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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ber猛吃黃牌,專車掉不掉頭?

Uber猛吃黃牌,專車掉不掉頭? 2015-06-03 李葉王瑩瑩 Vista看天下

2015年5月6日,有網友爆料,位於成都仁恆的Uber(優步)公司成都總部被聯合執法。據悉,已有眾多Uber司機前往位於成都仁恆置地廣場的Uber成都公司。成都也成為Uber繼廣州之後第二個被調查的城市。

本刊記者 李葉 王瑩瑩 / 文

「最近風聲這麼緊,你還敢出來?」

「打得這麼嚴,你開個寶馬X5,還出來幹嗎?油錢賺不回來,說不定還賠錢。」自從5月6日成都市交委及工商部門對成都Uber展開調查後,正常出車的Uber司機「鹵娘」,總會被乘客問到類似的問題。

「最危險的時候反而最安全。」鹵娘總是這樣開玩笑,然後就和乘客一起哈哈大笑。成都人幽默,話也多。

當地時間2015年5月25日,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數百名計程車司機封鎖了墨西哥城的主要街道,反對Uber不公平競爭,圖為一名男子手上舉著抗議標語。

事實上,這家舊金山起家的線上叫車軟體並非第一次遭到監管部門調查。在大本營美國本土的許多州,在德國、法國、荷蘭、印度、中國和韓國等地都遇到過監管麻煩。這一次,Uber在短短一周內,連續被廣州、成都兩城相關部門查處。

除了Uber這個外來戶,本土打車軟體快的打車和滴滴打車在2014年7月、8月分別推出專車業務後,也遭到與Uber類似的命運。當開放的互聯網遭遇「半壟斷」的計程車行業,到底該誰進誰退?

「人民Uber」惹的禍

2013年,打車軟體鼻祖Uber進入中國上海。彼時,已經成立近一年的滴滴打車和快的打車,正在搶奪打車軟體市場。雖然掛著矽谷出身的標籤,但Uber並沒有很快拿下國內市場,發展得不溫不火。

直到去年10月,Uber在深圳、上海、廣州、成都、杭州和武漢六個城市推出號稱創新、試點、非營利的拼車產品「人民Uber」。此前的8月,Uber已在北京推出該服務。

根據Uber官方最初的定位,使用「人民Uber」的搭乘者可以方便地找到擁有車輛的車主,僅需分擔車主相應的出行成本,便能得到有保障的「拼車」服務。鹵娘也是在「人民Uber」推出後,成為一名Uber司機。平日里,她的「正職」是滷菜店「微鹵」的美女老闆娘,這位80後希望能通過互聯網的方式顛覆傳統的滷菜店。

同為創業者,鹵娘頗為欣賞這家貼著矽谷標籤的科技公司。「當時和一個做互聯網的朋友聊天,談起Uber,發現這家公司在中國並沒有像其他跨國公司那樣,設立一個『中國區總裁』的職位,而是叫『亞太區擴張負責人』(HeadofAsiaexpansion),我覺得很有趣。」這確實很符合Uber的調性:2009年成立以來,Uber已覆蓋50個國家的260多個城市。

對於Uber在許多國家被查禁的經歷,鹵娘並不介意,「Uber簡直是刀口下討生活,槍林彈雨中成長,一直到現在500億美金的估值。這種破壞、顛覆的精神有一種革命的浪漫主義。」

各大打車軟體推出的專車業務一度驚艷到那些總打不到車的乘客。「叫了輛專車,結果竟來了輛瑪莎拉蒂」,「上下車有司機開車門,還免費贈水,比的哥禮貌多了」,「用了優惠券,比打車還便宜」……

對鹵娘來說,Uber的最大魅力就是,你永遠都不知道將遇到怎樣的一個乘客,也永遠不知道你們之間會發生怎樣的交談和故事。「我拉的第一個客人是個女白領,一路從Uber聊起,聊到我的小店,聊美食,一直聊到她的前男友和奇葩上司,下車時我們已經成為朋友,加了微信,現在她是我店裡的常客。」

