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火神派部分醫案全解
火神派概述
(—)火神派釋義
1、火神派的學術思想
任何一個醫學流派的創立和發展,都必須提出新的理論和觀點。以鄭欽安為代表的火神派學術思想最主要的是:
(1) 以陰陽為綱,判分萬病,「功夫全在陰陽上打算」,是其最基本的學術觀點。
(2) 重視陽氣,強調扶陽是其理論核心,臨床擅用附子,對姜附等藥物的應用獨樹一幟,並積累了十分豐富的經驗。
(3) 對陰證的認識十分全面,對陰寒偏盛導致虛陽上浮、外越所引的陰火(假熱)證的辨識尤其深刻,獨具慧眼,此為其學術思想最精華的部分,同時提出陰陽辨訣,用藥真機,作為辨別陰陽的綱領,可謂經世致用。
這些學術觀點前後呼應,一以貫之,形成一個獨立的思想體系,即火神派學術思想的主要內涵。
(=)關於火神的評價
鄭欽安的理論,貫穿以陰陽為總綱,萬病不出六經宗旨,不出一元真氣的學術思想。特重陽虛陰盛之闡發,達到登峰造極。善用大劑量姜、桂、附以回陽救逆,拯人於危。其於陽虛辨治所積累之獨到經驗,實發前人之所未發,乃祖國醫學之瑰寶,千古一人而已!
(三)注重扶陽,擅用姜附
火神派的學術思想上面已經概要介紹,這裡再詳細闡述一下其最重要的學術觀點。鄭欽安重視陽氣,在人身各種陽氣中,又特別推重腎陽,認為是人身立命之根本,這是就正常生理而言。在病理狀態下,自然也重視陽氣,認為「萬病皆損於陽氣」,陽氣無傷,百病自然不作。有陽則生,無陽則死。也就是說陽氣衰弱與否是疾病善惡轉化的關鍵。故其治病立法,首重扶陽,臨證時首先考慮元氣損傷情況,以辛熱之葯扶陽抑陰,擅用姜、附、四逆湯之類的方葯,形成非常鮮明的用藥風格。
1、 注重扶陽,元氣為本
鄭欽安注重陽氣,無疑是他倡導火神派的理論基礎。那麼在人體患病時,他自然也要以元氣為本,倡導扶陽,對扶陽抑陰有著深刻的認識,形成獨具特色的扶陽理論。這方面鄭氏有很多論述:「外感內傷,皆本此一元有損耳。病有萬端,亦非數十條可盡,學者即有這點元氣上探求盈虛出入消息,雖千萬病情,亦不能出其範圍」。仲景立法,只在這先天之元陰、元陽上探取盛衰,不專在後天之五行生剋上追求。附子、大黃,誠陰陽二症之大腳也。
他以中風一症為例,突出表達了推崇扶陽的觀點:「眾人皆作中風治之,專主祛風化痰不效。予經手專主先天真陽衰損,在此下手,兼看何部病情獨現,用藥即在此攸分。要知人之所以奉生而不死者,恃此先天一點真氣耳。真氣衰天何部,內邪外邪即有此處竊發。治之但扶其真元,內外兩邪皆能絕滅,是不治邪而實以治邪,見痰化痰,而是」專主先天真陽衰損,在此下手,治之但扶其真元。
還有健忘一症,老年人居多,世多以為心脾不足,精血虧損所致為主,用藥專以天王補心、寧神定志諸方,確是市習常法。鄭氏則認為,此症「總以精神不足為主」,屬陽氣虧虛,治應培補陽氣,方用白通湯久服,或桂枝龍骨牡蠣散、三才(封髓丹)、潛陽等湯,緩緩服五六十劑,自然如常。突出扶陽理念,令人耳目一新。
又如癲癇二症,緣由先天真陽不運,寒痰阻塞也。以予所論,真氣衰為二病之本,痰阻是二病之因,治二症貴宜峻補元陽,元陽鼓動,陰邪痰濕立消,何癲癇之有乎?與通常治法確實不同。
再如小兒痘症,世醫「見下陷不足之症,用藥總是有這參、芪、鹿茸、歸、芍,以為大補氣血,究竟致死者多,而不知在人身立命之火種上用藥。以為四逆湯乃傷寒之方,非痘科之方,不知此方正平塌下陷痘症之方,實補火種之第一方也。
舉一反三,可悟鄭氏推崇扶陽思想的真諦,即並非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對症下藥,而是治之但扶其真元。從扶陽著手,以元氣為本,此乃握要之法。
2、 擅用姜附,獨樹一幟
理論上火神派推崇扶陽原則,在具體遣方用藥上,則以擅用附子、乾薑、四逆湯等溫熱方葯著稱,道理何在?鄭欽安說:用藥者須知立極之要而調之。熱不過附子,甜不過甘草,推其極也。古人以藥性之至極,即以補人身立命之至極,二物相需並用,亦寓回陽之義。非附子不能挽欲絕之真陽。鄭欽安反覆提到附子大辛熱,足壯先天元陽。能補坎中真陽,真
總之,他認火附子為熱葯「立極「之品,用以」補人身立命之至極「的元陽,自是順理成章。後來祝味菊先生稱附子」百藥之長,唐步祺先生稱附子為熱葯之冠,應該都是從鄭氏對附子的推崇演繹而來。
(1) 廣用
火神派治療陰證幾乎方方不離附子,認為「凡一切陽虛諸症,如少氣、懶言,身重、惡寒、聲低,息短,舌潤,舌黑,二便清利,不思水飲,心悸,神昏、不語,五心潮熱,喜飲熱湯,便血、吐血,閉止妄語,,口臭難禁,二便不禁,遺尿遺屎,手足厥逆自汗,心慌不寐,危候千般難以枚舉,非姜附何以能勝其任,而轉危為安也乎?仲景應用附子,以」脈微細,但欲寐為指征,病至少陰方用。鄭氏則提出凡一切陽虛諸症,均可應用,不必等到病至少陰方用。顯然,鄭氏療範圍。
其二,在應症方劑中另加附子。這是因為「下陽為上中二陽之根,無下是即是無上中二陽中也。凡見陽虛,均可加用附子。例如治陽虛怔忡心悸,方用桂枝龍骨牡蠣湯,再重加附子。加附子者,取其助真火以壯君火也。又如治頭面畏寒者,法宜建中湯加附子。鼻淵、鼻濁而流清涕者,緣四陽衰不能統攝津液,治以封髓丹加肉桂、吳茱萸,甚者,加姜、附二三錢,屢屢獲效。
(2) 重用
