護新加坡的利益,和他自己的利益,不是哪一個大國,甚至不是幾個大國的互相制衡,而是…

什麼才能夠真正保護新加坡?

新加坡是一個繁榮富裕的國家,獨立後在美國的保護下,基本沒有受到國際衝突的影響,他靠的是什麼?李光耀中西結合的內政管理和縱橫捭闔的外交術當然有一定的作用。

正如前面所說,新加坡的經濟制度,包括政治制度中除了西方的民主選舉之外,其他各方面幾乎都是完全西方的,和大多亞洲國家都不相同。例如,媒體監督,民眾對政府和政黨的監督,法治等等。唯一不變的就是一黨獨大。可是,即便新加坡的「一黨獨大」也不是任何亞洲其他意義上的「一黨獨大」,新加坡李光耀並沒有把自己的那個獨大的黨置於新加坡人民之上,它們只是用合法、不合法甚至下三濫的手法把其它競爭的黨派壓在下面(或者用「打壓」),只是,這個唯一的沒有被挑戰的黨卻不敢把自己放在新加坡民眾之上。無論從事實還是原則上說,新加坡的選民仍然是最大的,如果你真有實力參加競選,能夠讓民眾選你,新加坡的政治生態的改變並不困難。只是新加坡人還沒有準備好,或者說,他們目前並不討厭這個「一黨獨大」——因為這個獨大的黨並沒有把自己駕凌於民眾之上。

這些年,中國很多人鼓噪要實行新加坡模式,其實新加坡模式和香港模式異曲同工:雖然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民主選舉,但從自由、法治、輿論監督(甚至包括言論自由)等等方面,早就接受了西方普世價值和在西方率先實行起來的模式。中國要實行新加坡模式要越過最大一個障礙:解決「人民最大」的問題。你可以讓執政黨在「各大黨派」中一黨獨大,但千萬別再人民面前也「一黨獨大」!

還是回到正題上。在國際政治舞台上,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李光耀和基辛格這種「政治家」充當主角。他們長袖善舞,一會地緣政治,一會秘密外交,一會大國平衡,一會又靠人格魅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給人感覺他們模糊了意識形態,甚至沒有了核心價值觀,彷彿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利益平衡和有才能的政治家和外交家搞出來的。

這恰恰是上個世紀兩次世界大戰的癥結所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以美國為首的戰勝國(包括中國)坐到一起,除了例行的瓜分世界之外,他們不是簽訂和平協定,也不是忙於制定各國之間和平交往的規則,而是簽訂了兩個看上去和國際交往毫無關係的兩個人權協定【以聯合國大會通過的《世界人權宣言》為基礎,產生了以《經濟、社會和文化權利國際公約》(ICESCR)、《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ICCPR)為核心的「國際人權憲章」】。正是這兩個有關人而不是國家的公約,才確立了戰後國際間交往的核心理念,是以人權為主軸的,而不是以「國權」和「特色」為主(下一篇再細談這個問題)。

基辛格忙著賺錢,李光耀也沒有那麼活躍了。不是他們後繼無人,而是他們那種以小聰明玩大平衡的時代結束了。李光耀提出亞洲價值來制衡西方,為的是新加坡的一黨獨大不被西方干涉;現在他又要拉美國抗衡中國,為的是他們崇尚的價值觀不被侵蝕。但李光耀顯然是本末倒置了,真要制衡這些大國,新加坡這種小國需要選擇的是符合人類和平與正義的價值理念,用普世的和平的價值理念去制衡大國,而不是為了制衡大國而玩弄價值理念!

李光耀的新加坡遲早需要做出選擇,不是在大國之間做出選擇,而是在價值觀和價值理念之間做出選擇,如果李光耀真有什麼亞洲價值與儒家思想,他不妨說出來,看看目前是不是以中國為代表,如果是,他應該站在中國一邊,來抵制西方的文化侵入。

新加坡這種小國,沒有必要也沒有能力搞大國制衡,再說李光耀之後的新加坡也沒有強人了。以前在國際政治舞台,李光耀的名字要比新加坡響亮,李光耀先生被譽為「最了解西方的東方人,最了解東方的西方人」,可時代變了,當東方(中國)和西方(美國)已經逐漸互相了解並越來越深入交往的時候,作為李光耀和新加坡,最好是先了解自己:你們崇尚的到底是什麼價值觀?是亞洲價值觀?普世價值觀?還是新加坡價值觀?

