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伊斯蘭研究水平是穆斯林學者的責任(上)

中穆網按:馮今源,回族,經名伊布拉欣,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針對當前中國穆斯林學界的一些情況,馮今源胸懷民族大義,寫作此篇《努力提高伊斯蘭教研究水平是穆斯林學者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一文。全文一萬兩千多字,對中國穆斯林學者們提升研究水平的殷切希望和自身作為穆斯林學者的歷史責任感躍然紙上。作者授權中穆網平台全文發布。由於篇幅較長,我們分三次發布。橙色小標題是編輯加的。

原題:努力提高伊斯蘭教研究水平是穆斯林學者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

作者:馮今源

第一部分 開篇

2015年10月27日上午,在中國社科院宗教所和中國宗教學會聯合主辦的「伊斯蘭教與中國社會學術研討會」上,原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許嘉璐同志有一個非常出色的講話,其中他講到「中伊兩大文明有很多相同之處,決定地球的命運,中伊文明對話勢在必行」;「學者應該打前站,伊斯蘭文明不可小覷,但中國尚未做好準備,與伊斯蘭世界的交往還很被動」。

我非常認同許嘉璐同志關於「中國尚未做好準備,與伊斯蘭世界的交往還很被動」的意見。為此,最近我在幾個相關的會議上都闡述了一些看法,補充說明許嘉璐同志的這一論斷是有事實依據的,在很多方面,我們某些地方和部門的政府官員、教內外學者專家和廣大信眾對於伊斯蘭教都還缺乏真正的研究、了解,在很大程度上還僅僅停留在表面的、膚淺的認識上,甚至還有很多誤解、曲解。以這樣的伊斯蘭教觀是很難去和伊斯蘭世界探討交流,進行中伊文明對話的。

實事求是地說,中國共產黨歷來尊重伊斯蘭教,重視對伊斯蘭教歷史與文化的研究。早在延安時期,就設立了「回回民族問題研究會」,開始對回回民族與伊斯蘭教的研究,並協助當地穆斯林興建了延安清真寺等多座宗教活動場所,毛澤東主席還曾親自為延安清真寺題詞。

新中國成立後,對於伊斯蘭教研究更加重視,上世紀60年代中葉為加強對包括伊斯蘭教在內的世界三大宗教研究工作,毛澤東主席親自提議成立了世界宗教研究所。改革開放後,黨中央負責同志面對當時的國內外形勢曾明確提出:「要重視對伊斯蘭教的研究」。於是才有了自上世紀1980年到後來的多次西北五省(區)伊斯蘭教學術討論會和一系列的宗教研討會、伊斯蘭教研討會,有了中國宗教學會、中國回族學會等學術研究團體組織,有了各種各樣的穆斯林報刊雜誌和伊斯蘭研究刊物,湧現了一批又一批伊斯蘭教研究專家學者。

現在,35年時間過去了,我們已經有了一支非常可觀的伊斯蘭教研究隊伍,其中既有學術界的理論工作者,又有宗教界、民族界的理論工作者,還有政府工作部門的同志;既有高等院校的伊斯蘭教研究學者,也有科研機構的伊斯蘭教研究專家;既有老一輩專家學者,也有中年和青年一代的專家學者;既有教內學者,也有教外學者。

與此同時,我們的研究成果也相當引人矚目,廣大學者解放思想,轉變觀念,運用正確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從多學科的角度重新審視宗教,實事求是地認識和理解伊斯蘭教及其社會歷史作用。對於這些成就,我們必須給予充分的肯定。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說我們在中阿文明對話方面還沒有做好準備呢?這不是很矛盾么?

唯物辯證法告訴我們,任何事物都具有兩面性,有陰就有陽,有光明就有黑暗,有優點就有缺點,有成功就有失敗。儘管我們已經取得了極其偉大的成就,但是,還有很多問題和不足,有待我們認真對待、認真改進。

例如,儘管我們黨已經制定了正確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針,並將其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寫入黨章,寫進憲法,在全國範圍內推廣落實;但是卻沒有被各級各地各部門相關領導和大小官員所理解。

