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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69-鄧藹霖和你《把歌談心》

鄧:你是誰?你又是從哪裡來的?我知道我們一定有一些相同的地方的。在這個時空里,讓我們真誠相對,心靈相通吧。

鄧:今天有我的好朋友——張國榮。其實認識張國榮不經不覺也有七、八年的時間了。記得最初認識的LESLIE給我的感覺是一個很活潑,很調皮的男孩子。和他聊天的時候經常會大笑、大叫或者是有很多大動作的。不過,隔了幾年沒見面,今時今日和張國榮聊天時又完全是另外一種景象了。現在的LESLIE會帶一點溫文成熟的感覺。他說話很小心,很得體,已經沒有以前的大動作了。不知道是不是多了一份很多人都用來形容LESLIE的滄桑感呢。

鄧:我想有很多認識張國榮的香港的朋友都會記得,張國榮是參加那時候的麗的,亞洲的(哥哥極淳極美的聲音與DJ同時一齊講)亞洲歌唱比賽

張:當時的後生仔穿一雙紅靴,蹦蹦跳跳地唱AMERICAN PIE

鄧:其實當時是什麼激發起你去參加歌唱比賽呢?

張:那時候因為在英國剛剛讀完書。其實沒讀完的,但是因為爸爸不舒服,就要回來。回來以後,我想老人家有一段時間是會怕死的,他剛剛就處在那個時候。他就說:「不如,你不要回去了。」其實挺失意的,那時候我是拿了獎學金,是讀紡織的。不能回去,那要怎麼辦呢?那時候就經常在香港流連。然後我朋友對我說:「有一個歌唱比賽,你又喜歡唱歌,不如去參加吧。"我說:「不要啦,我就陪你去報名吧。"結果是他(應該是指六姐)給我5塊錢幫我也報到了名,那時候報名很便宜的,只要5塊錢。然後,唱著唱著就唱到了決賽。

鄧:會不會是命運的安排呢?

張:會呀,會呀。這個很重要。你想一想,我讀書讀的科目都跟娛樂圈沒關係的。如果我這麼想進娛樂圈的話,在國外我就去讀音樂學校了。但又不是呀。最後結果還是逃不過娛樂界的魔掌。(笑)

鄧:(笑)那其實,最初的時候你是幾歲離開香港的?

張:十三歲,十三歲那時,嘩!真的很厲害,那時候只有一個親戚在那邊。我自己一個人坐飛機,然後那個人來接我。我又不認識那個人,就像人家相親一樣拿張照片,這是誰呀?呀,這就是那個姑姑啦。這樣子的。然後好好笑,那時候第一次坐飛機,沒有經驗。又坐在那種747的中間,那一架是包機。那時候有很多父母都覺得學生不用那麼奢侈,就坐那種包機好了。那飛機好像叫什麼LAKER,那時候很流行的。每逢到外面去坐的包機,最有名的就是那家。所以我那時候坐的就是包機,坐在我隔壁的是去念"新法"的。但是他可能是坐慣了,很時髦的,很安心的。但我是很緊張的,手心在微微地沁汗。第一次坐飛機,不知道怎麼樣嘛,又飛得那麼高。結果是一起飛就乒乒乓乓的,頭頂的放影機掉了下來。只是四條彈簧牽著在那裡晃來晃去的。等到飛機飛了上雲層,飛定了以後空姐才過來說:「你讓開一點。",然後才把它修好。

鄧:嘩!太兒戲了!

張:是呀。

……歌……

鄧:你是十三歲就一個人離開了家裡,離開了父母,是有什麼原因呢?是因為你從小就有這個志向還是因為你的父母為你鋪的路呢?

