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悅讀：父母不會站在原地等你

打電話給母親，說自己過得挺好。她在那頭沉默一會兒，忽然開口，記得吃元宵。

嗯，我知道。

1.

過完年，該打理行囊，離開故鄉了。

上路那天，清早推窗，便見飛雪。

我坐在床上，正自出神，就聽見房門開了。

母親走進屋，絨帽上還帶著雪花，雙頰通紅，笑說，我給你買了油條，快起來。

每到將要離家，我總胃口不好。母親精心做的雞蛋面，我也只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背包出門，母親總想給我塞幾個水果，說路上吃。快要上車，她又囑我照顧好自己，多穿衣服，到站就打個電話。

我點頭答應，正要轉身，發現母親像個孩子一樣，用衣袖在抹眼淚。

她說，多給我打電話。

我的眼眶也熱了，卻只能走過去抱一抱她。

一家人聚少離多，卻是再也湊不齊了。

2.

有時望著遍街燈火輝煌，總有隔世之感。

恍然憶起許多年前，看完燈會回家的路上，我趴在父親肩膀上睡去，母親踮起腳在擤我的鼻子。

我睜開睡眼，朦朧間看見夜色掩映，四面花燈如星如羽，閃爍在清冽風中，輕微顫動。

還看見月亮在雲間穿行，像在看著我似的。

於是我也歪著頭，保持著彆扭的姿勢，一直盯著月亮。

母親說，快到家了。

這樣我就不能時刻提防著月亮了，我問父親，爸爸，月亮為什麼總跟著我們呀？

父親只是笑，一頓腳，把我往上背了背。

我睜大眼睛，繼續看著又大又圓的月亮。在父親一顛一顛的腳步中，我又睡了過去。

3.

在我的家鄉，路旁是成行的梧桐樹。

那時候，父親常騎著他的鳳凰牌自行車，我就坐在后座，腦袋貼在他堅實的後背。

我們就這樣，從書店回家的下坡路上賓士如飛，父子倆迎風大笑。

梧桐樹枝葉間投下細碎的陽光，車鈴聲一瞬間掠過耳朵。

偶爾會碰上火車經過，父親便停在欄杆旁，跟我一起數經過多少節車廂。

有時夕陽斜照，還能想起多年前的景象。

我好像站在稍遠的地方，看見一對父子，彷彿理所當然地融進了那片暖黃色之中。

日光慵懶，將梧桐樹影拉得極長。

我踩著地面上枯黃落葉，碎裂的脆響和書包顫動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父親微笑看著，眼鏡後滿是溫和的目光。

幾年後父親病故，常有幾片黃葉飄入夢來。彷彿能看見落日熔金，暖風輕柔，火車轟鳴聲穿梭在高大的梧桐樹間，似是載著歡聲笑語。

夢著夢著，我卻不知回到哪裡。

4.

自小母親就常跟我笑說，兒子不要長大好不好，你一長大，媽就老了。

小時候不懂這玩笑里的重量，後來母親再講，我才注意到，皺紋已爬上她的眉梢眼角。

母親的目光里，分明帶著無奈。

我的個頭越高，便覺母親身形又矮了幾分。抱著她的時候，分明也柔弱顫抖。

汽車開動，母親在路邊微笑揮手。我也向她招手，叫她。

只是母親沒有注意到，仍是微笑揮手直到汽車開遠。

這時我才發現，車窗上都貼著隔光膜，她根本看不見我。

她朝著漆黑的車窗揮手，只是相信我會看到她。

一瞬間，胸口似被重擊，悶痛不已。（文/郭念 源自：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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