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拉是榜上有名的恐怖分子

種族歧視的垮台：從南非到美國

---- 以大歷史的角度看曼德拉

5. 曼德拉是榜上有名的恐怖分子

在六十年代擺脫種族歧視包袱的美國，到76年卡特上任之時，就可以在國際舞台上擺出一付新姿態，提出「人權」外交，反將蘇聯一軍。但是一直在非洲照顧美國利益的南非，卻依然陷在種族歧視的泥潭裡，無法自拔。這二者之間的差別，從人口分布上來看不難理解。美國黑人在總人口中的比例，只有10%出頭，他們受到平等對待，並不會對以白人為主的美國社會造成多大的衝擊。在南非，白人卻是少數，1980年前後約為總人口的15%。取消對黑人的限制與歧視，南非的政治會大為不同。更何況從1948年開始，白人政權的殘酷鎮壓與黑人組織的奮起反抗，已經形成一個暴力循環。儘管外交處境越來越孤立，南非當局卻是有逆潮流而上的堅定決心。

隨著坐牢時間的增長，曼德拉在海外的威望越來越高，連西方社會都開始出現支持曼德拉的聲音。到80年代，南非駐西方使領館外邊常常有人舉著「釋放曼德拉」的抗議標語。但是南非還是有美國的支持，特別是在熱衷於跟蘇聯搞對抗的里根時期。獄中的曼德拉，通過信件與訪問者，繼續領導國大党進行各種抗爭，其中也包括武裝鬥爭。只是他們沒有搞根據地的實力，只能進行一些破壞活動，扔炸彈，襲擊政府設施。國大黨因此被美國與英國標定為共產黨組織，而曼德拉則被美國政府列入恐怖分子的黑名單。私下裡，南非政府也與曼德拉進行過談判，所提條件之中總有一條要求曼德拉與國大黨先放棄武裝鬥爭。曼德拉的回答是，你南非政府一再使用武力鎮壓，我們怎麼可能放下武器？

到1990年，曼德拉終於可以走出監獄，卻是因為國際形勢又一輪翻天覆地的轉變。柏林牆倒下之後，南非白人政權意識到在美國人眼裡，他們很快就不再會有反共盟友的價值。沒有美蘇在非洲的競爭，美國沒有必要再為南非白人政府扛著種族歧視的十字架。國大黨與白人政權，終於可以坐下來商談如何終止實行超過四十年的種族隔離政策。正是在這一場大轉折之中，曼德拉才在革命、坐牢這麼多年之後，第一次真正主導南非的時局。

強力維持種族隔離四十年的白人政權，可以說是血債累累。西方很多人擔心的卻是，一旦黑人掌權開始清算這些「對人權的侵犯」，南非的未來要麼是柬埔寨波爾布特時期的大屠殺，要麼是法國革命時期的大恐怖。坐牢多年的曼德拉，本身就是被侵犯的受害者，卻以他的威望約束國大黨，以出乎預料的寬大，放過白人政權四十年的種種罪行，讓過去成為過去。這位創建民族之矛，不肯放棄武裝鬥爭的革命者，竟然如此溫和，讓西方大鬆了一口氣。在西方主流媒體的眼中，他也因此從蘇聯、古巴支持的「恐怖分子」，變成「以愛化解恨」的偉大英雄。

曼德拉去世之後，西方政客也是不分左右，眾口一致讚賞曼德拉的偉大。不過，美國媒體的自由派，還是不忍放過這個機會來揶揄那些昨非今是的保守派。里根，撒切爾夫人，還有不少共和黨議員，在八十年代末都還義正辭嚴地譴責曼德拉是恐怖分子。更有意思的是美國政府，有一個恐怖分子的黑名單，上邊不但有本·拉登，也有曼德拉。而且，曼德拉的名字要到2008年才從名單上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