張:不是的。可以說是,我小時候讀書的時候調皮,除了英文以外都沒有什麼好的。尤其是數學。我爸爸有見及此,就覺得不行呀,我的數學這樣子,全都是交叉、零蛋的。而且那時候流行的,覺得送子女到外國讀書是一種光榮。現在想起來已經是十年前了。(笑)他問我:「你有沒有興趣去呀?"我就說,那好吧,就去吧。然後就報名,那時候也很快。因為我的數學不行,那時候當好是由舊數轉新數,我簡直不知道那是什麼。所以就不及格,因為數學而升不了級。他就說:「不如你去外國讀書,去泡幾年吧。"我就覺得好呀,那就去吧。七月中放榜,不及格,然後是八月末已經急急忙忙走那種。我記得到那邊的第一晚,就見到很大一間的屋子。到了英國以後,就是覺得那個學校很大。不是在倫敦,我讀的第一間學校是在EPSOM,離倫敦很遠的,很鄉村的寄宿學校。第一晚的時候還沒有別的人到,就一個人睡在一間有16張床的房間裡面。沒有呀,我覺得我沒有什麼感覺。我記得我離開香港的時候也沒有HOMESICK,就只是,呀BYE-BEY,走啦。你知道做電影都是哭著說:「要用心讀書呀。"那樣的。

鄧:「要懂事點呀」這樣

張:呀,呀,知道啦。就走了。到什麼時候才有思鄉病呢。是兩個星期以後。和同學一起到附近的城鎮,是要坐火車的。我們坐在最後一排,看著火車的那些煤煙在那裡不停地飄呀飄的,才發覺到,呀,原來真的離開家裡很遠了。我就開始懷念自己的親人了。

鄧:就像你說的,很多香港的父母都會覺得讓子女到外面去泡幾年洋水回來就能成大器啦。而那些子女因為去的時候太年輕了,其實學壞的機會更大的。

張:我父母的運氣就比較好吧,我就沒有怎麼學壞。我記得那時候,可能是因為我小,所以都會被人家欺負的。有些高年級的,他們是SENIOR,我們是JUNIOR,我到那邊第一年是讀LOWER F,我想跟美國,加拿大的制度不一樣,不是算GRADE的,LOWER F,UPPER F,5 F 就是O F。變相的就是跳了幾級。我去的時候其實是讀F 1的,但是到那邊就讀相當於F 3,F 4。英文當然是有點困難,但是數學就算好,也是有極限的,但是比原來好。我不承認我有學壞,反而覺得見識多了。因什麼事都要靠自己,買車票什麼的。就是你要到別的城鎮都得自己一個人,拿起皮包就走。學到了一些獨立的個性。而且我那時候在香港也不是很喜歡玩那些體育的東西。反而到那邊以後會玩足球什麼的,因為是規定要做的。

鄧:張國榮家裡有七兄弟姐妹,他是最小的。很多人都知道,他爸爸沒退休之前是開洋服店的。而且在這行業里可以說是相當的有名。也可能很多人都會知道,張國榮有個大姐叫張綠萍,在消費者委員會辦的活動里都是中堅分子來的。那到底張國榮和他家人的感情是怎樣呢?

張:很好的,我和她的感情是很好的。可能是因為我小,在他們心目中我永遠都是最小的。就算是現在出來工作了,還是會一個星期通兩,三次電話:「怎麼樣呀?過來吃飯吧。」還有一起上街呀什麼的。接下來12月,我會到泰國開一個演唱會。很可能是我的家人全都去。

鄧:去捧場,支持你。

張:嗯,去捧場,順便去玩。上次我去時發現了一個新大陸,叫布吉島,是一個很山明水秀的地方。所以這次就想一起去玩。

鄧:我這樣聽到,我就知道張國榮從小家庭環境就是好得不得了的。

張:不是,只是中上家庭。也不算真的很好。

……歌……

鄧:有一個說法就是:一個人長得漂亮,在社會上是很佔便宜的。很多的心理學家做了很多的實驗證實了真有其事的。我想張國榮在我們心目中是不可否認的,他是漂亮的。在家裡,你是最小的一個,上面有很多的哥哥姐姐。可以想像得到你是從小開始就很可愛,很漂亮的。

張:我是胖的。我是胖胖的。

鄧:小時候是小胖子呀!會不會從小開始覺得所有的人都很寵你呢?讀書的時候,老師對你特別的好;長大以後,身邊的人也對你特別的好嗎?