鄭欽安認為「陰盛極者,陽必亡,回陽不可不急,故四逆湯之分兩,亦不得不重。其書中隨處都有峻補坎陽、大補元陽、大劑四逆湯之語。例如,他治療陰證口臭,予曾治過數人。雖見口臭,而卻純陰畢露,即以大劑白通、四逆、回陽等方治之。若二三劑後不見症減,認為病重葯輕,仍宜此法重用多服。可以說火神派擅用附子,不僅體現在廣泛應用附子上,更主要的是體現在重用附子的劑量上。雖然鄭氏沒有留下醫案。
(3) 早用
凡見陰氣上騰諸症,不必延至脫時而始用回陽,務見機於早,即以回陽鎮納諸方投之,方不致釀成脫症之候。
(4) 專用
鄭欽安與張景岳在理論上都重視陽氣,但在具體用藥上則大相徑庭。張景岳溫補講究陰陽互濟,熟地與附子常常同用,體現陰中求陽,鄭欽安則專用姜附等純陽溫熱講究單刀直入,不夾陰葯。在《醫法圓通》陽虛一切病證忌滋陰也一節中他明確表示「凡陽虛之人,多屬氣衰血盛,無論發何疾病,多緣陰邪為殃,切不可再滋其陰。若更其陰,則陰愈盛而陽愈消,每每釀出真陽外越之候,不可不知。
他認為,扶陽專用溫熱藥物乃是仲景為產法之祖,於純陰無陽之證,只用姜、附、草三味,即能起死順生,並不雜一養陰之品,未必仲景不知陰中求陽乎?仲景求陽,在人身坎宮中說法,景岳求陽,在藥味養陰里註解。相隔天淵,無人窺破,蒙蔽有年,不忍坐視,故特申言之。今人亦有知得此方者,信之不真,認之不定,即用四逆湯,而又加以人蔘、當歸、熟地黃,羈絆附子回陽之力,,亦不見效。病家等斃,醫生束手,自以為用藥無差,不知用藥之未當甚矣。
鄭欽安多次批評將陽八味(金匱腎氣丸)視為扶陽必用之方的觀點:方中桂、附二物,力能扶坎中真陽,用此便合聖經,何得又用熟地、山茱萸之滋陰,陰邪即盛,就不該用此。牡丹皮之瀉火,益火而反瀉火,實屬不通。
不僅如此,他還認為人蔘是補陰葯而非扶陽之品,用為補陽回陽,大悖經旨,與景岳視人蔘為溫陽要葯截然不同。仲景不用參於回陽,而用於大熱亡陰之症以存陰,如人蔘白虎湯、小柴胡湯之類是也。至於陰盛逼陽於外者,用參實以速其陽亡也。
鄭氏反覆批駁了世習對附子等葯的偏見,其一是「陰陽不明,當用而不會用:世人畏附子、乾薑,不啻砒毒,即有當服附子,而亦不肯服者,不勝屈指矣。嗟呼!陰陽不明,醫門壞極。其二是喜清惡溫,專究平穩,當用而不敢用」只因世風日下,不究病之陰陽,專究方葯之平穩。不知水層懦弱,民狎而玩之,多死焉。火猛烈,民望而畏之,鮮死焉。總之,水能生人,亦能死人,火能生人,亦能死人。
吳佩衡醫案
他在著作中多次述鄭氏學說,某些理論見解,也脫胎於鄭氏學說,例如他總結的辨別寒熱的十六訣—寒證「身重惡寒,目瞑嗜卧,聲低息短,少氣懶言。熱證」身輕惡熱,張目不眠,聲音洪亮,口臭氣粗,即源於鄭氏的陰陽辨訣:陽虛病其人……張目不眠,聲音響亮,口臭氣粗,身輕惡熱,兩相對比,一目了然。
吳佩衡投用附子,倡導久煎,用量
1、 傷寒病少陰陰極似陽證—白通湯加肉桂(—)
楊某,男32歲。始因風寒,身熱頭痛,某醫連進苦寒涼下方葯10餘劑,且重加犀角、羚羊角、黃連等,愈進愈劇,病發已20日,危在旦夕,延吳氏診治,刻診:目赤,唇腫而焦,赤足露身,煩躁不眠,神昏譫語,身熱似火,渴喜滾燙水飲。小便短赤,大便已數日不解,食物不進,脈浮虛欲散。辨為風寒之證誤服苦寒,真陽逼越於外而成陰極似陽症。外雖現一派熱象,是為假熱,而內則寒涼已極,是為真寒。如確系陽證,內熱熏蒸,應見大渴飲冷,豈有尚喜滾飲乎?況脈來虛浮欲散,是為陽氣將脫之兆。治之宜回陽收納,擬白通湯加上肉桂為方:附子
方子開好,病家稱家中無人主持,未敢服藥,實則猶疑不定。次日又延吳氏診視,仍執前方不變。並告以先用肉桂泡水試服,若能耐受,則照方煎服。病家如法試之,服後即吐出涎痰碗許,人事稍清,內心爽快,遂進上方。病情即減,身熱約退一二,出現惡寒肢冷之象,已無煩躁譫語之狀,且得熟片刻。乃以四逆湯加上肉桂續服:
附子
評析:火神派認證只分陰陽,功夫全在陰陽上打算,最能體現其水平的地方在於對寒熱真假癥候的辨識上。這主要指假熱真寒和假寒真熱兩種綜複雜、疑似難辨的局面,那才是關鍵時刻,所謂識見不明,庸醫之殺人,不過錯認此陰陽而已。在一派熱象之中,以舌白而滑,渴喜滾燙水飲,脈浮虛欲散為辨識陰證眼目,鄭欽安用藥真機,在此正可作為依據。,亦可推知絕非陽證。最可奇者,病人吃一梨後,竟然忽發狂打人,身熱大作,有如前狀,此系陰證食涼必然加重之理,陽氣欲脫之象,吳氏加倍重用附子,不夾任何涼葯,挽回此等重症,確有超人見識。
姜附之劑偏於峻熱,人所共知。當病家對投用大劑姜、附猶疑不決時,吳氏還有試服一招,即先讓患者服用肉桂(研末,泡水)試之,果系陰證,患者必能耐受,反之,可知辨證之誤,但亦不致釀成惡果,顯出圓機活法之妙,此乃吳氏獨到經驗,本案即可證之。
2、 傷寒病少陰陰極似陽證—白通湯加肉桂(二)
原雲南省某醫院院長長秦某,有獨子名念祖,13歲。
患傷寒病發熱20餘日不退。秦精於西醫,邀數位同道會診,均斷言無法挽救。1948年1月7日邀吳氏診視:患兒發熱不退已20餘日,晨輕夜重,面色青黯,兩顴微發紅,口唇焦燥而起血殼,日夜不寐,人事不省。呼吸喘促,時而發迷無神,時又見煩亂譫語,兩手亂抓有如撮空理線。食物不進,小便短赤,大便已數日不通,舌苔黑燥,不渴飲,喂水僅下咽二三口,多則不吮。脈象浮而空,重按無力。此系傷寒轉入少陰,陰寒太盛,陰盛格陽,致成外假熱而內真寒之陰極似陽證。外雖現一派燥熱之象,內則陰寒已極,逼陽外浮,將有脫亡之勢。法當大劑扶陽抑陰,回陽收斂,交通心腎,擬方白通湯加上肉桂主之:附子250克乾薑30克茯苓30克肉桂15克(研末泡水)蔥白4莖。
