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畫技法】中國山水畫表現技法
中國山水畫技法的發展,從唐以前繪畫的工筆重彩,漸漸轉移到寫意和潑墨、積墨法,就是從重視色彩逐漸地轉變到水墨方面來。色彩在中國畫中逐步讓位給單純的水墨,「正說明著中國人對客觀對象,從外在追逐到內到靜觀的過程。」(蔣勛《美的沉思》)、通常的說法,山水畫技法包括有青綠山水(大青綠山水又稱金碧山水)、沒骨山水、水墨山水、淺絳山水、潑墨、潑彩和積墨山水等幾種。
青綠山水在唐朝是山水畫的主流,宋元以後漸漸讓位於水墨山水,只有突出表現亭台樓閣的界畫形式,一直流傳到清朝,用金線鉤皴,稱金碧山水。《給宗十二忌》說:「金碧則下筆之時,其石便帶皴法,當留白面,卻以螺青合綠染之,後再加以石青綠,逐折染之」(元?饒自然)。一般的說,山水畫分皴、擦、染、點四個步驟。青綠山水注重在青綠的顏色,所以「山石設青綠色,略有簡單的(徐邦達《中國繪畫史圖錄》),再施以石青、石綠。而在石青綠設色之前,先用墨色或綠色打底,再一層一層染石青、石綠,染一層色,便加一次礬水,使其色彩固定而有厚度,古稱「三礬九染」。石青綠上好了,有時再加金線勾山骨,勾水、勾樓台屋脊呈金碧輝煌。唐朝的畫,包括敦煌壁畫,有時可以看到墨勾了以後,金線又勾。濃墨線內有淡墨的痕迹,用多次勾法增強山石質感的皴法效果。
沒骨山水指用青、綠和赭石等顏色,按山的形勢脈胳,一氣畫不下去,不勾山的輪廓,也不作皴法,只是在山勢完成以後,用深的顏色,分出結構或加以點綴。屋宇樓船也是用顏色染成,渾然整體,開潑彩法的先河。這種畫法由六朝張僧繇到唐朝楊升開始,特點是畫面鮮明,艷而不俗。
寫意白描山水,全靠線條來表現景物,通過線條的剛柔、粗細、濃淡、乾濕的變化,就能表現大千,是中國線條的神奇之處。傳說吳道子畫山水,在線條畫了以後,加一點淡彩,世稱「吳裝」。只是山水畫包容萬千,歷史賦予山水畫作為中國文化的一種代表形式,需要有千變萬化更加豐富的內涵,所以在白描淡彩之後,就會發展成完整的水墨山水系統。
前面提過,水墨山水畫一般包括皴、擦、染、點四個流程,到了名家手裡,這些流程,可以自由的應用,也可以交替重複,以達到渾厚華滋的藝術效果。
皴法是中國畫家對自然山川深入觀察之後創造出來的一種獨特的表現手法,用來表現山石的結構和紋理。古人說:「皴者,山石之紋痕」。陳繼儒說:「勾之行止,即峰巒之起矢,皴之分搭,即土石之紋痕頓挫」。石濤和尚說:「筆之於皴,開面也。山之為形萬狀,則其開面非一端」。所以皴法,也有千變萬化也。
我國山水畫的皴法有兩大系統,石山用斧劈皴、土山用披麻皴。五代時,荊浩、關仝生活在陝西的華山和太行、王屋一帶,根據黃土高坡峰巒壁立的自然狀態作直筆雨點皴,頭重尾輕,形如釘頭;發展到范寬的皴法,直筆或禿筆、干筆直下、剛勁、硬直如雨點密密麻麻畫進山川,使人產生高山仰止心嚮往之的景仰。後來經李唐擴大前人的雨點皴為斧劈皴,到馬遠、夏圭則進一步發揮,側峰猛甩,完成了典型的大斧劈皴,描寫長江峭壁,很概括地突出了壁立千仞,高山巍峨的陽剛之美。
五代至宋初,有董源、巨然在江南作畫師,畫一片江南,草木蔥蘢,表現洞庭瀟湘之間,江山縈迴,林木茂盛,充滿著婉約的詩情。董巨的畫在披指交錯的線條組合之間,用上疏密濃淡的點,強化了草木蓬鬆的感覺,近看一片墨點,落在顫制搖曳的線條之上,遠看是一派渾厚蒼莽。因為董巨所表現的主要是江南土山,所以用的是中鋒線條披麻皴。到了元朝黃公望和吳鎮等人出現以後,把披麻皴發揮到極致,平行中有交錯,紋亂之中有秩序,墨色淡雅自然,線條疏鬆流暢。黃公望曾經很具體的對披麻皴法作了解說:「用線要滲軟,坡腳先向筆邊皴起,然後用淡墨破其深凹處」。倪雲林創造的折帶皴,實際上是從披麻演變出來的。倪畫太湖坡石,用側鋒,中鋒交叉,表現橫裂紋的水邊山腳,很逼肖太湖實景,又比實景多了一層創造。披麻皴用線柔和、墨色淡雅、層層相加、山川渾厚。當明朝董其昌大力提倡南北宗說之後,披麻皴更成為山水畫中主要畫法,直至清朝四王,仍一直以之准強,影響到了近代。