有的宗教事務部門幹部竟然違反政治紀律,公開在本系統的「內部刊物」上發表重點文章,指斥黨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針「不科學」、「有弊病」,跟中央唱反調。個別地區的地方官員依然視宗教為「毒品」,視信教群眾為異己力量,打著「依法治國」的旗號,卻公然違反憲法精神,制定一些土法規、土政策,強行要求各族穆斯林「淡化宗教情結」,推行一些背離黨的宗教工作方針和違憲的錯誤做法與口號,給境內外敵對勢力提供事實上的反華炮彈;當境外一些國家和組織對此提出批評時,又指責人家「造謠」,推出幾個宗教界人士站出來「闢謠」,說自己如何充分享受宗教信仰自由。這些錯誤的做法,確實讓我們國家在與伊斯蘭世界交往過程中處於相當被動的尷尬境地。

再如,近幾年來,有人借口「反思」全面否定改革開放的學術成果,一些「專家、學者」依然對宗教特別是伊斯蘭教懷有成見,思想深處停留在「宗教愚昧、落後、虛幻」甚至是「精神鴉片」的認識上,鄙薄宗教,看不起信教群眾,視其為「群氓、糊塗蟲」甚至是「異己力量」、「敵對勢力」,把伊斯蘭教看作是暴恐的思想根源,是政治上不可依靠的力量,不可信任。

我見過一篇研究「文化安全視閾下當代新疆宗教問題」的「學術成果」,作者隨意把宗教和「宗教極端主義」混為一談,說什麼「強化了人們的宗教意識和民族意識」,就會拉大新疆各民族的心理差距和文化差距,影響『四個認同』」;「生活在宗教氛圍極其濃厚的家庭」,「有很深的宗教意識和宗教情感」的少數民族青少年,很容易「成為宗教極端勢力的俘虜」;他認定宗教就是「以非理性為主要特徵」,「從本質上看,宗教與現代文化就是對立的」;作者對於伊斯蘭教缺乏最起碼的知識,卻在那裡對伊斯蘭教進行批判,針對伊斯蘭教的核心信仰「認主獨一」作者批判道:「信仰決定著信教者的意識和行為,在信仰對真主的絕對皈依和虔誠,無形中會降低人的社會責任感和道德義務感,對真主的絕對肯定必然包含對人的否定。」

還有一些學者總是帶著有色眼鏡看待伊斯蘭教,看待穆斯林,在自己的「研究報告」中強調只有不信仰宗教的「漢族人是維護社會穩定的可靠力量」,「反分裂的只有漢族人的面孔和聲音」;看到一些地方新建清真寺多採取阿拉伯式樣,他們就大呼這是穆斯林在搞「逆中國化」、「去中國化」。最近,巴黎暴恐襲擊事件後,有所謂「學者」在網上撰文肆意歪曲歷史,站在封建統治階級的反動立場上,污衊清代回民起義,讚揚屠殺回民群眾的劊子手左宗棠等是英雄,甚至妄圖呼籲聯合國頒布《宣言》宣告伊斯蘭教是「邪教」!(見2015-11-15「金融投資傢俱樂部」發布的《「伊斯蘭國」宣稱對發生在巴黎的系列襲擊案負責》一文。)顯然,以這樣的「宗教學術觀點」是沒有辦法去和伊斯蘭世界對話交流的。

又如,最近在微信上看到一篇文章說,現在教內很多「學者」都是在「研究一些吹毛求疵的問題」,或者是「在兄弟裡面尋找沒有信仰的人」,卻忽視了宣揚伊斯蘭教的真諦。我很認同這位作者的意見。

我們很多穆斯林學者的目光短淺,心胸不大,只是把「研究」的目光停留在一些早已有之的所謂「問題」上,什麼「真主的寶座在哪裡?有幾個天仙抬著真主的寶座?《古蘭經》是真主的屬性還是被造物?我們應該如何戴頭巾?沒戴禮拜帽能否禮拜?馬肉可以不可以吃?吃蝦合法還是不合法?老教對還是新教對?禮拜時應該是一抬手還是三抬手?能不能跟隨在麥加禁寺的禮拜?建女校和舉辦婦女學習班合法還是絕對非法?真主的尊名應該翻譯成『安拉』還是『安拉乎』?」等等,卻根本忘記了《古蘭經》的明訓:「你們不要像那樣的人,在明證降臨之後,自己分裂,常常爭論;那等人,將受重大的刑罰。」[3:105]

新疆「7.5事件」後,中央電視台曾播出一個「名家採訪」節目,主持人和兩位專家座談,其中一位穆斯林,另一位是非穆斯林。那位非穆斯林學者談到暴恐分子宣揚「為聖戰而犧牲,死後可以進天堂」時,竟然說這和佛教所說的「輪迴」一樣。主持人問那位穆斯林學者「是這樣嗎?」那位穆斯林學者竟然點頭稱說「是的,是的!」這讓當時正在看節目的我大跌眼鏡!伊斯蘭教什麼時候有與佛教一樣的「輪迴」觀了?!這不是胡說八道嗎?當聽到曲解伊斯蘭教生死觀的這種胡說八道時,身為一名穆斯林學者不是想辦法予以澄清,而是違心地點頭稱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評論這種現象了!