張:老師?看教什麼科的。(笑)就像我說的,如果教數學的就會覺得我很蠢啦。(笑)但是如果教英文的老師,普遍來說,他們會很喜歡我。因為我經常有作品展示的,作文什麼的。就是誇大呀,小時候開始就喜歡誇大了。也不是,因為我覺得有時候不好的地方是,特別是男孩子長得有些過分的……有些人會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的。可能是出於太羨慕或者是太妒忌,又或者是他自己真的不喜歡這樣的人。有些人比較喜歡粗橫一點的。如果說我自己的話,我是寧願重內涵比外表多。因為外表是很快就會沒有的。但是內涵是永遠都不能……例如說你可以壓我一次,可以壓我第二次,不可以壓我第三次的。如果我真的有這個能力的話是壓不住的。但外表是很快就可以沒有的。

鄧:內在的東西可以永遠地擁有它。

張:

鄧:那麼,例如在最初參加歌唱比賽得獎的時候,那些人是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的。我還記得當時的情形是那些人不停地拍掌的。

張:那就是啦,再用外表和內涵來說吧。我覺得我那時候是絕對沒有內涵的。所以是經過了那一晚之後,很快就什麼都沒有了。那些人會覺得很有趣,「呀,這男孩子挺有趣呀,蹦蹦跳跳的,挺可愛呀。」但是,以後我做出來的東西,很多都是錯的。又或者說是,不是那麼容易被人接受的。有些人就安慰我說,我那時候做的東西是太前衛了。如果把那時候做的東西放到現在才做的話,就會比較讓人接受。另外一個說法就是,我根本上就沒有內涵。所以經過了那晚,那麼的轟動,那麼的受人愛戴以後,反而是有一些不是很好的後果產生。之後有一段時間其實我是挺落寞的。但是在那段時間裡,我盡量地充實自己。你覺得我唱歌不行呀,那好吧,我去拍戲,拍電視劇。隔了幾年以後,讓別人淡忘以後再重新唱歌。也可以說是我那時候聲音還沒變,我現在聲音已經變了。

鄧:而且比較成熟。

張:聲音比較成熟啦。所以這段時間出的唱片,大家都比較接受了。

鄧:我一直都覺得張國榮是一個很傳奇性的人物。雖然他的年紀很輕,但是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已經不少了。從當年參加亞洲歌唱比賽一夜成名以後,突然間受到觀眾很慘酷地對待。而這段日子裡,他依然很勇敢地在默默耕耘。到今天,張國榮是完完全全地被觀眾所接納了。這一切的事情都是發生在一個年青人的身上。我想,不是每一個年輕的朋友都有這樣的遭遇的。關於張國榮的一切,在明天和後天的《把歌談心》里我們會繼續傾談的。鄧藹霖和張國榮在明天早上的十一點和你見面。一會兒是有倪炳郞的《阿郞日記》的。

男:鄧藹霖和你《把歌談心》

鄧:張國榮十三歲那年已經孤身離開香港到英國去讀書了。一住就住了5年半的時間,在英國LESLIE學會了獨立。1977年他參加了歌唱比賽,從此一炮而紅。但是在娛樂圈的七年時間裡,LESLIE可以說是受盡苦頭。不過,到今天算是苦盡甘來了。嘩,所用的形容詞好像都很戲劇化呀!不過這是真的,張國榮的遭遇的確是很戲劇化的。

鄧:你最初參加歌唱比賽,忽然一夜之間受到全香港人的愛戴。你當時年紀還那麼小,會唔會是第一次接觸到那種成功的滋味呢?然後又突然之間發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轉變。同一群觀眾當晚是拍掌,但是第二次看你的音樂會時是喝倒彩的。你那時候年紀那麼小,經歷了兩個極端,會不會覺得「香港的觀眾原來是這樣的」呢?有些人經歷了這些事情以後就變得一蹶不振,從此離開娛樂圈。我覺得你勇敢的地方是,你堅持到今天,直到觀眾改變為止。

張:是呀,這幾年來我沒有什麼欣賞自己的地方,就只是這個了。我想勇氣是很重要的。就像你說的,有一段時間我真的很消沉。眼看著接著來的人來勢洶湧,自己還是沒有東西可以讓人看的。但是,那幾年算是熬過來了。現在做演唱會,一叫張國榮的名字,不是那時候的反應,而是另外一種更有內涵的感應時,我自己感應到別人是覺得張國榮是有實力的,是有東西可看的時候是很開心的。這種開心是比以前更開心。

