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一生對日本人的愛與恨
魯迅一生對日本人的愛與恨
中國人對日本人的評價標準似乎只有一個:對華態度,想想,也只能用這個標準。日本人的對華態度,反差非常之大,有時甚至是敵對的。就以八年抗戰來說,日本侵略軍在中國殺人放火,但也有的日本人和八路軍並肩作戰,他們是「日本反戰同盟」的日本友好人士。就是現在,有鼓吹購買釣魚島而興風作浪的石原慎太郎,也有反對這一挑釁行為的日本駐華大使——丹羽宇一郎。時間倒回70幾年前的魯迅時代,曰本人的對華態度同樣是這樣的矛盾和極端,因此,魯迅一生也是對日本人有愛有恨。又由於魯迅特殊的生活經歷,所以魯迅對日本人的愛恨情結,幾乎伴隨終生,筆者準備回顧總結一下。
魯迅,姓周,名樹人。弟兄三人,排行老大。祖父介孚公,原是京官,因牽扯進「科場案」,被清政府逮捕入獄,死於牢中。父親是個讀書人,30多歲,得了「肺癆」早逝。這一切都發生在魯迅13歲前後,因此家道中落,一個家庭全靠母親魯瑞支撐。
魯迅7歲「發矇」讀書,12歲就讀於壽鏡吾老生先生的三味書屋。1898年,17歲的魯迅拿著母親給他準備的13塊大洋,離開家鄉,考進了江南水師學堂,後轉入江南陸師學堂附設的礦路學堂讀書。先前從7歲到17歲的10年「寒窗」苦讀,奠定了魯迅深厚的古文底蘊,為他日後的文學生涯打下了雄厚的基礎。
1902年礦路學堂畢業,因其成績優異,被選派曰本留學,從此與曰本結緣。不久二弟周作人也去了日本。
魯迅在曰本東京補習了一年多日語後,就要考慮報考什麼專業的問題了。
對於少年魯迅來說,對他印象最深,刺擊最大的茣過於父親的病,為此他還寫過一篇短文《父親的病》。文中雖沒明言,但已多處暗示,父親是被庸醫,中醫害死的。尤其提到中醫所開「藥引」的奇怪,令人髮指,什麼「蟋蟀一對」,旁註小字道道:「要原配,即本在一窠中者。」 魯迅憤怒地寫道「似乎昆蟲也要貞節,續弦或再醮,連做葯資格也喪失了。」
於是,魯迅決定學醫,戰時可去前線,和平時期也可醫治像他父親似的病。這便去了仙台醫學專科學校。沒想到遇到了令魯迅終身難忘的好老師——藤野嚴九郎。
對於一個異國學生,藤野先生的作為,的確令魯迅十分的感動,不但問:「我的講義,你能抄下來么?」 而且,把魯迅的講義要去「從頭到末,都用紅筆添改過了,不但增加了許多脫漏的地方,連文法的錯誤,也都一一訂正。這樣一直繼續到教完了他所擔任的功課:骨學,血管學,神經學。」
魯迅自然也考出了好成績,從而還引起了一些所謂的「愛國青年」的憤然。懷疑是藤野漏題給魯迅。「中國是弱國,所以中國人當然是低能兒,分數在六十分以上,便不是自已的能力了。」
接著的一件事,更加刺傷了魯迅的民族自尊心。課堂的間隙所放影的時事片。當時正值日俄在中國的東北打仗,「自然都是日本戰勝俄國的情形。但偏有中國人夾在裡邊,給俄國人做偵探,被日本軍捕獲,要槍斃了,圍著看的也是一群中國人;在講堂里的還有一個我。」「萬歲!」「他們都拍掌歡呼起來」,然而,就是這刺耳的「萬歲!」歡呼聲,使魯迅警覺了,反思了:「即使有著健康的體魄,也只是去作同類被殺的看客」。於是從此做出決定:「棄醫從文」,用文字去喚醒民眾。
然而,儘管如此,藤野先生卻成了魯迅終生深深愛著的第一位曰本人,為了表達自已對日本老師的敬意,便將「他所改正的講義,我曾經訂成三厚本,收藏著的,將作為永久的紀念。」,「 並將他的照相至今還掛在我北京寓居的東牆上,書桌對面。」 以便「每當夜間疲倦,正想偷懶時,仰面在燈光中瞥見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說出抑揚頓挫的話來,便使我忽又良心發現,而且增加勇氣了。」