不過,隨著市場競爭的日漸激烈,「人民Uber」鼓勵私家車主成為Uber司機,並提供高額補貼,刺激越來越多的私家車主加入。人民Uber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一種「盈利工具」,質疑其背離「拼車」初衷的聲音漸起。

「頂風合作」

專車們在全國各地的道路上跑得正歡,交通監管部門則暗暗緊盯。

2014年12月底,上海市交通委將滴滴專車等專車服務定性為「黑車」並向媒體通報。隨後的1月6日,北京市交通執法總隊新聞發言人梁建偉表示,目前執法人員查到的所有滴滴打車、易到以及快的打車軟體上提供的專車服務,全部屬於「黑車」運營。南京、濟南、瀋陽、大連多地也紛紛對專車發布了禁令。

2015年1月4日,遼寧省瀋陽市,2015年首個工作日,瀋陽數千台計程車集體罷運,表達不滿,不少上班族打不到車。

為了抵制滴滴、快的等專車服務對市場的衝擊,上海、瀋陽、南京等地甚至出現計程車罷運事件。

結果,在路邊等著打瑪莎拉蒂的乘客不願意了,輿論開始一邊倒,紛紛聲討政府扼殺創新,不顧老百姓出行難,甚至還指出政府此舉在保護計程車的份子錢收入等。

1月8日,交通部站出來表態:當前各類「專車」軟體將租賃汽車通過網路平台整合起來,並根據乘客意願通過第三方勞務公司提供駕駛員服務,是創新服務模式。這一表態也意味著,滴滴、快的、易到等打車軟體可與傳統計程車公司展開合法競爭。結果,滴滴打車和快的打車在情人節那天「合二為一」,成為這個市場上的老大。

這一次,野蠻生長的Uber接連遇到麻煩。

5月6日下午4點,繼廣州公司之後,位於成都人民南路二段仁恆置地廣場的Uber成都公司迎來「不速之客」——成都市交委、公安、工商等部門的執法人員。

很快,執法人員現場工作的照片被網友上傳到微博,引起不小的輿論風波。享受到打車便利的乘客紛紛站出來力挺Uber,計程車司機也乘機抱團,在仁恆置地廣場附近打出「打擊專車」、「抵制非法運營」等標語。

象徵開放、共享的互聯網專車與「半壟斷」的出租行業再一次正面相撞,擦出火花。不過,廣州、成都兩地的Uber軟體均沒有受到調查影響,一直處於正常運營狀態。

Uber成都被監管單位調查後,鹵娘幾乎每天都在出車,「我店裡的事比較多,所以每天出車3到4個小時,用我的實際行動支持Uber。」

鹵娘和Uber合作的商業推廣項目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我們和Uber在全成都徵集Uber司機,一共500多名司機報名,我們挑選150名司機參與活動。每個司機發5份微鹵的招牌菜品——深海鮑魚,其中1份留給司機,其餘4份分發給乘客。」鹵娘告訴本刊記者。

活動從5月4日開始,兩天後,成都Uber被調查。鹵娘的心裡也有點打鼓,還有好幾個Uber車主跑來詢問:「鹵娘,這幾天有點懸,不敢出車,你家鮑魚保質期是多久啊?我怕放在車上過期了。」雖然領取率受到一定影響,最終,鹵娘還是頂風完成了營銷活動。她還親自出車,把美食分享給乘客。

轉行的哥要開專車公司?

鹵娘還建立了一個Uber成都的微信群,當日就有超過150名司機加入。「群里討論最多的是事件進展,幾乎都在直播。大家最關心的還是成都市交委對Uber司機的查處,更重要的是後續出台的相關政策。」

處在事件漩渦中心的人,並未感受到太多的震動,除了增加的微信群,生活照舊。但Uber成都被調查的消息,早已被互聯網迅速傳到四川盆地外的世界。

5月6日下午4點20分,去4S店看車的殷浩正乘坐地鐵返回辦公室,在地鐵上,他收到《環球時報》英文版曹思琦的微信:「大哥,你認識成都Uber的人么?」

成都Uber公司成都總部被查

殷浩好奇對方為何會突然這麼問,他隨即打開手機,搜索「成都Uber」,屏幕上立即跳出成都Uber被聯合執法的事情。「當時我的第一反應是:私家車無限度地掛靠Uber平台,監管部門開始反擊了。」