鄧:我想經過了失落的滋味而再嘗試到成功的滋味是會更加珍惜的。

張:是呀,是呀。但是也不可以說沒有壓力的。而且壓力是越來越大的。理由是你經過了那麼多次的失敗,再得到一些東西後,我是說我自己這段時間出唱片有點成果,開演唱會的反應也不錯這樣。我就會對自己說:張國榮,你不可以再重複上一次的表演。可能是因為要繼續地創新,創新的,所以壓力會越來越大。但是,我覺得我經過了這麼多年以後,我是會OVER到一些東西的。

……歌……

鄧:有沒有覺得香港的觀眾是很難討好呀?

張:我想每一個地方的觀眾都是很難討好的,不可以說只是香港的觀眾。我想是因為,「本地姜不辣」是有的,有這樣的因素的。例如說,我到外地像是泰國呀、新加坡呀、吉隆坡登台的時候,可能因為是外地人,給人一種新鮮感。不會說是,呀,平常也見到他呀,坐在那裡,穿著一條牛仔褲。在外面,你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因為你是外來的人。現在這個CHANCE就去了日本,很多學生都喜歡日本的明星,歌星。但是,你能保證有一天,如果近滕真彥駐在香港的話,我想他跟我們的知名度是一樣的。

鄧:但是我覺得「本地姜不辣」是在香港最用得上的一個形容詞。例如說在英國或是美國,當然,他們的國家那麼大。但是我看到那些樂迷捧他們偶像的程度是會很瘋狂的。但是,他們不喜歡的人,頂多就是不去看而已。不會說又要去看你,又要去喝倒彩,去發泄一番的。我不明白的就是為什麼香港觀眾不是很擁護本地的歌星,其實我覺得這是很重要的。如果我們自己也不去擁護自己本地的歌星,那麼誰去擁護他們呢?

張:我想會和政治因素有一點點關係吧。

鄧:現在好像很深入地在研究呀。

張:像《市政論壇》一樣。(笑)可能是因為沒有了根的感覺吧,香港的觀眾是。我是誰呢?我是哪個國家的人呢?我是香港人而已。

鄧:我是覺得你不像擁護外國的偶像一樣去擁護歌星,但也不應該去喝倒彩的。而且我覺得很可惜的是,在過去這十年來,被喝倒彩的歌手,他們都是在外地有很大的成就的。

張:是呀

鄧:還有就是,他們的唱片也是曾經受歡迎的。也因為是太受歡迎,有些人受不了,見不得別人這麼受歡迎就要去喝倒彩一樣。我想這事,香港的樂迷都應該想一想,反醒一下的。

張:是呀,是呀。還有,我覺得最無辜的是一個歌手,如果不是professional的話,也不可能到大的公開演出去唱,對吧。而最不公平的是,我一個人的眼,一個人的口,一個人的耳,要接受一萬多人的眼,耳,口,鼻的唾罵,而且是很無理的。我覺得這是很不公平的。

鄧:是呀,大家都是人呀。只不過是扮演著不同的角色,一個是在台上,一個是在台下而已呀。

張:是呀。

鄧:再說你娛樂圈裡的工作方面吧。你剛剛也說了,除了唱歌以外,在演戲方面你也放了很多的時間和心思在上面。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在演戲方面有興趣的?

