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課 強大的虛構力

信念，是一股強大的力量。

來自人文課堂，主講老師謝田，我是一個砌築工，多謝老師提供的磚瓦，讓我有機會造一座認知的大廈。

中國有中國夢，美國有美國夢，馬丁路德金「I have a dream」，每個家庭有夢，我們每個人也有夢，那夢是什麼呢？「夢」的背後是我們人類一個非常重要的能力——虛構力，這也是這節課最重要的一個知識點。

01 什麼是虛構

我們的世界到處都有欺騙，欺騙本身是一個貶義詞，但是升級之後就未必是貶義詞，升級之後的欺騙就叫做虛構。虛構的本義是描繪出一個現實本來不存在的東西，這是只存在於大腦中的現實或者場景。看不見，摸不著，真假難分，除非你可以進入另一個人的大腦知道對方在想什麼。虛構這個東西真假難分，由人來決定。人類可以理解這個虛構，但動物不行。就好比有一隻猴子正在吃香蕉，你走過去跟猴子說「你現在把香蕉丟了，死後到天堂就有吃不完的香蕉」，但猴子會相信你嗎？根本不會，猴子一樣會不管不顧地吃手裡的香蕉。動物是無法理解你所描繪的那個不存在的世界的，動物能看到的只有客觀存在的現實。那虛構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呢？

02 共同虛擬現實

虛構的世界，你說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你說不存在卻恰恰存在。而世界真的就有這麼奇妙的東西，因為你相信所以存在，不相信就沒有。舉一個和我們密切相關的例子:貨幣、錢。我們每個人都離不開錢，貨幣具有無比巨大的力量。沒有錢造不了飛機大炮，沒有錢買不到麵包牛奶……但貨幣的力量根源不在於貨幣本身，而在於兩個字「信任」。這是構成貨幣真正能買到東西的現實。現代金融學上，貨幣叫做法幣，法定貨幣也叫信用貨幣，這展現了人類非常強大的力量，因為人類可以用貨幣來進行貿易。動物之間是不存在貿易的，動物之間只有交換。而且是一時一地的臨時等價值交換。黑猩猩是可以拿三個芒果和四根香蕉交換的，但黑猩猩不會用紙幣來換香蕉。就連我們的近親尼安德特人、直立人都沒有，唯獨晚期智人有貿易的能力，其他人類有交換能力但沒有貿易能力。換言之，他們的一切生產品只能在本地交換，而不能漂洋過海，更別說等價物交換。他們只是動物，無法理解信用。只有晚期智人相信等價交換，而且我們還有巨大的語言優勢來幫助我們交換我們想要的東西。這樣，人類的觸角是非常廣的，人類可以換到很遠距離之外的物品，人類的大腦得以迅速擴張，這是任何生物都達不到的境界。就好像本來大腦各個線路之間是阻塞的，一下子就通了，明了了。貨幣只是人類巨大的虛構藍圖中非常小的一塊。人類有了虛構能力之後，看到的世界完全不一樣，多了一個維度，看到的樹不僅僅是樹，石頭不僅僅是石頭，世界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說以前的世界是一維的，那有虛構能力後的世界就是三維的，世界從此不同。

但虛構不等同於神靈，虛構本身是虛構的，但也是現實。因為人們相信，並相信虛構真的存在，並且屈服於它，帶來的結果是:我預言成真，就不是欺騙，而是真實存在的一個虛擬的環境。我們經常說網上的世界是虛擬環境，但虛擬環境不僅僅網上有，現實中也有很多。

讓我們來看可口可樂公司的例子。可口可樂是世界著名的大公司，那這個公司在哪裡呢？在亞特蘭大嗎？那裡有廠房，有工人，有機器，有老闆……但這就是可口可樂公司了嗎？可口可樂公司的老闆曾說過這麼一句話「如果今天大火把可口可樂公司燒得一乾二淨，第二天，我從銀行貸款，可口可樂依然存在。」但可口可樂也不是無堅不摧的，如果美國大法官一紙宣判可口可樂違法，勒令關閉，那可口可樂公司就沒了，不存在了。不僅僅是可口可樂公司，世界上所有的企業都這樣。這是不存在於現實中，而是用制度，用自己的想像構制出來的存在於想像中的虛擬想像。法院一紙宣判公司倒閉，這個公司的機能、人力、財產還在虛擬環境中，即使廠房、機器都還在，但這個公司就是沒有了，被從虛擬環境中除名了。換言之，能讓虛擬除名的是另外一個更強大虛擬環境的東西。在這個例子中，能夠消滅可口可樂的是美國的法律系統。你在這個系統里產生，也在這裡消除。那再往大點說，這套法律體系是不是虛構的呢，很明顯也是。自古以來就有法令，然而法令是被誰給法布的呢？是華盛頓嗎，是各國的精英嗎……不是，而是國家。那國家是不是虛構的呢，也是。

拿美國來說，10萬年前，美國存在嗎？不存在，美國的歷史只有區區200多年。10萬年前，美國只是一片土地，上面有動物有植物，但是沒有人，人類是1萬多年前才踏足美洲大陸的。那怎麼能說美國是一個亘古存在，是一個天然的東西呢，這種說法是不對的。美國是由人共同構建出來的虛擬現實，不僅僅美國如此，中國也是，世界上所有的國家都是。國家本來是不存在的，然而我們可以宣布這個東西存在，當大家都相信這個國家存在，並且以這個存在為前提進行自我的生存，自我生活之後，這個國家就存在了。虛構的不一定是謊言，虛構有可能成真。很多東西我們相信存在，但它是不存在在客觀世界上的。國家、法律、企業公司、機關單位、社會公德……各種各樣的東西都不是世界本來就有的，只是因為我們相信，就存在。而且越相信，越存在，信念的力量是偉大的。但是虛擬的神靈不會因為你相信而存在，但相信虛擬神靈的那個機構是一定存在的。那個宗教的人，那個教派，他們的力量是真實存在的。