南京的哥殷浩開了19年計程車,光車就換了5輛。他在南京計程車界小有名氣,廣播電台總邀請他做節目,讓他幫忙解讀行業政策。兩會期間,交通部長楊傳堂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私家車永遠不許進入專車」,曾讓他這個老的哥感到很失望,他連夜發表長微博,與交通部長隔空喊話,曾引起不小的轟動。

儘管政策一直壓在頭頂,殷浩仍看好專車的發展。去年8月,北上廣等大城市開始推出專車服務。殷浩第一次接觸到專車概念後,就覺得自己轉型的時間到了,「我要做專車,這期合約到期我就不幹了。」如今,殷浩已經著手專車公司的籌備。

4月3日,殷浩的大地紅人力資源公司取得工商執照,隨後,他開始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發招聘專車司機的帖子,等待司機報名。

對於政策的壓力,殷浩並不害怕,並歡迎監管,因為他想讓「黑」字遠離專車。「我招聘的專車司機有硬性要求,必須是從正規計程車公司退役的的士司機,從業至少五年以上,曾經拿過城市客運的從業資格證,具有良好的職業服務素養。」

目前,報名人數大約有50多人,招聘仍在繼續。據悉,南京計程車行業司機五年的承包周期大致在本年度的5、6、7、8、9月分別到期,還有幾個月時間籌備。

Uber接連被查,難免動搖的哥司機轉行開專車的決心,成為影響殷浩招聘專車司機的現實因素之一。不過,殷浩表現得很淡然,5月10日,他帶著家人來到浦口老山腳下的佛手湖,一家人洗車、喝茶、讀書、挖筍。

接盤俠「如約」

作為南京計程車業的老人,殷浩深知監管部門圍剿專車的癥結所在。

目前,專車服務大多采勸四方協議」的合作形式,即由汽車租賃公司提供租賃牌照,具備運營資質的營運車輛;由勞務公司派遣司機,由乘客叫車,最後由專車服務軟體對接需求。這也是監管部門屢次突擊檢查,打車軟體卻不受影響的原因——打車軟體僅是信息提供平台。

不過,互聯網約租平台一味跟私家車發生「聯姻」關係,這種做法實際上打破了「四方協議」,與現有的城市客運交通管理思路相悖。

為了讓計程車司機們知道更多關於專車的信息,5月6日當晚,殷浩寫了近兩個小時的長微博來分析Uber事件。他在長微博中直言:「在一個嚴格管控的客運市場體制里,私家車無條件地投入專車營運,那麼多背景不詳的私家車奔跑在法規之外,不符合體制的要求。」

然而,體制之外又是各大城市「打車難」的現實。據官方統計,杭州核心六城區人口約為393萬,成都主城區常住人口約為529萬,但這兩座城市的計程車數量分別只有9323輛和17684輛,很難滿足日益增長的交通需求。

中國許多座城市的計程車都因為多年限制增量規模的原因,一般只能達到市場供給的60%,而專車恰恰提供了城市客運市場上那無法滿足的40%。這就是專車受政策監管卻又受到市場各方優待與好評的直接原因。

專車的出路究竟在哪兒?城市客運市場上無法滿足的40%到底該由誰來接盤?

