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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滿征塵

  序章 先從吐蕃宗喀王國說起  一般被稱為「宋朝」的那個時期的東亞大陸,其實是「三強鼎立」的局勢。  宋朝基本可以分成兩個時期:前一個時期是北宋,後一個時期是南宋。  在北宋時期,與北宋爭雄東亞的是契丹族建立的遼國、党項族建立的西夏國。  在北宋一朝,與之爭戰時間最久的則是――西夏。  北宋與西夏的戰爭,一直持續到宋徽宗、夏崇宗的時期才結束。  (其實嚴格的說,北宋與西夏的戰爭一直到宋徽宗之子宋欽宗時才算終結,不過這時的北宋已經差不多崩解了!)  宋徽宗、夏崇宗時期的宋夏戰爭對於當時的東亞歷史格局有著很大的影響,但是常為許多人所忽略。  本文便是以這一時期的宋夏戰爭為主要焦點。  原本宋朝奉為宿敵的是遼國,因為遼國在宋朝立國於中原之前,就已經佔領了中原北方的門戶――燕雲十六州。  燕雲十六州,除了可以成為遼國南下中原的前進站以外,也是產馬盛地。馬匹在當時的冷兵器時代的重要性不下於今日的戰車。  然而,原本臣服於宋朝的夏州李氏政權(其本姓為拓跋氏,因其位於宋朝西方,而通稱其為「西夏」)內亂之時,宋太宗趁亂攻奪,引發了李氏家族中頗富名望的李繼遷的反抗。  在李繼遷之前,夏州李氏政權只有陜北一帶5州的地盤。在李繼遷與遼國聯合抗宋後,他逐步佔領了宋朝轄下的河套平原,到了李繼遷的孫子李元昊時期,西夏更平服了河西走廊諸勢力。  河套平原、河西走廊均為盛產駿馬之地。  河套平原可以直接威脅宋朝陜西沿邊及關中之地,而河西走廊更是交通東西的絲路要道。佔有這兩地的西夏雖國力稍遜於遼國,但是對宋朝的威脅卻更甚於佔有燕雲十六州的遼國。  因此,到後來,宋朝雖仍沒有忘記要從遼國手中收回燕雲十六州,但是宋朝與西夏的戰爭卻比與遼國的戰爭更為頻繁,就是因為西夏比遼國對宋朝來說更加危險。  當時的東亞大陸除了宋、遼、西夏這三大國以外,還有其他大大小小林立的諸國。其中,有一個政權雖然比不上宋、遼、夏三國強勢,卻也鼎盛一時,對三國的動向舉足輕重。  這個政權,宋人稱為「吐蕃」。  吐蕃,在唐朝的時候是指統治整個青藏高原的吐蕃王朝。在吐蕃王朝崩解後,「吐蕃」成了民族的泛稱,而不再是一個政權或王國的稱呼。  但是在宋初, 吐蕃王族後裔的唃廝羅在青藏高原東部的湟水流域一帶建國後,宋人就稱呼這個政權為「吐蕃」。  其實,這個「吐蕃」只是唐時吐蕃王朝的一個分支而已。  而且雖說是「吐蕃」,但這個政權其實是吐蕃人與羌族人聯合組成的。  只是,在宋人的眼中,吐蕃跟羌族實在沒什麼區別。在宋人的記錄里,也常常把吐蕃跟羌族混為一談。  這個政權還有許多其他的別名。  有人用建立者唃廝羅的名字來稱呼這個政權;今日的藏族人(吐蕃民族直系後裔)因其位於宗喀(或稱宗哥)之地,而稱之為宗喀王國;也有人因其都城青唐城,而稱其為青唐王國或是青唐羌、青唐吐蕃;還有人稱其為河湟吐蕃(羌)或湟水吐蕃(羌)的,這是因其位於湟水流域一帶且瀕臨黃河。  為了後面的記述方便,以後便稱呼這個政權為「宗喀王國」。  本文主要是在講述北宋末期與西夏的戰爭,但是因為宗喀王國對北宋與西夏之間的和戰關係有著很密切的影響,所以在此必須先交待一下。  