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麼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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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講一個笑話。有個士兵在戰場上中了一箭，找到外科大夫，大夫拿起剪刀，「咔嚓」把露在肉外的箭桿減掉了。士兵大惑不解，箭頭還在肉里呢，醫治就結束了？外科大夫回答，那是內科的事，與我無關。士兵當即暈倒。

本人對醫學一竅不通，講這個笑話當然不是為了諷刺大夫。只不過它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些滿足於表面現象、不求甚解的思維方式。撥開表象尋找根源，是需要一點韌勁和勇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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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生病的時候，都希望能夠找到病因。比如你得了高血壓高血脂的病，醫生一般會告訴你,這是由於飲食不合理引起的。如果你追問為什麼有的人胡吃海喝更厲害卻沒得這病，醫生會不耐煩地說那是遺傳的原因。要是你膽敢繼續追問下去……估計你也沒這膽。

醫生太忙，沒工夫跟你解釋，或許也解釋不了。想知道最深層的病因，推薦你看看《我們為什麼生病》一書,兩個美國人尼斯和威廉斯寫的,第一本基於進化生物學的病因解釋書。

這本書把疾病的原因分為兩類，一類是近因，一類是進化史原因。近因回答的是「什麼」和「怎麼樣」的問題，解釋是什麼引起機體的某些部分不正常；進化史原因回答的是「為什麼」的問題，解釋近因之所以發生的根源。

有點繞吧。舉個例子就明白了。你高燒40℃，一檢查發現有病毒侵入你的身體，這就是病的近因；人類在進化過程中形成的升高體溫以殺死病毒的防禦機制，這是進化史原因。一般醫生告訴你的都是近因，而《我們為什麼生病》，則專門告訴你進化史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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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疾病病因的進化史解釋，該書從六個方面進行了論述。下面分別做一簡單介紹。

——人體防禦機制：

人體呈現出來的某些病症，其實是機體對外界異物的一種防禦機制。比如前面講到的發熱，就是機體對抗感染的防禦機制之一。升高體溫以殺死大部分感染病毒，是動物進化過程中經證明行之有效的功能，在很多動物身上都能發現這種現象。但是體溫不可能無限制升高，因為不僅能量消耗太大，而且會造成機體其它功能永久性損傷，所以發熱必須有度。再比如，嘔吐、腹瀉、咳嗽等癥狀，很多時候是因為異物或毒素侵入機體內部後，機體在不能消滅毒素的情況下，儘可能地將之逐出體外的功能反應。

——病毒與免疫系統的競賽：

病菌將人體作為食物或殖民地，人體很自然地以免疫系統相對抗，每一個入侵的病原微生物都會遭到人體化學分子最猛烈的攻擊。這也是進化留下的寶貴「遺產」。可是為什麼我們有了免疫系統仍然會受感染呢？原因是病毒的繁殖和進化速度，遠遠快於人類免疫系統。有些病毒在與免疫系統的對抗中學會了偽裝，披著正常細胞的「外衣」騙過免疫系統；有些病毒不但能躲過宿主的攻擊，還能反守為攻殺死白細胞。有些病毒侵入成功後甚至能夠操縱宿主，比如狂犬病毒會沿神經纖維到達宿主大腦，使宿主富於攻擊性咬傷別的動物或人，以達到傳播自己的目的。

——環境變化引發的文明病：

我們的身體，是由非洲草原上過著狩獵－採集生活的小部落里的祖先，經過幾百萬年的自然選擇設計定型的。進入工業社會後，人類生活環境發生急劇變化，自然選擇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改變設計與新環境相匹配，因而出現了大量的現代文明病。石器時代的經常性短缺，造成我們嗜好高糖、高脂肪、高鹽食物的本能，讓我們在能吃時儘可能多吃，以便在缺少食物的日子裡活下去。但是在現代社會，人類營養普遍過剩，在原有嗜吃本能支配下，糖尿病、高血壓、心臟病、中風等原來不曾顯現的疾病，開始頻繁的出現。還有因近距離用眼引起的近視、因嗜糖引起的齲齒、因維生素D缺乏引起的佝僂病等，也都是因環境變化引起的文明病。

——致病基因：

人類的某些基因能夠引發疾病，這個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這些致病基因在億萬年的進化過程中為什麼沒有被選擇掉呢？有幾個方面的原因。其一，有些致病基因屬於「隱性基因」，也就是在生物的一生中都沒能顯現作用，這是由於某一基因位的兩個等位基因只要有一個是正常的就行了。（如果是近親繁衍，那致病的概率就會大幅提高）。其二，某些致病基因在人年輕的時候不起作用，等到年紀大了才開始危害，而此時人已結婚繁殖，致病基因傳向下一代。其三，部分基因雖然能夠致病，但其能為攜帶者在生存繁衍方面帶來其他的優勢，這個基因也因此被保留下來。其四，某些基因在與其它基因的穩定合作中「越軌」，造成人體原有機能瓦解。其五，基因發生突變。

——進化設計的折衷：

為了基因生存與繁衍的利益，人體的結構在進化中經歷了多次改變，但是這些結構的改變也給人體帶來相當大的代價。比如人類直立行走，可以解放雙手、開闊視野，又能夠很方便的攜帶食物和嬰兒，但是也為頸椎、腰椎等部位的疾病埋下隱患，膝、踝等部位也很容易受傷，消化系統和循環系統也由於直立位而處於不利狀態。再如，人類腦容量的增大，使顳部肌肉縮小，頭顱失去原有的護墊，更容易受傷。當然，這些都屬於利大於弊的改變。

——進化中的遺留問題：

進化是漸進的，從來不是推倒重來，總是在原有基礎上加以改進、折衷，因此很多改變都會受到歷史遺留問題的限制。比如我們的食道和氣管是交叉的，食物吞咽時很容易進入氣管，造成窒息。這是因為古老的動物先有吞食消化系統，呼吸系統是後來演化的，且就地取材利用了已有的嗅覺器官鼻作為外界開口。這兩個系統的交叉在魚類中就已經存在了，後來的演化延續了這一性狀。再如癌症，其實是細胞生長和增殖失去控制造成的。細胞的分裂和生長，是人體生長和某些器官修復必不可少的功能，由於基因中精確的信息指令，這種分裂和生長嚴格定量控制在正常功能的需要上，指令其停止時必須能夠立即停止。如果某類細胞不受指令控制，就會變成腫瘤。可見，癌變是每個人都存有的潛在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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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上所述，雖然自然選擇讓我們擁有了眼睛、大腦、心臟等極為精緻靈巧的器官，但也給我們留下了相當多的缺陷。這些缺陷乃是我們生病的根源。

很多人會說，了解這些有個毛用啊，該看醫生還得看醫生，能弄清近因治好病就行了。說得沒錯，不過呢，了解疾病的進化史原因最起碼可以讓我們知其所以然，能夠以更加從容平和的心態看待疾病。在預防和對待疾病方面，能夠採取更加健康的方式。比如有意識地採取「神似祖先」的生活方式，吃七八分飽、勿營養過剩、多運動等；比如分清楚身體防禦反應與病毒侵害，不因胡亂用藥導致疾病延長等。

更重要的是，它能夠引發我們從進化的角度思考人體與細菌的關係，在人體細胞與細菌組成的生態系統中，細菌的數量遠超人體細胞，沒有這些細菌人體還真不能健康的活下去。所以，現代醫學關於疾病與健康對立的觀點，是不是有可能受到消解呢？

世間難得清閑日，不負書籍不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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