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安寧的靈魂——栗憲庭和曾梵志對談錄
永不安寧的靈魂——栗憲庭和曾梵志對談錄
作者:曾梵志發布時間:12-06-16 01:24
栗:我們第一次見面,大概是你畢業創作展覽的時候吧。曾:對,91年的夏天,畢業創作剛剛做完,就是《協和醫院》那組畫,你看得的就是那個三聯畫。實際上我在這之前就畫了很多醫院的畫。栗:那時我正在做後89展覽,我覺得畫得很好。當時我也想找更年輕的人參加後89的展覽,心裡就有了譜,但你只有那個聯畫,想讓你再畫一些畫。曾:那個時候我還不太清楚展覽的事,但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因為那時候魏光慶和曹丹對我說你很重要,說你可能要做什麼展覽,但他們沒有給我說得很清楚。栗:當時我看了你的《協和系列》,很吃驚,我覺得你的風格已經很成熟,現在十幾年過去了,那些畫還立得住。不像大多數的畢業生,畢業創作還不成模樣。怎麼會形成那樣一種風格的?包括我在你工作室還看了一些沒有展出的畫,我看幾幅像貝克曼的風格,你能談談它和《協和系列》的關係嗎。曾:應該是從大學三年級我的個人展覽開始。我當時上課的時候是按照學校的課程安排去畫模特,而課外喜歡用完全不一樣的方式去畫。我喜歡畫我身邊的人,畫我周圍的朋友和街上的一些人,有時畫些速寫,拍些照片,但主要的還是肖像。那個時候特別想要表達自己的感覺,也畫了一些抽象的東西。但最後我覺得畫人物是我最感興趣的,人物的那種情緒,看了以後特別有感覺。然後在畫畢業創作了,覺得這樣畫一個個的單個人,參加畢業創作可能有點薄,可想來想去也想不好怎麼畫。那時我住的那個地方,離一個醫院很近,每天因為借用醫院的洗手間,所以經常要去那裡,天天都看到醫院那種排隊候診的情景,看到病人出事、搶救的情景,我忽然覺得,這就是我要畫的那種感覺,我想應該畫一組這樣的感覺。就醞釀一個大一點的作品,我把我當時作個展已經有過的技術、技巧和觀察方法都用上,畫的過程特別興奮,我感覺到這組畫畫好了,畫完以後我特滿意,第二天還沒幹,我就想拿到學校去給老師看。他們看了,我觀察他們的表情,我感覺他們很震撼,但他們都沒說什麼,那個時候互相看作品都不大表示什麼。我自己覺得特別喜歡。栗:我想非常詳細地知道,在此之前我看到的還很像表現主義,而到這兒完全是你自己的了,中間發生了什麼特別的變化?曾:剛開始我上大學的時候,確實喜歡很多表現主義的東西,很多大師的東西我都看了。我感覺我在學每一個人,比如說我也學杜菲,他的線特別好,畫一個東西,他可以把這些線畫出去再畫進來,畫一個人,這個人的色彩在裡面,但線可以鉤回來,我覺得他的線運用得特別好。同時我也特別喜歡美國的抽象表現主義大師德庫寧,他的用筆特別有力度,我很喜歡,但我覺得用這種方式畫人的話,肯定難度很大。我當時也試過幾次,還可以,但不成熟,我後來就連續地畫了一些這樣的東西,最後畫《協和》的時候,在畫手和頭像時,找到一點感覺,最後一張我反著用筆,筆觸往相反的方向走動,我要的感覺就出來了。栗:你覺得《協和》這組畫,和你剛才講的,就是和你吸收的東西——你提到的那幾個畫家比,你把很激烈、神經質和狂放的東西一下子給壓住了,處理得比較謹慎而且有點小心翼翼的,不象那麼隨便地畫,這和你畫的人有關係還是和你的性格有關係?曾:我覺得和我的性格有關係,有些小的地方我覺得應該控制一下,我畫人也是這樣把握的,不像完全狂放得收不住邊,但是我又要把那種感覺保持住,控制在適當的範圍內。如果要完全放開,就徹底放開,我以前畫過收不住那樣的作品,完全半抽象的,看不見人的形狀,但我始終就覺得這樣沒有太大的意思。你要想處理有點故事情節和特殊的人物造型,但又不能完全按照那樣的造型去畫,否則就沒有太大意思。栗:我覺得一個是和你的性格有關係,還有一個是你感觸的東西其實是比較具體的,醫院裡面人的表情,醫院裡發生的事情給你的刺激,這是很重要的。這樣你就找到了創作的一個最基本的東西,就是你對生活,從醫院聯想到人生很多相似的東西。曾:是這樣,這與我從小生長的環境確實有很大的關係,很多各種生病的人呀,還有各種殘疾呀。