據《南方日報》消息,由廣州市交委牽頭搭建的約租車平台「如約」,不久將在廣州市場出現。相對於火爆的專車,如約要改變的是傳統計程車模式。在需求旺盛的高峰時段,2950輛約租車將分布在廣州城區的各個地方隨時待命,人們點開如約軟體就能約到車,不用焦慮地站在路邊不停招手攔車。

在廣州市交委的描述中,優步等專車被歸為「私租車」,如約平台上的車輛則是經過審核、擁有許可牌照的運營車輛。司機作為企業員工,僅需提供駕駛服務,不需承擔經營風險,也無需繳納「份子錢」。

在殷浩看來,政府層面推約車平台還停留在舊的思維模式下。「按照廣州的做法,一刀切取締私家車掛靠的模式,用現有的傳統計程車來重新定位市場營運模式,這是計程車模式的二次政府壟斷行為。讓一個原本可以通過純粹市場運作達到城市出行增量的實踐變異了,從業者被人為地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火坑。」

殷浩的一個朋友在某省最大的計程車公司客服中心工作,一個夜班只有三個通話,其中還有一個是測試。殷浩覺得計程車業體制內的拖沓慣性、陳腐思維阻礙了約車市場的發展。

同樣,東南大學交通法制與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顧大松也向本刊表示,「約租車需要的不是統一而是多樣化,不同的消費檔次,不同的車型。如果發展約租車,一定要將服務質量、價格以及約租車數量都交給市場,管理層只需要建立一個準入機制。」由此看來,政府不能解決的問題,還得交給市場做。

打車事小,但五臟俱全。中國的問題根本上在於一次壟斷,利益固化,改而不動,如何創新都很可能不加分析地被貼上不服水土的標籤。

守住底線

5月12日,發酵了一周的Uber成都事件,終於以一條官方微博收官:「我們將緊密配合相關部門的管理工作,進一步加強對平台的管理和規範,對於新合作夥伴的接入和考核進行嚴格控制和把關。」

殷浩對Uber的了解非常細緻,「Uber當時進入中國時,員工很少,某一線城市的分公司只有區區三個人。建網路、運營和維護平台、大量司機的報名審核以及各種公關活動,忙得焦頭爛額。」

人員不足又面臨著巨大的競爭壓力,Uber「忘記」了最初「拼車」的初衷。易觀國際最新發布的《中國專車服務市場季度監測報告2015年第1季度》顯示,今年第一季度滴滴專車(含一號專車)已拿到80.9%的用戶覆蓋率,Uber雖然排名第三,但用戶覆蓋率僅佔8.1%。

「Uber的方向是對的,但營銷和突圍的方式有問題。」顧大松向本刊分析說,「人民Uber定位的是拼車,是私家車閑置資源的利用,但Uber在這方面的一些具體規定很模糊,在發展過程中拼車已經變成一種營運行為。」

於是問題來了:私家車的保險是家庭自用,萬一出了問題怎麼辦?車主的背景Uber也沒有特別透明的調查規定,出了事情怎麼辦?這樣一來主管部門不管是失職的。

Uber在其他國家被調查的原因也主要集中在私人車輛營運及牌照上。2014年7月,韓國首爾政府發表聲明表示,Uber違背了韓國「禁止未註冊的機構或私人車輛進行私人收費運輸服務」的法律。Uber在泰國遇到了同樣的問題。交通主管部門表示,Uber沒有適當的職業登記,司機沒有適當執照,費率也未被認可。在印度,新德里當局禁止Uber營運,理由是一名女乘客指控司機性侵。

事實上,Uber大可不必如此著急地「開疆擴土」,畢竟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只有守住「拼車」這一共享經濟的底線,才能讓監管部門不再「敲門」。更何況,除了拼車,Uber還有很多有附加值的業務可以試著搬到中國。Uber在美國就曾先後推出發冰激凌、送快遞甚至搬家服務。

鹵娘和Uber完成了這次跨界營銷後,還在和Uber商討進一步的商業合作。「微鹵既然號稱用互聯網的玩法做滷菜,就肯定要最前衛,最轟動。我們之所以選擇Uber,看重的是它的品牌形象——來自矽谷,在全球擁有無數的用戶和品牌輻射能量。」

城市客運市場上那無法滿足的40%,到底是由開放的互聯網公司進,還是讓位更守規則、更排他的官方?亦或催生更大的創新甚至顛覆?中國在真正市場化環境中沉浸時間很短,公共政策還少有各方深度參與制定,滴滴快的是個例子,Uber更是個好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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