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與別人生命中的天使
做自己與別人生命中的天使
世界變化得太快,我們陷入混亂太久了…… 台灣沒有理由讓「政治」變成生活唯一的希望,大家都在等,等下一場選舉、等一次翻盤的機會,把責任、把契機都交給選票去決定。可是,我們有多少時間可以這樣等待蹉跎?嚴長壽要告訴你︰只有你是你自己的天使,決定你的未來!只有你願意去做他人的天使,生命才得以豐滿....
0-1 【導讀序】找到自己的價值世界變化得太快,我們陷入混亂太久了……台灣沒有理由讓「政治」變成生活唯一的希望,大家都在等,等下一場選舉、等一次翻盤的機會,把責任、把契機都交給選票去決定。可是,我們有多少時間可以這樣等待蹉跎?嚴長壽要告訴你︰只有你是你自己的天使,決定你的未來!只有你願意去做他人的天使,生命才得以豐滿!繼《總裁獅子心》《御風而上》之後,《做自己與別人生命中的天使》是亞都飯店總裁嚴長壽最熱情的一本書,他以最擅長說故事的方法,引領讀者如何在這個混亂的世紀中活出自己的價值︰一個土生土長的台灣原住民離開部落,他在都市學到美髮的技藝,卻無法謀生,他怎麼辦?而十年後,他卻在海外成為連鎖企業的老闆;一個大學畢業生只能去搶清潔工的工作,或是躲到校園裡繼續升學,將來作一個「碩博士」計程車司機,這個社會怎麼了?有錢的人更有錢,有權的人更有權,我們這些平凡的人,要如何活得不平庸且幸福?....找到自己的價值 ~嚴長壽/亞都麗緻飯店總裁2005年,應台灣大學校長陳維昭的邀約,我在台大的畢業典禮上做一場演講,這是陳校長在卸任前最後一次主持畢業典禮,他很希望我給孩子們一些祝福。那是一場有七千多名畢業生外加來賓和家長的演講場合,蒞臨的貴賓有立法院長王金平、當時的行政院長謝長廷,還有全台灣最頂尖的教授及學生們,我一個沒有讀過大學的企業人士,要去面對這些菁英人物做演說,心裡十分忐忑,壓力也非常大。就在心裡揣著這件事情時,當時的台南藝術大學黃碧端校長也來邀約,希望我能去參加南藝大在同一天下午舉行的畢業典禮。我第一個反應是「不行」,同一天的時間南北兩場,台大的演講已經讓我焦慮,實在沒有時間準備另外的演說;再者,儘管我有許多好友都是藝術家,我對他們也充滿了尊崇,但是面對這些即將走出校園 的年輕藝術家們,我何敢誇誇其談?黃校長感受到我的猶豫,畢竟是教育專家,他不壓迫的給了我考慮的時間。幾天以後,有一些訊息在我腦袋裡萌芽發酵,思路越來越清晰,我不但答應了這場演說,甚至心中充滿了期待。
0-2 【內容試讀】用熱忱激發你巨大的能量
熱忱如何而來?其實它早已存在每個人的心中,當你能對最小的工作環節抱持著用心的態度,熱忱就會被勾引出來,然後你會發現原來熱忱是用不完的,你越激發它,它就越能產生巨大的能量。關鍵字:熱忱!在說明熱忱之前,我想先提一個故事。有天晚上,我看到電視製作人王偉忠,和他旗下的幾個模仿藝人接受訪問。談起工作,那些藝人七嘴八舌的爆料,說工作中的王偉忠就像個暴君一樣,每個人都曾經被他狠狠地「修理」一番。據說有個女編劇,當初她把寫好的劇本拿給王偉忠看,王偉忠沒翻幾頁就把劇本往地上用力一丟,大罵「寫什麼爛東西!」她嚇死了,只得一邊哭,一邊趴在地上改寫。另外一個藝人九孔,他一心想演戲,就跟著朋友進到攝影棚,希望能有機會在螢幕上露個臉。去了幾次,總是被晾在牆角。有一天發怒的王偉忠突然一回頭看到他,覺得這個人怎麼長得這麼奇怪,大聲咆哮:「這個人是誰帶進來的?」現場沒人敢回話,九孔更是愣在那裡吭也不敢吭一聲。王偉忠瞪著他,隨口就說:「沒有角色可以給你演。想演戲,你就演隻『蚊子』吧!」現場一片靜默。