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再看 魯迅「走了」,誰最高興

不久前,由於人民教育出版社在新版語文教材中逐步剔除了魯迅先生的文章,引來一片爭議之聲,既有贊同者,也不乏反對者。而筆者認為,在近年來經歷了對魯迅精神的沉默、迴避、冷淡的鋪墊過程之後,現在讓其走開,已是水到渠成時候了。魯迅之所以要走開,是因為要建立和諧社會,大家都要和衷共濟、和平共處,他的橫眉冷對太不合時宜了,那豈不是在激化社會矛盾,在宣揚、在推動族群間的鬥爭與對抗嗎?還因為那些曾經被魯迅批判、抨擊、痛斥、譏諷、嘲笑、憐憫過的遺老遺少們又一次復活了。魯迅的存在(當然是指那種精神了)讓他們感到如芒刺在背,渾身特別的不自在:恐懼、驚慌、戰慄、擔憂、卑怯、甚至是無地自容。因為魯迅那所向披靡的筆鋒太犀利了,刻畫、解剖起醜惡的人性來精準到位、入木三分、刀刀見血,太生動傳神鋒芒畢露了!其戰鬥精神和殺傷力比起戰場上的千軍萬馬來也毫不遜色。

那些路人皆知的、趾高氣揚,有恃無恐的貪官污吏們就不用說了,豈止是魯迅先生?就是普通老百姓也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且看那些一定會對魯迅被「剔除」而歡呼雀躍的人們:

孔乙己們復活了。以一篇《「茴」字有四種寫法》的論文,晉級為學者、教授、國學大師;也不再偷偷摸摸提心弔膽地「竊」書,而是大搖大擺從容不迫平心靜氣地在網路上欺世盜名地「竊文」了;不僅可以舒坦自得地溫一碗酒慢慢地品味,還能以其「博導」的誘惑力,對「伊」來一次「潛規則」。這些齷齪之事豈能讓眼裡揉不得沙子的魯迅站出來說三道四,硬要把道貌岸然的假面具給摘下來,然後再翻出陳年舊賬揭穿老底將身上的美麗畫皮剝得精光,赤條條一絲不掛地暴晒在陽光之下,我們以後還怎麼去見人?一點兒情面都不留,真的要羞死人了。

「資本家的乏走狗」們復活了。儘管他們已經經過了一番精心細緻的包裝打理,濃妝艷抹粉墨登場,搖身一變,披上了知識精英、科學專家的外衣,但骨子裡還是拜金媚俗的「哈巴狗」,亦步亦趨,緊跟利益集團,看他們的臉色行事,俯首帖耳百依百順,依然是「看到所有的富人都馴良,看到所有的窮人都狂吠」。他們一會兒叫囂醫療要市場化,教育要產業化,國企要私有化,一會兒又說銀行、電力、電信、石油、鐵路、民航、煙草等的高度壟斷化最好。搜腸刮肚、引經據典、千方百計地論證出房價要永遠瘋漲下去才符合市場規律,才符合中國國情的歪論,巴不得全中國的老百姓身上都背負起巨額的債務,個個都變成神經質般的房奴才肯罷休;或者裝神弄鬼地玩弄數字遊戲,鼓吹物價與美國接軌,老百姓的工資收入與非洲接軌的必然性與合理性;或者乾脆做起了外國人欺詐中國的「乏走狗」,與其裡應外合,巧取豪奪。連靈魂都出賣得一乾二淨,他們還在乎什麼道德啦,正義啦,良知啦,統統見鬼去吧!他們豈容魯迅再一次將他們打入水中?

趙貴翁、趙七爺、康大叔、紅眼阿義、王胡、小D們復活了。他們也與時俱進,大都被招安、收編進了警察、城管、聯防、工商、稅務、交管等公務員的隊伍中去,當上了真正的「執法者」,穿上制服戴上大蓋帽後興奮得他們手舞足蹈的,臉上的「橫肉塊塊飽綻」。並四處遊盪耀武揚威,手執「無形的丈八蛇矛」,名正言順地干起了為虎作倀、橫行霸道、欺壓百姓、敲詐勒索、逼良為娼的勾當。如果姓夏的那小子在牢里再不守規矩的話,媽媽的!不用再「給他兩個嘴巴」,給他一點兒顏色瞧瞧,讓他嘗一嘗「躲貓貓」的滋味就夠他喝一壺的,他還不乖乖就範?想想啊,這些下作的惡行,怎能讓魯迅這種尖刻的「小人」來指責評說?