還有一個問題,很長時間以來,我們總是讓教內學者為一些政策措施作學術上的闡釋,有些是必要的、正確的,例如如何從宗教教義的角度正確闡釋伊斯蘭教要與社會相適應,要堅守中正之道等;但是也出現了一些過於絕對化或政治化、實用主義的偏頗結論。顯然,這樣的一些意見和認識也很難拿到國際會議上去和伊斯蘭世界交流。

還有就是我們廣大穆斯林群眾的宗教素質問題。當然,應該看到,改革開放以來,伴隨著經濟生活的改善、物質水平的提高,我們各族穆斯林群眾的思想政治素質、科學文化素質、民族宗教素質也有了很大提高,這應該歸功於黨的堅強領導和改革開放基本方針的貫徹執行。

但是,就整體上來看,我國穆斯林的整體綜合素質水平依然比較低,即使在伊斯蘭教的基本常識以及宗教信仰素質方面也還處於很低的水平,有的還基本上處於「教盲」水平,那些稀里糊塗跟著分裂分子跑、參加打砸搶燒殺暴恐事件的年輕人就是突出的例子。他們根本不懂得伊斯蘭教,聽到有人打著伊斯蘭教旗號散布似是而非的歪理邪說的時候,就以為遇見「導師」了,跟著那些別有用心的壞人去干根本違反伊斯蘭教教導的違法犯罪勾當,結果觸犯了國法,受到應有的懲罰。

再一個比較典型的例子就是在「清真餐飲不清真」的問題上。如果說以前之所以出現這類情況,主要原因是社會上「不認清真」,不能正確認識和處理伊斯蘭教問題;那麼現在則更多地表現為穆斯林「不守清真」,在不少清真餐館,老闆和服務人員對「清真」的理解遠遠沒有到位,似乎自己是「回回」就保證自己的餐館「清真」了。

什麼「注水肉」啊、「注膠肉」啊,都出來了,根本不講究進貨渠道、屠宰、運輸、製作、銷售等是否「清真」。有些餐館不講衛生,髒亂差,讓人一進門就倒胃口、不想吃了。有的餐館製品不僅色香味俱差,而且還特貴,服務質量無論是硬體設施還是服務態度都很差,給顧客留下很不好的印象。有的店鋪房東是回族,卻把店出租給非穆斯林經營,無論廚師還是服務員都是非穆斯林,問起有關伊斯蘭教常識、回族常識,他們茫然不知,一竅不通,卻在那裡開著「清真飯館」!

還有就是最近所謂「青拉」「蘭拉」相互打架鬥毆致人死亡的事件多發,令全國穆斯林心痛。今年9月初在某地舉辦的清真小吃文化節上,有一個攤位打著「老北京清真烤肉」的招牌,卻銷售著非清真的「老鴨肉」,被在場的回族群眾舉報後驅逐出場。

試問,這樣的「清真企業」哪裡還有「清真」的味道呢?這樣的「清真飯館」穆斯林敢去吃么,願意去吃么?如果讓這樣的「清真企業」走出去,到絲路沿線各伊斯蘭國家和地區,怎麼體現我們是一個對人民負責任的社會主義大國形象呢?那不是給咱們中國穆斯林丟人,給咱們偉大的祖國現眼么?

上述種種客觀存在的事實告訴我們,當代中國社會,乃至當代我國各族穆斯林,對於伊斯蘭教的尊重和認知程度都還很不夠,亟待認真補上這一課。「外因是變化的條件,內因是變化的根據。」要改變外界的錯誤看法,首先要我們自己搞清楚伊斯蘭教的真諦。因此,要想真正改變這種現狀,最為重要的是教內學者要進一步加強對伊斯蘭教的深入研究,努力提高伊斯蘭教研究水平,全力探索伊斯蘭教的真精神,弘揚伊斯蘭教的真精神,積極引導各族穆斯林全面了解伊斯蘭教,純正和堅定伊斯蘭教信仰,認真踐行伊斯蘭教信仰。努力提高伊斯蘭教研究水平,是穆斯林學者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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