在吐蕃王朝崩解後,原吐蕃豪族或王裔在青藏高原建立了諸地方政權,其中國勢最盛者當推:青藏高原東部的宗喀王國,與青藏高原西部的古格王國。  宋朝著名文豪蘇東坡就曾評說過:「吐蕃遺種,以唃廝羅最強,惟西夏亦畏之。」  宗喀王國的政治組織與中央集權的宋遼夏不同。宗喀王國的政體有點類似邦聯體制,其疆域里有不少由地方豪族世襲的半獨立性質的「自治區」,這在一定的程度上削弱了它的力量。  宗喀王國以青海東部的湟水流域為核心領域。在唃廝羅的時期,其東方的河州諸羌族(在今甘肅東南一帶),以及其西方的黃頭回鶻、草頭韃靼(在今青海西北的柴達木盆地一帶)均奉唃廝羅為宗主。  宗喀王國所處的河湟之地直接威脅到西夏的河西走廊側翼(反過來說也是一樣的),所以宗喀王國的政治立場基本是反西夏的(反之亦然)。  西夏則據橫山,可恃山界之險以拒北宋;有天都山,可以為南侵北宋的橋頭堡;還有蘭州,可以阻礙北宋與宗喀王國的往來。  對於宋朝來說,蘭州、天都山、橫山都有著極大的威脅。  對於宗喀王國來說,蘭州更是梗在咽喉的一把利刃。  由上面的敘述可以看出,西夏對宋朝與宗喀王國都相當具有威脅性,所以宋朝與宗喀王國最好的對策就是聯合起來一起抵制西夏,而在很長的時間裡,宋朝與宗喀王國也確實是這樣做的。然而,這個合作關係後來還是破裂了!  到了宋神宗的時候,宋神宗不再甘於「三強之一」的地位,而要獨霸東亞大陸,因而打破三國鼎立的和平沉寂,展開了北宋中期的――開邊運動。  不過,宋神宗第一個下手的對象,並不是長期敵對的遼或西夏,反而是一直助宋朝抵制西夏的宗喀王國……    第一章 北宋與西夏的整體戰爭情勢  1.宋神宗時期的開邊行動與國際互動  從西元1070年代至西元1080年代初期的十餘年間,東亞大陸的國際關係可謂變化莫測,而這一切的開端都始於北宋的宋神宗的「變法」與「開邊」活動。  宋神宗先是用王安石為宰相主持變法,整頓軍事與財政,接著以王韶為統帥主持對河州諸羌的征伐。  河州地區其實是以河州為中心,包括了熙、岷、洮、疊、宕等州的地區。  河州地區當時在名義上是屬於宗喀王國的疆域,而且還是宗喀王國本土(湟水流域)的東方門戶。  宗喀王國素來與宋朝交好,共同抵制西夏,宋神宗為何要先對宗喀王國動手呢?這樣徒然把朋友逼成敵人,實為不智。  宋神宗之所以在這時對河州下手,可能有以下3個理由:  (1)河州雖然名義上是宗喀王國的國土,實際上,是一個獨立的地方。河州的諸羌部落不只奉宗喀王國為宗主國,同時也對宋朝稱臣。所以宋神宗可能認為河州與宗喀王國,是不同的二個各體。  (2)在同一時間,西夏主政的梁太后也把她的手伸向河州。而這時宗喀王國內部的唃廝羅家族卻正忙著內鬥,無力抵禦西夏對河州的擴張。河州的戰略位置相當重要,宋神宗當然不能容忍河州落入西夏手中。  (3)宋人據有河州便可以直攻西夏防禦較空虛的西部邊境一帶。  當唃廝羅的幼子董氈控制住宗喀王國的局面時,王韶在河州也有相當順利的進展。宗喀王國東方門戶的洞開自然引起了董氈的警惕。  宋神宗雖說無意攻佔宗喀王國,但是宋朝據有河州後,既可以北上進攻西夏,同樣也可西進征伐宗喀王國。誰能保證宋神宗以後不會改變主意呢?就算宋神宗能堅持住立場,但是宋神宗之後的宋朝皇帝呢?  