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21-30原文、譯文、點評

道德經 二十一章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

作者:老子來源:《道德經》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閱眾甫。吾何以知眾甫之狀哉?以此。

譯文:大德的內在及表現,完全依據道的準則。道的體現和作用,模模糊糊、混混沌沌而難於捉摸。在混沌模糊之中,好象有著道的形象,又好象有著很實在的東西。在那深遠暗昧之處,有著非常純粹的東西;這種東西非常渾樸純真,有確實的依據和信驗可以證明它的存在。從現在一直往古時考證,這種形象始終不變,可以用它來作為觀察世間萬物本源的依據。我是如何來了解萬物本源的呢?憑藉的就是這個東西。

點評:本章又是一篇對道的專題論述。開篇首先說了「德」是「惟道是從」的,然後開始講道的形象和作用,進一步把道作為了解世間萬物根源的工具。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

「孔」就是「大」的意思,「容」可以理解為表現、內容。因此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最大的「德」也要服從於「道」。「德」是什麼呢?「德」就是具體的某個東西最本質的內在屬性,比如火德是炎上,水德是潤下,就是說「火」最根本的屬性一個是炎熱,另一個是向上;而「水」最根本的屬性一個是滋潤,另一個是向下。而這個根本屬性是服從或者說從屬於「道」的。那麼「道」又是怎樣的呢?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首先,「道之為物」,就是說「道」是客觀實在的,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物質。這種物質,就是規律,就是宇宙根本法。因為它的客觀實在性,才稱為「物」。這個「物」是和「心」區別開來的。

其次,道是「惟恍惟惚」的。前面我們已經說過,一般人是沒法用「六根」所產生的「六識」去了解和把握「道」這個宇宙根本法的,所以當然是「惟恍惟惚」的。那麼對於老子這樣道行高深的人來說,它為什麼也是「惟恍惟惚」的呢?

因為「道」不是靜止不動的,它是在不停地運轉變化之中的;儘管它在不停的運轉變化,但它又是有規則的;說它是有規則的,它的規則又是不容易為人所掌握的;而且經歷了漫長的游變過程,它又會回到它的起點。

與《道德經》齊名的我國古代另一本著名經典——《易經》,講的就是這個玄之又玄的「道」是怎樣演化的。「易」這個字很有趣,首先它由「日」和「月」這兩個字構成。「日」和「月」分別代表著「陽」和「陰」的兩極,所以一個叫「太陽」,一個叫「太陰」;「日」和「月」都有盈虧消長的特性;「日」和「月」都既自轉也公轉,有它固定的軌跡,周而復始地運行,只是相比太陽而言,月亮的軌跡要複雜得多。因此,「易」這個字,有變易的意思;陰陽不停地消長,因此也有交易的意思。

「惟恍惟惚」就是這個意思,說這個「道」是沒有來歷,也沒有具體形狀的。正是因為它是周而復始的,所以看不清來歷——「恍」;正是因為它是不停變化的,所以看不清形狀——「惚」。

後面兩句中的「窈」是說它遠,「冥」是說它暗,都是看不清的意思。其實道就是這樣的,它不象世間萬物,可以被「人」確確實實地掌握。等到內修到完全掌握它的時候,其實你早已超越了「人」的境界了。

第三,道是「其中有象」、「其中有物」、「其中有精」、「其中有信」的。儘管看不清,但是多少還是可以看到一點的。就象霧裡看花、盲人摸象,儘管不可得見全豹,但是也可得見一斑了。

這個「一斑」可了不得,光從這上面看就看到了「道」的共性:它是有形象的;它是客觀實在的;它是世間萬物的精華和精髓;它是有規律、有信驗依據的。

這四條基本的共性,就是「道」的「名」——外在表現或者說作用。

「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閱眾甫。」 這四條基本的共性——「道」的「名」,不但現在是這樣的,一直往以前推,也這樣的,這個「名」是不改變的(其實向未來推,也是不會改變的)。所以就可以用它來「閱」——觀察、了解、掌握、運用「眾甫」——基於「有」的世間萬物。

道是世間萬物的總綱,道的名就是世間萬物的源頭。掌握了這個要旨精義,那麼就算有孫悟空的七十二般變化,也逃不脫我的五指山——「陰陽五行」。為什麼區區六十四卦可以說盡萬事萬物的變化?道理正在於此。說到頭都是陰陽五行的生克制化關係罷了。

「吾何以知眾甫之狀哉?以此。」

《道德經》里涉及的東西非常多,有講自然界的,有講人類社會的,有講治國的,有講用兵的,有講養生的,有講處世的等等。我們可以發現老子講的這些都非常精闢,而且歷時兩千多年了,一點都沒有過時的感覺。以他所處的時代和知識水平,為什麼他就能對萬事萬物都了解得這麼深刻和精闢呢?就是因為這個——他能夠「執一為天下式」。其實,他真正懂的,只不過是「道」罷了。

道德經 二十二章 曲則全,枉則直

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是以聖人執一為天下式。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譯文:不求面面俱到才可以保全大局;因勢利導地委曲求全正可以體現剛直的本質;認識到空虛而廣采博納才會豐滿;陳舊的習俗、勢力、知識等破滅之後,新生事物才能夠正常發展;專註地精研、集中心智才會有所真知灼見、真正的心領神會;慾望太多、朝秦暮楚、見異思遷、心浮氣躁容易迷心亂性,惑亂本心的清明,過多的條文律令會使人無所適從。所以最高明的統治者用一種法則來治理天下:沒有對任何事的成見,才能明察秋毫;不自以為是、私慾心重,才能明辨是非;不自我誇耀,功績才會長久;不妄自尊大,始終虛心謙下,才配當天下的首領。正因為他不去刻意爭奪,完全因循自然地到達了無人可與他爭奪的地步,因而自然沒有任何人能和他爭奪。古人講「不刻意求全的人反而可以保全的」,難道會是句空話嗎?是啊,所有的一切都會歸屬於他。

