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妖魔化美國式慈善？

為什麼要妖魔化美國式慈善？

巴菲特和蓋茨的北京慈善宴會玩起了「中國式」神秘，正如媒體報道指出，直到舉行宴會的29日當天，這場全球關注的宴會在哪舉辦，哪些中國富豪赴宴，哪些富豪拒絕了邀請，乃至如期舉辦與否，外界都是一頭霧水，消息密不透風。

　　眾所周知，「巴比」此次來華，原本是要專程推銷美國式慈善，並在中國繼續他們的勸募行動。但中國方面的反響異常強烈，完全出乎兩位大亨的意料，各方面壓力接踵而至，中國政府、官方媒體乃至那些羞羞答答的富豪，都對巴比的建議表達了強烈反對的態度。

　　正因如此，在這場約50人的慈善宴會上，巴比並未像公眾預期的那樣，藉助慈善晚宴對中國富豪勸募，反而稱讚中國慈善發展速度。在隨後舉行的媒體見面會上，晚宴的兩位主人證實了媒體的報道。蓋茨說，「我們感到非常興奮，能看到中國的慈善事業令人感興趣的不斷的發展，我們昨天晚上有一個非常好的活動。我們請了50多位的中國商界和慈善界人士進行了會面和交流，我們談到了介紹了慈善方面的經驗，進行了小組討論，互相分享我們自己關於慈善事業發展的看法和體會。而且我們也非常感興趣聽到了中方的人士談到了他們在這方面想做的一些想法。同時也提出了問題，比如說能從美國學到什麼樣的經驗和教訓，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討論和交流的體驗，我想慈善是自願的一個事情，並不是說強迫的一件事情。」

　　巴菲特說，「昨天晚上和商界人士和領袖們進行了會面，他們都談到了對慈善方面的看法，以及他們的疑問，我想差不多25位到30位人士，都發言談到了慈善各方面的情況。而且我也從他們的發言中學到了一些新的東西，我們也介紹了我們的經驗。」

　　他們還強調，「我們沒有要求任何人，不管是直接還是非直接的來簽署什麼樣的文件來做出任何的承諾。我想中國的慈善事業是中國人民自己決策的事。」

　　他們最終通過晚宴以及其後的記者會向中國公眾傳達的，正是中國方面或明或暗向他們提出的。他們的慈善晚宴最終能夠順利舉行，想必也是他們已經對此作了承諾。

　　即使如此，筆者認為，他們的行動對中國未來慈善業的發展而言，還是具有特別的意義。結果已經不重要，關鍵是過程，經過一段時間的媒體密集報道，中國公眾對慈善、對美國式慈善有了更直觀、更深的理解，起到了慈善業概念普及的重要作用——儘管中國各種勢力力圖使這種影響降到最低。

　　總體而言，中國不希望這兩位老外來華展示他們的慈善文化，因為這樣將凸顯中國慈善業的無所作為和中國經濟發展的陰暗面。在這場特殊的鬥爭中，雖然最終巴比的妥協令人遺憾，但中國方面對美國式慈善的妖魔化以及對中國慈善業現狀的辯護、對未來慈善業發展的猶豫不決，更令人擔憂。

　　對美國式慈善的妖魔化「最有利的證據」是美國的遺產稅太高，屬於「無奈之舉」。胡潤中國新首富宗慶後公開表示不參加巴比宴，並稱，他不欣賞動輒就捐資產的慈善行為，因為捐出全部資產的背後，不過是無法支付高額遺產稅和企業避稅的變通做法。這一觀點得到了官方人士的呼應，中國商務部研究院研究員趙萍說，「中國媒體此前對這場宴會的炒作有些在道德上將比菲特和蓋茨神化了。」美國富豪的慈善也是在保障子女未來生活的基礎上做的，並不是一建立基金會，子女就成了窮光蛋。