宋朝的郭熙用捲雲皴,元朝趙孟兆頁用解索和荷葉紋理式的荷葉皴,都為披麻皴的發展和完備起了重要的過渡作用。
擦和皴本來方法相似,只有輕重、乾濕的分別,在皴出紋理的基礎上,用干筆擦,淡墨擦,使筆墨和形象渾為一體,朦朧莽蒼。宋代以前山水畫多在絹素、熟紅上作畫,所以水份飽滿,多用濕筆,不得視擦筆。元代畫家用生宣紙,這是中國畫的一次工具材料改革。在生紙上用皴法表現山石骨骼,立即滲入紙里,需用乾擦的方法,使其連綿一氣,因此擦便獨立成法了。淡墨、焦墨、渴墨、用筆交叉互綿,排比重疊,乃至在林木之間,黑白交割之間,都廣泛的使用了擦的方法。本來行話說用筆要發毛,指的是披麻皴的用線方法要老辣,擦法使用之後,要求全圖遠望要有草木蓬鬆,深厚潤潤,毛茸茸的感覺。常說:千山萬水,無一山是山,千筆萬筆,無一筆是筆。筆墨山川,渾然一體。
染是山水畫的重要步驟,青綠重彩要三礬九染,水墨淺絳也要多次渲染。因為中國畫的染法總是淡淡的一層一層渲染,不是一次就完成的,古人說十日畫一水,五日畫一石,這十水五石也包括染要一次又一次的功夫在內。除了在山石上按明暗渲染,突出質感、空間感之外,唐宋時期的山水畫,天空和水都要渲染的。顧愷之在《畫雲台山記》說:「清天中,凡天及水色,盡空青,竟素上下以映日。……作紫石如堅雲者五六枚,……畫丹崖臨澗上……」,(《歷代名畫記》載:越雋之空青,蔚之曾青,武昌之扁青,都是礦物性顏料)李思訓、李昭道及宋代山水,大部分染天染水,不管是捲軸畫、壁畫基本是渲染和色彩絢爛,所以史家把畫稱丹青。通常看宋唐間的山水畫的渲染,天空和水都用石青石綠來染,一遍又一遍,幹了再染,逐漸厚重。甚至是墨底上罩染,或在草綠色以上又罩染石青、石綠。
水墨寫意山水畫的染法也和青綠山水一樣,不同的只是「草森敷榮,不待丹綠之彩,雲雪飄揚,不待鉛粉而白。山不待空青而翠,鳳不待五色而粹。是故運墨而五色具,謂之得意」(《歷代名畫記》)。純用墨染,「江天無點墨,雲水自然生」。甚至是染出空白,要特別用心,惜墨如金,用淡墨水層層渲染,一樣是每一層幹了再染,由淺入深使山川形勢、氣象渾厚。
點是一種獨立的技法,可以單獨作用,也可以作為山水的裝飾,代表山間草木和苔點。董源、巨然的點大部分當作山間林木來表示,所以點密密麻麻,濕筆、干筆、重複打點是極蒼渾。倪雲林的畫極其慎重,不輕易下點,江天明凈。畫境很蕭散。通常的打點子,是在皴擦染完成之後最後進行,常用點的形式是圓點、渾點。橫點呈三角形,點的精彩能使畫面點鐵成金。點成一叢叢,一列列,似草似木,似苔似樹,聚散有序,重疊有致,增加畫里的意境。明代畫家沈石田非常重視點。畫史上說他積存了很多畫,都不加點,人家問他為什麼不加點完成作品,他說要等到神志清明時為這,可見對點的重視。石濤和用點作皴法,有時沒頭沒臉的撲面而來,有時空山明凈無一點,和他的構圖一樣,突破了成規。近代黃賓虹先生最善於在山水畫中用點,也是以點代皴,點出山川形勢來。他有詩說:「沿皴作點三千點,點到山頭氣韻來,七十客中知此事,嘉陵東下不虛回」。除了用墨點之外,也可以用顏色來點,也稱點色,和墨點的功能一樣,石濤和尚在為《禹老道兄作山水冊》中,用了大量的赭色,花青打點,在縱橫交錯的線條之間,如音符跳躍,組成了一幅很現代的抽象作品。