《外交楊皮書》系列之七:北京通向台北的路,不應該繞道華盛頓

嘿嘿^_^,身為「國際問題專家」,卻整天對國內事務指手畫腳,簡直是大材小用嘛,所以,老楊頭時不時也要跳出來亂彈一通國際問題。特別是最近幾天,北京又被華盛頓弄得有點煩了,我就不能坐視不理,俗話怎麼說的?「國家興亡,屁民有責」嘛……

日前最讓北京領導同志們和中國各地被領導的同志們鬱悶的無疑是美國售賣武器給台灣,以及奧巴馬老兄不顧中國人民的感情,又要會見達賴喇嘛老先生……

又是台灣和西藏!記得當初我潛伏到華盛頓蝸居在那裡苦練基本功的時候,理解最深的就是這樣一句話:北京通向台北的路經過華盛頓!

這句話概括了當時中國面臨的國際環境,其實,豈止是通向台北的路要經過華盛頓?通向國際市場的路,通向世貿的路,通向奧運會的路……甚至通向我們自己國土上的一些地方的路,都要繞一個大圈子,經過美國也是世界的權力中心華盛頓,才能解決問題……

想一想美國的霸氣和霸權,我現在還會情不自禁地握緊拳頭……可是,有什麼辦法?以當初中國的經濟發展實力和趨勢,說實話,還真少不了美國,有人可能會鬥氣地說,要是毛澤東在就好了——你就別意淫了,毛澤東在時,美國人從來沒有害怕過你,甚至沒有把你當回事過,你自己倒是關起門來緊張兮兮,宣稱要解放全世界,結果活活餓死了幾千萬中國人,可美國人呢,他M的過得好好的。

所以,後來的中國領導人吸取了教訓:偶爾鬥氣還可以,但鬥氣不能當飯吃——13億人民要吃飯,國家要發展,有時不得不忍氣吞聲,畢竟,那「氣」是無法養活十幾億中國人的……其實,毛澤東是沒有了,但毛澤東對美國硬氣的指導思想並沒有消失,此時此刻還在北朝鮮和古巴發揚光大,你真想回到毛時代是不可能的,但走到朝鮮和古巴去體驗那個時代,則並不難……

中國有今天的發展和進步,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一個相對和平與和諧的國際環境,而這個國際環境並不是天生的,是需要共同打造和維護的。幾代中國領導人在這一點上無疑是把握對了方向,採取了有利於中國和平發展的政策和策略。

那麼,如何認識和對付美國這個要死不活的霸權動不動就拿台灣(售武)和西藏(見達賴)折騰一下北京的神經呢?

我提一個思路,當「北京通向台北和拉薩的路」仍然要經過華盛頓的時候,我們轉圜餘地是非常有限的,電視上有些「軍事專家」和一些憤青代表慷慨激昂,要軍事回應、政治打擊和經濟制裁……讓我怎麼說你好呢?你用什麼軍事回應?政治打擊就更不值一提,中國當今在國際上不提政治還好,如果老提,唯一被打擊和孤立的很可能是我們自己……

但我們也應該看到,在軍事和政治上我們沒有致命武器可用,在經濟上,我們卻是今非昔比,掌握了很大的主動權。可以這樣說,如果中國真要使用經濟武器對付美國的話,華盛頓絕對會吃不了兜著走——可問題在於,不同於政治和軍事武器,當把經濟作為武器的時候,那武器不但是雙刃劍,而且,誰會被這把雙刃劍割傷最深,還很難說——

白宮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敢肆無忌憚。日前,他們說出了一句讓我左思右想越想越氣的話:售賣台灣武器只會短期影響中美關係……

他們多牛啊,竟然早就算準了,賣那麼多武器給台灣,只會「短期」影響中美關係。不錯,他們算準了,中國確實不會採取魚死網破、兩敗俱傷的經濟戰對付世界頭號經濟大國。

大家現在明白了吧?這一切都是精心算計好的,利益博弈早在美國售賣武器前,早在奧巴馬決定見達賴之前就完成了。寫到這裡,也許有激動的讀者會跳起來淚流滿面地高呼:要是我的話,我就和他們魚死網破,讓美國經濟上受不了,讓他們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孩子,有時一激動起來,我也有這個打算啊。你想,北京中南海里也是中國人,搞不準激動起來比我們還誇張呢,可是,你和我都不是領導人,也當不了領導人,但這不妨礙你進一步博弈一下,看看經濟報復後面的利益得失。我知道,你們整天看到的新聞是美國經濟出問題、窮人靠救濟糧票度日如年、民眾怨聲載道、隨時會爆發無產階級革命等等,其實那些都是忽悠你們的,美國的經濟不但比中國的經濟強大很多,而且其抗擊危機的能力是當今中國望塵莫及的。

更重要的是,在一個政體穩固的國家,經濟危機不會引發政治危機。如果真有一場中美之間的你死我活的經濟大對抗的話,對於華盛頓最壞的結果將是奧巴馬這樣的總統被民眾趕出白宮,換一個新總統,但,你知道如果中國的經濟在中美經濟戰中垮下來,甚至僅僅發生無法保八、保七的時候,誰會被趕出來嗎?他們敢嗎?——用屁股也能想通的道理啊……

說到這裡,也許有讀者感到絕望,甚至會沖我破口大罵:「你這個美國的走狗」、「拿中央情報局經費」的「漢奸」,難道我們眼巴巴看著美國佬用台灣和西藏欺負、侮辱我們,難道我們每天讓外交部「嚴重抗議」、「傷害中國人民感情」這種屁話再一次又一次傷害我們的感情,什麼也不能做嗎?