事情至此,有兩個可能。第一個可能,有些人會覺得簡直是奇恥大辱,我是來工作的,不是給你羞辱的,大不了不做了可以吧!轉身就走,從此死了這條心。但是九孔選擇了第二個可能。他愣了幾秒鐘之後,臉部肌肉開始抽動變化,他瞇起眼睛、尖起嘴巴,雙手當翅膀飛舞,口中發出了嗡嗡的叫聲——他真的演活了一隻蚊子!當然,他也得到了工作。訪談中還有邰智源、郭子乾等藝人,也都有自己的演藝工作「心酸史」。這些人都是很皮的人,但無論是哪種機會,即使要他在地上翻滾,要他盡可能的醜化自己、演一隻蚊子,他都願意。為什麼?難道真的有人願意被人羞辱嗎?當然不是,而是對他們來說,對這份工作的熱忱,超越了自己在這過程中所遭遇到的無論是體力還是心智上的勞頓。在這些成功表演者的心中,沒有所謂「羞辱」,有的只是「考驗」與「我一定要通過考驗」。因為熱情、因為他們熱愛演藝工作,使他們接受一切合理與不合理的磨難和試煉。是「接受」,而不是「忍受」。如果你在忍,表示你工作的熱忱還不夠大。無論從事哪個行業,光有能力還不夠,光是夢想也沒有用。有沒有全心全意投入的熱忱,才是工作成敗最重要的關鍵。
0-3 【內容試讀】擁抱天空下的星子生命中隨時都有讓人感動掉淚的事,他們像是上天一不小心失手墜下的星子。為什麼我們不多做一點?不多付出一點?也許你伸出一隻手,也許只是輕輕一扶,重新讓他們站上天空,根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但你卻得到了整片星空。一封來自母親的信二○○七年五月二日晚上,我在台中有個約會。 約會是很早就定下的,與業務無關,我要和兩位素昧平生的母親一起吃晚餐。去年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中附了一本我的書,寫信人希望我能幫她在書上簽名,並且寫幾句鼓勵的話,因為她要把這本書送給另一個人。我被她的信吸引住了。她說她是一位三十幾歲的媽媽,平常工作時間較忙,就把女兒送到安親班給老師帶。安親班裡有個五十幾歲的女老師,是一個有教育熱忱又很有愛心的人,老師非常疼愛她的女兒,就像親孫女一樣照顧,讓她感到很放心、很安慰。有一天這位老師請假沒上課,後來輾轉得知她得了腦瘤,這位三十幾歲的媽媽就馬上去安慰她。人生的道路上有千百個轉折,兩個非親非故的人,竟然在不同的轉折點上,找到了生命的共鳴。那一天,她們聊到抱頭痛哭。有感於這位老師為自己女兒的付出,這位媽媽就對老師說,以前你照顧我的女兒,現在請你把我當作你的女兒,換我來照顧你。這位曾經在榮總工作過的媽媽,於是每回陪著生病的老師去醫院看病。接下來的日子,這對忘年之交就像親人一樣,互相扶持,互相照顧。後來有一次閒聊到閱讀,才知道她們還有一個共通點,她們都是我的忠實讀者。這位媽媽心中就有了一個主意,她想給這位老師一個意外驚喜,送她一本我的簽名書,讓她在病中得到安慰與鼓勵,於是就寫了這封信給我。看完這位母親的信,我的心馬上熱起來,我感動於這樣人與人之間的愛與慈悲,老師愛護學生如同孫女、媽媽照護老師如同母親,我們的社會缺少的不就是這種互相親密、互相扶持的力量?於是我不但寄回我的簽名書,我自己也想給這位安親班的老師意外驚喜和鼓勵。我回信告訴這位母親,我說我覺得單單一本書好像是不夠的,能不能讓我也來加入驚喜行列,由我作東,請你們一起到台中亞緻酒店住宿一晚,當晚我也會出現,然後我們一起有個晚餐約會。這位母親立刻又回信給我,她說她從來沒想到只是因為一封信,我竟然就給她這麼大的驚喜與力量。其實我想告訴這位母親,她才是了不起的。我不過是花一天晚上的時間陪她們,而她付出的豈只時間而已。