虛構能力展示出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給我們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為什麼我們需要「虛構」這個存在呢？因為這是人類能夠突破自我限制的核心要素，是認知革命的關鍵點。

03 人類認知革命

自然界有一個奇特的限制，現代管理學也反覆提到，一個人能夠直線管理的上限大概是7個，超過這個數量，就心有餘而力不足啦。中國古人常說三妻四妾是有原因的，有人做過實驗，男人能交往女性的上限也是7個，更多就無法直接有限控制了。看看你朋友圈最常聯繫的人數也可窺見一二。個體有限制，機構、社群也有限制，上限是150人。一個150人以下的組織不需要上級，不需要領導也能自我運轉，而且運轉良好。人際關係就可以保證各種溝通的順暢，交流的便利，然後讓組織運轉下去，看看那些初創公司就知道。起初是不需要規章制度的，只是人數突破上限之後才產生的，超過150這個上限，系統是會崩潰的。

我們都知道10萬年前我們的祖先第一次向北遷，想走出非洲，卻迎來了尼安德特人的迎頭痛擊，只能再回非洲。那問題來了，想走出非洲，當然不能只靠150個人的力量來打敗敵人，我們需要更多的人，例如1500人，例如15000人……那怎麼辦？這就不是靠大自然原始的力量能夠解決的了。

人類文明的基石在於大規模地合作。我們可以共同建立國家，共同修建起高樓大廈，可以組建軍隊打敗敵人……這都是集體的產物，那如何把這麼多人聚集起來呢？答案是，講故事。通過故事去讓大家相信一個現在並不存在的未來現實，而將會在未來成為現實的現實。只要大家共同相信一個信念，我們就可以共同展開遠遠超過150人的活動。好比08年汶川大地震，那可謂是一方有難，八分支援。全國人民踴躍捐款，為災區重建貢獻力量，甚至那麼多人志願去災區服務，原因是什麼？那是因為我們都相信我們同文同種，我們都是炎黃子孫，我們都是中國人。哪怕我們八竿子打不著，完全沒有關係，一輩子也沒去過四川，但我們都願意貢獻自己的力量，但遠在萬里外的歐洲人民就未必會這麼慷慨了，雖然可以通過國際援助。因為我們的信念不一樣，我們的國家不是他們的國家。

人類這些行為的根源來自於亘古以來生物對自然模式的孜孜追求，也來自於人類長期以來將模式組合的能力。在7萬年前的東非，我們的祖先擁有高度複雜的思維組合能力並創造出語言這種其他動物沒有的能力，我們突然有了信念的能力、信任的能力，去相信一個不存在事實的能力。聽別人講故事以及自己也學會講故事的能力。這些能力讓我們與其他動物徹底分隔開來。我們可以合作，可以組建軍隊，可以建立國家，建立貿易網路，組成政治經濟體系……這是單靠個體是無法做到的，但如果千千萬萬個人都相信，這個本來不存在的東西就變成了事實。虛擬不但真實存在，而且會主宰我們的生活。我們周圍到處都是合作的力量，然而我們身處其中，所以體會沒那麼深刻。我們每個人都相信金錢的真實存在，所以金錢有力量。愛國也是因為我們愛的那個國家真實存在。每個人都愛國，每個人都為國奉獻，那這個國家就繁榮富強，人們就越相信這個國家的存在。

大規模集成性合作是人類無以倫比力量的來源。我們在前面就講過，大量事物的結合，會從個體變成超個體，而且所具有的能力不是簡單的共同堆積而是一種升華。大量細胞組成了生物，大量行星組成了星系，所以我們的祖先最後打敗了尼安德特人，走出了非洲。

04 人類是如何崛起的

從第四課情緒的產生開始到現在，人類真正超越了其他動物，完成了從普通生物界崛起的歷程，我們可以對人類的崛起做個總結了。

人類不斷認知規律、認知模式並將其組合起來運用，這對物種的生存和繁衍有極大的幫助。人類在向大自然的學習中學會了使用工具和火。其他動物沒有經歷人類那樣獨有的窘境而發展出人類獨特的身體結構，包括直立行走、解放雙手。直立行走讓產道變窄，讓嬰兒不足月出生，讓大腦有了無限發展的潛力。而且像人類這樣由於必須結成家庭才能生存繁衍而導致這種男女之間社會之間高度複雜的博弈。其他動物基本沒有經歷這樣一個艱難的進化歷程。人類在這個歷程中肯定付出了大量生命的代價，但是獲得了什麼？

比其他生物更為強大的模式組合能力，幫助我們用大腦來分析並青睞於大腦，讓大腦變得不斷複雜，不斷強大，對事物對環境的分析更加精密準確。在一個合適的契機下，這種對模式強大的組合能力在一小群人類，我們的祖先智人中得到突破。我們把靈長類普通的欺騙上升為虛構，且可以用設計出來的語言，通過高度複雜的語言把我們想說的故事說出來，而且說得非常圓滿，讓人類可以相信很多世界上本來不存在的東西。人類有強大的組合能力，對不存在的世界有強大的思考力，對不存在事物的思考和表達能力以及語言能力讓人類能組合起來形成強大的力量，並擁有信念，因而得以打敗其他人類，實現崛起。

思考與預告

7萬年前，晚期智人脫離了普通動物成為了和我們現在一樣的人類，是人類的起源。那文明誕生之前的早期人類對我們有什麼樣的影響呢？三字經第一句是「人之初，性本善」；而荀子說「人之初，性本惡」，這種描述是否正確呢？人性的根本是什麼？欲知判斷正確與否，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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