張:其實也不是說真的有很濃厚的興趣,我自己的興趣還是在唱歌方面。但是永遠都要向現在低頭的。那時候,唱歌不被人接受。然後,麗的電視台,我沒有做過亞視的,我永遠都是在做麗的,麗的電視台有一段時間是只在電視劇方面發展。簡直是把所有的綜合性節目都取消了。而我作為一個歌星,我可以做些什麼呢?所以有幾個月感覺就像是失業了一樣,只是凈拿工資的感覺。然後到了一個階段,有一,兩個監製說,不如去嘗試一下拍電視劇好嗎?我就說好,為什麼不好呢。後來,他們跟我說「你可以演戲的」。我就說「是嗎?我可以演戲呀?」他們就說「不如,你加入我們話劇組吧。」我說「好吧。」就做了。

……歌……

鄧:我想看過張國榮的電影或是電視劇的朋友都會覺得不可否認的是,你在演技上是很獨特的。你給人的感覺是電影味很濃的。其實你剛開始的時候是唱歌的,跟演戲原來是兩回事來的,但是,你演戲是受到了一定的好評了。會不會是你原來就有發一些明星夢,或是從小就有一些明星是你特別崇拜的?外國的明星什麼的,就會想學他們這樣呢?

張:我就沒有說發什麼明星夢。但是我就真的有一些崇拜的偶像。還有,我小時候開始就很喜歡看電影的,尤其是一些外國片。而在香港,可能有很多朋友都不知道,其實我很喜歡看戲的,可能是小時候經常跟著那個傭人,把我帶大的傭人,一起去看戲的原因吧。如果說在香港,我的偶像就是任劍輝,白雪仙。如果在外國,說看電影的話,有很多很多都是我喜歡、崇拜的。……很多很有名的演技派高手。可能是小時候開始就很喜歡看電影,看很多。其實我覺得這些東西全都要去體驗。也可以說是我從拍第一部戲到現在拍的戲,自己本身的功力已經不一樣了,這些東西是要靠時間的。

鄧:我不是太清楚,但我想很多朋友都會跟我有一樣的感覺,就是看張國榮的戲都會覺得你有一種很COOL的感覺,就是有一種冷感。就像當年……

張:不要把我跟這麼厲害的人一起比較。可能跟自己的性格有關吧。其實我是個很外冷內熱的人,所以,可能拍戲的時候也有一點影響。

鄧:很多人都說你有一種滄桑的味道,會不會是這些年來,例如說前幾年經歷了比較失意的事呢?

張:這是當然的

鄧:會不會受影響了?

張:一定的。一定會的。

鄧:那麼可不可以說,其實演戲的時候是放了很多現實生活上的東西進去呢?

張:看看是什麼類型的戲吧。如果是恭維性的武俠片就不行啦。但如果是……可能有時候拍戲就是這樣,我最不喜歡的也是這樣,例如說第一部戲,我是做很冷的,而被人接受了。之後

鄧:被定型了。

張:以後寫的劇本,寫劇本的人都會多加一點冷的東西下去,那種憤怒性的人物。其實我自己本人是想嘗試一下別的角色的。幸好,後來也有不少不同類型的角色讓我嘗試。

鄧:除了演戲方面,很多朋友都稱讚張國榮的是,你在台上的,怎麼說呢?例如是唱呀,跟跳呀,都配合得很好。諸如此類的,每一次都給人一種很新鮮的感覺。這方面你會不會也是經常下苦功呢?

張:有的,我自己會經常看一些音樂節目。也可以說,日本音樂界方面對我的影響也很大。也不是自己刻意弄成這樣,就是說把自己弄得日本歌星的樣子,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香港的歌星,不可以比較。而是我覺得他們在舞台上有很多的變化。如果有些是自己能做到的,就會借鏡。例如說西城秀樹的演出,很好看的,覺得他的東西很好。那麼,我會抄一、兩套看能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歌……

鄧:很多人都會覺得,我們本地的歌星,在颱風方面沒有太多自己獨特的風格。很多都會有點抄襲,忽然就會覺得,這個好像有點米高積遜的影子,下一個又有誰的影子在,可能是女歌手這樣子的。會不會是因為我們香港人,就像你說的沒有一個重心,所以就連在舞台上表演的藝人也不可以自己創造出一些東西呢?

張:應該這樣說吧,外國的歌星為什麼這麼有個人的風格呢?因為,他們如果是唱歌的,就不需要其他什麼……就像我們一樣,一會兒要拍電視劇,一會兒要拍電影的,這樣分配的時間根本就不夠的。但是他們,就像米高積遜一樣,他除了唱歌就什麼都不做了。他今年的工作就只是做一張唱片,拍他的MV。例如說他們的*拍了半年,我們的《勁歌金曲》拍多久呢?