於是,董氈一反宗喀王國長久以來反西夏的政治立場,而與西夏通好。西夏梁太后也曲意討好董氈,並將其親女金山嫁予董氈之子藺逋比。  就在此時,國際形勢又有變化。  首先,由於王安石的變過於急功近利,又傷害了許多既得利益者的利益,遂引起宋朝普遍的反對。而「變法」與「開邊」又經常被連繫在一起,所以連「開邊」也受到了宋朝內部的抵制。  再者,王韶征河州期間多有不必要的殺戮,而引起諸羌部的反抗。  因此,宋神宗只好停止「變法」與「開邊」。  在宋朝於西元1077年停止西進後,宗喀王國本土(湟水流域地區)的威脅解除,宗喀王國便再次與西夏疏遠了!  董氈不再與梁太后交好,除了是因為宋朝停止開邊之故,還有2個原因:  (1)董氈的父親,也就是宗喀王國的建立者――唃廝羅――畢竟長期與李元昊父子為敵,宗喀王國內部對於交好西夏並不是很贊成。  (2)在宋朝據有河州的同時,西夏一方面將公主金山嫁給董氈之子藺逋比,另一邊卻平定了西夏後方的沙州回鶻。沙州回鶻是黃頭回鶻之一,據西夏的沙州(敦煌)外圍而威脅西夏後院,是宗喀王國的「藩屬」,也是宗喀王國牽制西夏的重要棋子。  現在讓我們來算個賬:  宋朝得到河州。  西夏搞定沙州回鶻。  宗喀王國則是東邊失去了河州的「半獨立領土」,西邊又弄丟了沙州回鶻這個小弟,雖然其湟水流域的本土沒有損傷,但是「外圍」卻丟去一大半了!  宗喀王國這時等於是被北宋與西夏分別從東方與西方壓擠其生存空間。  如果你是董氈,你會如何讓宗喀王國在宋、夏兩國的夾縫間生存下去?  我不知道你會怎麼做。  不過,我知道董氈是怎麼做的。  ――挑起宋、夏兩國的大戰。  只是,董氈還要再等上幾年才有這個機會。  王韶在開邊中止後不久便鬱鬱而終。  王安石雖一度回到朝庭,但不久就又被反對勢力所迫而離開。  王安石雖離開了,但是宋神宗開邊與變法之意仍不息。  遼國統治者知道宋神宗的開邊絕不會只止於宗喀、西夏,因而早在約從西元1074開始,遼國便向宋朝提出重新劃定宋遼兩國邊界的要求。  這是遼國在敲山震虎。  宋朝反對新法的大臣們藉機以遼國的壓力,請求宋神宗停止變法與開邊。  但是,宋神宗決定對遼國軟硬兼施,以抗拒遼國的壓力。  (1)硬的一手:將西北的楊文廣軍團北調至宋遼邊界,予以震攝遼國。楊文廣就是楊家將中金刀楊業老令公的孫子。  (2)軟的一手:派沈括出使遼國,據理力爭。沈括就是《夢溪筆談》的作者。  於是遼國安份了!  但是宋朝北方的遼國剛安份下來,楊文廣就病死了!遼國似乎又有蠢蠢欲動之勢,宋朝的注意力遂集中在遼國的動向上。  南方的交趾(今越南北部)就趁宋朝的目光被遼國吸引的機會,入侵宋朝邊境。  交趾軍橫掃宋朝南方的大半地區,所向披靡。  宋神宗再從西北調郭逵軍團南下,結果郭逵三兩下就打退了入侵的交趾軍,並反過來攻打到交趾首都的近郊。  於是交趾也安份了!  宋朝經過連場的戰事,暫時也無力「開邊」。  於是,宋朝也安份了!  這一安份,就安份了四、五年左右。  到了約西元1080年的時候,西夏的梁太后與其子夏惠宗李秉常因意見不合,而發生宮庭變亂,最後梁太后軟禁了夏惠宗。  宋朝經過幾年休養,國力有所恢復。宋神宗便欲趁此時機,掃平西夏。  宋朝雖有一些大臣反對,但是宋神宗已經鐵了心,而且董氈一直就想挑起北宋、西夏的大戰,以求得生存。於是,他也一再推波助瀾,並主動表明願意助宋伐夏。  於是,這一場宋、夏大戰便再也沒人能夠停止了!  從這時開始,北宋與西夏的戰爭一直斷斷續續的持續到了北宋的滅亡前夕,甚至有不少人認為北宋的滅亡就是因為與西夏的戰事而耗去太多國力之故。