因為我從出生到來北京之前,都是在那條街上長大的,那條街人的感覺實際上是印在我心裡的。不管我以後怎樣穿西裝打領帶,那都是些表面的感覺,內心深處的一些東西,給我一些觸動,永遠無法抹去。我肯定要表達、要發泄,或者說一定要釋放出來,這實際上是一種情不自禁的感覺。那批東西都是在這樣的狀態中出來的。栗:你中間還有一段畫了一些肉。曾:《協和醫院》第一個系列完成以後,我就畫了一些肉,開始是單獨的肉,沒有人,後來又把一些肉和人混在一起,人和肉躺在一起,肉在下面,人躺在上面。我比較滿意的一張是《肉聯之二》。我有一次看到這樣的一個場面,對我很有觸動,我們武漢夏天特別熱,那時候不可能有空調,電扇一些地方有,但也不是每個地方都有,有一個賣肉的地方,那些肉都是從肉聯廠運來的,整個是一個冰塊,冰凍的肉,很多人就躺在上面睡覺,夏天的時候,在冰肉上睡午覺是很舒服的。我拍了一些照片,回來畫了這張畫。栗:他們當時是乘涼的,但你畫出來感覺很殘酷。曾:確實是這樣的,我也一直在想,我為什麼要這麼畫,後來我想可能是一些別的感觸讓我這樣畫,我覺得人的皮膚的顏色和肉的顏色,有的時候很像,還有一條腿出來,被什麼東西壓住,還有那些肉被砍掉的東西,都放在一起,我看的時候,就想到人的這種感覺。後來我也畫了很多肉,我故意把那些肉的顏色和人的顏色畫得一樣,還用肉被壓在一起的感覺畫人。這些都是因為同樣的原因,它使我後來我用的顏色在《協和醫院》里有了改變,變成肉的顏色了。栗:這個東西後來始終沒有發生過變化。曾:我畫畫的時候一直習慣用這種顏色。十幾年我回頭一看,一直在用這種顏色。栗:包括你現在的生活,應該在這個世界上是很不錯了,但你還是在畫這樣的東西,是不是內心還是有這樣的感覺。曾:我覺得是這樣的,現在生活確實是在物質上改變了很多,改變的越多,我就越是覺得有些東西是不能改變的,我內心的一些東西讓我覺得改變不了。雖然物質上改變很多,我內心也還是有一些不安的感覺,有了孩子以後,我對這種東西越來越敏感。栗:能具體講嗎?曾:我也說不清楚,也沒有一個具體的事情讓我產生這種感覺。很多時候我覺得我一個人在物質上改變了,可我周圍的人誰也沒有改變,我的親戚和朋友,我每年都回去看他們,我一個人的改變是我和他們有了距離,其實我想了很多,我想我這種改變是……怎麼說呢,栗:是虛假的,曾:對,只是我個人的,一個人的幫助其實改變不了所有的事情。但有時侯你對一個人的幫助越多,相反越會給別人帶來一種壓力,別人那種感覺會特別痛苦。我周圍的很多朋友,他們的生活還是老樣子……我過去也畫過一些很漂亮的東西,但我覺得那種東西都是舞台上的很虛假的東西,就是那種粉紅的和黃的。栗:是有藍天白雲背景的那些吧?曾:是,我其實是想把它畫得特別的燦爛,但特別的虛假,就像舞台上的一種布景。人都是一種自我安慰,等著誰來拍照的很做作的姿態,包括人的手,一種假裝出來的得意的城裡人的姿態,《面具》這批畫就是這樣的感覺。栗:作為藝術家要保持人的基本良知,這是作藝術家的理由,你認為是嗎。曾:這是必需的,我覺得真的應該憑良心去做很多事情。栗:這個階段完了就是《面具》,《面具》有沒有特別在生存上刺激你的理由?曾:《面具》從1994年開始,當時我也同時在畫肉這個類型的畫,我93年已經到北京了,但這一年我還是在畫武漢那種感覺的畫。後來我覺得後期有幾張畫得不好,可能別人看不出來,可我自己覺得不好,有些東西感覺很熟練,但內心想得並不多,真正畫內心的東西少了。當然技術更熟練了,全面了,我可以很好地控制這些東西,別人不一定看得出來。但我畫畫不喜歡僅僅是為了工作去完成這些東西,我還是希望在畫的過程中得到一種快樂,不管這種快樂是發泄也好,是表達也好。說實話我後來發現我當時已經有點假裝的感覺。我覺得這樣走不下去,畫得很失敗。當然那時候我的造型一直在有些變,我平時也注意技巧,畫醫院和肉我偶爾也用刀,我想把這些技巧用來畫一個戴面具的人,畫大,看看感覺怎麼樣。我試了一下,想得並不多,但視覺效果不錯,當時我的很多變化是因為強調視覺的感覺。栗:「面具」有沒有特別的生活上的感覺呢?