鄧:(笑)半天

張:半天,已經是很好的啦。就是說很快。所以他們是沒可能不好的。而且他們的宣傳也大,資本也大。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做SHOW就是要很大的資本,沒有資本就沒得做。有一天,你可以把我張國榮捧成是SUPERSTAR的,只要你用一千萬投資在我身上而已呀。就是這樣罷了。還有是他們賺得很多,回籠的錢很多,所以老闆當然捨得把那麼多的錢投資在一個人的身上。所以他們可以給人很超級巨星的感覺。還有就是,他們有專人去教他們怎麼做。例如說跳舞,跳到哪裡就應該轉個身,跳起來什麼的。但是我們是沒有的,香港人是沒有的,可以說香港人很多東西都是抄襲。所以我們香港的歌星不是很能領導潮流,就是因為市場太小,我們賺的錢也不是很多。對吧,其實是很不公平的事來的。

鄧:嗯,我很贊成。其實我們香港已經像是變魔術一樣,那麼小的錢可以變出那麼大的東西。

張:我們可以引以為榮的就是,我們的娛樂事業是肯定比,以我去過的地方看,肯定是比泰國,新加坡,吉隆坡那些國家好。香港,在我來看,在東南亞的所有國家中,就只是屈就在日本之下。而日本實在是這麼大的一個地方。你看地圖也知道,比香港大多少倍呢?

鄧:絕對贊成!

鄧:很多人都說娛樂圈是很現實的。那些所謂的人情冷暖,相信張國榮在這七年間已經體驗了不少。我相信從外形來看,LESLIE會給人一種很花心,很風流的形象的。究竟是屬於錯覺呢?還是真實的呢?在明天早上11點,張國榮和鄧藹霖會繼續《把歌談心》的。好了,等一下新聞簡報以後會有《阿郞日記》的。

鄧藹霖和你《把歌談心》

鄧:每天早上在香港電台區瑞強之後有新聞簡報,然後就會有我的出現了。我的名字叫鄧藹霖,歡迎來到《把歌談心》。第三天,我們繼續和張國榮聊天。其實嚴格地說,LESLIE應該算是一個歌手。但是,很奇怪的是,在我們的印象中,張國榮給我們留下很深的印象都是來自電影的。例如《喝彩》,《失業生》,《檸檬可樂》,《鼓手》又或者是《第一次》等等。有時候很奇怪的,命運弄人是不是說得很對呢?很多時候是會事與願違的。不過只要你繼續努力的話,命運是不能把你擋住的。

鄧:我們再來說你這幾年來的轉變。我們已經說過觀眾方面的轉變了。最初的觀眾是怎麼樣,然後到喝倒彩,又到擁護的聲音,歡呼聲這樣。除了觀眾之外,和你一起工作的朋友,在這幾年來我想有很多,也可能是都只是那些。會不會覺得看到了很多不同的面孔呢?和你一起工作的朋友在那時候對你怎麼樣。然後到了今天的張國榮已經得到很多朋友的擁戴了。同一群人可能會對你說另外的話。

張:會,當然會啦。我見得太多了,不可以一一盡錄的。我不想把自己的形象說得很滄桑,但是很真的一句話就是:世態炎涼。例如說被喝倒彩的那段時間,不會有人找你做SHOW,不會有人找你唱餐廳,不會有人找你錄唱片。到了今天,我出的唱片反應好,上榜,是流行曲來的,就立刻會有人找你拍廣告,拍電影。片酬又漲了很多倍,唱歌的薪酬也漲了很多倍。有很多這樣的事情,但是我不會怪他們的,因為這些根本就是娛樂界的現實。如果你進了娛樂圈,你就要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我覺得很開心的是,到今天我還沒有消失,而是能比以前紅,可以得回那麼多東西。這些都是我的報酬。是那幾年我鬱郁不得志的時候努力做事所得回來的報酬。

……默默向上游……

鄧:娛樂圈中,正如你剛剛說的,很多人是世態炎涼的。但會不會在這麼多年以來,你也認識到一些真正的朋友呢?