母親一天天老了,作為長子魯迅,定要挑起全家人的生活擔子。於是,1909年夏季,魯迅結束了七年在日本留學丶工作的生活,回到了家鄉紹興。
1911年,周作人也從日本回國了。周作人,比大哥魯迅風流得多,也和知名文人郭沫若一樣,在日本留學期間,自由戀愛,討了個日本老婆。不同的是,郭沫若為了祖國的抗戰,決別了日本妻子,一個人回國的,而周作人卻將這個日本女人——羽太信子帶回了家。就是這個羽太信子——十足的禍水,給周家,尤其給周家兄弟帶來了無盡的災難,致使五四「文壇雙星」 之一的周作人,隕落為漢奸文人。
其實羽太信子才進周家門時,還是低眉順眼,磕頭蟲似的懂禮貌。又因為魯迅在日本生活過,懂日語,同時了解日本的風土人情,所以和這個弟媳婦還算談得來。
1911年10月,滿清王朝崩潰了,中華民國成立了。魯迅受蔡元培之邀在教育部任職,於1912年2月往南京赴任,同年5月與教育部一起遷往北京。幾乎同時周作人也到了北京。1911年到1919年8年間,羽太信子都生活在紹興周家,羽太信子除和丈夫周作人通信外,與魯迅也有書信往來。
在北京,此時的周氐兄弟,已成了著名的「五四雙星」,尤其魯迅在新文化運動中頗具盛名,除在教育部任職外,還在北京幾所大學兼職上課,同時陸續發表了在社會青年中影響深遠的《狂人曰記》,《孔乙已》,《葯》等小說。
1919年魯迅決定舉家移居北京,同往的有母親魯瑞,名義妻子朱安,弟媳羽太信子及兩個侄子,一同住進魯迅事先已買好的八道灣四合院。
這裡要說明的是,1920年秋,魯迅在女師大上課時結識了許廣平。許廣平被魯迅淵博的學識和高尚的師德人品所感動,雖然魯迅比她大18歲,她仍不顧輿論的壓力,義無反顧的向魯迅發起了愛情攻勢。
原來魯迅出於對母親的孝敬,接納了朱安,並且很尊重她,但魯迅又認為「沒有愛情的婚姻是痛苦的,不如犧牲自已」,其實也犧牲了朱安,夫人只是個「名份」。
但是,在許廣平猛烈的愛情攻勢下,魯迅終於動揺了初衷,對許廣平說:「你勝利了!」1925年他們確定了愛情關係,1926年宣布同居,1927年定居上海。
這期間,令魯迅沒想到的是,「簫牆內亂」,兄弟反目!1923年7月19日周氏兄弟絕交,不久,魯迅搬出了八道灣,並接走了母親和朱安,住進了西三條衚衕的四合院。
兄弟反目的原因,魯迅和周作人都很少提及,兩弟兄都諱莫如深。僅從魯迅1923年7月19日的曰記中看到:「上午啟孟持信來,後邀欲問之,不至。」 所寫啟孟,即周作人,顯然魯迅接信後是想和周作人溝通一下,但周作人拒絕了。那麼啟孟持的什麼信呢?——絕交信,內容是:「魯迅先生,我昨天才知道,——但過去的事不必再說了……以後請不要再到後邊院子里來,沒有的話,願你安心,自重。七月十八曰作人。」 這件不明不白的「家庭公案」,引來了社會上眾多猜測,有些無聊文人,藉機污衊魯迅,污七八糟地編些「葷段子」,而其實,恰恰折射了一些人的骯髒靈魂。但是,到底周家發生了什麼事?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就水清石頭現了。
1961年,周作人在給朋友的信中,曾對許廣平評論道:「內人因同情前夫人(朱安)之故, 對於某女士常有不敬之詞, 出自舊家庭之故, 其如此看法亦屬難怪。」 這就是說,他們周氐兄弟鬧矛盾的起因,是許廣平的介入而引起的。真是這樣嗎?我們看前夫人(朱安)怎麼說。
朱安說:「她(指羽太信子)常大聲告誡她的孩子們,不要親近我們,不要去找那個孤老頭,不要吃他們的東西,讓他們冷清死。」 沒圓房的魯迅夫婦,當然沒孩子,冷清是肯的,而羽太信子偏偏還要向朱安受傷的心上撒鹽,這是像周作人所說的「同情前夫人」嗎?
