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東| 急診醫生的急診(14.9.5)
◎ 王金東
醫生病了,而且是急診科醫生。每天要面對無法預計和預測的急診病人,而且還有急吼吼的家屬,自己的牙痛卻急性發作了,無法言喻、無法忍耐,甚至無法自控了,才匆匆趕到口腔診室,要求急診止痛,如果能拔牙止痛,她也在所不惜。治療期間,追蹤急診醫生的電話不斷,抱歉不斷,馬上回來的承諾不斷,她手裡還拿著一份會議通知。因此,平日里急診不多的口腔診室,空氣驟然緊張。
一向幹練的急診科女醫生,上來就堅決而明確地「指控」那顆後面的上牙,言之鑿鑿:那顆牙曾經診斷隱裂(患病醫生上牙先天缺失二個牙,牙列因而稀疏,某個牙負荷過重導致牙裂不奇怪),後經清除牙髓的根管治療後,做了烤瓷牙冠把隱裂牙包了起來(符合標準的治療程序)。七八年來一直使用正常,四天前忽然發病,沒有明顯誘因。前面為她治療的口腔科醫生已經給她再次做了兩次治療,還是疼,非止痛藥不能正常工作,束手無策後來到我的診室。
急診科醫生帶給我的壓力不僅僅是急,還有病情的蹊蹺:被烤瓷牙包起來的患牙看起來完好無損,又不曾記得有過任何可能的外傷。如果說前期的牙髓清除不徹底,卻又沒有冷熱敏感(這是診斷金標準);如果說牙齒裂開或者牙根發炎,敲擊牙齒也沒有任何反應(這也是診斷金標準);拍攝了單個牙齒的X光片,除了提示這顆牙負載過重之外,沒辦法支持急診科醫生的對患牙的「指控」。她自己解釋為可能是吃了去痛片的原因,感覺不敏感了。儘管她也是醫生,畢竟我還是要堅持「疑罪從無」的原則,拔牙之後不能再生了,對於原本就先天缺牙患者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還不一定解決問題。為了安撫她的情緒,在將「嫌疑牙」調低少許,脫離牙齒接觸之後,建議她先觀察病情,再進一步處理不遲。鑒於我的保守態度,急診科醫生才猶豫地在不停的電話催促中離去。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這句話翻譯成醫學語言就是:「常見的典型疾病都是相似的,非典型性疾病幾乎無法歸納概括」。所有的牙痛原因,不外乎以下範圍:牙齒本身因素、牙齒周圍因素、牙齒鄰近組織因素、神經及精神因素。急診科醫生正值壯年,剛剛完成年度體檢,一切正常。除此之外的因素,要像大海撈針一般地排查,那也就是醫生最不願意麵對、又必須面對的情況了。怕什麼就偏偏來什麼,急診科醫生在外面開了兩天會,我就在家裡排查了兩天原因,因為每天晚上收到她的簡訊:「還在疼」。情急之下,我還遠程諮詢了我的導師,結果就是「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的另一種翻譯方法。我只好硬著頭皮繼續面對了,因為急診科醫生下了飛機就直接趕到我的診室了。誰知在最困惑的時候,事情出現了意外的轉機,我的另一個病人,幫我診斷了這一個病人。
急診科醫生到診室的時候,她顧不上喘氣,一口氣追述這幾天的病情。這一切都讓正在治療另一個患者聽了個真切。我按照與導師會診的意見,給她補拍了一張CT片子,當囊括全部面部影像的數碼CT片子傳到牙椅上方的顯示器時,正躺在牙椅上治療的患者示意我暫停,我順著他手指向的CT片子區域看去,乖乖,就在急診科醫生「指控」的那顆牙的上方,是上頜竇,裡面已經積滿了液體,也就是說,急診科醫生是急性上頜竇炎引起的疼痛,放射到同一側口腔里的牙齒,上一次我拍攝的牙片視野太小,無法顯示上頜竇。躺在牙椅上的這個傢伙,原來是耳鼻喉科醫生。
這或許是個著急的時代。被程序化生活拋出軌道的患者,催促著醫學加速,高速發展的醫學催生更多「一招制敵」的技術,可執掌這些「一劍封喉」技術的醫生們,真正需要的是有條不紊吶!
(註:通俗解釋之上頜竇:人類的上牙都長在堅固的上頜骨表面,可是這塊骨頭有點像「喀斯特」地形,內部分布著許多「溶洞」樣的空腔,上頜竇位於最靠近後牙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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