張:有,當然有。例如說,我在拍電視,拍電影中認識了萬梓良啦。萬梓良是一個很好的人,很好的朋友。在歌唱界里有葉德嫻啦。葉德嫻也是一個很好的女人。其他的朋友,如果我沒有說到你們的名字,不要怪我呀。我是覺得,他們兩個真是很好的人。

鄧:那麼除了好朋友方面,在這個圈中,有些人是你特別佩服的?可以是兩方面,你佩服他的原因是他的人很好,處事也很好,各方面都很好。另外一個,可能有些人是你佩服他竟然可以做出那種事的。(笑)

張:呀,你說那種呀!(笑)我想說那種的不是很好。嗯,還是葉德嫻吧,我很佩服她的。

鄧:她會不會是一個絕對地我行我素的人呢?

張:是。但是,她本身不是太適合這個圈的。因為她是太執著,太自我了。但是她很樂於助人。

鄧:你這麼說,會不會是適合娛樂圈的人就應該是很迎合大家的意見。

張:口味。是呀。

鄧:可以隨時為各位的品味而改變的(笑)

張:服務(笑)

鄧:但我想,如果有這麼一個人我們又不會太喜歡。不知道啦,我就會這樣了。

張:除非他做得很好啦。他的假面具要戴得很牢。因為早晚有一天是會被人發現的。

鄧:那麼我們說回一個比較貼身的問題吧。我記得前兩天跟一個朋友聊天。是一個隨著我們一起成長的聽眾,我想他現在應該是一個23歲左右的男孩子。

張:這麼小呀。(笑)

鄧:很早就開始聽節目呀。他就和我說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但也是我們香港人很關注的問題。就是那四個數字——1997。我一直以來都覺得是三十歲以上的人才最關注這樣的問題,考慮到自己的前途問題。但原來不是的,像我們這種年紀的,就是比較年輕的都已經開始想了。他跟我說:現在都不知道要不要結婚,十多年後也不知道會怎麼樣。如果不結婚,十多年後,如果是好的話就慘了,就什麼都沒有。到底要不要有妻子,有孩子呢。那麼張國榮你這個年紀會不會已經開始想呢?

張:我有想過。但是,這個問題太嚴肅了。是,我覺得現在那四個數字是很注目的事。我也有想過在資本方面我應該怎麼樣呢?應不應該轉到外國呢?但,我真的走遍了,看遍了,覺得香港真的很好。無論如何,例如說到過美國,加拿大,香港真的是一個很可愛的地方。真的。如果白白被糟蹋會很可惜。但如果硬要趕我走,我又不想。就像你說的,真的是一個奇蹟。這麼小的一個地方,什麼你都能看到了。由貧富懸殊到五光十色,香港是一個這麼有代表性的地方。我不知道呀,我現在是在收集一些朋友的意見。有些是說:當然要走,不走怎麼行。不自由毋寧死。有些就說:管他的,天掉下來當被子蓋吧。到時再算吧。在這方面,我是個很善變的人,我要收集一些長輩的意見。我想同輩就沒有什麼創新的意見可給了。我要問清楚一些長輩和一些有內涵的人,我應該怎麼做呢?只不過,我發現我現在應該做的事是只顧目前。在這幾年裡,把自己的事業做好。當然,我說的做好,現實點來說是多賺點錢啦。(笑)就是在多賺點錢以後覺得我要去想這個問題了,才去想。

……歌……

鄧:這樣說來,LESLIE你對於前途問題挺樂觀的。

張:我覺得根本就是這樣。不用這麼早就去顧慮這麼多東西。如果因為這樣而不結婚的話,我會覺得是很傻的一件事。結不結婚是在你感情的發展方面來說的。把政治跟結不結婚,要不要生孩子搭在一起,我覺得這些只是情慾方面的事。是靈欲和情慾方面的事,不可以跟政治問題扯在一起。我不會因為這樣而不結婚。

鄧:有沒有想過以後,將來或者是明年成家立室呢?