點評:本章的主題是「曲則全」,這是無為之道的一種微妙的策略。

「曲」的意思就是彎曲、委曲、曲折的意思;「全」的意思就是完美、保全、全面的意思。

「曲」為什麼能「全」?就是因為「曲」符合道,符合「道」就能「全」。所以「曲則全」的根本意思就是要守住道,一切從自然出發,不去盲目地爭,順其自然地選擇最有利的達到目的的途徑和時機,也就是「執一為天下式」。

從世間萬物來看,「曲」才是最符合道,最符合自然的:天體運行都是曲線(不但不是直線,甚至也不是規則的圓);山川河流的走向都是曲線;人體也到處充滿了曲線,最重要的脊柱就是彎曲的。曲線是變化多端的,曲線是美的,曲線是善於承受重力和積蓄力量的——所謂能曲才能伸。

相比起「直」的一成不變、僵硬、死板,「曲」 就要活潑、生動得多。因為「曲」更加符合道,所以「曲」才能「全」。

「枉則直」——做大事的人不可能處處求「直」,否則很可能連小事都辦不了。因此「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在保持主要方向、堅持必要的原則的基礎上,可以在次要的、細節的方面作出必要的讓步。這個讓步,看起來是「枉」,實際上是為了更好地去完成「直」的使命。處處都堅持「光明正大、一絲不苟」的人,充其量只能做個讓人敬而遠之的「好」人,甚至連「好」人都做不長。不懂得犧牲局部利益的人哪有資格去獲得全局的勝利呢?

「窪則盈」——地勢低下的地方才會逐漸豐盈起來。人如果能經常保持「窪」的狀態——虛心、謹慎、低調、謙恭,那麼他各個方面才會逐漸得「盈」起來——道德修養、學問識見、人際關係等等。「窪」的狀態至少是不招災惹禍的,比起「金玉滿堂」、「富貴而驕」那種自取其禍的行為要好得多。

「敝則新」——在自然界,這是最普遍的新陳代謝的原理。從人的角度上來說,只有你意識到「敝」,才能「新」。時髦的女孩子發現衣服過時了,就會努力地追求新潮;學者發現知識落伍了,才能去發奮學習高新知識;個人修養認識到自己過去的「敝陋」,才能進一步追求新的更好的境界。「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句樸素的話說盡了萬事萬物演變的真諦。

「少則得,多則惑。」。從吃上面來說,「少吃多滋味」,而多吃就會「五味令人口爽」;看電視如果只有一、兩個頻道可以看,倒還可以看得津津有味,如果有幾十、上百個頻道可以選,只怕反而是不知道該看什麼好了;青年人談戀愛,如果只在一、兩個人中間選,感情當然會很真摯和純真;如果到婚介所去,面隊成百上千的應徵者,至多只能看看外在條件,反而會把最重要的東西(志同道合、情投意合)給迷惑掉了;學習如果集中在一個點上下苦功,那麼肯定能有收穫,如果東學學,西學學,反而容易一事無成;規章制度越簡單明了,大家就越清楚,反之如果繁複到了非得認真學習才能掌握的地步,那麼只會把大家的腦子搞亂。

所以「聖人執一為天下式」。這裡的「聖人」可以理解為統治者,也可以理解為修養道德的人。這樣的人他只是保守著道來作為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方法論,把道作為行事的準則和天下的表率。

「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這些行為都是道在人這個層次上的表現——是「人德」。其實這些行為體現的都是兩個字:「不爭」。

「不自見」就是不僅僅從自己的立場去看問題,這樣才能客觀、公正,才能看得清;「不自是」就是不把自己的見識強加給別人,不要總以為只有自己才是對的,這樣才能「彰」——反而容易被別人接受;「不自伐」就是不要對自己功績去誇耀,這樣別人才會認同你的功勞;「不自矜」就是別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要虛心謙下,這樣才能成為別人心悅誠服的領袖。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推廣開來說,正是因為這些行為都是「不爭」,所以才能達到「爭」永遠也達不到的境界——誰也不能和他爭,誰也爭不過他。順應自然的「不爭」才是「人德」的精華。

所以說「曲則全」才不是句空話呢,這是點題。要獲得全局的大利益,必須學習「曲」。「曲」才才是大才,「直」才不過是小才罷了。如果你追求的目標是「全」,那麼就應該從「曲」開始。道德經 二十三章 希言自然

希言自然。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故從事於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同於失者,失亦樂得之。

譯文:自然是最高超和無聲的語言。暴風不能堅持一上午,大雨不能堅持一整天。是誰在干這些事呢?是天地。這種逞強施暴的事連天地都無法持久進行,更何況是人呢?所以說修養道德的人能與道合德:符合自然規律的人在現實生活中就能有所得;違背自然規律的人在現實生活中就必然有所失。在現實生活中能偶有所得的人,是他不知不覺中符合了自然規律的原因;在現實生活中能偶有所失的人,他必然是在無知無覺中違背了自然規律。

點評:本章主題是「希言自然」,其實真正的意思是「希言為道」,因為「道法自然」。

什麼是「希言」?希就是「希罕」、「幾希」——很少的意思,言是說給人聽的,泛指就是向外表達的具體形式;而「自然」指的就是客觀世界。因此,「希言自然」的意思就是我們所處的這個客觀世界其實是很少向外表達它的意旨的。

在我國古代講到這個「自然」的時候,更多的是用「天」來代替。比如「天威」、「天意」、「天譴」、「天命」等等。因為萬物都在天地之間,而地從根本上說也是從屬於天的。

這些個「天威」、「天意」、「天譴」、「天命」,其實是非常難以理解的,所以才「天威難測」、「冥冥中自有天意」、「但盡人事,各憑天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等等。這就是「希言自然」的道理。

在我國古代的文字記載中,可以看到天地被形容為一個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總是默默地、冷冷地、暗暗地觀察著世間百態:如果人君有道,就五穀豐登、風調雨順;一旦君王無道,就會降災人間。「飄風驟雨」就是疾風暴雨,一般就是被認為是上天震怒,天地不和的表現,當然其他還有如水災、旱災、地震、瘟疫等自然災害也代表上天震怒,但最直接和明顯的就是「飄風驟雨」。震怒就是一種「言」,而且是最激烈的「言」。