  2.得地而不守V.S佔地設堡寨  西元1O81年,趁西夏內亂,宋神宗命李憲、種諤、高遵裕、劉昌祚、王中正五路大軍,分道並進,會師於靈州(今寧夏靈武縣西南)。  靈州與西夏的國都興慶府(今寧夏銀川市)互成犄角之勢,且靈州為興慶之屏蔽,靈州若失,則興慶旦夕可下。  董氈也率三萬吐蕃兵與宋軍會合,歸於李憲一路受其指揮。  宋軍連同正規軍與民夫在內,可謂是名符其實的「百萬大軍」。  西夏一方一開始採取的策略是:「分兵設防,寸土必爭」。  然而,宋夏兵力過於懸殊,西夏接連喪師失地。  西夏名將仁多零丁率兵出擊李憲、董氈,也兵敗而返,李憲趁勝佔據蘭州。  眼見情況危急,梁太后立即召開西夏「高峰會議」。  在會議上,多數將領憤然主戰,要與宋軍拼個你死我活。  梁太后雖然讚許諸將的勇氣,但她更需要實用的策略。  這時,有別於慷慨激昂的諸將,一位老將用沉靜的語調獻策:「宋師遠來,利在速戰。我軍不必硬拒,只需堅壁清野,誘宋軍深入,同時調集重兵往救靈州;我軍先以逸待勞,再遣輕騎抄襲敵後,斷宋餉運,使宋軍不戰自困,則宋軍自退。」  梁太后聞言大喜,遂依計而行。  之後,梁太后收縮兵力防守興、靈,堅壁清野,聚集被打散的軍隊繞到宋軍背後切斷宋軍補給線。  由於宋軍第一線的兵力太過龐大造成補給重大的壓力,再加上宋軍的兵力都被抽到前方使得後方的兵力過少,宋軍的背後便形成了空虛的狀況,西夏軍遂得以趁虛而入,擾亂宋軍後方。  於是,五路宋軍,只有高遵裕、劉昌祚兩路順利抵達靈州城下。  梁太后遂派兵決黃河水淹灌宋軍。  靈州城下的宋軍饑寒交迫,加上水淹,死傷慘重,潰不成軍,再加上缺糧,士氣日益低落。  隨著隆冬將至,宋軍漸成強弩之末!  這時西夏名將仁多零丁又率軍殺到,宋軍力戰不敵而傷亡慘重,最後只得無功而返。  宋軍各路將士,不是溺死,就是凍死、餓死,剩下將死未死的疲卒僥倖逃生,狼狽逃歸。更有不少潰兵,趁機劫掠,對宋朝邊境的治安與百姓造成很嚴重的問題。  眼見其它各路友軍接連失利,李憲也於這一年的十一月班師回宋境。  至此,宋朝的元豐五路西征以失敗告終。  宋軍在靈州城下的戰敗,主要是因為西夏戰略得當,宋軍糧草不濟且不適應天候,將領失和,還有,李憲的失約未至。  對於,李憲為何沒能與其它路的宋軍會師於靈州城下,歷來因為李憲是宦官而多歸咎於他的軍事才能不足,但是從當時的情況看來,可能有以下的原因:  (1)李憲的行動開始變得遲緩,是在受到仁多零丁的襲擊之後。從仁多零丁後來的活躍可以看出其能力。所以,也許李憲雖擊敗了仁多零丁,但本身也有不小損傷,而亟需修整。  (2)沒趕上會師靈州的不只李憲一路,其他還有種諤、王中正兩路也因為天候與補給等問題而沒有趕上,李憲應該也是如此。  (3)蘭州對宋與對宗喀王國都是敏感之地,董氈對蘭州也不可能沒有想法。而且當初王韶征伐臣屬於宗喀王國的河州諸羌時,就是與李憲搭擋的。所以自李憲攻下蘭州後,李憲與董氈可能就陷入了一種貌合神離、互相提防的境地。  以上種種,都說明了李憲沒趕上靈州會師,並非像一般人所想得那麼簡單。  