別急啊,孩子,我還沒有說完呢。我前面說什麼了?我提到一個主宰了我前半生從事外交和XX工作的座右銘——「北京通向台北和西藏的路通過華盛頓」——問題就出在這句話上!

如果說當時我們國力有限,不能不仰仗美國,那麼,隨著這些年中國經濟的發展,我們漸漸有了一些實力,這實力顯然足以用來發動世界大戰,改變國際格局,甚至也無法打動華盛頓那幫政客的鐵石心腸,但這實力並不是沒有用處的,我們要善於利用。

我的思路是,要想徹底地從根子上解決美國用來折騰中國的那幾個主要麻煩,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北京通向台北和西藏的路,不再經過華盛頓!

台灣問題是中國內部的事務,請問,美國為什麼要干涉?原因很簡單:台灣既然是中國人內部事務,那麼,為什麼中國人不能好好解決台灣問題?而總是給美國以可乘之機?

我早就說過,如果我們中國人有智慧的話,台灣問題遲早會解決的。早在1997年台海危機的時候,我就對美國國防部官員說,我希望你們把最尖端的武器都運到台北!他們不懂什麼意思,以為我想叛逃,我告訴他們,因為中國人遲早會走到一起的,而我們卻可能永遠趕不上你們最尖端的武器。只要你們把最好的武器賣給台灣,等到海峽兩岸統一了,中國就是擁有美製和蘇制武器的唯一軍事大國……嘿嘿,你看看華盛頓,什麼時候真正賣過好武器給台灣?有些飛彈賣給台灣,竟然不肯運過去,所以,孩子們,別緊張,中國人不打中國人,而且靠弱肉強食靠威脅達成的統一總是不好的,眼光放遠點,解決我們自己的問題,其他人想製造麻煩也就不成其為問題了。

還有西藏問題,如期被奧巴馬和達賴先生牽著鼻子在國際上繞圈子,我們為什麼不回到西藏?西藏是中國領土,他們再繞,能夠把西藏繞到美國內華達州旁邊?他們說西藏不好好發展,那麼我們就好好發展,不行嗎?(注意,這一點做得還可以)他們說西藏沒有宗教自由,那麼,為何不能讓西藏享受充分的宗教自由?他們說藏民不快活,那麼,為什麼不讓藏民出來自己說話?

一旦我們把目光和心事用在西藏,而不是華盛頓,一旦西藏真像美麗的潘多拉星球一樣,藏人像無憂無慮又能自由信仰的阿凡達人一樣,你以為奧巴馬和達賴在白宮會面,還會有人關注嗎?

其實,北京通向很多地方的路都不應該再繞道華盛頓了。中國有很多問題,表面上看是國際問題,實際上都是國內問題,是我們自己的事務,例如前段時間吵得紛紛揚揚的互聯網自由,還有經久不衰的人權問題,更不用說老楊頭痴心不改的民主、自由和法治,這都是我們自己的事,可是在很久以前,你還別說,在華盛頓你才能談中國的這些事,關心中國的這些事……

現在有所改變,但還遠遠不夠,我希望今後會完全不同。通向我們目標的路,應該就在我們自己的腳下,沒有路的,還可以走出一條路……

《外交楊皮書》系列之八:中國為什麼不放棄北朝鮮?

綜合一下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大致是從這麼幾個方面:意識形態(相同社會制度)、歷史原因(中朝友誼一衣帶水)、從地緣政治出發的國家安全與國家利益——作為抵制美日韓勢力推進中國的屏障……這些都有一定道理,但對於中國外交關係與國家利益來說,維持北朝鮮現狀,其實還有更加現實與直接的原因:不停製造麻煩的北朝鮮是中國在國際上「崛起」的一個踏板,是中國躍進世界聚光燈的一個跳板,也是連接中美等大國之間很必要的一個「紐帶」。

最近發生天安艦事件,特別是朝鮮槍殺三名中國走私邊民後,有中國網友呼籲放棄朝鮮,不要再被他製造的麻煩牽著鼻子走。有人說,每年要給北朝鮮不少支援,而他執意發展核子武器也損害了中國的利益。北京一旦放棄北朝鮮,統一後的朝鮮半島肯定更符合中國的經濟利益。再說,在軍事上,北朝鮮不但於事無補,很可能遲早把中國捲入局部衝突甚至戰爭之中……