「不終朝,不終日」說明時間很短,就是說「天地」這個君主失去自控而憤怒的時間非常短。但即使是非常短的時間,也對世間造成了極大的破壞。人類修復創傷的時間往往要數百上千倍於那個「不終朝,不終日」的時間。

「飄風驟雨」是破壞式的,不象「和風細雨」是建設式的,而「道」是「利而不害」的,「德」是講「好生之德」的,所以「飄風驟雨」是不符合「道」和「德」的,既然它是不符合「道」和「德」的,當然就不能讓它持久。與天地相比,人類的力量真是微乎其微了。因此,這種不符合「道」和「德」的逞強施暴的事情,人類就更加做不長了,這是一個簡單的推論。

「希言自然」再深一層的意思就是:真正的「道」是不需要去多「言」的。水需要人為的命令才去流向低處嗎?草木需要人為的命令才去向光成長嗎?真正需要用「言」這種形式來維持的事情其實都或多或少地存在著「非道」的成分,所以需要人為的提倡、鼓勵、懲戒、糾偏。比如說會有「不允許在大街上搶別人的錢」這種法律——「言」,而絕對不會有「不允許在大街和狗搶屎吃」這種法律——「言」。因為後者除了神經不正常的人以外,誰會去做啊?每個人都能自覺自發地去做的事情,就不需要「言」去教化。

不言之教才是完全符合於「道」的教化。「道」是宇宙根本法,對於人類社會而言,它比任何法律——人為的「言」更加精準。你做的事情符合「道」這個層次的要求,「道」就會來到你身邊,給你「道樂得之」的待遇;你做的事情符合「德」這個層次的要求,「德」就會來到你身邊,給你「德樂得之」的待遇;你做的事情符合「失」的條件了,「失」就會來到你身邊,給你「失樂得之」的待遇。正是所謂「行得善事,善神隨之;行得惡事,惡鬼伺之」,真正是「禍福無門,唯人自召」了。

法律的執行總有個作案、案發、偵破、追捕、宣判和執行的過程,而從「道」這個宇宙根本法來說,只要你做案,立刻就宣判。只是執行的過程比較複雜,因為有個功罪疊加和執行期限的問題,這從另一個角度體現了公平。總之,它是賞善罰惡的,至於具體的功罪輕重,你根本不用問別人,只要問問自己的良心就行了。這裡絕對是「天網恢恢,疏而不失」的,這個「天網」 就是個最沉默、最精明、最嚴格的執行者。道德經 二十四章 企者不立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其在道也,曰餘食贅形。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譯文:踮起腳跟的人站不長;跨大步的人走不遠;主觀獨斷的人不會明察秋毫;自以為是的人沒有辨別是非的能力;自我誇耀的人會抹殺自己的功績;自高自大的人不會長久得志。這些從道的方面來說,叫做剩飯和多餘的累贅,誰都討厭他們;所以修行道德的人不會幹這些。

點評:本章主要講的都是不符合「道」的行為,是可以歸入「餘食贅形」那一類的行為和事情,就是都要「同於失」的那一類事情。

「企者不立」和「跨者不行」講的都是違反自然規律的拔苗助長式的行為。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我國開展的所謂「超英趕美」的「大躍進」運動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那個時代號稱「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等等口號,充分顯示了當時普遍流行的浮誇的心態。

「道」是講長遠利益的,是講全局利益的,是和平、均衡、穩定、有序、可持續、可增殖的發展模式。只考慮短期利益而忽視長期利益、只考慮局部利益而忽視全局利益、涸澤而漁、毀林而獵等等行為都是「餘食贅形」,都是非道的。

「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這四句話與第二十二章的四個排比句「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前後輝映,如出一轍,說的完全是一個道理。

看起來好象是四件事,但實際上只是一回事。「自見」的人就一定會「自是」,進一步「自伐」和「自矜」,去做出那種「企」和「跨」一類好高務遠、不切實際的行為。

「企」和「跨」其實就是「欲速」,「欲速」事實上反而會「則不達」,真正做大事的人都懂得「寬嚴相濟」、「有張有弛」,善於跑馬拉松的運動員不會一上來就用足百米衝刺的勁頭。任何長期的大事業在它發展的過程中也不會是一馬平川的平滑狀態,有的時候要爬坡,費很大力氣只有很小、很慢的進境;有的時候象下坡,不費力氣也能飛快地跑,但重要的是控制住方向和速度;好路要警惕;壞路要忍耐。每一個具體的階段都有需要特別重視的部分和內容,要根據具體的環境來決定,哪裡能事先定下人為的指標呢?小到治家、經商,大到用兵、治國都是這個道理。

「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這裡的「物」可以理解為「道」或者外在的客觀環境,這是與「心」相區別的。前面那些非道的行為都是主觀臆斷的,都是那顆充塞著「顛倒夢想」的虛妄的心裡生出的東西,當然是不符合「道」的,是不符合客觀環境的,所以會被它們拋棄和厭惡,只能去接受「同於失」的待遇。

因此,深明大道(自然規律)並且保守著「道」的人當然不肯這麼做了。他是敬天知命的,他是與物同化的,他是天人合一的,所以「道」才會「樂得之」,最終他才是「同於道」而不是「同於失」的。道德經 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譯文:有一種物體混混沌沌、無邊無際、無象無音、渾然一體,早在開天闢地之前它就已經存在。獨一無二,無雙無對,遵循著自己的法則而永遠不會改變,循環往複地運行永遠不會停止,它可以作為世間萬物乃至天地來源的根本。我不能準確地描述出它的本來面目,只能用道來籠統地稱呼它,勉強把它形容為「大」。「大」是指不停地運轉、變幻,也就是說它無處不在、無遠不至,穿行於古往今來、八荒六合,到達極遠處又返回事物的根本。正因為道是如此無窮無盡,所以說道很大,從而遵循於道的天、地、人都很大。宇宙有四「大」。人也是其中之一。人必須遵循地的規律特性,地的原則是服從於天,天以道作為運行的依據,而道就是自然而然,不加造作。

點評:本章主要是說「道」,以及對「道」的形象、運作、功能作出初步的描述。建立了以道為首的天、地、人一脈相承的大格局。

「道」是什麼?

