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家的六張面孔》閱讀札記

「哲學」是什麼？很多人都不會去關注這個問題，筆者愚測，大概有三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先入為主的深奧恐懼，一是無用之學的偏見，想想，著名哲學家周國平先生曾經著有一本小書，名叫《無用之學》，然而此書的第一章寫的卻是「哲學的魅力」，既矛盾又不得不說很合理。一是以基於我們固有的思維習慣來定義哲學，導致哲學概念的模糊，換言之，即將「哲學」定義為一種人生觀、世界觀的學問。就筆者淺薄之閱讀，對於「哲學」的解釋可以分為以下幾種：一是，哲學史介於神學與科學之間的東西。它與神學的共同之處在於，都包含著人類對未知事物的思考；它與科學也有共同之處，那就是理性地看待事物，而不是一切都遵循權威，無論是哪種權威。（羅素：《西方哲學簡史》）。一是，哲學是一門以「認知」為主要使命的學問，它出於人思辨的興趣，來自人好奇的本性，但卻不一定是為了建立什麼科學的世界觀，以便指導人們的日常生活。（方朝暉：《思辨之神：西方哲學思潮選講》）。一是，哲學是一種尋找真理、揭露錯誤或者虛假的形式（不斷追問），哲學並非僅僅源自人的思維，它同樣也源自人的身體。抽象思維固然是一種卓越而必要的工具，但是高貴的思想也根植於我們的生理存在之中，根植於具有愛的功能的心靈與具有泵血功能的心臟密不可分這樣一種奇特的方式之中，根植於我們都終有一死這一事實之中。（薩瓦特爾：《寫給年輕人的哲學史》）一是，「必然一死」和「對死亡的意識」相混合，引發了所有的哲學思考。我們必須經過三個階段：理論階段，道德或倫理階段，獲得救贖或智慧的階段。其中，世界的本質和人類所擁有的認知工具是理論部分的核心。如何與人一起生活，是道德或倫理部分的核心，追尋目的與意義，也就是碰觸到救贖或智慧的最終問題，屬於第三個階段的核心。（呂克····費希《人生難得是心安：另類西方哲學簡史》。在這本書的立意中，作者提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也就哲學與宗教的一大區別在於，宗教是一種通過他者（上帝）而自認為得到拯救的教義，哲學是一種通過自己（沒有上帝的援助）來表達自我拯救的教義）。

何為哲學的問題一直存在爭論。在這種情況下回答何為哲學史又會成為一種難題，通常認為「哲學史旨在為各種不同的努力提供一個連貫的解釋，這些努力要麼為了解決存在問題，要麼為了使經驗世界變得可以理解。它是從古至今合乎理性的人類思想的發展史；它不是只是對哲學理論的列舉和陳列，更是對哲學理論彼此之間的聯繫的研究。」（梯利：《西方哲學史》）在這一說法裡面，隱含著「發展」、「進步」的意味，意即在歷史線性的發展中，哲學理論處於進步的歷程中。而《哲學家的六張面孔》的作者顯然不同意這一敘述方式。他認為，縱觀哲學史，有六種基本類型的思想家反覆出現在不同的時間和地點，雖然他們之間存在著很大的差異。是為哲學家的六張面孔。作者的敘述是蒙田體的散文，也就是哲學隨筆，無法進行總結，所以只能將六種面孔括而言之。

第一張面孔：求知者。這些人認為具體事物的知識，同樣可以組成一個整體，將自然的秩序揭示出來。他們將發現這一秩序視作哲學家的要務。我們知道，在十七和十八世紀期間，精密科學從哲學中分離了出去，自此之後，哲學就只剩下了推論性的理論。在此之前，科學其實是哲學的一部分，而正是那些醉心於研究天上地下發生事情的那些人的行為構成了哲學活動。

第二張面孔：聖人。他們往往富有口才，被看作能溝通內在與超驗領域的中間人，人人往往認為他們能傳達眾神的旨意，或能夠解釋超出人類經驗之外的事情。

第三張面孔：牛虻。他們認為，哲學家既不扮演神聖與世俗之間溝通者的社會角色，也不是避世的隱士，而是要在一切可能的範圍內，糾正他們自己社會成員的見識短淺和誤解。

第四張面孔：禁慾者。他們認為哲學的第一要義應當教人順應自然或是神聖法則，要不就是服從於某種高於社會、國家或神殿虛假權威的事物。

第五張面孔：士大夫。這些人離權利中心很近，但是他們大體能追求自己的事業，與金錢無關。

第六張面孔：朝臣。這些人將追求塵世的財富和榮耀視作自己的終極目標，而不是作為他們對智慧的純粹熱愛的附屬品。但是我們不能就此認為他們所渴求的東西完全與深刻的思想不相容。

我們毋庸懷疑深奧哲學著作的價值，但是對於能夠將哲學寫得深入淺出的作者，我們還是要表示敬佩。因為簡單的事物搞複雜很多人都能做到，但是將複雜的東西搞簡單，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作者是非常明智和坦誠的，他在結語中承認此書和許多偉大的哲學著作一樣，以困惑告終，我們沒有辦法判斷哲學到底是什麼，也很難界定哲學家必須要做什麼。這本書中我們可以看到，其實很難將一個哲學家只定義為一種類型。雖然我們無法得到一個統一、通用的哲學概念，能夠使他適用於不同的時代與地區，但我們至少可以得知，人們討論哲學的方式不可枚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