這些分析讓人感覺中國不放棄北朝鮮是弊大於利,其實,如果拋開道義與理念不提,單純從狹隘的國家利益來說,麻煩製造者朝鮮對中國擴大地區影響力,增強中國在國際上的地位,是有極大幫助的。這兩天,我與兩位西方重量級智囊人士探討了這個問題。

有意思的是,他們是從美國與以色列的關係入手,指出這兩個國際熱點之間的相同之處。巧合的是,就在天安艦事件鬧得紛紛揚揚,幾乎下不了台的時候,以色列橫空插了一腿,在亞洲的另一邊,炮轟民船,引起國際激憤,也轉移了世界焦點。

傳說中擊沉天安艦和公然炮轟國際救援船的分別是亞洲東西兩頭的「麻煩製造者」——北朝鮮與以色列,他們都激起了國際公憤。但國際社會都不能把他們怎麼樣,除了他們有一定實力,還都是小「刺頭」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們背後分別站著當今世界上實力最強,也是最大「刺頭」的兩個國家:美國與中國。當然,你可能認為這是巧合,但國際問題專家並不這樣認為。

以色列是二戰後靠美英的力量建立起來的國家,迄今為止,他仍然是美國在中東這塊世界最重要的戰略要地上唯一靠譜的著力點,也是美國在全世界發揮影響力的最重要平台之一。如果說以色列建國至今,美國沒能力控制它,讓他徹底老實下來,那簡直是笑話。可是,美國沒有這樣做,他賣給以色列武器,在各方面支持以色列……用我的老友,這位西方高級智囊的原話就是:「然後,美國人就等著以色列製造麻煩,你製造了麻煩,我美國才能去解決麻煩,發揮影響力啊」, 他說如果以色列老老實實了,中東人民可能就想不起美國了——這對充當世界警察,到處擴充影響力的美國來說,是難以接受的。

朝鮮之於中國,當然和以色列對美國來說有所不同,但朝鮮對中國的重要性,絕不亞於以色列對美國,美國不止一個「以色列」,中國卻只有一個北朝鮮。北朝鮮和以色列的相同的地方也不少,而最大的相同之處,就在於這個麻煩製造者每一次製造麻煩,不但沒有損害中國的實際利益,反而一次又一次讓中國成為世界的焦點,成為西方政客們爭先恐後飛過來握手、舉杯痛飲的對象。這對於一個空有外表、並無多大實力,卻又想到處表現「肌肉」的大國來說,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的。

看看西方的頭版頭條就知道:中國重返國際舞台聚光燈下……幹什麼?不是接受美國人教訓人民幣匯率偏低,也不是出席近似被迫的那個人權對話,而是來解決麻煩的。這種正面的形象與報道,除了北朝鮮能夠幫我們做到,還有誰呢?

同中國自己人經常陶醉在大國崛起的夢幻中有所不同,西方清醒的智庫與研究人員並沒有被中國的GDP沖昏頭腦。有些甚至直言不諱地說,從在國際上發揮作用來說,中國充其量是一個「中等國家」。中國政治影響力由於這個地球上日漸稀有的意識形態而難以發揮作用,軍事實力只能用於保衛本土(但沒有幾個國家會傻到侵入那塊連他自己的人民都喂不飽的土地),連投入遠距離作戰的能力都沒有(同東南亞諸國爭奪南海尚顯實力不足,更不用說到索馬利亞沿岸保護商船了)……剩下的就只有經濟槓桿了。

說到經濟,中國顯然有值得驕傲的資本,但充其量是和自己以前相比而已。而且,要想在國際上發揮經濟影響力,不僅僅是購買美國國債、穩定貨幣以及像散財童子一樣到處花錢那麼簡單,必須擁有把經濟當成「武器」去制衡、制裁他國的實力。目前來說,做到這一點恐怕不太可能。中國經濟對外依賴性太大,把好不容易積攢的一些經濟實力用作「武器」去對付他國的時候,很可能自己受到的傷害更大。難怪,美國人預測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中國不敢同美國打經濟仗。美國經濟跨了,換一個總統而已,你的經濟發展突然停止不前了,要換掉的恐怕不是一個總統而已吧?