　　對於外界攻擊中國慈善業由官方控制、運作不透明以及腐敗的問題，《環球時報》認為，外國慈善機構也存在一些問題。它轉引《洛杉磯時報》2007年1月7日的報道說，蓋茨基金會將他的資金用於慈善的同時也傷害了它的幫助對象。一名奈及利亞嬰兒在蓋茨基金會的幫助下治癒了小兒麻痹症和麻疹，但他同時還面臨附近一家煉油廠環境污染的威脅，而這家煉油廠的投資人中就有蓋茨基金會。

　　與中國民眾及部分媒體對巴菲特、蓋茨所代表的美國式慈善「神化」相反，中國的多數富豪及官方重要媒體正試圖將之「妖魔化」，這顯示了，在中國，施行慈善者及慈善管理者與慈善的受益者對慈善及慈善業的態度根本不同。

　　中國富豪們的腦袋裡所想的要麼是不斷地擴張和發展企業，賺取更多利潤，要麼是如何留下更多的遺產，造福子孫後代。他們從未想到他們創造的價值並非他們獨自創造的，而是整個社會以及他所在企業的員工一起創造的，自己的財富中包含了大眾的血汗，回饋社會是他們應盡的責任和義務，而不是施捨，因此社會道德意識普遍匱乏，更談不上扶危濟困，「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的「傳統文化」流毒至今，在利益導向的市場經濟社會，似乎有變本加厲之勢。

　　而對中國官方來說，美國式慈善的核心是富豪們的自發行為，代表了私有制文化，一方面這與目前政府控制慈善業的格局相悖，另一方面，官方的深刻擔憂還在於，如果對中國富豪效仿西方的慈善模式不聞不問，美國式慈善背後所代表的西方文化和價值觀，或將衝擊中國現存體制，使之勢成脫韁野馬，在全社會造成多米諾骨牌效應，難以駕馭。因此，雖然明知中國慈善業存在諸多嚴重問題，比如富豪們的社會責任感普遍不強，慈善意識薄弱;慈善機構不透明，腐敗現象屢禁不止，但還是保持謹慎態度，希望按照中國的步調行事，避免變化過於劇烈而導致某些方面的混亂。

　　或許，還有一點可以解釋為什麼富豪們和政府都抵制巴比慈善宴，這就是中國的富豪們缺乏安全感，既擔心財產公開後導致社會仇富情緒和政府方面的監管加強，又擔心還能不能繼續這些財富——我想這是唯一可以為中國富豪們找到的「客觀原因」，雖然並不能減輕一絲一毫其在社會責任心和道德心方面的嚴重缺失。而政府方面也不希望中國經濟發展的這些陰暗面和「未定之數」，暴露於世人面前，引發社會爭議，乃至引起國際輿論的反彈。

　　從這個角度說，官方與中國富豪們找到了利益交匯點，共同抵禦巴比到中國「上課」，竭力消除其影響。而排斥美國式慈善的最好武器，一是將其妖魔化，二是以中國國情論、中國特色論進行自我辯護。

　　最後，我想引述巴比在記者會上所闡述的觀點作為對所謂的中國國情論、特色論的辯駁——財富擴張和經濟發展與施行慈善並不矛盾，兩者可以相得益彰。

　　當然，我也要說說自己的看法：將美國式慈善妖魔化的兩個重要觀點：一是美國遺產稅高，二是美國式慈善業存在問題。前者，遺產稅再高，子孫後代繼承的總要比基金會收益要高，即使是說怕子孫後代不爭氣財富流失，也盡可以委託專人管理，在西方這是不難做到的;後者，《環球時報》舉出的這個例子，我很好奇它敢不敢拿來作為中國發展「不科學」的證明——眾所周知，在中國像這樣的環境污染算是小兒科了，更大的污染不計其數。將蓋茨基金會的小過失無限放大，掩蓋其大德，以此反證中國慈善不作為有理，不僅有失厚道，而且是糊弄中國善良的老百姓嘛，罪過不小。

　　筆者還想說的是，慈善無國界，不需要什麼都上綱上線，與階段論、國情論聯繫起來，將慈善「主義化」;將慈善概念擴大為「做大實業也是慈善」是很可笑的，將蓋茨做慈善歸結為他已經退休尤其可笑，不值得反駁，只能說明有些中國富豪良心大大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