曾:「面具」我覺得可能是我到北京來了以後,剛開始真正可以交流的朋友其實很少,互相之間場面上的感覺太多,而且又需要和很多人去打交道,需要和很多人見面。我在武漢的時候就很少去交新朋友,也不會社交,都是很自然的從小長大的老朋友,到一個新的環境要學會和陌生人一起,這種感覺對我內心很觸動,所以我覺得這批東西還是畫了我自己內心的東西,不一定是別人內心的,只是我自己內心的感覺,栗:你是不是感覺到人與人之間交往假面具太多,曾:這是肯定的,有很多虛偽的東西在裡面,栗:從你到北京開始,我一直在旁邊看你的畫,有兩個特點,一個是「面具」,比較容易看出來,符號性比較強,有象徵呀,含義呀在裡面,這個容易看。但我覺得你最重要的還不是面具,是你用刮刀處理過的,畫完了以後整個一刮,就和以前的畫不同了,有了新的表達方式——隱藏和修飾。後來有一段就是你剛才說的藍天白雲很像舞台化的東西,其實這些東西都和你想說的那些關於「面具」的東西有些相同的地方,但你又保留了一些比如最重要的「手」,你所有的東西都在變的時候,你保留了一個很痙攣狀態的手沒有發生變化。你處理這個刮刀的這種細節,技術上有沒有這樣的想法?曾:對,是這樣的。使用刮刀一方面也是想和過去有一點點區別,另一方面我想把一些強烈要表達的東西消除掉。用刀就是把過去使我特別興奮的用筆消除掉,整個刮掉,讓它保持一種平靜,讓那些東西藏在裡面。我不改變手的那種狀態,是覺得有些東西你還是不能真正地改變。栗:你所有的手誇張的大,還有粗大的骨節,痙攣狀態。實際上我一直在看你,你一方面喜歡平時穿著講究,但我有時候看到你性格上會突然不知所措,有一種痙攣的感覺。曾:實際上我是一個很內向的人,場面越大,人越多,我就越緊張。栗:《面具系列》一直到哪一年?曾:應該到2001年,其實1999年,我就又畫了一些抽象的,我對抽象的東西自始至終都特別感興趣,我每次改變,都是從抽象的東西里體會很多,我從裡面找到很多我想要的東西。我從1988年開始畫抽象,上學的時候,當時整個狀態都不對,覺得應該表達出來,就畫了很多抽象畫,很激動。現在我可以拿出很多早期的抽象的作品,都在我家裡,一直到現在,我也畫很多抽象的,不畫具體的東西,不畫生活中具體的情節,然後可以在視覺上改動。栗:抽象是不是對你最近的這些畫也有影響?曾:對,現在畫的都是我畫抽象的時候感覺到的,把情不自禁的東西保留,然後放大,把一瞬間的小感覺放大,就是不斷地找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抽象的畫我也畫,我可能自始至終都要畫。也是我畫別的東西緊張和壓抑的時候,一個停頓一個休息。栗:現在那種象螺旋一樣的筆觸,在畫好了的畫面上再畫一遍,是從哪過來的?是在畫抽象過程中的一個小東西的放大?曾:是這樣,我也是在畫抽象的時候隨意地畫了這樣一些東西,畫白的和黑的,然後兩個大的刷子刷上去以後,也是反著用的。後來我用一種小的筆觸在上面隨意地勾線的時候,把白的和黑的互相之間攪在一起,這種感覺讓我一下子很激動,很有意思。這樣的練習和製作,大大小小畫了很多,我想往前走一步。剛開始沒有太明確的東西,覺得有絞肉機把人的皮膚絞成這樣的感覺,視覺上又有一種特別不安的一種感覺,內心的一種感覺還真是沒辦法用文字說清楚。我後來回頭一看,我是幾年還都是這樣畫下去的。上海這個個展我想起的名字是「我們」,或者是「有生命的冷凍場」,包括很多這樣的東西在裡面。栗:我這次忽然看你這批絞碎的臉,我真的還是有點激動,有點大師風範了(笑),我說的氣派。以前你的風格非常完整,突然到這個階段就有了一種氣派,和以前的畫比,氣派大了。曾:我這次去上海也是去完成一張畫,各種型號的筆,有粗有細,每一種型號的筆都在上面使,就象中國人使用筷子吃東西,我的手特別靈活,我自己也嘗試著順著筆來畫,怎麼畫你都看見是筆,不好看,我就反著畫,這樣上去,我自己覺得很驚訝,好看,挺有意思,不停地畫……栗:什麼顏色的?曾:我一般都喜歡用單色,簡單的顏色,黑的和白的,中間偶爾有一點點藍色,很少的,白的地方已經畫上去的後來又攪到底下去了,畫多了,我覺得有點像勃洛克的那種感覺,但我覺得還是……剛才說控制,還是和他們有區別,但必須得一次完成。栗:我覺得不像。