中國靠在非洲等地的一些小國花錢獲得了一定的影響力,但由於沒有政治、軍事尤其是先進技術作為後盾,這些影響力都無法持久。回顧一下過去二十年中國在國際上受到的重視、發揮的作用(外行可以從國際媒體報道的頻率入手),一個是持續的經濟發展給周邊與世界帶來的積極影響,另外一個就是中國在周邊熱點問題上扮演的角色,其中,北朝鮮是一個持續把中國推向世界舞台與聚光燈的幕後推手。很難想像,沒有北朝鮮這個麻煩製造者,西方的領導人是否還會如此頻繁的想起他們的中國同事,這對急需舞台展現大國風采的中國領導人來說,顯然是很失落的……

受地緣政治、意識形態以致冷戰思維的影響,很多人至今認定北朝鮮是中國用來抵禦美日韓的安全屏障,這種老思維該換一換了。正是北朝鮮這個麻煩,成為中國通向國際舞台,同區域以及美國諸國討價還價的籌碼與王牌。

朝鮮在中國崛起於國際舞台上所扮演的角色是非常重要的。事實上,在國際關係史上,有哪一個大國的崛起,不是踩著一些小國的軀體?不製造點麻煩吸引眼球,挑戰一下權威,只想偷偷摸摸和平崛起,這種事還沒有出現過。國際社會裡,一向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很多國際熱點的形成,都有著複雜的因素。要想當救火隊員,得先學會煽風點火,要想當世界警察,你得製造一些惡棍國家。

如果拋開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逐漸引入國際關係中的人權、自由、平等的理念與原則,中國處理北朝鮮問題顯然是同過去一百年里帝國主義玩弄國際關係有得一比。而且,只要國家沒有消亡,「共產主義」或者歐洲那種最終統一還沒有徹底實現,國家安全與國家利益還依然在國與國的關係中扮演至關重要的作用,有時甚至是和各國在國內高舉的普世價值觀相違背的。

然而,即便如此,在和兩位智囊人員大談美國與以色列、中國與北朝鮮時,我仍然有很大的不安,畢竟,北朝鮮和以色列也有著無法忽略的區別:以色列雖然在國際上常常做出出格的事,可是,他卻是一個為了本國民眾的利益而不停抗爭,不停「製造麻煩」的民主國家,而北朝鮮呢,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國際上不停鬧事到底是為了什麼,更不用說民眾在這個國家遭受怎樣的苦難。

二戰前的決策者們不用考慮這麼多,冷戰時期的外交家們也無暇顧及這些,然而,時代不同了,中國要想真正崛起於世界民族之林,得到國際社會的尊重,必須在「國家利益」與普世的價值理念、在人權與國權、在長遠利益與眼前利益之間深思熟慮,做出經得起歷史考驗的選擇。

《外交楊皮書》系列之九:從領導人的出訪看中國外交的困境與危機

隨著中國經濟實力增強,國際地位大大提升,中國領導人的外事活動頻繁。如果在各大機場統計一下搭載了中國政府代表團的客機與專機,估計平均不到十分鐘就有一架騰空而起。表面上看,這無疑是中國外交的黃金時代。然而,這只不過是表面而已。我感覺到,在熱鬧的表面之下,中國的外交一直沒有擺脫困境,而這種困境,遲早會演變成危機。

我就從中國領導人出訪中觀察到的三個現象說起。第一個現象我想大家也都留意到了:中國領導人出訪時飛機里都裝滿了工商界人士。每一次大的出訪,最重要的活動一定是簽署幾十億甚至上百億的貿易合同,一位西方政界人士告訴我,出訪的中國領導人給他的印象是一位商業代表團的領隊。

當然,西方領導人來訪中國的時候,也會入鄉隨俗,帶來許多資本家。可是大家注意到沒有,西方領導人之間互訪,就很少帶那麼多商人隨行了。做生意是生意人的事,沒必要都由國家領導人來主持,西方領導人跑到一起去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在政治、軍事與人文方面交換意見,或者共同探討國際上的某個熱點問題的解決之道。

第二個現象也很明顯。中國領導人雖然帶了那麼多生意人同行,但他們並不「在商言商」。他們每次出訪,都伸出了擴大交流與合作的橄欖枝——強調的不是工商業領域,而是政治、文化、人文甚至軍事等領域的交流與合作。

這說明中國的領導人很清醒,他們看到了中國外交的困境:貪婪的西方人是不會拒絕口袋滿滿的商人的,更不會拒絕乘坐專機過來的官員與商人(或者「官商」),同中國做生意,何樂而不為?可大家想一下,這些年來,中國同世界,尤其是與西方大國之間,在政治、軍事、人文這些層面的關係又如何?