「道」的特性就是「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首先,「道」是一種「物」,前面說過「道之為物」。其次,「道」又不是一般的「物」。「道」與一般的「物」最大的區別在於它是「混成」的。什麼叫「混成」呢?就是「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這個宇宙間包括天地在內的萬物都是有生有滅能垢能凈可增可減的。天地所生的萬物都是由不同成分和組合的陰陽之氣所構成的,它們都是不斷運動、不斷生滅的。天和地作為兩極,儘管比其他萬物要長久得多,但它們也要受到陰陽規律的支配——「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崩地裂歸於混沌,然後混沌始分而天地生。

整個宇宙只有一種「物」沒有陰陽二氣中的任何一種氣,它是絕對均衡的。它是絕對有的,它是絕對無的;它是絕對靜止的,它是絕對運動的;它就是「道」。說它有,是因為它遍布宇宙每一個角落;說它無,是因為沒有辦法實實在在地抓到它。就好象在大海里,到處都是水,你反而永遠也找不到水。如果要說「有」水,那麼對應的就應該是個「沒」水的狀態才能顯出「有」水。而「道」在宇宙的範圍內是沒有「沒」道的地方的,大「有」反而成了「無」。說它絕對運動,是因為它的存在就是不停的運動;說它絕對靜止,是因為它從開天闢地以來它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而且直到宇宙崩壞都不會改變。這種高度的矛盾又統一的存在方式,就叫「混成」。

正因為它「混成」,所以它不但「先天地生」,而且「後天地滅」。而且它的「生」和「滅」都必定不在這個宇宙的範疇之內,所以它可以說是「永恆」的——天地萬物皆變,不變的唯有「道」。

「道」的進一步描述就是「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寂」是沒有聲音的意思,「寥」是沒有形象的意思,「獨立」是不依靠外物的意思,「不改」是不會變化的意思,「周行」既有運行全面的意思,又有循環往複的意思,「不殆」是不會失敗、不會滅亡的意思。合起來就是說:「道」是沒有任何外在的特徵可以被把握的;是不依賴任何外物而存在的;是永恆不變的;是周流天下而且循環往複的,是不會滅亡的,它是天地的來源,是天地的依靠。

這樣微妙複雜的「物」,我當然「不知其名」了——哪有什麼外在的東西可以給你去形容呢?只好勉強地給它起個「字」——稱號,叫「道」。一定要勉強地去形容,那麼就用「大」來形容它。

「大」一般有範圍大、年紀老、位分高、德高望重等意思,這些意思「道」統統都夠得上,而且還不止。「道」不但夠「大」,而且還「逝」,「逝」就是運動的意思;不但「逝」,而且「遠」——非常遠,遠大,也是「大」的一種;不但「遠」,而且「反」,「反」不僅有反向的意思,還有返回的意思,最後它又回到了它最初的狀態。這是老子對「道」的第三段形容,主要是說「道」是很「大」的。

宇宙中與「道」一脈相承的還有「天」、「地」、「人」。天和地很好理解,前面已經說了「道」是「天地母」嘛。「人」怎麼又扯進來了呢?那是因為天和地之間的所有萬物中,「人」是傑出代表,最有靈性,最符合「道」,而且「人」是以「天」為父,以「地」為母的——在《易經》中「乾」卦既代表天,也代表父親;「坤」卦既代表地,也代表母親。因此,道——天——地——人,一脈相承,並稱「宇宙四大」就好理解了。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這句話就順理成章了,就是孩子服從母親,母親服從父親,父親服從祖宗。祖宗——「道」呢?它服從誰?這個「自然」不是自然界,是「自然而然」的意思,「道」就是本色,自己的樣子——唯大英雄能本色嘛!道德經 二十六章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根,躁則失君。

譯文:厚重是輕浮的根本,寧靜是浮躁的主宰。所以有道之士行事一貫謙恭誠信、兢兢業業,不敢稍有輕忽;雖然身處華美的宮殿、尊貴的地位,依然保持著平和樸實的心境閑淡處之。為什麼大國的君主常要去輕率妄動地製造事端呢?輕率就會喪失根本,從而失去控制,浮躁就易受制於人,從而喪失主宰的地位。

點評:本章主要論述「重」德和「靜」德,即有「道」君子的德行。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以木本植物來說,一般近根的那一端總比近梢的那一端要緻密、厚重得多。在地球的重力場範圍內,任何物體總是不斷地趨向重心更低的位置。無論車或是船,都講究保持「穩度」不傾覆,很重要的一個辦法就是加重它的底盤——儘可能降低它的重心。這就叫「重為輕根」。

重的根一般都是靜的,相對的那一端才是輕和躁的,是易動的、易變的。重是事物的「根本」,輕是事物的「枝葉」;「重」所代表的寧靜、鎮靜的部分當然就是「輕」所代表的輕率、浮躁的部分的主宰。這些都是從物理的角度來說的。

從人德的角度來說,「重」就是穩重、持重、凝重和忍辱負重的意思。「靜」就是安靜、清靜、閑靜的意思。有「重」和「靜」這種特質的人一般都有淡定雍容的外貌,從容不迫的氣度,遇事不驚不乍、鎮靜自若的風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為什麼呢?因為他內心有著強大的自信和把握:外物儘管瞬息萬變、奇變橫生,但一切變化都在「道」的範疇之內。守住了「道」,這一切變化就都可以視為兒戲了。又有什麼可怕、可驚的呢?又有什麼可欲、可求的呢?「心」不去隨著「物」轉,又怎麼會「輕」和「躁」呢?又怎麼不能保持著「重」和「靜」呢?所以有「道」的君子當然是「終日行不離輜重」。「輜重」是軍隊的術語——糧草、物資、攻堅的重兵器的總稱,這些東西決定了一支軍隊有多大的自持力和戰鬥力,因此是軍隊的根本,這裡的「輜重」就是根本的意思。因此,「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就是有「道」的人保持著穩重、持重、凝重的態勢,必要時能夠忍辱負重,為了守住做人和為道的根本。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榮觀」可以理解為華美的宮殿、優越的環境、尊貴的地位、美好的名譽等好的待遇。君子正因為是有「道」的,所以「同於道」,因此,「道亦樂得之」——他自然能獲得那些好的待遇。但是和一般人痴迷於、驕傲於、炫耀於這些東西的表現不同,君子的做法是「燕處超然」。