後來因為老師治療腫瘤必須開刀並接受化療,我們好不容易才敲定了時間。見面的那天,我依約驅車前往台中。我的心裡其實帶著一個小小的黑影。那是剛剛得到消息,因為我反對興建蘇花高的態度,隔日將有立委帶著花蓮的鄉親北上到亞都飯店來舉牌抗議。會發生什麼事情?會比舉牌更激烈嗎?我不知道。直覺告訴我,這樣一個約會,我不能缺席,即使隔天有許多紛擾的事等待著我去面對,但是有什麼比這件事更重要的呢?我跟這兩位母親見面,表面上像是我在鼓勵她們,可是我心裡很清楚,被鼓勵的人是我,她們跟我分享她們的心情,分享她們那種人與人之間的關懷與信賴,這些豐厚的情感,她們毫不吝嗇的給予我,讓我感動。她們幫助了我,讓我看到人心之間真誠對人的一面,也讓我覺得我的生命更有意義,當我還有一些殘餘的價值可以付出的時候,就應該堅持去做對的事。我看著她們的笑容,即使知道隔天我會看到為了蘇花高、某些不同立場人物的表達,但她們的笑,讓我覺得世界還沒那麼悲觀,即使是面對與自己看法不同的人,也還值得多付出一些寬容與體諒。丈夫的眼淚九二一大地震過後,我到災區去做了幾次演講,除了談到如何重新包裝南投,振興當地的觀光產業外。最重要的是,我覺得發生這樣的災難,人們最需要的是關懷,所以我想去跟災民們站在一起,鼓舞他們。演講之後,有一位災區母親寫信給我,她說因為聽了我的演講,所以想看我的書,她去書店找到了,但站在那裡卻猶豫了。一隻手捧著書看,一隻手在口袋中掙扎著,那裡是一家人的生活費,買書是多麼奢侈的浪費。一次一次她走進書店,站著閱讀,然後離開,最後才靠著每日省下的一點點菜錢,終於買了書。(很久以後,新聞報導某家百貨公司門前,有一群為了搶買名牌包包的民眾竟然打架、踐踏,甚至送醫。我突然想起在台灣地理中心曾經有一位母親,面對著殘破家園,她在生活糧食與精神糧食之間,躊躇又徘徊的身影……)她寫給我的信,字跡清秀,工工整整,足足有六七頁長,說著她自己的故事。她說她先生是農專畢業的,她自己則是高中畢業,還有一雙兒女,一起經營家裡留下來的茶園,生活恬淡平實,不忮不求,她以為,生命應該會這樣好好的走下去。沒想到夜裡的一場天搖地動,震碎了一切。她的房子全垮了,茶園灌溉用的水塔也倒了,更不堪的是整片茶園橫切裂開來一個地縫,一切都完了。什麼都沒有了。不得已,他們只好到臨時搭建的組合屋住了半年。之後,政府撥放補助,於是他們想回到原來的地方從頭做起,重新再來。但當時補助錢不多,他們必須貸款,再跟朋友借了一些錢,才把房子蓋起來。原本在餐旅學校讀書的女兒,很懂事,因為經濟因素休學,到溪頭的米堤飯店打工,多少補貼一些家用。心傷仍在,但他們很努力的一點一點縫合。正當一切似乎都有了新的希望,沒想到地震的餘悸猶存,颱風又來了。二○○一年的桃芝颱風,從花蓮秀姑巒溪登陸,橫掃花蓮後,越過中央山脈,一路撲向南投。連續六個小時的豪大雨,引發嚴重的土石流,瞬間吞沒了屋瓦房舍、農田林地,帶走兩百多條人命。又是一夕之間,女兒打工的米堤飯店被巨大的土石流淹沒,接著他們重新蓋好的家又垮了。重建家園的夢又破了、碎了。什麼又都沒了,還留下債務。那天清晨,她看見她先生站在已經傾倒的家的後院。一個大男人眼淚一直掉一直掉,然後自己擦眼淚,手一擦,眼淚又掉了更多……。她在信中說,作為他的妻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她說:「總裁,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寫封信給我先生,給他一些鼓勵。」這封信看得我熱淚盈眶,立刻就寫了回信。我跟她的先生說:你或許是一個非常不幸的人,失去了家,失去了事業,失去了許多有形的財產,但是我卻也看到了你擁有許多有錢有勢的人都得不到的富有。