當晚服後,稍見安靜,得寐片刻,面部青黯色稍退而略潤,脈象不似昨日空浮,煩躁譫語稍寧。但見欲寐甚,現出少陰虛寒本象,又照原方煎服一次,以下為逐日診治記錄。
9日:脈稍有力,熱度較前稍降,神情淡漠,不渴飲。此陰寒太盛,陽氣太虛,雖得陽葯以助,然病重葯輕,藥力與病邪相攻,力不勝病,猶兵不勝敵。雖見煩躁不寧,乃葯病相爭之兆,不必驚疑,尚需加重分量始能克之,大劑四逆湯加味治之:附子
10日:脈浮緩,唇舌回潤,黑苔退去十之六、七,身熱退去十之八、九,照第三方加砂仁
11日:大便又暢瀉數十餘次,其色仍醬黑。身熱已退凈,唇上焦黑血殼已脫去,黑苔更見減少,津液滿口。日夜泄瀉十餘次,秦君夫婦為此擔心,認為有腸血危險,每見其子排泄大便,即流小驚惶不已。當即解釋,良由寒濕邪陰內盛,腹中有如冰霜凝聚,今得陽葯溫化運行,邪陰潰退,真陽返回而使冰霜化行。所擬方葯皆非瀉下之劑,其排泄者為內停寒濕污穢之物,系病除佳兆。病家疑慮始減,繼以大劑溫化日夜連進:附子
12日:大便又瀉10餘次,色逐漸轉黃,小便已較清長,黑苔全退,尚有白滑苔,食思恢復,隨時感到腹中飢餓而索求飲食,繼擬下方調治:附子
13日:大便僅瀉2次,色黃而溏,唇色紅潤,白滑苔退凈,神識清明,食量較增,夜已能熟寐,脈靜身涼,大病悉退,但陽神尚虛,起動則有虛汗而出,擬黃芪建中湯加桂附調理:附子
14日:脈沉緩而有神,唇舌紅潤,大便瀉利已止,小便清長,有輕微咳嗽,腹中時或作痛,擬四逆湯加味治之:附子
15日:咳嗽、腹痛已止、惟正氣尚虛,起卧乏力,繼以四逆湯加參、芪作善後調理,服五、六劑而愈,體質健康如常。
評析:此症發熱,口唇焦燥,又顴微紅,煩亂不寐,小便赤短,大便不通,舌苔黑燥等頗似陽熱之象,怎麼看都是熱證,但從面色青黯,人事不省,不渴,脈浮而空等症判為內真寒外假熱,陰寒已極,逼陽外浮,將有脫亡之勢,其認證之準確,令人不勝欽佩。毅然投以大劑白通湯,來夾一味陰葯,每日一診,隨時調方,附子從250克增加到100克,且日進2劑就是800克,終於救治如此危症,確實驚世駭俗,真善用附子大家也。當時有一學者曾題嵌字聯
陰證誤下救逆—回陽飲
某男,20餘歲,體質素弱。始因腹痛便秘而發熱,醫者診為瘀熱內滯,以桃仁承氣湯下之,病情反重,出現發狂奔走,言語錯亂。延吳氏診視,脈沉遲無力,舌紅津枯但不渴,微喜熱飲而不多,氣息喘促而短,有欲脫之勢。斷為陰證誤下,逼陽暴脫證,擬大劑回陽飲(即四逆湯加肉桂0予服:
附子130克乾薑50克肉桂13克(研末,泡水兌入)甘草10克。服後鼻孔流血,大便亦下黑血。認為非服溫熱葯所致,實四桃仁承氣湯誤下,致血脫成瘀,已成離經敗壞之血,今得溫運氣血,不能再行歸經,遂上行下注而致鼻衄便血。次日複診見脈微神衰,嗜卧懶言,神志已轉清,原方再服1劑,衄血便血均止,口微燥,此系陽氣已回,營陰尚虛,繼以四逆湯加人蔘連進4劑而愈。
評析:此症舌經津枯,發狂奔走,頗似陽證。但脈沉遲無力,微喜熱飲,參考誤下之後,病情反重,氣息喘促,判為陰證誤下,逼陽暴脫之證,用大劑回陽飲收效。
從以上4案可以看出,吳氏確有一套辨識寒熱真假的功夫,即使在尿赤便秘、舌紅津枯、咯血盈碗、唇焦起殼等種種並不符合鄭氏用藥真機的情況下,猶能在一派熱象中辨出真寒,投以大劑附子取效,歷驚涉險,確實有膽識,見解高超。
寒閉——回陽飲
姚女,18歲,因上年患白喉證服寒涼葯過多,以致經期不調,三五月一至,時時發痧,此系陽虛血寒已極無疑。因天癸數月不至,用蠶沙100克泡酒服之,冀使通達,殊料服兩小盞後,經亦未通,驟發危象,急延吳氏診視:六脈俱絕,唇爪俱黑,面目全身皆發青,牙關緊閉,用物撥開,見口舌亦青黑,四肢厥逆,不省人事,氣喘欲脫。緣由素體虛寒,且過服蠶砂酒,系寒涼之物,致成純陰無陽之候。若用他葯,為進不及,急以肉桂泡水灌之,偶咽下一二口,覺氣稍平。頻頻灌喂,喘息漸定,稍識人事,目珠偶動,呼之乃應,脈仍不見應指。因思暴病無脈系閉,久病無脈乃絕。此乃暴病所致,肉桂強心溫曖血分之寒,服之氣機稍回,必有生機。約兩小時始能言語,言其周身麻木,腹中扭痛,忽而大瀉醬黑稀便。診脈隱隱欲現,色象稍轉,氣微喘,試其舌青黑冰指,乃以大劑回陽飲治之:
附子60克乾薑20克肉桂230克(研末,泡水兌入)甘草10克。
次日六脈俱回,輕取弦緊重按無力而空。唇舌青黑悉退,惟面部仍稍帶綠色,覺頭暈,體痛,腹中冷痛,喜滾飲。此陽氣尚虛,里寒未凈,宜擊鼓直追,繼以上方加味治之:
天雄片60克乾薑12克肉桂10克桂枝12克炒吳茱萸6克半夏12克茯苓15克甘草6克
牙齦出血——潛陽封髓丹加味
王某,男32歲。齦縫出血已久,牙床破爛,齦肉萎縮,齒搖鬆動,且痛而癢,屢服滋陰降火之品罔。吳氏診之,脈息沉弱無力,舌質淡,苔白滑,不思不飲。此系脾腎氣虛,無力統攝血液以歸其經。齒為骨之餘屬腎,腎氣虛則齒枯而動搖。脾主肌肉,開竅於口,脾氣虛而不能生養肌肉,則齦肉破爛而蔞縮。氣者,陽也,血者,陰也。陽氣虛則陰不能潛藏而上浮,陰血失守而妄行於血脈之外。法當扶陽以鎮陰,固氣以攝血,俾陰陽調和則血自歸而不外溢矣。擬方潛陽封髓丹加黑姜、肉桂治之:
附子60克砂仁20克炮姜26克肉桂10克焦黃柏6克炙甘草10克龜甲13克。服1劑稍效,3劑血全止,4劑後痛癢若失。連服10劑,牙肉已長滿,諸痊全瘳。
原按:附子、肉桂溫補下焦命門真火,扶少火而生氣,砂仁納氣歸腎,龜甲、黃柏斂陰以潛陽,姜、炙甘草溫中益脾,伏火互根,並能引血歸經,故此方能治之而愈。余遇此等症,屢治屢效,如見脈數飲冷,陰虛有熱者,又須禁服也。