西夏雖擊退了宋軍,使宋軍傷亡慘重,卻喪失了一些邊境的農耕地區。這對西夏的經濟是很不利的。而且此戰之後,蘭州由宋軍牢牢握住,宋朝方面賞了董氈一些虛名和一些財物,就把董氈給打發了!  梁太后在這一戰中,採取了老將堅壁清野,誘敵深入,斷敵糧道,集中優勢兵力破敵的戰略,遂終能逆轉危局。  之後,梁太后所制定的西夏對宋長遠戰略有以下的三個重點:  (1)不與宋軍爭一城一地之得失。  (2)以殲滅宋軍的「有生力量」與「主力軍團」為主要目的。  (3)善用騎兵部隊截斷宋軍糧道,以消耗宋軍物資,瓦解宋軍戰意。  也就是說,雖然西夏沒有足夠的兵力在太多的戰略要地設防,但是,西夏也要透過消滅宋朝的有生力量,或者夷平隳壞宋朝邊疆城關,使宋朝同樣無力長期佔有邊境的戰略要地,進而迫使宋朝讓步。  至於宋神宗,從他命王韶攻略吐蕃到五路伐西夏,可以看出宋軍的戰略意圖是:攻取戰略要地,以保持對西夏的軍事主動優勢。  宋軍之失,在於貿然深入敵境。在此戰之後,宋神宗依然堅持佔領戰略要地的方針,但是做了一些修改:改采穩紮穩打、步步推進的方式,而不再采一鼓作氣的貿然深入。  此後宋朝對西夏推行 「進築之策」。  「進築之策」就是選將練兵,訓練出多支戰鬥力較強的軍隊,然後伺機深入西夏,每奪一地就在那裡修築堡塞,同時以堡寨為中心,對周遭番部剿撫兼施、降其部眾,以絕西夏外圍之臂助,瓦解西夏軍民的鬥志。  雙方的策略無所謂誰比較高明,宋神宗與梁太后都只是選了最適合他們的策略而已。  宋朝是農耕國家。人多、善修城守城,而不擅野戰。所以,宋朝以佔地為主要,依託堡寨以扼阻西夏。  西夏是半游牧國家。人少、善野戰而不善攻城,所以西夏主要是設法在野戰中儘可能的消滅宋軍的民力與兵力,以彌補西夏在經濟力量上不如宋朝的短處。  當然,這不是說宋朝就不想盡量消滅西夏的有生力量,也不是說西夏不想佔有邊境上的戰略要地,只是他們都必須儘可能的把力量集中在較有效率的方面上。  宋神宗與梁太后的這一戰,最主要的意義在於以下兩點:  (1)雙方由此決定了兩國今後的戰略方針。  (2)宗喀王國自此開始搖擺於宋夏之間,不再固守長期以來的反夏親宋的立場。  以上的這兩點,對於之後的北宋與西夏的和戰形勢影響相當深遠,就是到了宋徽宗與夏崇宗的宋夏最後戰爭時期,雙方依舊受到其影響。  這也就是為何本文要從宋神宗、梁太后的時期說起的原因。  整個西元1070年代到西元1080年代前期,在北宋神宗與西夏梁太后相互征戰連連的期間,宗喀王國亦不能置身事外,就連交趾也冒出來湊熱鬧,而遼國卻只有出來晃一下,就又沒影子了!  那麼在這期間,遼國發生了什麼事呢?  公元1075年,楊文廣死後的次年,遼國大臣耶律乙辛為了篡權,誣告遼道宗耶律洪基(就是在《天龍八部》里,跟蕭峰拜把子,並封他為南院大王的那位)的皇后蕭觀音和伶人趙惟一有私情,耶律洪基遂逼令皇后自殺。  公元1077年,郭逵擊退交趾軍的次年,耶律乙辛為斬草除根,又誣告蕭觀音之子――也就是太子耶律浚謀圖奪位,耶律洪基遂囚禁了太子。不久,耶律乙辛派人暗殺了太子,並謊報太子是病死的。耶律洪基開始覺得不對勁,而要召見太子之妻,耶律乙辛又殺死太子妻子以滅口。幸而太子之子――年僅兩歲的耶律延禧為忠義之士所救走。  