你擁有這樣一個懂事的女兒,願意為了家庭放棄學業;你更有一位這麼體貼的妻子,她如此關心你的感覺,深怕你無力振作,希望我來鼓勵你,希望帶給你希望與力量。面對命運那樣無情摧殘的這對夫婦,我的信多麼卑微。我們落榜、我們失戀,我們被上司構陷、被同儕排擠,我們志不得伸、我們一分努力得不到一分收穫,我們頹廢了、就要放棄了。但是我們不曾想過,有一家人被命運的手操弄著,在黑暗中連續兩次把根都拔除,那樣的挫折如何承受?就連對他們敞開心肺大喊一聲加油,都會被淹沒在滾滾的巨流中。我只能盡我的力量有時間便寫信,看到國外好的茶葉產品就寄給他們參考。我沒有想像到的是,幾年的光陰過去,這家人展現了驚人的韌性,他們不但又一次重建了家園,也重建了茶園。在裂縫的土地上,長出了向陽的新茶。不時我會收到他們寄來新採成的茶葉,這家人正朝著精緻產品的方向努力。沏一壺茶,一心二葉在滾燙的水中緩緩舒展,我的心又一次熱了起來。他們一定不知道,他們是我心目中的天使。
0-4 【內容試讀】結語:生命的價值很早之前,我就為自己預立了遺囑。簡簡單單一百個字,竟然也就交代完畢,無愧也無憾。有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接受電台記者的訪問,記者問我的座右銘是什麼。我說座右銘從小到大每個時期都不一樣,講起來真說不完。他接著又問,那你的墓誌銘是什麼。我不假思索,立即回答:「我沒有墓誌銘,因為我連墓碑都不要!」記者睜大眼看我。我告訴他:「我早就寫好了遺囑,等到那一天來臨,就把骨灰撒向大海,什麼都不需留下,一切簡單就好。」這樣的決定,並不表示我是一個灑脫的人,而是我想強調,當你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重點不是做完之後有沒有人會記得你。你生命中所做的每件事,不是為了要留下碑文,期待別人的懷念或是歌功頌德;你的奮鬥、你的努力,儘管除了天地,無人知曉,你都仍然願意以同樣的熱忱去付出。更重要的是,你自己是不是在當下充分享受了那些付出的過程。涓涓滴滴,如人飲水,只有你自己靜下心來時最知道。在人生最後的終點上,不管你從事何種行業,你是個總裁、公務員、藝術家或是勞工。我們要問自己的是:我有沒有因為樂在這個「位置」上,而讓自己的生命變得充實而豐滿?生命的價值不在於一個人的名聲、財富、權勢的有無,也與偉大不偉大無關,而是你是否認真的在過程中盡心盡力,讓自己沒有遺憾。我想舉兩位我非常欽羨的人物為例,他們都把自己發揮得淋漓盡致,充分展現生命的光彩與活力。第一位是大家所熟知的美學大師蔣勳先生。蔣勳在繪畫與文學方面傑出的成就不需我多說,眾所皆知。五十歲那年,他決定辭去東海大學美術系系主任,專心做一位「自由人」。系主任是多少學者想追求的職位,它象徵著在學術上一定程度的肯定與位階,有好的名聲、有穩定的生活。事實上蔣勳也樂在教學,帶領著學生上山下海尋訪美的感動。然而最後他選擇不要了,很多人無法理解,不少人會問:「為什麼?」為什麼?因為蔣勳覺得生命中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比系主任的頭銜更值得去追求與探尋。他一方面專注於創作,每年空出一段固定的時間潛心繪畫;另一方面他南北各地演講,著書不斷,就為了致力提升民眾美的觀念與實踐,讓更多的人能夠來欣賞生活與藝術的美。這些年來,無論是他的畫展,或是演講、著述,都吸引極多的觀眾與讀者,影響廣大,蔣勳讓「美」重新在我們的生活中活了過來!這種成就有時候是 無法以數字度量的,但正因無法度量,這樣的心更顯偉大!