評析:潛陽封髓丹由潛陽丹、封髓丹二方合成。其中,潛陽丹為鄭氏自製的扶陽方,用治陽氣不足,虛陽上浮諸症。藥物組成:砂仁30克附子24克龜甲6克甘草15克。鄭氏解曰:潛陽一方,乃納氣歸腎之法也,夫砂辛溫,能宣中宮一切陰邪,又能納氣歸腎。附子辛熱,能補坎中真陽,真
封髓丹方原出於元代《御葯院方》,功能降心火,益腎水。組成:黃柏30克砂仁21克甘草9克。本方雖非鄭欽安自擬,但鄭氏非常推崇之,認為此一方不可輕視,余嘗親身閱歷,能治一切虛火上沖牙痛、咳嗽、喘促、面腫、喉痹、耳腫、目赤、鼻塞、遺尿、滑精諸症,屢獲奇效,實有出人意外,令人不解者、、、、、、予治此於二證,每以砂仁30克,黃柏15克炙甘草12克肉桂、吳茱萸各9克治之、一二劑即止,甚者,加姜、附6—9克,屢屢獲效。頭痛偏左偏右者,予以封髓丹加吳茱萸、肉桂、屢治屢效。
鄭氏解釋說:封髓丹一方,乃納氣歸腎之法,亦上中下並補之方也。夫黃柏味苦入心,稟天冬寒水之氣而入脾。脾也者,調和水火之樞也。獨此一味,三才之義已具,況砂仁之辛溫能納五臟之氣歸腎,甘草調和上下又能伏火,真火伏藏,則人身之根蒂之固,故日封髓。其中更有至妙者,黃柏之苦合甘草之甘,苦甘能化陰。砂仁之辛合甘草之甘,辛甘能化陽。陰陽合化,交會中宮,則水火既濟,而三才之道,其在斯矣……仔細揣摩,而始知其制方之意,重在調和水火也。真龍即真火,或上或下,皆能令人病。在上則有牙痛、喘促、耳面腫痛諸症。在下則有遺尿、淋濁、帶諸症。學者苟能識得這一點真陽出沒,以此方治之,真在百發百中之妙。對封髓丹一方賞愛之情躍然紙上。吳佩衡等常將此方與潛陽丹合而用之,名之為潛陽封髓丹。
虛炎牙痛——潛陽封髓丹加味
孫某,男38歲。受寒感冒,服辛涼解表銀翹散1劑,旋即牙痛發作,痛引頭額,夜不安寐,其勢騅忍。牙齦腫痛,齒根鬆動,不能咬合,以致水米不進,時時呻吟。舌尖紅,苔薄白而潤,脈虛數無力。辨為表寒寒誤服辛涼,寒邪凝滯經絡,里陽受損,虛火上浮。治宜宣散經絡凝寒,引火歸原,納陽歸腎,方用潛陽封髓丹加味:
附子45克,炙龜甲9克肉桂9克(研末,泡水兌入),砂仁9克細辛5克黃柏9克白芷9克蜂房6克生薑12克甘草9克。煎服1次,牙痛減輕,夜能安寐,再服則疼痛漸止。2劑服畢,牙齦腫痛痊癒。
評析:此屬虛火上浮所致牙痛,極易誤為實火。論其牙齦腫痛,舌尖赤紅,似屬外感火熱。然從病史看,受寒感冒,服辛涼之劑,旋牙痛,顯然不符。舌尖雖紅,但苔薄白而潤,脈虛數無力,綜合判斷,屬於「里陽受損」,虛火上浮說到底是陰火。潛陽封髓丹正為此類證候而設,故而效如桴鼓。全方基本未用止痛藥,完全從陽虛著眼,常醫難及。小兒目赤腫痛——附子甘草湯加生薑
朱某之次子,1923年臘月誕生10餘日,忽目赤而腫,乳後即吐,大便色綠,夜啼不休。舌白,指紋含青。兒母素體虛寒,致小兒先天稟賦不足,脾陽虛弱,健運失司,無以制水,里寒夾肝氣橫逆而侮脾,元陽不潛,附肝而上,沖及於目,此虛陽浮越所致。法宜回陽收納為要,擬附子甘草湯加生薑治之:
附子10克甘草3克生薑2片。服1劑,啼聲止,2劑則目腫漸消,大便轉黃,如此4劑痊癒。
原按:世習一見止病赤腫,動輒言火,其實不盡如此。眼科病證,名目繁多,括其要總不離乎外感,內傷兩法以判之。不論內外感傷,若見目赤腫痛,霧障羞明,其證各有虛實寒熱之不同,必須按六經、八綱之理明辨施治,不可固守一法以邀幸中。余非專於目疾者,然其治法要領,經旨互通矣。
乳腺炎——白通湯加味
謝某,女24歲。產後六七日,因夜間起坐哺乳而受寒,次日即感不適,惡寒、發熱,頭身疼痛,左乳房局硬結,腫脹疼痛。當即赴省級某醫院診治,服銀翹散、荊防敗毒散等方加減數劑,發熱已退,仍有惡寒,左乳房硬結紅腫不散,反見增大,疼痛加劇。一周後,創口潰破,流出少許黃色膿液及清淡血水,經外科引流消炎治療,半月後破口逐漸閉合。但乳房腫塊未消散,仍紅腫疼痛,乳汁不通,眠食不佳。每日午後低熱,懍懍惡寒,歷時一月未愈,延
附子150克乾薑15克川芎10克當歸15克桔梗10克皂刺9克赤芍10克通草6克細辛5克白朮12克蔥白3莖。2劑後,惡寒、低熱已解,體溫退至正常,左乳房紅腫硬結漸消。惟乳頭右下方復覺灼熱、刺痛,局部發紅,稍見突起。此系得陽葯溫運,氣血漸得,血脈疏通,正氣抗邪,已有托膿外除之勢。脈沉細而較前和緩有力,舌質青色已退,舌心尚有膩苔。繼上方加香附9克,連服2劑。腐敗之血肉已化膿成熟,局部皮膚透亮發紅。服3劑後,膿包自行潰破,流出黃色膿液半盅多,疼痛頓減,紅腫消退,再以四逆湯合當歸補血湯加白朮、杭芍、桂枝、川芎等連進4劑,膿盡腫消,創口愈口,病告痊瘳。
評析:此症乳房紅腫疼痛,午後低熱,容易認作陽熱之症。觀其「面色白光白,精神疲憊,脈沉細而弱,舌質含青色,苔白厚膩,則是一派陰象,因此斷為虛陽外越所致,竟用附子150克大劑治之,非吳氏這等火神派大家,難以有此手眼。
少陰咽痛——麻黃附子細辛湯加味
王某,女,成年。始因受寒起病,惡寒,咽痛不適,誤服清熱養陰之劑而症情加重:頭痛如劈,惡寒發熱,體痛。咽痛,水漿不能下咽,痰涎涌甚,咽部紅腫起白皰而潰爛。舌苔白滑,不渴飲,脈沉細而兼緊象。吳氏認為,此系寒入少陰,誤用苦寒清熱,致使陰邪夾寒水上逼,虛火上浮而成是狀。取扶陽祛寒,引陽歸舍之法,以加味麻黃附子細辛湯治之:
附子40克乾薑26克細辛6克麻黃5克肉桂6克(研未,泡水兌入),甘草6克。1劑後寒熱即退,咽部腫痛減去其半,再劑則痛去七八。3劑盡,諸症霍然而愈。