到了公元1081年,北宋與西夏在靈州城下激戰之時,耶律洪基有所悔悟,接回了七歲的孫子耶律延禧,並廢黜了耶律乙辛及其黨羽。  公元1083年,耶律洪基處死耶律乙辛。  總之,當北宋與西夏打得不亦樂乎的時候,遼國就在忙著這些狗皮倒灶的事情。  3.北宋後來居上,西夏漸落下風  在宋神宗五路伐西夏一役中,雖然宋軍戰亡了數以萬計的軍民,但是西夏卻也失去了一些邊境上的戰略要地。  於是,西夏方面在整頓兵馬之後,便反客為主的主動攻擊宋朝了!  在接下來的戰爭中,北宋與西夏互有勝負,誰也奈何不了誰。  西元1082年,宋神宗以無定河邊的永樂,做為「進築之策」的試驗地點。  西夏軍來襲,攻破永樂。宋軍統帥徐禧戰死(或說不知所終),徐禧以下「死者將校數百人,士卒役夫二十餘萬」,沈括因救援不及,亦遭貶官。  西元1084年,仁多零丁領軍攻入宋朝的涇原路,在靜邊寨中了宋軍的埋伏,最後奮戰至死。  另外,西夏還幾次試圖發兵奪回蘭州,但均被李憲擊退而不果。  西夏在「名將盡授首,蘭州奪不回」的情況下,梁太后於西元1085年死去,夏惠宗複位。  宋朝雖穩據所奪之地,卻在「軍民傷亡慘,物力有所窮」的情況下,宋神宗於西元1085年駕崩,年幼的宋哲宗繼位。  於是,宋、夏雙方均有議和之心。  但是,夏惠宗李秉常卻在西元1086年死去,其繼承人夏崇宗李干順於西元1086年即位時才三歲,西夏國政遂由李干順之母梁太后(她是之前那位梁太后的侄女,一般通稱「小梁太后」)所掌,而由小梁後的弟弟梁乙逋掌軍事。  現在,許多人都認為是小梁後姊弟的好戰,搗毀了原本快要完成的宋夏議和。但是小梁後姊弟很可能也是以攻代守、以戰迫和。  當時的形勢如下:  靈州一戰以後,宗喀王國的董氈於西元1083年去世,之後由他的養子阿里骨繼任宗喀王位。由於阿里骨非唃廝羅的血親一脈,而引起國內的抵制。阿里骨為坐穩王位,遂表態親宋反夏以取得宋朝的支持與承認。阿里骨雖然沒有在行動上實際的反夏,但是光是他發表聲明,就已經能使西夏在聲勢上落了下風,再加上宋朝方面也不希望宗喀王國過於強盛,所以宋朝亦扶持阿里骨與唃廝羅一系抗衡以達到「以夷制夷」的目的。  而且,雖然同是幼主即位、國內不穩,但是宋朝畢竟比西夏早了一年,形勢早已先西夏一步穩定了下來。  所以,在以上的形勢下,小梁後姊弟可能會期望能透過軍事手段,打擊宋朝的有生力量,迫使宋朝退讓。  在梁乙逋幾次用兵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後,竟然異想天開的――打算與宗喀王國的阿里骨聯兵攻打宋朝。  宗喀王國自唃廝羅時期開始,就一直持著堅定的反夏立場,雖然其國內不乏個別的親西夏人士,但是均沒能動搖宗喀王國的整體外交方針。  然而,宋朝攻佔河州、蘭州之舉,使得宗喀王國內部越來越多的有力人士感受到了宋朝的威脅,而且宋朝自恃對阿里骨有扶持之恩,對阿里骨也日益掣肘。  而且在宗喀國內,不管是阿里骨系還是唃廝羅系,均希望能收回河州失地。  於是,阿里骨遂同意了西夏國相梁乙逋的合作之議。  西元1087年,西夏與吐蕃聯兵進攻宋朝邊地,此次聯軍雖然聲勢浩大,宋朝也損失慘重,但是西夏與宗喀王國終究還是無法收回失地。  不過,西夏軍的主力倒也沒什麼損傷,反而是吐蕃軍損兵折將,連吐蕃名將青宜結鬼章亦兵敗被擒。  梁乙逋見吐蕃軍失利,遂引兵退還。  