恕我直言:進步不但不大,有些方面甚至退步了。西方國家之間不是沒有貿易摩擦,但領導人到一起後很少談貿易,更多的是談「政治」,要知道,國與國之間的關係,最牢靠的不是「生意關係」,而是「政治關係」。中國目前與世界主要國家之間的關係,幾乎都是維繫在龐大的貿易之上。這當然沒有什麼不好,做生意是雙贏的,但如果沒有政治、軍事和文化方面的關係作為堅實的基礎,這種靠商業維繫的外交關係就會經常陷入困境,最終甚至會出現嚴重的危機。

舉個例子。美國與印度之間的貿易額與中美之間的相比,小得可憐,但這兩個國家間卻很少有政治、軍事與文化層面的摩擦;中國與美國的貿易額大得驚人,可兩國之間在政治上貌合神離,在軍事上甚至都把對方當成假想敵。政治與軍事關係看上去沒有真金白銀的商業關係實在,可在維繫兩國整體關係上,卻更加牢靠與重要。

這些年,中國經濟發展迅猛,經濟總量增長驚人,西方都不敢小看,也需要中國裝滿納稅人錢財的口袋為他們撲滅金融危機,可誰能保證中國的經濟一直飆升?誰能夠保證在下一個十年,西方在經濟上依然需要中國?到那時,用什麼來維繫雙邊關係?

按說,生意越做越大,哥們你好我好大家好,可逐漸擴大的貿易交流不但沒有換來政治等領域的深入合作與相互信任,有時甚至反其道而行之。很明顯的一點就是「中國威脅論」,而實際上,中國領導人心裡很清楚,讓他們擔心的不是「中國威脅論」,而是「威脅中國論」——從政治、軍事層面的外交關係來說,中國目前在國際社會是相當孤立的,軍事盟友也就北朝鮮等兩三個,而政治上能夠聊聊知心話兒的,絕對不超過五個。且不說周邊國家對中國心存顧忌,西方那些同中國做生意做得熱火朝天的,始終在政治、軍事與人文層面保持了冷漠的距離。中國領導人有理由擔心:等到我GDP疲軟,等到我口袋鱉下去,等到我人老珠黃的時候,現在同我做生意做得火熱的國家不但會見死不救,甚至會落井下石,威脅中國政權的穩定與國家安全……

這一切都是怎麼造成的?現在,讓我談一下中國領導人出訪時的第三個現象。當他們同西方領導人會談時一定會表達這樣的意思:我們兩國的社會制度不同,我們的文化與歷史不同,讓我們互相理解、互相尊重,求同存異……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社會制度不同,意識形態不同,這就是造成中國外交始終無法走出困境,未來潛伏著巨大危機的關鍵所在。

有人說這是「冷戰思維」,顯然是把這個詞兒當成了貶義詞。實際上,在冷戰時期,「冷戰思維」不但不是貶義詞,而且是國家要存活下去必須選擇的意識形態。那時你要就是選擇蘇聯的社會主義陣營,要就是選擇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要就是解散軍隊,宣布中立。現在,冷戰是結束了,但我感覺到,只要還存在著政治和軍事上相對立的政治與社會制度,「冷戰思維」就不可能結束。中國如此,西方也一樣。

中國領導人在所有的場合都強調了我們與人家的政治制度不同,要求同存異。可迄今為止,我也注意到,竟然沒有一個外國領導人做過類似的聲明。有時,作為中國人,看到領導人每次都近似「祈求」地要和西方領導人求同存異,那些國家的領導人卻從來不接腔,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所以,這些年我很少把精力放在國際關係與外交政策上,外交是內政的延續,就目前中國國內的政治、社會與文化現狀,要想在國際關係中走出困境,避免危機,是有很大困難的。

現在,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有了這樣的共識:中國國內政治、經濟與社會層面的危機很重,而解決的辦法必須是政治體制改革與經濟結構的調整,包括社會、文化與核心價值觀的重建。可很少人意識到,我們在國際事務與外交上同樣困難重重,甚至潛藏著更大的危機,而解決辦法,並不在於北京如何去表達善意,媒體如何到海外擴大宣傳,生意與貿易如何進一步擴大,以及用納稅人的錢去扮演聖誕老人和散財童子的角色……

解決的辦法依然在國內,尤其是政治體制改革與價值觀的重建。這兩個問題解決了,不但掃除了中國在國際上崛起的障礙,而且也將大大提升中國在國際事務中的軟實力。這兩個問題久拖不決的話,中國很難走出外交困境,而當危機到來的時候,後果將不堪設想。

楊恆均2010-06-28《外交楊皮書》系列之九 (此文是從日前在智庫演講的部分內容翻譯、整理而來)

《外交楊皮書》系列之十

問題:對於美國黃海軍演,以及在南海上挑戰中國的核心利益,您怎麼一言不發?你的「外交楊皮書」很久沒有更新了……

回答:哎,內政外交,我哪裡寫得過來?再說,我都說過好幾遍了,我又不是外交部發言人。黃海軍演是警告我們與北朝鮮站在一起,跑到我們門口來展示肌肉。我們要是有肌肉,也可以展示,甚至可以去和古巴老弟商量一下,也在美國的大門口搞一次大規模的聯合軍事演習。美國等西方國家崇尚所謂航海自由,我們真去演戲,他應該沒啥好說的。當然,我們得先把軍艦造得大點,能夠走那麼遠而不散架。現在是,人家一向我們展示肌肉,我們一些人就向自己人展示口水。像潑婦罵架,在國際上會惹人家看不起的。