張:沒有這麼快。我現在連女朋友都還沒有。(笑)都不是鄧慧思和林姍姍。(笑)她們是我的好朋友,但不是謠傳說的那麼真。我想只是上街的話,你也會是我下一個對象呀。只是上街看戲呀,看演唱會這些都只是普通的社交活動而已。

鄧:那麼,會不會是香港人,不要說是香港人,世俗人都會覺得像你這樣一個男孩子,又英俊,又瀟洒,事業又好,什麼事都這麼順利的時候就會覺得身邊是應該有一個女朋友的。會不會是因為這樣,所以你給人這樣的印象呢?

張:可能會。

鄧:很多人會幫你編織很多的故事

張:很多的美夢(笑),這就叫做是:借來的美夢了。

鄧:要還的。(笑)

張:我自己是會想的。其實前一,兩年我就會想要不要好好地找一個女朋友交往呢。但,我覺得這些是可遇不可求的。不可以那麼輕舉妄動。

鄧:說真的,你給我們的感覺真的很花心的。

張:是嗎

鄧:真正的你會是怎麼樣呢?

張: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會是很多情的。

鄧:會不會多得可以容得下很多的女朋友,很多的女孩子呢?

張:一次一個。我不是那種一次可以應付三個的。有一部電視劇不就是這樣嗎。

鄧:早,午,晚的(笑)

張: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會全心全意的。但是我不能保證能喜歡你多久。其實通常都不是說只是我一個人先變心的。有些是會,其實最慘的是,我們在外面的曝光率高,在熒幕上,報章上的張國榮跟私底下的張國榮不一樣。可能她會覺得原來張國榮是這麼平凡的,或者是比平凡的人更平凡。所以,可能她們會失去興趣。

鄧:(笑)

張:我試過了,不要笑呀,是真的。

鄧:是真的?

張:因為我是一個很平凡的人來的。平常工作完以後,就算是SUNDAY我也寧願留在家裡聽音樂,睡覺,吃飯,再睡覺那種。我想不是太多女孩子可以忍受在SUNDAY也只是陪男孩子在家裡睡覺,吃飯,再睡覺,聽歌的。其實我是個挺乏味的人來的。我不是一個喜歡社交的人。

鄧:嘩!原來熒幕上的張國榮跟現實上的張國榮是完全相反的。(笑)

張:(笑)呀,原來你心目中也是這樣想我的。

鄧:不是,我說的是……

張:就是,不夜天的,很多應酬的?我很少應酬的。

……一片痴……

鄧:再說回你的工作吧。這兩年來,的確是一切都變得很順利。

張:

鄧:我也知道,也可以想像到,壓力的確是有的。

張:是呀。

鄧:那麼跟我們說一下在未來,你工作上有些什麼野心呢?

張:未來的工作,例如說,有些好的導演,我是當然想拍他們的戲的。但是我會減產。以前拍戲的時候,我是太心軟了。我最大的弱點就是我太心軟了。有些導演對我好一點,拍著我的肩膊什麼的,我就會隨便啦,那就拍吧。但我想現在會比較硬一點。以那些產品的質量,就是說現在會比較重質量。今年都會這樣子,今年我想會拍兩部電影,最多就是三部這樣。但以前我是可以一年拍六部那種的。現在不會了,再也不會那樣了。還有在唱片方面,我會多挑一些比較適合的歌給大家聽。我想我現在唱片的質量方面也不錯,會保持著,就是不會比以前的差。還有的是,我要稱讚一下我的唱片公司,他們做得很好。

鄧:有時候我自己挺相信的,也不可以不信的就是命運玩弄你,比你玩弄命運多。

張:是呀。

鄧:曾經經過了一段失落的日子,現在一切都來得那麼的順利。其實,會不會怕有一天,假如吧,又會經歷另外一個低潮呢?我覺得人就是這樣子的,高潮,低潮,高潮,低潮的。

張:我這個人可以承受一切的。我想是過了以前的幾年,我是已經可以承受一切了。不可以說聰明得可以預測未來,但是,我想是沒有什麼可以阻止得了我的。在工作方面。

……風繼續吹……

鄧:很謝謝張國榮連續三天和我們《把歌談心》。這個星期的《把歌談心》就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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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昭光談心情不好時看三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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