第二位是前亞都飯店的總經理蘇國垚先生。國垚是我非常得力的左右手,也是我極力培養的接班人,就在他即將在事業上達到高峰時,卻毅然決定要離開他耕耘了二十多年的旅館服務業,聲望與權力都在眼前,一蹴可幾,他卻不要了,很多人也不敢相信。大家也很想問:「為什麼?」為什麼?我百般地慰留,但也在與他溝通的過程中,對他充滿了敬意。蘇國垚告訴我,他對自己的生命規劃很清楚,工作二十年,接著教書二十年,努力學習了、也要認真付出,然後一生也就足夠了。我記得那時,台南麗緻飯店剛要開始,他受我請託,勉強將計畫延後了兩年,等飯店營運穩定後,他毫不戀棧,立刻打包到高雄餐旅學校教書。他所追求的並不是一個「職位」,在乎的也不是「薪水」,而是讓自己的生命更完整,且因為給予而熠熠有光。這樣的蘇國垚,到了教育界立刻成為非常受學生愛戴的老師,他對學生總有用不完的熱忱,面對好學生,他竭盡所能;面對資質較差的學生,他更是傾注全力,利用早上六、七點或下課後的時間,主動免費幫學生補習,有教無類、無私無我,現在想選修他的課的學生每次都得排好長隊伍。生命有許多不同的追求,「獲得」是一種,「付出」也是一種。蔣勳和蘇國垚的故事告訴我們,每個人的生命價值是要靠自己去追求創造的。你必須不斷的問自己,你要成為一種什麼樣的人?而當你選定了以後,你必須熱愛自己所選擇的,盡己所能將它做到最好,那麼你的人生必然過得精采而有價值。以我個人來說,過去我一直以觀光為主要工作,因為我覺得台灣一定要走出去與世界做朋友,而觀光就是最好的交朋友的方式。觀光最不具政治色彩,引發的爭議也最少,是強而有力的國民外交。觀光能拓展民眾的視野,讓台灣更具國際觀,也讓國外的人們認識台灣,可說是最友善地與世界做溝通。這幾十年工作下來,包括後來我出版的書,在在都想告訴大家,我從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個成大功賺大錢的人,我在乎的是當我在一個位置時,是否盡力付出?有沒有我能夠做而沒做的?有沒有我可以分享而我忘記分享的?那才是生命中最大的遺憾。我一直覺得,人的生命有兩個部分,一個部分是個人的「形體生命」,第二個部分則是分享的「智慧生命」(intellectual life)。肉身的形體生命有生老病死,人到了一定的年紀,體力、記憶力都會大不如前;而相反的,智慧的生命卻必須經過一段時間的累積,知識與經驗不斷成長,才會達到巔峰的狀態。對我而言,形體的生命不免會走向垂暮,我的事業也會走到一個尾聲,這個尾聲不是悲觀的句點,而是到了一個階段,一個章節的完成。在計畫退休、淡出飯店舞台之前,為了亞都飯店的前景與發展,我還必須先做好交棒的準備。無論是亞都或是台灣觀光事業的未來,這兩者都讓我憂心。但是工作總有結束之日,台灣的未來也有其發展學習的過程。我心裡真正放不下的、無法割捨的,卻是年輕朋友們。是的,我身後的交代已經寫好了。之於我個人,可以交代的事情真的不多。但之於這個社會、年輕的你們,我卻還有滿腔的熱情,願我以平凡的人生領悟,一再一再的與你們分享。我想要和你們一起,張開雙手,向內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向外擁抱生命中每一個與你擦肩而過的他人,學習「做自己與別人生命中的天使」。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收穫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尋找有時,失落有時。(註)只有愛,與對別人的付出,時時。 註:原文見《聖經傳道書》