淺降山水是水墨山水延伸,基本以墨為主,畫當也是皴、擦、染、點,只染上一些淡紅顏色,就是赭石顏色,據說黃公望在太湖旁邊找到赭石磨成顏料,用在畫上、水墨之中,略有色彩,既淡雅雙滋潤,因此創造了淺降一當,後來因赭石一色單調,加了花青,但仍以雅淡為主調。
積墨法,顧名思義,用濃淡墨色層層皴染,重疊而成,開始於宋朝的米家山水。《洞天清錄》載:「米南宮多游江浙間,每卜居,必擇山水明秀處。其初本不能畫,後以目所見,日漸摹仿之,遂得天趣。其作墨戲不專用筆,或以紙筋,或以蔗滓,或以蓮房,皆可為畫。紙不膠礬,不肯於絹上作。」這種遊戲式的創造活動,逐漸的成熟為墨暈為主的米點畫法,重在打點,濃淡相間,以雨景為主要內容,米芾開始以墨點代替線條的創作方法,雖然被稱為「善作無根樹,能描懵懂山」。但對後來積墨法的運用起了先軀作用。經過元代高克恭、朱叔重的努力,技法愈加成熟,到了清初龔半千的出現,使積墨法達到新的高峰。龔半千山水權力奇特,打破傳統格式,用濃淡墨相間堆積,但是用筆分明,秩序井然,密中留有空白,生機無限。他在課徒畫稿里說:「大約一遍為點,二遍為皴,三遍為染,四、五、六遍仍之。如此可謂深矣、濃矣、濕矣」。
潑墨、潑彩,超始於唐朝。《歷代名畫記》有「如山水家有潑墨者,亦不謂之畫,不堪仿效。」「王維……余曾見破墨山水,筆跡勁爽……」。「張噪……用禿筆毫,或手摸絹素……」「王默……醉後以頭?取墨,抵於絹素……」。《唐朝名畫綠》有「王墨者,不知何許人,亦不知其名,善潑墨山水,時人故謂之王墨」。不論是以掌摸色,頭?取墨,還是信手塗抹,終究還是細細加工才能成畫。前輩藝術家的試驗,催生了潑墨畫的創作。張大千先生在傳統潑墨的基礎上再潑彩,而主要的用石青、石綠的重彩,是受了敦煌壁畫的影響,再加上胸中丘壑無盡,所以能創作出充滿現代氣息的現代潑彩山水。
中國的藝術是講求象徵性的手法的,從山水畫創生開始,我們的前輩,就非常注意在自然中汲取靈性,然後加以總結提高,用以寄託人的精神和情感。所以中國畫的技法發展有不斷總結的過程。帶著許多象徵性的圖案符號規則。例如畫樹,在中國山水畫中是主要部分,前人總結出許多規則如:樹分四枝,前後左右;樹分陰陽,有密有疏;樹有向背,有聚有散。在畫樹榦樹枝之後,再畫樹葉子,也總結了各種圖案式的符號,供畫家自由發揮:點葉類有介字點、胡椒點、圓點、大渾點等等,夾葉類有菊花式、楓葉式、三角式、圓式等等。還有松樹,專門總結成扇形、圓形和馬尾松長條形。柳樹總結成女、安式的樹榦,加上有疏密的柳條。柏樹用繩紋加圓點等等。這種從生活中提煉出來的圖案符號,可以自由組裝,靈活應用,甚至這些樹葉子的圖案符號來構成遠山,朦朧雲霧中的叢林等等,歸納成很奇特的造型藝術語言。
李霖燦先生說:「南北宋迥然不同,一個是秋風駿馬塞北,一個是杏花春雨江南,一是仁者樂山,一是智者樂水,北方的不動如山,和南方的空靈如水相映生輝」。山水的畫法從北宋高山讓位給南宋流水以後,開始了廣泛的空白應用,有了虛實的的補充。水多彩多姿,水鄉空濛富有詩情,在遼闊之間不是沒有的空白,而是包含了無盡的永恆。山水畫家把水天一色,雲水相結合起來,「千里暮雲平」,「澄江凈如練」,按江天千里,水平如鏡概括成為「網巾水」的特殊畫法。在線條勾勒和水墨渲染兩種結合使用中,總結出:波蹙金風,洞庭風細,層波疊浪,塞塘清淺,長江萬頃,黃河逆流,秋水回波,雲生滄海,湖光瀲灧,雲舒浪卷,曉日烘山,細浪漂漂等十二種不同的畫法使人欣賞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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