「燕」就是常見的燕子,燕子有很多值得人們學習的美德。第一,它善於利用已有的環境(屋檐)來築巢,可以節約工作量並且遮風避雨;第二,它不一定要住在富貴人家,竹籬茅舍它也能安之若素,而且它不會為了標榜清高而不去住那些高樓廣廈;第三、它很會觀察環境和氣候,一旦感到不適宜居住的跡象出現,絕不會戀棧既有的溫暖巢穴,立刻全身遠害。

因此,君子就象燕子一樣對待「榮觀」,這種態度就是「超然」。「超然」就是「不以物喜,不為己悲」;「超然」就是山珍海味和青菜蘿蔔我都用一種吃法、一個心態去對待;「超然」就是榮華富貴對我如過眼煙雲;「超然」就是我的心是真正自由的,凌駕在任何外在物質之上的。

「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根,躁則失君。」

「萬乘之主」就是擁有強大武力國家的統治者,「身輕天下」就是去妄動、去造事。一個人真正能擁有的東西取決於他的心量有多大。對於一個沒有「道德」的俗人來說,月薪百元,他會只考慮溫飽的問題;月薪千元,他就要想娛樂的問題;月薪萬元,他就會行為放蕩;月薪十萬,他就驕奢淫逸了。暫時歸屬於你的東西並不見得就是你真正擁有的,「道」會來考察你配不配擁有它。如果你已經為「物」所轉,為「物」所役了,說明你「器小易盈」,那麼它就會收回你已經得到的東西,給你一個恰如其分的待遇。

「萬乘之主」的地位是來之不易的,他擁有的東西非常多。多到讓他的心態承受不了了,所以他才會去「身輕天下」,這樣就證明了他擁有的東西已經超過了他本身的那個「度」了,所以他不再「重」和「靜」,變得「輕」和「躁」了,那麼「道」就一定會讓他「失」——失去根本、失去主宰的地位。

當今世界,美國就是這樣一個的國家,美國政府在全球到處尋釁鬧事、招災惹禍。被物慾所蒙蔽,驕奢淫逸、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它已經變得非常輕狂和浮躁了,已經背離「道」很遠很遠了。因此,它的失敗和衰亡就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了。歷史已無數次的證明:一個失「道」的國家,無論它曾經是那麼不可一世、氣焰熏天,也很快就會瓦解冰消、灰飛煙滅。道德經 二十七章 善行無轍跡

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善數不用籌策;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故善人者,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之資。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是謂要妙。

譯文:最上乘的行動不會看到任何人工斧鑿的痕迹;最智慧的語言依天理、順人情、論事得中、沒有破綻;善於計算的人用不著任何工具;善於封閉的人不設機關也沒有人能打開;善於束縛的人看不到繩結卻沒有人能解脫。聖人一貫善於挽救人,就不存在沒有用的人,能夠最大限度地利用物力,就不會有廢物。這就叫做因循自然的智慧。所以善良的人可以作為人們的老師;不善良的人可以作為人們的借鑒。不認真地向老師學習,不重視借鑒的作用,就算有點小聰明也會變成大迷糊——這叫做精要微妙的道理。

點評:本章主題是說「善」。「善」就是符合「道」的,就是符合自然的東西。飯過來說,世間任何東西都來自自然,都有符合「道」的條件,都有各自成為「善」的方式。

一開始,老子就列舉了種種「上善」的行為——「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善數不用籌策」、「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這一系列的實例,說的都是「善」的具體行為,而且這些行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與通常的行為有本質的區別。例如「行」一般總是有跡可尋的;「言」一般都是有漏洞的;「數」一般都是需要「籌策」——計算工具的;「閉」一般都是需要「關楗」——工具機關的;「結」一般都是需要「繩約」的。

那麼為什麼那些「善」都是那麼與眾不同呢?因為它們都是符合「道」的,都是順其自然的。無跡可尋其實就是沒有任何人為的線索可以被提供,也就是說這個行動完全依據自然;讓人無可辯駁的話就好比「天衣無縫」,為什麼無縫,因為它是天衣;「籌策」能計算的只是有形的數字,所以它稱不得真正的「善數」,真正自然的數學是不需要煩瑣的計算的;依靠「關楗」來封閉的東西,只要解決了「關楗」就可以把它打開,但如果不依靠「關楗」而依據自然來進行封閉,這種無形的封閉才是沒法打開的;有形的「繩約」總是好對付的,但如果根本就找不到「繩約」又這樣才能去破解呢?因此,最上乘、最高超的行為無一不是依據自然、因循自然的,而自然就是「道」的本質,就是「道」的核心。所以只有符合「道」的行為才是真正的「善」。

從「道」的角度來看,這個世界上哪裡又有什麼「棄人」和「棄物」呢?所謂的「棄人」實際上只是沒有把他放到最合適他的崗位上去罷了;所謂的「棄物」其實也就是用錯了場合的東西。不是「人」和「物」本身有什麼不對,而是因為他們遭到了不正確的對待,遭到了非「道」的評判,才會讓他們淪為「棄」——被廢棄、拋棄、放棄的一類。只要能完全實事求是、客觀公正、耐心細緻地去對他們進行引導和分析,給予他們合適的發展和用途,那麼原來的「棄人」和「棄物」就都能成為有用之才和有益之物。這就是「道」的智慧,是尊重生命、尊重自然的大智慧。

從「物」的角度來說,自然的一切都是美的,都是寶貴的資源。我們要懂得去充分利用一切資源,多利用好一分資源,就能少產生一分垃圾。垃圾其實就是未被正確對待的資源。換言之,如果資源被不恰當地使用了,資源就會變成垃圾,變成人類的災難!

以西方文明為主的現代科技給人類社會帶來了巨大的生產力,產生了巨大的「進步」。結果呢,高速發展的代價是讓地球——人類唯一的家園變成了一個空前巨大的垃圾堆——充滿了毒氣、廢料、污水、放射污染。對這樣「文明」,難道我們不應該質疑嗎?