我認為,黃海軍演不是一個大問題,大問題反而在南海。南海問題出在美國人聽到中國把南海提升到同台灣、西藏與新疆一樣的「核心利益」的時候。

什麼叫核心利益?西藏、新疆和台灣就是涉及中國領土與主權的「核心利益」,所以,美國人基本上不會去挑戰這些地方的主權(他們一般談「人權」),可是,現在北京突然把南海也歸結為「核心利益」,美國就有些想不通了。

南海有多大你知道嗎?西沙群島有些島嶼離中國大陸有1400海里,而且有些還被其他國家佔領著,你突然宣布它們都是你的「核心利益」,這無異於向一些國家宣戰——你的「核心利益」會讓外國人佔領著嗎?美國黃海軍演一結束,就立即揮師南下,讓華盛頓核子航母穿過南海抵達越南,他就是要通過你的「核心利益」區域,看看是不是這個「核心利益」同台灣、西藏與新疆是同一回事兒……

問題:昨天解放軍少將羅援同志撰文義正詞嚴,揭露美國的「霸權主義、炮艦主義和單邊主義」等新三主義,宣示中國人隨時回擊美國跳起的戰爭,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引起網民一片叫好,您怎麼看?

回答:軍人就是保衛國家,隨時準備打仗的,他有這樣的思想準備,挺好的,希望他們準備好打仗了,不要整天打口水仗。不過,還是不要過分渲染美國的軍事演習,仗是打不起來的,就是打起來,也不會和美國打,我們黨和國家領導人還是有點智慧的,再說,美國也不願意走到同中國對抗的地步……

至於羅援同志,我建議他多讀讀1949年以後的我黨和我軍歷史,尤其是共和國成立後打過的那幾場戰爭:朝鮮戰爭:現在披露的資料顯示,是北朝鮮悍然入侵南朝鮮,蘇聯躲讓,結果把中國捲入到和聯合國(主要是美國)軍隊的對抗之中;隨後的和蘇聯在珍寶島打了一小場戰爭,死傷不大,但和老大哥打,很傷心;接下來又和蘇聯支持的印度發生了中印邊境之戰;再下來,和社會主義老大哥打過之後,又和社會主義小老弟越南玩了一場「對越自衛反擊戰」……歷史都擺在那裡啊,別假裝看不見,我們1949年之後的幾場戰爭,不是被社會主義國家捲入,就是直接和社會主義國家開戰,這社會主義國家,哈哈,壞啊!

再說美國,他要真和我們打,太方便了,當初支持台灣國民黨打回來就可以了,挑起你中國人自相殘殺(如果真發生,估計又要死幾百萬),他坐收漁人之利啊。可是,歷史資料都毫無例外地顯示,美國一直壓著台灣反攻大陸,也不許他發展核子武器(所以啊,國民黨挺討厭美國的),他制止了我們本來會打的最大的一場戰爭。當然,有人說,台灣問題是美國一手造成的,你什麼意思呢?難道沒有美國,你覺得一下子把台灣滅了,就萬事大吉了?至少,你現在少了一個去旅遊的美麗的台灣島嘛,你也就多了一個比海南島大一點島嶼嘛……

問題:楊老師真是語出驚人,那您能夠評價一下中國為什麼突然把南海定為「核心利益」嗎?

回答:我隨便回答,你們不要都發表,整理出來先給我看一下,最好留作你們的資料,不要發表,好不好?

有國際問題專家說,北京在宣布「南海是中國的核心利益」的時候,是有欠妥當的。你宣布了南海是核心利益,現在那裡還有很多問題解決不了,各國橫行霸道,美國如入無人之境,你這不是讓自己的「核心利益」大大打了折扣?今後,當你再次提起新疆、西藏與台灣這些核心利益時,人家怎麼想?