之後,西夏請動了遼道宗耶律洪基出面斡旋,並表示願意歸還在永樂城所擄獲的數百名宋軍戰俘,使宋朝同意歸還原屬西夏的葭蘆川等四砦。  由於當時宋朝的主政者是所謂的「舊黨」人士,因此許多人捉住這件事情,抨擊舊黨:軟弱、退縮、保守,只差沒說賣國而已。  但是,我們也該看到宋朝當時的情況:  (1)宋朝經過連年戰爭,已經力難再繼,而需要休養生息。  (2)葭蘆川等四砦偏遠而貧瘠,宋軍若要據有此地,不但要分派兵力駐守,還要負擔沉重的後勤壓力。所以倒不如把兵力集中起來駐御在更有戰略價值且沒有沉重後勤壓力的地方,比如說――河州、蘭州。  (3)西夏聯合了宗喀王國、遼國給宋朝施予的壓力,不是嘴上強硬就可以解決的,只有狂人(或是有著先進N年見識的穿越人士)才會讓宋朝去以一抗三。  而且,宋朝的舊黨人士還是有原則的。像是蘭州、河州等重點地區,他們就硬是頂住了壓力,堅決不退讓。  蘭州對北宋、西夏、宗喀三國,可說是如同荊州對魏、蜀、吳三國般的重要。  而只要宋朝掌握住了河州,就等於掌握住了進出宗喀國的東方門戶。  宋朝主政的舊黨人士李代桃僵的用幾個偏遠貧脊的砦子守住了蘭州與河州,這使得以後的北宋依然對西夏與宗喀王國維持了戰略上主動的優勢,其影響是很深遠的。  此外,在稍後,宗喀王國又繼續受制於宋朝,終阿里骨之世,不再與西夏聯成一氣,  以上之事都可以說是宋朝主政的舊黨人士的功績。  所以,不要輕易就把舊黨給臉譜化,甚至妖魔化了!  畢竟,舊黨又不是現代人穿越回去的,不會動不動就有「超前N年的先進見識」,他們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  直到宋哲宗於西元1093年親政以前,主持宋朝國際的都是「舊黨」。  「舊黨」並不都是軟弱的白痴,直到他們在西元1093年退下宋朝的政壇之前,他們在對西夏的政策上有以下的功績:  (1)任用「知兵機,善謀略」的章楶(節)出任宋環慶四路經略使,主持宋朝西北沿邊對西夏的軍事事務。  章楶在西元1091年上任後,就提出了自己作戰理念和方案:  <A.>進攻方面  以「淺攻戰術」為主:不大舉深入,而造成補給困難,將宋軍主力用來掃蕩邊界兩百里左右的範圍,同時逐漸修築堡壘配合宋軍的出擊,以漸進地控制橫山、天都山一線,並加強招納西夏境內的蕃部。具體做法是集中宋軍主力於陜西的涇原一路,進置堡障,直抵鳴沙城,以為攻佔靈州的橋頭堡。  <B.>防禦方面  摒棄消極死守城池的做法,改以野戰軍駐紮城外以實施機動作戰而牽制西夏軍的進犯,使西夏軍不敢深入;而在西夏軍退兵時,宋軍要根據實際情況依險設伏以殲滅夏軍,但是宋軍絕對要避免在不利形勢下主動和西夏軍進行會戰。  章楶主持西北軍事之時,已經六十多歲了(章楶約出生於西元1026年)!所以他特別注重提攜後進,他的麾下最有名的有兩人:  一是負責參謀作業,善於規劃嚴密作戰方案的种師道。  一是負責執行作戰計畫,善於伏擊戰的折可適。  种師道與折可適都是系出名門,家族世代為宋朝西北將帥。  种師道就是《水滸傳》中好漢們常提到的「老種經略相公」,連梁山好漢中的花和尚魯智深在上梁山前也不過就是他麾下的一名小小的中下級軍官而已。  折可適則出身府州折氏。