對於人類社會來說,「善」人可以作為大家的導師,是學習的榜樣;「不善」的人可以作為其他人的前車之鑒、可以作為反面教材,而且他本身也是未被發現和未被正確利用的「善」人——潛在的資源,只要我們肯去引導他,他自己也能選擇好發展的方向,那麼有什麼理由可以讓我們不相信他能成為真正的「善」人呢?

這種大智慧、大道理才是符合「道」這個宇宙根本法的,這才是精要微妙的道理呢。

那些自以為是、有些小聰明的人,他會看不起「善」人——導師,因為妒才嫉賢;他也會看不起「不善」人——借鑒和資源,因為目光短淺。他的眼睛裡自己永遠是最聰明的,既看不到老師的榜樣,也看不到借鑒的作用,這樣他就永遠也不會有進步,遲早會變成一個大迷糊,只可惜他還自以為很聰明呢!道德經 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朴。朴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譯文:懂得剛強的必要,有足以稱雄的實力,而安守著柔和的狀態不露鋒芒,就會招來天下賢能之士的歸附。不偏離永恆的德行,逐漸回復到象嬰兒那樣外表柔軟而潛力無窮的狀態。對萬事萬物都明察秋毫、洞燭千里,卻表現出一無所知的樣子,不以自己的看法、意志強加於人,不過於計較他人的缺失,才能成為天下的表率。不會背棄永恆的德行,慢慢回歸到混沌一體的狀態。可以達到榮華富貴、重權厚利的地位,仍能安守平淡的生活,身處世俗的低下之處,永恆的德行才算圓滿,回歸到純真質樸。這種純真質樸可以主宰萬物,高明的統治者用它來治理天下。所以說最高明的統治是渾然一體的,無法分割。

點評:本章主要說的是如何將「道」用於為人處世的方法。老子用「三知三守」來說明這個過程,提出了「朴」的概念,和治國上的「大制不割」的理論。

「三知三守」的「知」都是指了解、明白的意思;「守」是指應該保守、安守的意思。三句話的共同特點其實都是「知其陽,守其陰」。一般人普遍都貴「陽」而賤「陰」,所以喜歡稱「雄」,不甘「雌」伏;喜歡清「白」,不願被抹「黑」;喜歡得「榮」,不願受「辱」。而從「道」的方面來說,這些東西本質上都沒什麼差別。但既然世人都貴「陽」而賤「陰」,那麼有「道」的人就不該去和俗人一樣去爭處「陽」位,而應該學習「水德」,去安守「陰」位,去安守「不爭」和「無為」,反世俗之道而行之。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雄」是主動、陽進、爭先、爭高;「雌」是被動、陰退、守後、趨低。有道的人在明白了爭「雄」是怎麼回事後,心甘情願地去守「雌」。根本的目的是為了「不爭」。「不爭」才能積蓄精、氣、神,避免在無謂的爭奪上消耗;「不爭」能得到比「爭」更多百倍的實際利益;「不爭」才能讓財富、人才、資源歸附;「不爭」才符合「道」,符合「常德」——永恆的德行。這樣不斷按照「不爭」的路線走下去,就會回歸到「嬰兒」的狀態。「嬰兒」是怎樣的狀態,到第五十五章我們再討論。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白」就是清楚、明白,誰都希望自己是個「明白人」;「黑」就是混沌、糊塗,誰都不希望自己被別人看成「糊塗蛋」。「知其白,守其黑」就是有道的人在把一切都從根源上都看得清清楚楚以後,面子上反而呈現出一付懵懂昏沉的樣子。

領導人懂得裝糊塗——「韜晦」,這是極高明的御下手段。你自己顯得糊塗,才有下屬顯才幹的機會,也才能真正看清什麼人是什麼樣。俗話說「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又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身為一般人就更要懂得裝糊塗——「韜晦」了。不能顯得比別人聰明能幹,特別是不能顯得比領導還精明,那樣是給自己在惹禍啊!最好的策略是啞子吃餛飩、茶壺裡煮餃子——心中有數,但別說出來。無原則的顯擺既顯得你沒層次又給自己招災惹禍;就算是必要的顯露也馬上要把功勞轉移,別讓它集中在自己身上,可以讓領導、同事甚至下屬分享。功和過,福和禍,都是隨時隨地會互相轉化的,這一點不可不知啊!

這樣「知白而守黑」,你才能「為天下式」——成為天下的表率。這樣,你的「德行」才會「不忒」——純正起來。「忒」是差錯的意思。這樣不斷地「韜晦」下去,你就能夠回歸到「無極」的狀態。「無極」是比「太極」還要早的狀態,是無陰也無陽的一個狀態,是混沌一體的狀態,是宇宙最原始的狀態,是「道」的基本態。「無極」的狀態沒有一切有形的跡象,但一切有形的東西都可以從中產生出來。它是壽命無限、變化無限、功用無限,一切都不可限量的狀態。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朴。」

「榮」除了有第十三章里「寵」的意思,還有「興旺發達」的意思;「辱」除了第十三章里的意思,還有平淡、寂寞、挫折的意思。「知其榮,守其辱」就是明白榮辱的世俗規則和道的意義以後,自覺地身處低下——甘於淡泊、甘於寂寞、甘於寧靜、甘於卑微。

這樣,他才是「為天下谷」,成為這樣的谷地:周圍人都很「高」,但我不去爭「高」。我堅守著「道」,我君子固窮,我安貧樂道,我物質貧乏而精神富裕。我形不足而神足,物不足而氣足,華不足而精足。這樣自甘淡泊、自居卑下,就能使自己的「德行」光大起來,回歸到「朴」的狀態。

「朴」這種狀態是「道」的原始狀態,是大名無名的狀態,是大有無有的狀態,是大音希聲的狀態,是大象無形的狀態,是大器晚成的狀態。它是包羅萬象的,是融會貫通的,是萬法歸一的,是至高無上的。

「嬰兒」、「無極」和「朴」都是「道」的「名」,它們從不同的方向來解釋和形容「道」的作用,以利於我們來充分地認識「道」的本質。

「朴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聖人可以用抱「朴」的方法來治理天下。抱「朴」就是無為之治。