因為勃洛克產生於達達時期,他強調的是一種無意識的偶然效果,而你的不是偶然的,實際上是完全控制的,包括你的你行筆呀。就是你的用筆折來折去的方式,讓我聯想到殘荷敗葉,秋冬的草,生命的挫折……曾:對對對,栗:雖然用筆很連貫順暢,但總是突然有折,曾:對對對,這個折斷的東西給我感覺很刺激,您觀察的特別細。我家種了一個紫藤,紫藤的枝就是這樣的感覺,冬天的樹枝突然的急轉彎,斷掉,突然地斷掉,栗:接下來還是和你的悲劇感有關係,可能是不自覺的。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折來折去的畫面里有兩道黃顏色,我馬上想到乾枯的植物……重疊,亂,但有很多折斷的那個造型,是和其他抽象的順著的筆觸不一樣。這可能和逆筆有關係,殘荷衰草——逆筆——心情挫折是一種同構關係,會使人產生一種通感。曾:以後反而這種東西更多一些,一層一層地壓。我用白的黑的,就是不想有太多的過渡,我也畫了很多其他的顏色,豐富的顏色反而沒有這些簡單的顏色效果好。栗:你的畫一下子又往上了一個台階。我有時候擔心你,你生活過好了,會不會在感覺上逐漸地變得對悲劇的東西不敏感,看來並不是這樣。曾:我如果畫《面具》的話,真的可以無限地畫下去,但我覺得這個就無聊了。此外還有很多東西觸動我,比如在一些場合,別人介紹說他是什麼,「他是面具畫家」,就給我貼一個商標,貼多了以後,我覺得對我是一種打擊,因為它已經變成一個符號了,我覺得不能這樣長期下去。有幾年我還挺得意,我的畫大家都知道,細一想這不是一個好事情,這樣走下去可能會沒有意義。有小孩以後,對人生的東西想得特別多。一看到這個生命,就有很多擔憂。未來是不知道的。我們小時候的生存環境和教育我覺得特別不好,你必須不停地想你是對還是錯,包括我們上算術,讓你算地主給你一畝地,你得到多少,他剝削你多少,我們就學這種東西。牆上的那些標語「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作為一個學生你就在這樣的環境里學習。不知道你是否看過《一塊銀元》,裡面有一個情節是喝水銀把小孩給弄死。那個連環畫畫得特好,黑白的,但很慘,讓人充滿仇恨。栗:我們都是在意識形態色彩很強的教育下成長起來的,問題是你能不能,和有沒有能力反省,能不能有獨立的個人的立場和感覺。曾:本來童年是應該充滿陽光的。但我們所經歷的文革教育過多的強調了階級仇恨。你在這種階級仇恨的環境生長大,獲得的人和人的關係就不一樣了。要麼你什麼都不想,你就傻瓜一個,你要想,要思考,想得越多越清醒,越不知道到底是你不對,還是別人不對。很容易把人弄得什麼都不想,它讓你追求的理想和目標是什麼樣子,你真的不確定。我畫了《最後的晚餐》,耶穌被出賣了,但所有的人都打了紅領巾,而猶大打了一個金黃色的領帶,意思就是他放棄了最終的追求和理想。栗:愛在藝術里是最重要的,因為愛才能使藝術家有人的基本良知,才能有基本的文化立場,這個立場就是不屈服於主流文化和時尚,尤其時尚和主流文化勾結,它靠著媒體,鋪天蓋地,左右著人的神經。我看有些歌星和主持人,那種造作和拍馬屁的樣子,很噁心,也很可憐,那不是一個「人」呀,只是一個被主流文化異化的玩偶。人保持良知,有個人獨立的意識和感覺並不容易,所以我覺得你始終清醒自己的感覺,清醒自己真實的生存環境,這和你一直把藝術當作釋放靈魂鬱結有關,這是關鍵。今年寫春聯,我有一個對子:藝術在靈府與宗教同質,作品於俗世和金錢共謀,橫額:何去何從。我一向覺得藝術和宗教同質,都是把它當作一種靈魂自我拯救的途徑。 「人人都是藝術家」是現代藝術的一個重要的命題,它的實質就是把藝術的權利放回在日常生活中,真正成為人的心靈拯救的途徑,但是,另一方面,藝術體制所有的的層面、所有的環節,又都是在選擇成功的藝術家,這和人人都是藝術家是一個悖論,這個悖論,對藝術家是個考驗,你是看重名利,還是靈魂的自我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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