《楊家將》傳說故事中的佘老太君(金刀楊業老令公之妻,楊文廣的祖母)她就是出身折氏家族,只是民間口耳相傳之際,將「折」訛為「佘」,所以許多人都以為她本姓佘,其實她的本姓是折。  除了參謀本部、實戰部隊以外,章楶還苦心的培育了諜報部。  《西夏書事》記載:「元昊行兵每以厚賞用間諜哨探,至數百里外必得其實,又陰養死士,專備劫刺。」  這可能就是金庸小說《天龍八部》中的「西夏一品堂」的雛型吧!  雖然這個「西夏一品堂」在真實的歷史上,並沒有留下太詳細的記載,但是西夏軍的常勝必然少不了「一品堂」的貢獻。  不過到了章楶的情報網建立起來後,「一品堂」就變得相形見拙了!  在《天龍八部》中的西夏一品堂根本就是一群有勇無謀的莽夫。原本我還以為這是金庸骨子裡始終不能擺脫以漢民族為中心的意識型態所致的,但是仔細思量後,發現《天龍八部》的時代剛好是章楶的時代(在原著中,故事即將結束之前,插入了一段高太后臨終時與宋哲宗的對話,所以可以推定《天龍八部》故事約發生在宋哲宗親政前後)。  所以,金庸搞不好也是有研究過的――又或者只是剛好誤打誤撞上了呢?  總之,在章楶主持宋朝西北軍事之時,西夏的「一品堂」基本是被宋朝的情報人員給壓著打的。  (2)扶持西夏、宗喀王國西方的草頭韃靼。  草頭韃靼原是宗喀王國的屬國。  在被宋朝挖了牆腳後,宗喀王國進一步勢蹙,而且草頭韃靼所在的位置直接威脅到了西夏所屬河西走廊的沙州(敦煌)一帶。  河西走廊是西夏重要的「糧倉」,且沙州又是西夏通往西域的重要對外貿易窗口,由此就可以知道草頭韃靼的戰略地位之重要性了!  在西元1O91年以後,草頭韃靼屢次進犯西夏的河西走廊一帶,對西夏的民生經濟造成極大的傷害,使西夏的戰爭潛力大幅降低。  草頭韃靼雖然戰略地位重要,但是畢竟並不強大,所以對西夏造成的傷害有限。  然而,經過草頭韃靼的騷擾,西夏的河西走廊西部的防務日趨吃緊。  這時,西域強國於闐(喀拉罕王朝)遂趁機入侵西夏的河西走廊西部的瓜、沙、肅三州,搞得西夏很是焦頭爛額。  西夏費了好大一番氣力後,才終於將河西走廊的局勢給安定了下來,但是往後草頭韃靼與于闐仍不時騷擾西夏邊境。  西夏方面認為草頭韃靼與于闐會與西夏作對,都是受了宋朝支使,所以為了挽回對宋的頹勢,西夏小梁太后於西元1O92年十月,親帥十萬大軍,進攻宋朝。  章楶派折可適率一萬精兵在洪德砦設伏襲擊夏軍,夏軍大敗,人馬死傷不可計數,連小梁太后也險被生擒,只好棄其衣飾、儀仗,小梁太后方才狼狽脫出生天。  西元1093年,高太后病逝,宋哲宗親政,重用「新黨」。  許多人多把北宋後期對西夏的戰爭優勢歸於宋哲宗親政後重用新黨人士所致,但是,通過前面的敘述,大家應該可以發現:其實舊黨也有不小的貢獻。  宋哲宗時期,主政的新黨對西夏戰事的優勢,可說是建立在之前舊黨打好的基礎(任用章楶、扶植草頭韃靼)之上的。  在宋哲宗銳意圖進的同時,西夏內部發生紛亂,進一步削弱西夏國勢。  其時小梁太后與梁乞逋爭權,雙方的衝突已經白熱化。  西元1094年十月,梁在小梁太后的授意下,仁多保忠(仁多零丁之侄,繼仁多零丁之後統領仁多家族的兵馬)率兵誅殺梁乞逋及其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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