原按:少陰受寒誤用苦寒清熱養陰劑,無異於雪於加霜。《內經》云:足少陰之脈……循喉嚨,挾舌本。風寒閉束少陰經絡不通,虛火上浮沖於咽喉而腫痛者,宜用麻黃細辛附子湯治之。方中附子能扶陽驅寒,麻黃開發腠理,解散表寒,得細辛辛溫,直入少陰溫散經脈寒邪,並能協同附子納陽歸腎,邪去正安,少陰咽痛自然獲愈。
評析:麻黃附子細辛湯為吳氏常用方劑之一,其使用頻度僅次於四逆湯,這一點在《吳佩衡醫案》中體現得十分明顯。本方原治太陽少陰兩感證,吳氏運用本方早已超出此範圍,他的經驗是,凡「身體不好,素稟不足,一旦感冒,易從少陰寒化《體強者在太陽》,脈沉細、沉弱,欲寐無神,怕冷,手足發涼,或有頭痛如劈,宜用麻辛附子湯或桂甘姜棗麻辛附子湯。附子大人用2兩,體過虛者用3兩…..切勿加杭芍……本方是開門方,無閉門留寇之患,若開門不用麻黃、細辛、肉桂,則附子無外驅風寒之力,故開門宜加之,《吳佩衡醫案》中,主以本方者共有8案,包括目赤腫痛、乳癰、少陰頭痛、咽痛、麻疹變證等,每案均用得很有見地,常醫難以有此手眼,下面案例可證。
少陰頭痛——麻黃附子細辛湯加味
鄧某,男成年。初以受寒發病,誤服辛涼,病經十幾天,頭痛如斧劈,勢不可忍。午後惡寒身痛,脈沉弱無力,舌苔白滑而不渴飲。辨為寒客少陰,阻礙清陽不升,復因辛涼耗其真陽,正虛陽弱,陰寒遏滯經脈。頭為諸陽之會,今為陰邪上攻,陽不足以運行,邪正相爭,遂致是症。治以輔正除邪之法,麻黃附子細辛湯加味主之:
附子100克乾薑36克麻黃10克細辛5克羌活10克。1劑痛減其半,再劑霍然而愈。
評析:如此暴痛如劈之頭痛而能治癒,未用一味川芎、白芷、全蠍、蜈蚣之類套方葯,依據治病求本,從陰寒內盛著眼,以大劑附子、乾薑取效,絕非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俗輩所及。鄭欽安《醫法圓通》對此早有論述:因陽虛日久,不能鎮納濁陰,陰氣上騰,有頭痛如裂如劈,如泰山壓頂,有欲強索緊捆者,其人定見氣喘唇舌青黑,渴飲滾湯,此屬陽脫於上,乃屬危候,法宜回陽收納為要,如大劑白通湯之類,緩則不救。吳氏正本於此。
15、目赤腫痛——麻黃附子細辛湯加味
張某,男50歲。始因風寒外感,發熱惡寒,頭身疼痛,全身不適。次日雙目發赤,紅腫疼痛,畏光而多眵。察其脈,沉細而緊,舌質淡,苔薄白而潤。此乃風寒襲表,經脈血絡受阻,凝滯不通所致。治以溫經解表,發寒通絡,方用加味麻黃附子細辛湯:
附子30克麻黃6克細辛5克桂枝9克橘絡5克沙苑子9克甘草6克生薑3片。煎服1次,溫覆而卧,得微汗出。1劑盡,則表證已解,目赤腫痛均已消退。惟陽神尚虛,頭昏肢軟,雙目略感發脹。繼以益氣通絡明目之劑治之:黃芪24克細辛3克橘絡3克沙苑子6克蟬蛻5克藁本9克女貞子9克益智9克,茺蔚子6克乾薑9克甘草6克。上方服2劑而痊癒。
16、虛勞咯血——甘草乾薑湯加附子
張某,男25歲。虛勞咳嗽已經數月,始因盜汗,遺精,食少難寐,求醫無效。近則午後惡寒,發熱如潮。面頰及口唇色赤如艷,自汗、盜汗,夜間尤甚。痰嗽不爽,咳聲嘶嗄,咯血盈碗。耳鳴,眼花,頭常昏暈,氣短而喘,精神疲憊,不能入寐。脈來虛數無力,舌根白膩。查所服之方,均以陰虛有熱為治,病勢反見沉重。蓋此病良由素稟不足,腎氣太虧,真陽內虛不能鎮納陰邪,陰寒水濕挾痰濁上逆上肺,阻遏肺腎升降氣機,表陽失固,營陰不斂,則汗易外泄,已虛之陽無力統攝血液,則散漫遊溢脈外而咯血,陰陽相執,虛陽被陰寒格拒於外,發為潮熱,此午後陰氣較盛故虛熱愈見浮矣。雖發熱而有惡寒相伴,脈見數,然其體狀虛軟無力,全屬一派陽虛陰寒之象,非陰虛火旺之肺燥咯血可比。往日所治,南轅而北轍,徒勞無功。惟有依照甘溫除熱之旨,方可挽回生機,方用甘草乾薑湯加附子:
炙甘草24克炮姜15克附子45克大棗3枚(燒黑存性)。服1劑,咯血止。再劑則喘咳稍平,精神較增,再擬四逆湯加味治之:附子60克乾薑、炮姜各15克,砂仁15克炙甘草15克大棗4枚(燒黑存性)。服後痰多而兼雜黑血,此乃得陽葯溫化運行,既已離經之血,當隨痰濁而排除。連進4劑,潮熱退其半,血痰已不見,各症均有所減,瀉下黑醬稀糞,為濁陰下降。脈轉緩,稍有力,飲食略增。病情大有轉機,照前方去大棗加倍分量,加茯苓30克白朮18克連進5劑,頰唇赤色已退,喘定八九,潮熱微作,竟得熟寐,咳痰已減,咳聲較洪,此肺氣之通達也。再進數劑則潮熱已不作,食思倍增,咳痰更減。
惟其周身驟然水腫,面足尤甚。病家因見腫象,不穩中有降為陰邪始退,元氣來複之兆,突出疑懼,改延他醫診視,斷言誤附子中毒所致,主以綠豆、貝母、麥冬、熟地、西洋參等葯。服後是晚喘咳頓作,氣滯痰涌,身熱再燃。於是驚惶失措,又復促吳氏往診。知病家不識醫理,朝夕更醫,幾使前功盡棄,吳以誠信相告,力主大劑辛溫,逆流挽舟以回頹絕,方用:
附子200克乾薑60克細辛6克麻黃4克肉桂12克(研末泡水兌入),茯苓60克甘草24克
服後微汗,身熱始退,連進3劑後,小便暢通,水腫盡消。遂照原方去麻黃加砂仁15克,5劑後,咳痰減去七八,飲食、精神轉增。去細辛加黃芪、白朮30克,現進10劑,諸證悉除,以黃芪建中湯加味善後:
評析:鄭欽安對各種出血病症積累有十分豐富的經驗,見解不同凡響。以鄭氏以驗多年而論,認為陽火實熱引起的血症很少見,而陽虛即陰火引起的血症則多見,十居八九。失血之人正氣實者少也,正氣一衰,陰邪上逆,十居八九,邪火所致十僅一二。宜苦(寒)者,十僅一二,宜辛(熱)者十居八九《醫法圓通》。這一點確為真知灼見,與世行觀點大不相同,是他關於血症理論最獨到的觀點。吳佩衡繼承鄭欽安的學術觀點,對多種出血病症從陽虛失於固攝著眼,以扶陽止血為法,積累了十分豐富的經驗。在《吳佩衡醫案》中,有咯血、衄血、便血、崩漏、胎漏等各種血證10案,均從扶陽著眼,以大劑附子入手,皆收止血愈病佳效,本案及以下各案足資證明。