阿Q們復活了。從土谷寺搬到了網吧,玩遊戲玩得昏天黑地廢寢忘食,難以自拔。但其振臂一呼的口號已不是「老子革命了!」而是「老子民主了!」每天做夢都盼著「白盔白甲」的美國海軍陸戰隊早一天殺將過來,在中國建立民主。以為只要美國的「民主」一到,趙七爺家的錢財、吳媽、秀才老婆乃至末庄的所有女人都是我的了!哼!魯迅卻偏要我做一個被世人嘲諷了數十年的冤死鬼,我豈能容你?

假洋鬼子們復活了。這回他們可是弄假成真,成了「貨真價實」的「真洋鬼子」了。他們先是挖空心思,想方設法地「攀高枝」,加入外國籍,再以「外國人」的高貴身份殺回馬槍,來大賺特賺中國人的錢財,然後拍拍屁股,瀟洒地一轉身,道一聲「bye bye!」遠走高飛,恕不奉陪了,只留下一個模糊飄逸的背影。至於愛國之事,還是留給高貴的觀眾們去討論實施吧。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無利不起早……愛中國對於我們而言難道不是咸吃蘿蔔淡操心——扯淡嗎?那些長著中國人面孔的「外國人」竟然一個個人模狗樣地一窩蜂似的鑽進了一部「愛國大片」裡面,扮演起了正氣凜然、憂國憂民的仁人志士來,在戲裡戲外大言不慚,口口聲聲標榜自己有一顆忠貞不變的「中國心」。令觀眾如吞食了蒼蠅一般,怎麼看怎麼彆扭,要多噁心有多噁心。此種忸怩作態,做「秀」的功夫真是學到家了。恰似掛羊頭賣狗肉一般,一邊哽咽著頌揚祖國母親,一邊又宣誓為他國效忠的舉動,豈不是魯迅筆下的絕好素材嗎?

祥林嫂、華老栓、閏土們復活了。他們依然是萬分艱難地掙扎求生於社會底層的老實巴交、膽小怕事、逆來順受、吃苦受累、生活困窘的弱勢群體。因為「這人肉的筵席現在還在排著,有許多人還想一直排下去」。這樣,必須要備足原材料。而那些準備做原材料的人,本可悶在鐵屋子裡,一邊聽著小瀋陽的笑話,一邊麻木地等待挨宰,豈容魯迅把他們喚醒,再一次經歷烈火焚身的苦痛?

那些「體格茁壯的看客們」復活了。他們興緻勃勃地圍觀那些「拳打弱女」、「棒殺老翁」、「少年溺水」、「飛身墜樓」的精彩瞬間,依舊「頸項都伸得很長,彷彿許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向上提著」。哈哈,僅僅是看客一類,被打擊、傷害的就不計其數,因為國人里的看客總是大有人在,有多少人不願做清閑洒脫的看客呢?

魯迅之所以要走開,是因為當今社會已不需要「投槍和匕首」。而需要的是讚歌、脂粉和麻藥。正如陳丹青先生講的:「假如魯迅精神指的是懷疑、批評和抗爭。那麼,這種精神不但絲毫沒有被繼承,而且被空前成功地剷除了。我不主張繼承這種精神,因為誰也繼承不了、繼承不起,除非你有兩條以上的性命,或者,除非你是魯迅同時代的人。最穩妥的辦法是取魯迅精神的反面:沉默、歸順、奴化,以至奴化得珠圓玉潤」。

如果魯迅趕上了這個時代,面對「開胸驗肺」、「以身試藥」、「周公拍虎」、「黑窯奴工」、「處女賣淫」、「官員嫖幼」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奇聞異事」,嫉惡如仇的他會作何評價呢?因為他的社會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如果他依然桀驁不馴,不管不顧不通融不妥協,要打抱不平,拍案而起挺身而出仗義執言,那麻煩就大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倘若他認清了形勢,迫於壓力(或者是被收買而封住了嘴)有所收斂、有所顧忌,不再我行我素,懂得了審時度勢察言觀色見風使舵,與上面保持高度一致那樣就省事了,自然是皆大歡喜相安無事。可那樣他也就不是魯迅了。所幸的是這個尖酸刻薄的「小人」已不在人世了。讓我們徹底趕走魯迅,歡迎「小瀋陽」,讓人們在開心的笑聲中忘卻現實的不公和苦痛,在笑聲中漸漸地麻木,漸漸地變傻吧!


推薦閱讀:

鄭海泉:魯迅是不是「思想家」?
熊孩子出沒,魯迅、周作人和張天翼怎樣對付?
今天,我們來談談作家魯迅和出版家魯迅
陳丹青:不是魯迅被扭曲,是我們被扭曲

TAG:魯迅 | 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