對於中國為啥突然宣布「核心利益」,美國政府與華盛頓智庫有三種不同的看法,第一種認為中國只不過用「核心利益」來試探華盛頓的底線,所以,他們建議高姿態回應。另外一些人認為這是中國強大了的必然結果,所以,他們鼓搗美國也強硬起來,要迎頭痛擊,不能姑息養奸。

還有一些美國智囊,主要是中國通則認為,中國外交部「口誤」了,他們說的「南海」其實指的是靠近中國的那部分「南海」,包括常常被美國偵察機光顧的海南島附近海域(那裡有核子潛艇基地,美國人總是放不下,常常使用海、空與海底三路偵查技術,上次撞機就是在偵查核子潛艇),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啊,再說,你美國一強硬,北京就更不好出來說,Sorry,我說的南海不是指整個南海……

不管持哪一種看法,他們都主張要對中國強硬起來,美國人認為南海是美國的重要利益所在,一旦被中國人宣布為「核心利益」,像對西藏、新疆那樣,突然不允許你自由航行,依靠這個航道的日本、韓國、澳大利亞與東南亞等很多國家就死翹翹了,美國怎麼會不緊張,不跟你急?

問題:那美國想幹什麼?中國應該怎麼做?楊先生看國際國內問題一向與其他自由主義分子有很大的不同,這是為什麼呢?

回答:呵呵,別給我插標籤。自從2008年後,西方國家對中國的態度大變,尤其是美國,你按照他的遊戲規則玩還可以,如果不玩,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玩殘你的,因為他們越來越感覺到,「和平崛起」後的中國不一定還能夠和平。你看,剛剛和他一起走出經濟危機,他就翻臉不認人了,而且,又在玩弄以前對付蘇聯的手段。還記得以前美國要對付蘇聯的時候,最先要搞定的國家是誰嗎?社會主義中國。

現在他只不過故伎重演,第一個想到可以依賴的東南亞國家,不是資本主義國家,而是社會主義的越南。為啥不找這個地區的資本主義國家?因為資本主義國家的人民都很自由,他們才不會和美國聯合起來對付中國呢,我所在的澳大利亞就是這樣,不可能跟隨美國人去打中國的,我的朋友們都不會投票支持這樣的政府。可是,社會主義國家就不同了,他們的外交政策不需要民眾決定,大家也沒有什麼信仰,一切以所謂的「國家利益」為重,一個黨或者幾個常委說了算,常常不惜與「魔鬼」結盟,對付自己的同類,和美帝國主義聯合起來對付可憐的中國……不好意思,別誤會,我說的社會主義國家是指越南,你別誤會,耶——

所以,我要說一個觀點,中國人真正擔憂的外患不是民主國家,民主國家的遊戲規則比較清晰,最終由老百姓說了算,可非民主國家就不同了,想一想1949年後我們遭遇的幾場戰爭與衝突。

現在說說美國。美國人要想真正遏制中國,有一個國家可以當成標杆,那就是社會主義國家越南。至於其他國家,包括他的盟友澳大利亞與韓國、日本,反而不用太擔心。這次中國提出「核心利益」,網路上一片叫好聲,我心裡有些打鼓。別誤會,喊打喊殺我都搞了多少年了,網路上沒有幾個比我更牛的,我都戰鬥在敵人的心臟了,生命都可以不顧……我不比你更有資格喊打喊殺?可是,你知道嗎,「韜光養晦,有所作為」不能忘滴。

越南等東南亞幾個國家本來就擔心中國崛起對他們造成威脅,這不,正好找到抱成一團,並向美國人靠攏的機會。據我所知,自從今年三月份中方宣布「南海是核心價值」後,美越之間的往來加速,關係升溫,雙方好像又開始秘密談判軍事基地(海軍基地)的事了。這對中國可真是大大的不利。

問題:楊先生,聽您講國際關係,我常常覺得您是一位民族主義者,可是,您又是民主推動者,能不能說一下您如何處理這兩者之間的關係?您有什麼原則?你的立場是什麼?

回答:幹嘛非要給我插標籤?不插一個東西在我身上,你就不舒服?我在國外生活很久,這讓我知道了民主對於中國的重要性,但同樣是因為國外的經歷,讓我知道國家沒有消亡之前,國與國之間的關係一定不能簡單地用民主的原則一筆帶過,還有國家利益與國家安全。例如,主權和領土,這兩個東西,你一旦失去,就很難找回來了。

那麼,我有什麼原則呢?簡單地歸納為「外爭國權,內爭r權」。對外,我們還是要講究國權的,有時還得去爭;而對內,就要爭人權。現在有些人啊,正好搞反了,他們在國內耀武揚威,夸夸其談國際鬥爭,那口水啊,簡直可以把人家美國的航空母艦都淹沒掉。可是,都是空談,每年貪污腐敗的錢就可以造幾個航空母艦,每年外流的人才加起來,絕對可以解決航母製造技術。這些人啊,他們在國內談國權,都是為了掩蓋國內的人權現狀,為了繼續踐踏同胞的r權。真到了外國人面前呢,他們就不知道啥叫國權了,他們倒談起了「r權」,什麼中國的人權最好,美國的人權紀錄很可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們,但我可以告訴年輕的讀者,我的原則就是「外爭國權,內爭r權」,兩者不可偏廢,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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