其實魯迅和朱安,除了沒有床笫之事,其他一切正常,魯迅並不嫌棄朱安,朱安也並不怨恨魯迅。在1914年11月,朱安回娘家探親時,還請自已家的兄弟幫忙寫信給魯迅,建議他納妾,一來生活有人照應,二來也希望能生下一男半女。由此推斷,對於許廣平接近魯迅,朱安並不反感,反道是羽太信子看到魯迅即將有了正常人的生活,妒火中燒,惡言惡語,指桑罵槐,由此家中失和就是自然的了。
還是魯迅好友許壽裳說得中肯可信,許說:「他們兄弟不和,就壞在周作人那位日本太太身上,據說她很討厭她這位大伯哥,不願同他一道住。」
同在一個屋檐下,久則生厭,況且還是異國一個長舌婦!魯迅想,搬走也好,免得每次許廣平來,茣名其妙地受些冤枉氣。於是在1923年8日2曰,魯迅移居磚塔衚衕61號。
令魯迅沒想到的是1924年6月11日,回八道灣取書及什器之時,發生了兄弟相毆事件,魯迅在當晚日記中寫到:「下午往八道灣取書及什器,比進西廂,啟孟及其妻穾出罵,毆打……」從此,兄弟親情徹底破裂,一直到老死,都不再往來。
魯迅也曾想過「劫波渡盡兄弟在,相見一笑弭恩仇」,但是,一個羽太信子橫亘其間,魯迅的願望親情,終未實現。而周作人這個是非不分,一葉障目的小人,終被這個日本女人拖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淪為了漢奸,日本投降後,被關進了大牢,從此在中國文壇上銷聲匿跡。
由於北洋軍閥的迫害,通緝「反動文人魯迅」,加之南方革命形勢看好和友人相邀,魯迅便結速了14年的北京生活,於1926年8月南下,先到廈門大學任教,1927年1月又到中山大學。1927年10月才到達上海。這其間,許廣平並未同行,有《兩地書》印證。
魯迅在上海生活的10年,同樣結識了一些日本人,其中的內山完造,是最值得記憶的。
內山完造,是一個同情中國的日本友人。1929年在上海建了一家書店,這內山書店便是魯迅晚年在上海的重要活動場所。魯迅常來書店買書,會客。魯迅的著作及進步作家如茅盾的作品,也常在內山書店出售,中學課本中的《一面》,便是例證。內山完造是魯迅的摯友,在上海白色恐怖嚴重時,及「一二八淞滬抗戰」時,魯迅和郭沬若都曾到該店避難。革命烈士方誌敏的《可愛的中國》獄中手稿,便是通過內山書店轉交到魯迅手上,然後又轉交到黨中央的。
解放後,上海市政府為了表達對日本友人內山完造的敬意,還重新修葺了內山書店,作為永久的紀念。
魯迅是1936年10月19日逝世的,自1931年「九一八事變」以後的5年間,魯迅為抗戰做了大量的工作。就在他去世的三個月前,當時在上海的「托派」寫信給魯迅,對中共領導的民族統一戰線及毛澤東為首的領導人加以攻擊。1936年6月9日,卧在病榻上的魯迅憤然請人代筆,口授回信予以嚴厲斥責:「你們的"理論』確比毛澤東先生們高超得多,豈但得多,簡直一是在天上,一是在地下。但高超固然是可敬佩的,無奈這高超又恰恰為日本侵略者所歡迎……」
就在回擊托派的第二天,即6月10日,在《論現在我們的文學運動》——病中答訪問者,o.v. 筆錄中, 以最後的生命之光指出:「 中國的惟一的出路, 是全國一致對日的民族革命戰爭。」 並詳細答到:「這文學和運動,要一直發展著,……將鬥爭具體化到抗日反漢奸的鬥爭中去,將一切鬥爭匯合到抗日反漢奸鬥爭這總流里去。……. 不分階級和黨派,一致去對外。這個民族的立場,才真是階級的立場。」
這裡不難看到,在民族危亡的1936年,魯迅以生命的最後一息,堅持對日作戰。
魯迅一生,愛恨分明,魯迅是偉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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