「朴」進一步轉化、分解,就可以成為各種各樣的「器」——有用之才(材)。聖人就可以根據他們的具體特性任命他們為各級的管理者。而具體各級的管理者,由於他們從根本上說都是從「朴」這個根源上來的,因此,他們只有具體分工的不同,而沒有涇渭分明的壁壘。就好比人體的器官儘管千差萬別,有五臟六腑,有筋骨皮肉,有腦髓神經等等,但都是從最早那個受精卵發育而來的,整個人體是個有機的,不可分割的整體。其實最好的國家體制也是這樣的——渾然一體,不可分割。道德經 二十九章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夫物或行或隨;或噓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譯文:想要奪取天下去強行地有所作為,我會看到他最終會以不得志而告終。國家政權是神靈寶器,是不可以任意施為的,是不可以強行佔據的。想利用它施展有為的抱負必然會遭到失敗,強行佔據的也必然會失去它。高明的統治者不去任意施為,所以不會面臨失敗;不去強行佔據,所以不會遭受損失。那是因為世間萬物是按著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自然規律在運行著:有的強行不止,有的隨波逐流;有的正需要大力發展,有的則必須堅決鎮壓;有的正強盛興旺,有的已虛弱衰敗;有的正是如日中天,有的卻將日落西山。所以英明的治國者不能過分越度,不能追求自我實現,不能狂妄自滿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

點評:本章主要闡述了為什麼有為之治必然失敗,治理天下應該奉行無為之治的原則以及無為之治對領導人自身素質的要求。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這句話,歷來有兩種翻譯意見:一是為了「奪取」天下而去胡作非為,二是指執政者按照自己的主觀意願去胡作非為。我認為其實這兩個意思都可以用這句話來代表,因為它們都是屬於「不得已」的——不能善終的那類行為,「吾」——老子這麼認為。而且下面的話也都對得上。

「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這裡的「天下」,不但是指物質的「王土」,也指「天命」、氣數。說它是「神器」,因為它的來去運作,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而是以「道」的規則為轉移的,因此人——哪怕是最高統治者也不能去「為」和「執」的。「為」就是有為,就是按照人的主觀意願而不是「道」——客觀規律去實施;「執」就是把持和控制,就是試圖一個人或者一小撮人長久地把持和控制「天下」。因為這兩種行為都是違背「道」的,所以就不能這樣做,做了,就要「敗」,就要「失」。「敗」和「失」是違反「道」這個宇宙根本法的所有人或事的必然下場,這是絕對的因果關係。

「聖人」,在「道」的世界裡,他既是道德修養上最純粹精深的人,足以成為萬眾的表率,也是為天下作則的最高統治者,是「內聖而外王」的人,因為他保守著「道德」所以他「聖明」,因為「聖明」才能順其自然、恰如其分地去推行「王道」,建立真正的「王道樂土」(這個詞被日本侵略軍污染得不輕)。所以「聖人無為」而且「無執」,不會去做那些違背「道」的事,因此聖人就「無敗」也「無失」。

那麼對待「天下」為什麼既不能「為」也不能「執」呢?因為「夫物或行或隨;或噓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

這個「物」,從表面來看,可以理解為世間萬物,從深層來看,可以理解為深藏在萬物核心的那個「道」的演化運作的規律。世間萬物的運作規律並不是同步的,也不是等量齊觀的,而是參差不齊的。

「或行或隨」。有的正在「行」——主導運行,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就是天的運行之道在於剛健,君子效法天的運行之道就應該自強不息的意思;有的處於「隨」的狀態,跟隨、服從、從屬的狀態,跟隨那個起主導作用「行」的輔助的狀態,《易經》中的「隨」卦有「剛來而下柔,動而說」的說法,所以,「隨」就是服從天道,順服天道,快樂地(說同悅)跟從運動的意思。「或行或隨」,講的是主從關係有所不同。

「或噓或吹」。第一種理解,「噓」是喝倒彩,是批評,是負面評價;「吹」是鼓吹,是表揚,是正面評價。第二種理解,「噓」是去寒氣,「吹」是去熱氣。第三種理解,是內修呼吸的不同調理,共有六字不同——「噓、呵、呼、泗、吹、嘻」,用以調理三陽三陰。「噓」和「吹」分別是調節體內過多的陰氣或陽氣的代表。無論如何,「或噓或吹」可以理解為由於內在屬性的不同而面臨的不同待遇。

「或強或羸」,就是有的強,有的弱,是講外在表現的不同。強和弱只是相對的,是事物不同發展階段的外部體現。

「或載或隳」。「載」是安定、穩定的局面,是「水可載舟」裡面那個「載」的意思,而「隳」,是指崩壞、分解的意思。「或載或隳」,講的是「治世」和「亂世」,講的是「量變」的相對穩定與「質變」的劇變,講的是事物發展的一般規律的不同階段。

以上種種,講的都是具體事物有不同的特性,「天下」正是由這些具體的世間萬物所構成的,所以只能根據它們的具體實際情況來決定相應的策略,而不能先構建了所謂「宏偉藍圖」,再去「實現」它。所以「天下」是「不可為的」;任何一個「聖人」,從登台執政那一刻起,他就必然要從當時最符合道的治國策略中選擇一個「名」去實施,剛從亂世里走出來,就應該奉行「濁以止,靜之徐清」的國策來讓老百姓休養生息,等國力日強,天下安定,又不可固守成法,要懂得適時轉入「安以久,動之徐生」的國策,不斷調整更好的、更適應新時代的具體政策——新的「名」。「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講的就是這個意思,所以說「天下」是「不可執的」。「不可為」講的是順應自然,「不可執」講的是與時俱進。

