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州:蘇東坡的涅槃

經歷了「烏台詩案」,蘇軾逃過生死之劫,被貶黃州。

元豐三年初(1080年),蘇軾在長子蘇邁的陪同下抵達黃州,擔任團練副使,約等於現在的縣武裝部副部長。

蘇軾是戴罪之身,不能隨意離開黃州,也沒有簽署公文的權力。

朝廷的意思很明顯了,蘇軾你給我老實點。

時任黃州太守的陳君式應該不是一個很會看眼色的人。

他沒有給蘇軾穿小鞋,也沒有三天兩頭向上司打小報告。

相反,對於這位自己非常景仰的文壇領袖,史載陳君式交往甚密,不僅經常邀請蘇軾喝酒賞月,還利用手中職權為蘇軾一路提供便利。

蘇軾初到黃州,住在一座叫定惠院的小廟裡,長夜漫漫,獨自賞月,思緒萬千,做了一首很知名的詞:

《卜運算元·黃州定惠院寓居作》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1080年年中,弟弟蘇轍將蘇軾的家眷近二十人護送到黃州。太守陳君式看見定惠院太小,就安排蘇軾一家遷往長江邊的臨皋亭。臨皋亭為水驛,按當時規定,蘇軾本無資格居住。由於太守陳君式的特殊照顧,蘇軾一家就住了進去。

但二十來口人的生活是很成問題的,蘇軾也無積蓄,只得用變賣家產的錢用來買柴米油鹽。好在黃州作為一個三四線城市,物價不高,算能勉強度日。

馬正卿,蘇軾的一個鐵杆腦殘粉,向太守陳君式請求能否劃一塊無主地給蘇軾耕種。可能當時土地劃撥手續很麻煩,一直到繼任太守徐君猷上任,終於將黃州城東的一塊坡地劃給了蘇軾。

用今天的眼光來看,這塊地不小了,足足50來畝。

但這是一塊如假包換的荒地,雜草叢生。蘇軾便發動全家人,擼起袖子一起干。蘇軾在黃州還有幾個朋友,經常一起幫忙耕種。

住所臨皋亭離這塊新開墾的地有點遠。為了方便,這年冬天,蘇軾就在坡地廢基上蓋起了五間草棚。據傳這座住宅封頂之日,正好下雪,於是取名東坡雪屋,用來與朋友一起喝酒唱文,並自號東坡居士。

黃州的莊稼也非常有靈性,見這麼大一文豪每天對著自己吟詩誦賦,可了勁的往上竄(這和丁磊養豬給豬放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一個道理)。再加上來年風調雨順,所種麥粟長勢喜人,豐年在望,蘇東坡的日子越來越滋潤了。


東坡見證了蘇軾人生中一段低谷,卻鑄就了中國文化上的一座高峰。

填飽了肚子的蘇東坡,釋放了閑情的蘇東坡,充分展現了自己的天才一面,以一己之力將北宋文學直接拉升了一個高度。

一個遊手好閒的人,拉上一幫同樣遊手好閒的人,在黃州境內盡情的享受自駕游的樂趣。

離定惠院不遠有一座安國寺,蘇軾很快和寺廟裡高僧惺惺相惜。和大和尚混熟了有不少的好處,除了免費在這裡蹭熱水洗澡,還可以在此精研道家周易、佛學、儒學等各類經典。

就在這裡,蘇東坡將格格不入的釋道儒兼容並蓄,養身修氣,將貶官的消沉化為了曠世的豁達。

1082年秋、冬,蘇東坡先後兩次遊覽了黃州附近的赤壁,寫下前後赤壁賦。用亦詩亦賦的形式,展現了人生的短暫與永恆、出世與入世,以及中國古代千萬知識分子掙扎矛盾的心路歷程。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這首《念奴嬌·赤壁懷古》,一改傳統燕燕鶯鶯的婉約詞風,自成豪放一派,是文壇上改革創新的開山之作,被譽為千古絕唱。

寒食帖,又名《黃州寒食詩帖》,被稱為「天下第三行書」。這篇書法起伏跌宕,光彩照人,氣勢奔放,而無荒率之筆。黃庭堅說:「此書兼顏魯公,楊少師, 李西台筆意,試使東坡復為之,未必及此。」


除了大搞文學創作,東坡先生另一大愛好就是變著花樣的吃。

從某個角度說,蘇軾是一標準吃貨。

他不光吃,還就地取材自己改進發明創新,生生整出了一個黃州東坡菜系。我略帶誇張的說,這是中國烹飪史上值得大書特書的一筆。這其中就有東坡肉、東坡肘子、東坡鯽魚、東坡餅、東坡豆腐等等,據說有上百個的品類。

他還絲毫不顧忌豬的感受,寫了一首名為《豬肉頌》的詩:

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

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

凈洗鐺,少著水,柴火罨煙焰不起。

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

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


然而黃州遠不是蘇軾一生跌宕的谷底。

元豐七年(1084年),蘇軾離開黃州赴汝州就任。

後面,還有更大的磨難在靜候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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