17、過某之妻,35歲。素患經痛不調,某醫以破氣行瘀之法,已服十年有餘,攻破太過,致氣血大傷。因動氣生怒,忽然經行血崩不止,經治數日,仍出血未止,又復鼻衄頻仍及牙齦出血,身發紫斑,病執日重。請某中醫診治,認為血不歸經之心湧泉穴。殊料服藥一次,上、下出血更甚,呻吟不已,氣短欲脫,舉家惶恐,
附子150克炮姜30克荊芥6克肉桂15克(研末泡兌水),茯神20克桂枝30克甘草6克大棗2枚(燒黑存性)。
附子200克炮姜10克乾薑10克肉桂15克(研末泡水兌入)砂仁10克桂枝20克細辛6克吳茱萸5克甘草10克
附子200克炮姜10克乾薑15克肉桂15克(研末,泡兌入),桂枝30克細辛7克法半夏15克丁香5克甘草10克麻黃根10克。
附子200克乾薑50克細辛10克桂枝50克羌活5克獨活6克薏苡仁15克麻黃5克肉桂15克(研末泡水兌入)甘草15克。
18、鼻衄——參附湯加味
秦某,男64歲。素多痰濕,咳嗽多年。昨因咳嗽氣急上涌,忽然鼻血不止,注射止血針劑不效,延吳氏急診:面色慘淡,鼻衄不止,冷汗淋漓,沉迷無神,氣息低弱呈奄奄一息狀。舌淡夾青而少血色,脈芤虛欲散,二三至而一止。辨為氣虛不能攝血,陽虛不能守陰,復因咳嗽掙破血絡而衄。病勢頗危,有陽氣外脫之勢,急宜扶陽收納,若能血汗均止,尚有生機,以參附湯加味急救:
附子30克人蔘10克炮姜6克甘草3克大棗2枚(燒黑存性)。服1劑則效,衄減,神氣轉佳,再劑血汗均已得止。原方加黃芪24克,附子增為60克,連服2劑,唇舌色已紅潤,脈來和緩有神,繼續調理而愈。
評析:此症一派陽虛欲脫之象,辨之不難。難的是除炮姜一味未用止血藥,而以大劑附子扶陽為主,盡顯火神派風格。
19、妊娠胎漏——四逆當歸補血湯加味
范某之妻,28歲。身孕6個月,因家務不慎,忽而跌仆,遂漏下漸如崩狀,腰及少腹墜痛難忍,卧床不起。延至六七日,仍漏欲墮。吳氏診之,認為氣血大傷,胎恐難保,惟幸孕脈尚在,以大補氣血,扶陽益氣引血歸經為法,擬方四逆當歸補血湯加味治之:
附子100克,黃芪60克當歸24克阿膠12克(烊化兌入),炙艾葉6克炙甘草10克大棗5枚(燒黑存性)。服1劑,漏止其半,再劑則全止,3劑霍然,胎亦保住,至足月而舉一子,母子均安。
原按:附子補坎中一陽,助火少而生氣,陽氣上升,胎氣始固。黃芪、白朮、補中土之氣,脾氣健運,則能統攝血液以歸其經,入當歸、阿膠以資既傷之血。艾葉、附子相伍,能溫暖下元以上腰腹之疼痛。乾薑、大棗燒黑,取其溫經止血,且燒黑變苦,得甘草之甘以濟之,苦甘之陰,陰血得生。陽氣溫升,陰血能補,則胎不墮矣。《內經》云:治病必求其本。本固而標自立矣,若只以止血為主,而不急固其氣,則氣散不能逮回,其血何由而止?
20、經行血崩——回陽飲加人蔘
楊某,女41歲。適值月經來潮,抬重物用力過猛,驟然下血如崩。先後經醫診治,皆雲血熱妄行,服用清熱、止血之劑,血未能止,遷延十餘日以致卧床不起,延吳氏診治:面色蠟黃,精神疲倦,氣短懶言,不思飲食,手足不溫。經血仍淋漓不斷,時而如潮湧出,皆清淡血水瘺紫黑血塊,腰及小腹脹墜痛。舌質淡,苔薄白少津,脈沉澀。此乃陽氣內虛,沖任不守,氣不納血,血海不固,致成崩漏之證。方用回陽飲加人蔘扶陽固氣:
附子120克人蔘9克炮姜9克肉桂9克(研末泡水兌)甘草9克服2劑後,流血減少其半,血色淡紅,瘀塊減少,呼吸已轉平和,四肢回溫。原方加炒艾葉15克阿膠24克(烊化兌服),炒白朮9克側柏炭9克。
連服3劑後,流血大減,僅為少量淡紅血水,精神飲食增加,面色已轉潤澤,舌質顯紅潤,苔薄白,脈緩弱,已能起床。陽氣回復,氣血漸充,欲求鞏固,仍須與甘溫之劑調補之,以四逆當歸補血湯加味:
附子90克黃芪60克當歸30克,乾薑15克肉桂12克(研末泡水兌入),炒艾葉15克,阿膠12克(烊化,分次兌服),甘草9克。連服5劑,流血全止,精神、飲食基本恢,顏面唇舌已轉紅潤,脈象和緩,能下床活動。繼服四逆當歸補血湯加肉桂、砂仁,服20餘劑,氣血恢復,諸症獲愈。
21、風濕關節痹痛——四逆湯加桂枝、細辛、茯苓
田某之妻,30餘歲。患風濕痹證,右手關節疼痛發麻,自覺骨間灼熱,但又見寒生畏。病已十餘日,曾服四逆湯加白朮、當歸等劑未效,疼痛忽輕忽重,固著肩肘,痛甚不休。吳氏審病查方,認為乃風寒濕邪雜合而至,阻遏經脈,陽不足以運行通利關節,不通則痛。雖應用姜附之辛溫以化散寒濕,然雜以當歸、白朮之壅補滋膩,猶如閉門捉寇,遂使邪氣難化。依照前方去當歸、白朮加入桂枝、細辛、茯苓治之:
附子60克乾薑15克桂枝24克細辛5克茯苓24克甘草10克。1劑顯效,2劑霍然。
22、胸痹心痛——四逆湯合瓜蔞薤白湯加肉桂
楊某,50餘歲。患胸痹心痛證,曾服桂附理中湯,重用党參、白朮並加當歸,服後病未見減。每於發作之時,心胸撮痛,有如氣結在胸,甚則痛徹肩背,水米不進。痛甚則面唇發青,冷汗淋漓,脈息遲弱,昏絕欲斃,危在旦夕。吳氏認為此乃土虛無以制水,陽衰不能鎮陰,致下焦肝腎陰邪夾寒水上凌心肺而成是狀。然寒水已犯中宮,驟以參術當歸之峻補,有如高築堤堰堵截水道,水邪無由所出之路,岸高浪急,陰氣上彌,勢必凌心作痛。斯時不宜壅補過早,法當振奮心陽,使心氣旺盛,則陰寒水邪自散矣。方用四逆湯合瓜蔞薤白湯加桂:
附子100克乾薑30克薤白10克丁香10克肉桂10克(研末泡水兌入)甘草5克。1劑痛減其半,2劑加茯苓30克以化氣行水,則痛減七八分,3劑後胸痛若失。
評析:在應用附子等辛熱葯治療陰證的同時,是否夾用熟地等滋陰之品,是溫補派與火神派的重要區別。吳氏在這一點上,表現出十分鮮明的火神派風格。他認為扶陽驅寒,宜溫而不宜補,溫則氣血流通,補則寒濕易滯。因此他用扶陽諸方所治陰證案例,絕少夾用滋補藥品,這方面他較鄭欽安在過之而無不及。不僅如此,即或補氣葯也絕少應用,嫌其掣肘。正治之方決勿夾雜其他藥品,如果加入寒涼之劑則引邪深入,加入補劑則閉門留寇,必致傳經變證,漸轉危篤費治。觀以上二案,充分表現了吳氏用藥精專,不夾陰葯、補藥的觀點。
23、痰飲咳嗽——小青龍湯
李某,男,年四旬余。患痰飲咳喘病已八九年,中、西醫屢治未愈。脈左弦右滑,兩尺弱,心脈細短,肺脈滑大,按之則空,舌苔白滑而膩,面色青黯,目下浮起如卧蠶。咳痰氣喘而短,胸悶痰滯,頭疼目眩。食少無神,畏食酸冷,渴喜熱飲而不多,小便短赤,咳時則遺。入夜難眠,行卧維艱,值陰雨天寒尤甚。此由脾腎陽虛,飲邪內泛,脾不運化,寒濕水飲上逆犯肺則作痰作咳。腎虛不納,則短氣喘息而遺溺,痰濕阻遏,清陽不升,濁陰不降,肺腎之氣不相接,遂成痰飲咳喘之證。《金匱要略》曰:病痰飲者,當以溫葯和之,擬方小青龍湯加減主之:附子20克細辛4克麻黃3克乾薑15克法夏15克五味子1.5克甘草3克
次日複診:頭痛、咳痰稍減,咳痰稍減,痰較易咳,乃照原方分量加倍。服後痰多咳吐如涌,胸悶減,喘息較平。2劑後,頭痛若失,喘息平其大半。3劑後,稍能食,行卧已較便,惟痰多,氣仍短,小便轉長而色仍赤。蓋濕痰飲邪得陽葯運行,在上由咽喉氣道而出,在下則隨小便而去,乃病退之兆,仍照前方加減治之:
附子100克細辛10克半夏10克乾薑40克肉桂10克(研未泡水兌入)茯苓30克桂枝20克五味子3克甘草10克
2劑後,喘咳平,痰已少。3劑後,胸悶氣短均愈,飲食倍增,弦滑之脈已平,膩苔已退。惟精神未充,苓桂術甘湯加附子、黃芪,連進10劑,遂得痊瘳:
附子150克黃芪30克茯苓20克桂枝20克白朮20克甘草10克
24、孕婦哮喘——小青龍湯加附子
鄭某,25歲。慢性哮喘病已十四年,現身孕四月余。症見咳嗽短氣而喘,痰多色白,咽喉不利,時發喘息哮鳴。面色淡而少華,目眶、口唇含青烏色。胸中悶脹,少氣懶言,咳聲低弱,咳時則由胸部牽旨小腹作痛。舌苔白滑厚膩,舌質含青色,脈現弦滑,沉取則弱而無力,判為風寒伏於肺胃,久咳肺腎氣虛,陽不足以運行,寒濕痰飲阻遏百成是證。法當開提表寒,補腎納氣,溫化淡濕,方用小青龍湯加附子,附子開手即用100克。2劑後,咳喘各症圴減。繼用四逆、二陳合方加麻黃、細辛、肉桂。附子加至200克,服後喘咳皆減輕。共服30餘劑,哮喘咳嗽日漸平息痊癒。身孕無恙,至足月順產一子。
原按:昔有謂婦人身孕,烏頭,附子、半夏皆所禁用,其實不然。蓋烏頭、附子、半夏,生者倶有毒性,固不能服,只要炮製煎煮得法,去除毒性,因病施用,孕婦服之亦無妨礙。婦人懷孕,身為疾病所纏……務使邪去而正安,此實為安胎、固胎之要義。《內經》云:婦人身重,毒之何如…..有故無殞,亦無殞也。此乃有是病而用是葯,所謂有病則病當之,故孕婦無殞,胎亦無殞也。
27、虛寒胃痛——吳茱萸四逆湯加味
徐某,男,年四旬余。患心胃痛症已20餘年,病情日見增劇,形體消瘦,胸膈痞脹作痛,兩脅滿悶不舒,脘腹灼痛,痛極則徹於胸背,固定不移,從心下至臍腹隆起板硬如石,按之亦痛,腰背如負薄冰,懍懍而寒。時而泛酸上沖咽喉,嘔吐黃綠酸苦涎水,心中嘈雜,知飢而不能食,惟喜燙飲,飲而不多。大便乾結難解,小便短澀,手足不溫,少氣無力,入夜難寐。舌淡苔白滑膩,脈來沉遲。判為病久陽虛,真火內衰,陰寒內結,脾陽不運,無力以制水邪,肝鬱不舒,挾寒水上逆犯胃凌心。陽虛為病之本,寒水泛溢為病之標,法當扶陽溫散寒水之邪治之,先擬烏梅丸方1劑,疼痛稍減,嘔吐酸苦水已少。認為病根深固,非大劑辛溫不可。但「多年臨床體驗,此證每於服藥之後,或見脘腹增痛,或吐酸、便瀉、小便色赤而濁等徵象,可一時有所表露,此乃葯與病相攻,驅邪之兆,若葯不能勝病,猶兵能勝敵,倘畏懼不專,雖欲善其事,而器不利也,何以克服!古云:若葯不瞑眩,厥疾弗瘳。吳氏將此理告於病者,令其有思想準備。遂以大劑吳茱萸四逆湯加味治之:附子150克吳茱萸18克乾薑60克肉桂18克(研末,泡水兌入),丁香5克茯苓30克白鬍椒3克(研末,兌服),甘草15克。服藥後果然1劑則痛反較增,2劑則腹中氣動雷鳴,3劑則涌吐大作,吐出黃綠苦水盈盂。原方附子增至200克,連進10劑,愈服越見吐,痛減反有所增之勢,但脈轉緩和稍有神,仍喜滾飲而畏寒。仍照前法,再進不怠,附子用至300克,連服2劑,脘腹疼痛及痞硬頓失其半,胃逆作酸已減少。繼續調理十數余劑而愈,體健如常。
評析:鄭欽安擅用姜附,對服用熱葯之反應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這也是其擅用姜附的重要體現,作者在《中醫火神派探討》中曾專門做過介紹。吳氏對姜附等熱葯的反應也有深刻體會,臨床應付裕如,有些且為鄭氏所未言用及。此例頗顯吳氏膽識,進以大劑姜附,預先告以可能有所反應,令患者有心理準備。及至服藥後果然1劑則痛反較境,2劑則腹中氣動雷鳴,3劑則涌吐大作,進而愈服越見吐,痛不減反有所增之勢,當此之際,一般醫家恐難守持。吳氏不愧經驗豐富,仍照前法,再進不怠,而且附子加量,讓人領略火神派風格。歸納吳氏對姜附等熱葯反應的認識,最常見的就是嘔吐痰涎,大便泄瀉,其次是周身水腫,以及原有癥狀如疼痛加重以及出血等等,有些經驗可補鄭氏未備,本案即是突出例證,下例亦可證明。