因此,「聖人」就要「去甚,去奢,去泰」。

「甚」是過分的意思,「奢」是獨斷的意思,「泰」是安樂的意思。就是說「聖人」治理天下,第一,一定要注意不要過分,要注意「度」;第二,不要自以為是、主觀獨斷、我行我素,應該遵循自然、廣開言路、克己奉公;第三,如果只滿足於眼前的「泰」,那麼很快就會「泰盡否來」。要懂得「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要「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要高瞻遠矚、未雨綢繆。這就是無為之治對領導人自身素質的三個基本要求。《道德經》第30章·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是謂果而勿強。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譯文:善於用道的治國者,絕不會靠武力強大來稱雄天下,因為以武力稱雄容易招致反擊。行軍作戰經過的地方,田地荒蕪只長雜草,淳樸的美德遭到破壞,不良習氣開始孳生,敵對的情緒、仇恨的根芽開始播種,無窮無盡的災難循環開始萌生。因此,最善於用兵的人,達到目的就罷兵了,而不敢靠兵威逞強施暴。戰爭的勝利由天時、地利、人和等綜合而成,一將功成萬骨枯。所以勝利了絕不自高自大,絕不自誇戰功,絕不狂妄驕傲,大獲全勝卻自認為並沒有什麼了不起,這就叫做大功告成而不自以為強。自以為強就會產生驕氣、暮氣,衍生出好逸惡勞、居功自傲等惡習,這就違背了道的準則。凡是逆天行事、背道而行註定很快就會滅亡。 點評:本章是專門談軍事的,也就是無為之治中的「強其骨」。軍事是一個國家的外部保障,有道的統治者應該以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軍事和戰爭呢?這就是本章的主題。後面第三十二章講的也是這個問題。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 「以道佐人主者」就是有道明君或者是用道德來輔佐明君的人,這樣的人首先重視軍隊的作用,其次他不把軍隊作為在天下逞強的工具。為什麼呢?因為「其事好還」。 「其事好還」就是因果關係的具體體現。因果關係是宇宙的根本規律的體現,作為一個穩定的大系統來說,作用力永遠與反作用力相等。如果你依靠強大的兵力去欺負別的弱小民族、弱小國家,那麼總有遭到反擊的一天。佛教對因果律是極為重視的,所以有五個基本戒律:「戒殺、戒盜、戒淫、戒妄語、戒酒」。除了第五個酒戒是個「遮戒」——防止酒後亂性觸犯以上四戒以外,其餘都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宗旨。殺與被殺,盜與被盜、淫與被淫、妄語與被妄語所欺騙,看似一對矛盾,其實是有著直接的因果關係的。以殺為例,開始殺就會導致被殺,宇宙中就多了一重殺孽,有實施者就有承受者。所有眾生都有生存的權利,沒有任何一個眾生有權利去剝奪另一個眾生生存的權利,否則就算你不違反人間的法律,你也是違反了好生之道,從殺開始你引發了殺機,這個殺機儘管是向外的,但是根據道的「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的法則,是總有一天要回歸到自身的。現在你可以選擇做一個實施者或不實施者,等到它回歸或者說「報應」到的時候,你就沒有選擇承受或是不承受的餘地了,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當然這個回歸的過程可能會非常漫長,甚至超過你這一世的生命,缺乏道德與智慧的人是看不到、看不全這個因果關係的。 戰爭是集體對集體的互殺。總有一方是在應劫,而另一方是在造孽。戰爭不僅給國家和國家、民族和民族之間造成殺孽,參戰的每一個人都不可避免的沾染上深重的殺孽,不論是人間法則判定是「正義」的一方或者是「非正義」的一方都是如此。所以作為決定開戰的決策層,一定要慎之又慎,堅決避免不必要的戰爭。 「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行軍作戰經過的地方,田地荒蕪只長雜草,淳樸的美德遭到破壞,不良習氣開始孳生,敵對的情緒、仇恨的根芽開始播種,無窮無盡的災難循環開始萌生。這種災難不僅對受害方是這樣的,而且對侵略方也是這樣的。 我又要來說美國這個世界頭號霸權主義戰爭狂國,二戰以後,它就不斷在全世界到處挑起戰火,和我們國家有直接關係的就有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從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它對伊拉克的兩次大規模戰爭,更是典型的「兵強天下」的非道戰爭,純粹為了經濟利益、為了炫耀武力進行的國家暴力。現在我們來看看,伊拉克已經被它徹底搞亂了,現在不僅伊拉克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參戰的美國軍人也一樣處在極度恐怖和極度厭倦的境地里,發動這場非道戰爭的布希政府,現在是非常尷尬的,是不好收場的。現在還只是開始,911不過是小兒科的報復罷了,將來還有更多可怕的災難會降臨到美國的頭上。 自古以來,「恃德者昌,恃力者亡」。解決人與人之間的矛盾,誰都知道應該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討論,必要時請法律或仲裁機構來判決,為什麼一個整天把「民主、自由、人權、法制」等美妙辭彙掛在嘴上說的國家會幹出這樣野蠻、殘酷的暴行,真是讓全世界的人們看不懂啊!沒有制約的暴力是可怕的,首先它會禍害別人,最終必將禍害自己,所以這種暴力是人類的公敵。 「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是謂果而勿強。」 戰爭是人類最醜惡的行為之一。但是如果有人一定要把戰爭強加我們的頭上,有血性的人們為了民族和國家就應該奮起抗爭,而不是任人宰割,消極避戰。但是我們一定明白我們進行戰爭的目的是什麼,戰爭的目的是為了和平,是為了包括敵人在內的所有人的根本幸福而戰。所以在不得不進行戰爭以後,要時刻注意是否已經達到了戰爭的目的,如果已經達到了這個目的,那麼就應該停止戰爭,不要再徒然地增加不必要的殺孽了。 戰爭是醜惡的,是非常的、極端的手段,是所有正常溝通和所有正常交流的方式全部失敗以後不得不採取的手段,戰爭的最終目的還是要讓所有人回到理性談判的桌面上來。所以有了結果就應該停下來。有了結果也別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別覺得自己有什麼功勞,別覺得自己有什麼可以驕傲的,因為這只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啊,只不過是在顯示國家在外交上、在國際溝通上的無能啊!所有這些行為和對戰爭的認識,叫做有了結果也不敢逞強。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為什麼不敢逞強呢?因為凡是逞強的東西緊接著就會走向衰老、衰敗,那是屬於背離道而要被道拋棄的那一類東西。凡是要被道拋棄的那一類東西,它滅亡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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