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幸福，我的家（二）

爺爺是村裡的石匠，村裡家戶的門墩子、磨面的石磨、打場的石碾子、餵豬的石槽等都是他的手藝。年青時的爺爺又高又壯，力氣出奇的大。村裡人都佩服、都讚歎他哪些有力氣有傳奇色彩的事情。

山西十年九旱，尤以春旱為最。老百姓都說農曆五月十三是關公老爺磨刀的日子，諺語有「大旱不過五月十三」的說法。一旦五月十三沒雨或是乾打雷，必是災年。青黃不接，夏糧欠收成定局，束手無策的老百姓只有一個辦法――「求雨」。翼城縣「求雨」以曲沃海圖娘娘廟的神像最靈驗，儀程大概包括「迎娘娘」――「祭奠祈雨」――「送娘娘」等。海圖是個大村，凡求雨「迎娘娘」者，除給廟裡表示外，必須給村裡留下禮物，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這個規矩因為爺爺和老村長的壯舉有了特殊。那次，老村長和爺爺在內共8個彪小伙，在敲鑼打鼓聲中「迎娘娘」。在海圖村的大街上，豪氣萬丈的爺爺和老村長把8人抬變成了2人扛，那800斤重的娘娘聖像托扛到了肩上。隊伍歡呼起來，整個海圖村也歡騰起來，禮物不僅沒收，反而饋贈了乾糧和水。當然，出村以後又恢復到8人抬，還有10多里路要走。那次「求雨」真叫靈，雨下得又穩又大。

災難不期而至，日本人來了，進村了，老老小小倉皇逃躲到東邊山上。半夜出奇的冷，爺爺睡不著，更放心不下家裡剛下崽的母牛和牛犢。他獨自一人下山，想瞅瞅小日本走了沒有，牛還在不在。他的運氣實在不好，剛到村裡就碰到日本人。也許是折騰累了，等到天亮再收拾，小日本把爺爺捆綁到石磨盤上，都去睡覺了。那磨盤再熟悉不過，他調整好姿勢嘗試把磨盤抱起來，猶如神助，成功了，那是300多斤的石頭呀！爺爺憑藉強烈的求生慾望，頑強的毅力，天賦的蠻力，走了7、8里山路。天蒙蒙亮時，回到了山上。見到親人，他哇哇大哭，全村人都哭。

爺爺老早就腿疼，也許是勞累過度，也或許是骨質增生，關節多有變形。上了年紀，每天挑著筐撿糞，把路上的羊糞蛋、驢馬糞、狗糞、豬糞等撿到筐里，再擔到地里。家裡糧食年年比別人家收成好，爺爺撿糞也是一大功勞。

爺爺後來得的是半身不遂，有段時間不能自理，父親母親輪流擦屎端尿。天好就在路邊曬太陽，見人就講「親兒子也沒有這樣孝順」。爺爺好一些後，拄著拐能勉強去廁所，卻經常便秘拉不下，父親或母親就給他擠開塞露，這種狀況堅持了差不多有兩年。

87年除夕夜，74歲的爺爺說想吃雞肉餃子，母親殺了一隻公雞剁餡，爺爺吃著只說香。像孩子一樣，一碗不夠，還要，又要，至到吃下去兩大碗又半碗，這是他平時飯量的一倍多。半夜，爺爺開始喊肚子難受，父親起來給他揉肚子，一直揉到天朦朦亮，外面的鞭炮聲響成一片，爺爺才好一些，哼哼著睡著。八九點鐘，叫爺爺吃早飯，他老人家在安靜中去世了。因是正月初一，父母不敢放聲哭，也不讓我們哭。爺爺去世的模樣烙在我心裡――安靜慈祥、紅光滿面。所有的親戚朋友都說爺爺有福氣，美滋滋香噴噴去了另一個世界。

歐陽軍於2010年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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