0-5 【內容試讀】龍應台跋:在一個有文人的城市裡~龍應台台北有一個比較不為大眾所知的文化地標,亞都飯店。一棟不現代、不漂亮的大樓,處在不時髦、不熱鬧、非常小市民氣味的民權東路上,卻是台北文化界特別熟悉的一個聚會的點。記得海德堡大街上一家旅館,每次經過,我會想到,雨果、左拉在這裡住過。也記得威瑪廣場上一家旅館,歌德、巴哈、李斯特、托馬斯曼在這裡 住過。托馬斯曼的一整部小說在裡面寫成。旅館就像老樹、老房子、老街,承載著一個城市含蓄的情感和記憶。如果在很多年後有一天,亞都打開它記憶的本子:帕華洛帝、多明哥、高行健、馬友友曾經在這裡停留;胡德夫曾經在這裡駐店演唱;楚戈曾經在這裡過七十大壽;多少文人藝術家曾經在這裡向企業募款,在這裡密商 一個思想雜誌的誕生,在這裡討論精緻藝術如何可以下鄉…… 亞都不是紫藤廬,和紫藤廬有「階級」差異。但是在不同的「階級」平台上,都有文化的據點,正是台北文化的可愛之處。 一個五星級的酒店,本來應該是一個單純的「資本主義」的據點,設法賺錢就是,何以變成一個累積記憶的文化據點?自然是由於主事者對於這個城市有心:他對這塊土地有強烈的認同,對於文化有比較深刻的認識。沒有這些,一個酒店再好也不過就是全球化的自動運輸帶上一個標準作業連鎖環節罷了。嚴長壽從一個沒有大學文憑的跑腿「小弟」變成跨國公司的總經理,又把一個客觀條件不好的亞都變成一個文化地標,是一則傳奇。人們追問「嚴總裁」成功的原 因,他曾經舉過「垃圾桶哲學」來回應:當他是「小弟」時,別人不願做、不屑做的工作,他就甘之如飴地搶過來做,也就是說,把自己當作「垃圾桶」,而其實,增加了自己的容量,也使別人幸福。 四月,胡德夫開演唱會,我特別飛回台北。香港的朋友們很驚訝:胡德夫是什麼人?於是我嘗試著解釋:他是個原住民,唱歌寫歌的,長得像流浪漢,唱得像吟遊詩人,他是台灣文化史的一個標誌。當所有的人都在學唱美國人唱的歌時,他開始和幾個朋友譜自己的歌,寫自己的詞,表達自己的感情。這個「自己」,指的是他腳 踩的土地,他熟悉的人,他信仰的東西,他習慣的語言。人們因他的才華而特別「寶貝」他,但是他的藝術家性格又使得他的現實生活特別坎坷,頭都白了,才出第一張作品。所以我要去。當天晚上,為這個赤腳的吟遊詩人,台北可是「冠蓋雲集」;官帽和桂冠,在朝的和在野的,曾經是夥伴現在是敵人或者曾經是敵人現在是夥伴的,曾經有過理想和熱情的,全部到場。 在台北,文化史的起承轉合章節,特別清晰。演唱結束之後,熱情一時揮散不去的文人吆喝著湧到一個巷子裡的小酒館「續攤」。幾十個人,在酒酣耳熱中,辯論三十年前的「革命理想」,回憶吉光片羽的斯人斯事斯地。聲音越來越大,夜越來越深,一批人起身走了,另一批人才剛鑽進來加入。自詡風流的文人和英勇不再的革命家手裡拿著酒杯高談闊論,嚴長壽在一旁忙 著拿杯子,開酒瓶、點小菜、斟酒,問每個一頭闖進來的總編輯或主筆或前國策顧問:「你喝什麼?」沒人注意到,是「總裁」在當「小弟」。鬧到隔天清晨兩點半,人真的散光了,我和他最後走出小酒館,小巷裡一片黝黑,我才知道,他一早要趕到機場,飛新加坡開會。我萬分抱歉:「太對不起了,把你拖到現在。」他微笑著說:「應台,不留也不行啊。總要有人付帳吧!」 付帳?嗄──整夜的觥籌交錯,從頭到尾沒一個人問過誰付帳的事,文人和革命家,每個人都是拍拍屁股就走了。就在那深夜的小巷裡,我楞住了。一瞬間明白了,什麼叫「垃圾桶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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