28、血栓性靜脈炎——四逆湯加味
楊某,男32歲。雙下肢小腿部血管脹痛,皮色發青,雙足冰冷,終日不能回溫,稍多不行走,則足軟無力,脹痛難忍,步必履維艱。昆明某醫院診斷為「慢性血栓性靜脈炎,建議手術治療,病者改服中藥。吳氏視之,認為系陽氣內虛,寒濕凝滯下焦,陽不足以溫煦筋脈,遂致寒凝血瘀,血脈不通而作痛。察其脈沉遲而澀,舌質含青,雜有瘀斑、瘀點,主以溫腎助陽,行瘀通絡之法。方用:
附子80克乾薑30克桂枝50克細辛10克伸筋草10克桃仁10克紅花8克甘草8克。初服則脹痛更甚,再服覺痛麻兼作,患者疑之,遂來複診。告之此乃陽葯溫化運行,行瘀通脈效果,再服妨。照原方去桃仁加羌活9克,白芷9克連服2劑則疼痛漸除,雙足回溫。在原方基礎上加減散寒除濕活絡之劑調治之,數劑而愈。
按:此例「初服則脹痛更甚,再服覺痛兼作,患者疑之。吳氏胸有定見,告之此乃陽葯溫運行,行瘀通脈之效果,再服無妨。若無經驗者,恐怕只能改弦易轍矣。
30、慢性膽汁性肝硬化——四逆茵陳五苓散加減
方某,男28歲。肝脾大,全身發黃已8年。先後在軍區、省市醫院治療,療效不顯。繼而出現腹水,腹圍98cm,黃疸指數100∪mol/L,部腹探查,診為膽汁性肝硬化。初診:身體羸瘦,面黃,身黃晦滯無光,鞏膜深度黃染,周身皮膚乾枯瘙癢而見抓痕。精神倦怠,聲低息短,少氣懶方,不思食,不渴飲,小便短少,色黃如濃茶水,腹脹如鼓,四肢瘦削,顏面足跗水腫,兩脅疼痛,尤以肝區為甚。肝大肋下2指,脾大肋下3指。脈沉取弦勁而緊,舌苔白滑厚膩而帶黃色,少津。辯為陽虛水寒,肝氣鬱結不得溫升,脾虛失其運化,濕濁阻遏中焦,膽汁失其順降,溢於肌膚,故全身發黃。陽虛則濕從寒化,膚色黃晦不鮮,似陰黃之候,即「陰癉證」。法當扶陽抑陰,舒肝利膽,健脾除濕,以四聞逆茵陳五苓散加減主之:
附子100克乾薑50克肉桂15克研末,泡水兌入),吳茱萸15克炒),敗醬草15克茵陳30克豬苓15克苓50克細辛8克蒼朮20克甘草8克
二診:服上方10餘劑後,黃疸退去十之八九,肝脾大已縮小,小便色轉清長,腫脹漸消,黃疸指數降至20umol/L,面部黃色減退,漸現紅潤之色,食慾增加,大便正常,精神轉佳。患病已久,肝腎極為寒,脾氣尚弱,寒濕尚未肅清,再以扶陽溫化主之:
附子150克乾薑80克茵陳80克茯苓30克薏苡20克肉桂15克(研末,兌入),吳茱萸10克炒,白朮20克桂枝30克甘草10克
三診:服上方6劑後,肝脾已不腫大,脅痛若失,小便清利如常。面足水腫及腹水鼓脹已全消退,飲食精神倍增。皮膚及鞏膜已不發黃,黃疸指數降至3單位。脈象和緩,舌苔白潤,厚膩苔已退。此水濕已除,元陽尚虛,再擬扶陽溫化調理,促其正氣早復:
附子150克乾薑90克砂仁15克鬱金10克薏苡30克肉桂15克(研未,兌入)佛手20克甘草10克。服上方七八劑後,患者基本恢復健康。一年後隨訪,未再發作。
原按:以上病證,實由陽虛水寒,寒濕內滯,肝氣鬱結不舒所致。陽虛則水邪泛溢,肝鬱則易克伐脾土,脾虛不能健運,濕從寒化,而至肝脾大、腹水、黃疸諸證叢生。余所擬用各方,旨在溫暖腎寒,舒肝解郁,健運脾濕,化氣行水。寒濕內滯之證,施以溫化之劑,猶如春和日暖,冰雪消融,故能治之而愈。
31、肝硬化腹水——四逆五苓散加減
胡某,男,53歲。因肝硬化腹水住昆明某醫院。邀吳氏會診:患者始因患紅白痢證一月余,繼後漸感腹脹,發展而成腹水腫脹之證。面色黃暗,神情淡漠,卧床不起,腹部鼓脹膨窿,已有腹水內積,肝臟大,觸之稍硬,小腹墜脹,小便短少,飲食不進。脈緩弱,舌苔白滑,舌質含青色。此系下痢日久脾腎陽虛,寒濕內停,肝氣鬱結而致肝臟大,胴腎氣虛,不能行司通調水道、化氣利水之職,寒水內停而成腹水臌脹證。法當溫中扶陽化氣逐水,擬四逆五苓散加減主之:
附子80克乾薑30克肉桂8克(研末,泡水兌入),敗醬草15克豬苓15克茯苓30克甘草10克。同時以大戟、芫花、甘遂各等量,研末和勻(即十棗湯粉劑),日服6至10克。服後次日,每日暢瀉稀水大便數次,腹水大減,精神稍欠,繼服上方。
二診:腹水已消去一半多,體重減輕10Kg.脈來沉緩,右脈較弱,系脾濕陽虛脈象,左肝脈帶弦,系肝寒鬱結,寒水內停之象。舌質較轉紅潤,白苔已退去其半,再照上方加減服之:
附子80克,乾薑40克花椒6克(炒去汗),肉桂10克(研末,泡兌入,)吳茱萸10克茯苓30克蒼朮15克丁香5克。如前法再服十棗湯粉劑2日。
三診:服藥後又水瀉十多次,吐一二次,腹水消去十分之八,體重又減輕5Kg。面色已轉為紅潤,精神不減,舌苔退,舌質亦轉紅活。小便清長,飲食轉佳,已能下床行動。惟口中干,思熱飲而不多。系瀉水之後,腎陽尚虛,津液不升所致。繼以扶陽溫化主之:
附子80克乾薑40克砂仁10克枳殼8克肉桂8克(研末,泡水兌入)豬苓10克茯苓30克。服此方10餘劑後,腹水、肝腫全消,食量增加,即告痊癒。
原按:寒水內停為病之標,脾腎陽衰為病之本。標實本虛治以攻補相兼之法,皆相得宜。所治之法一如離照當空,一如鑿渠引水,寒水堅水冰何得不去焉!如不放膽用此峻猛之劑,姑息養奸,於此危證,終不免腫脹癃閉,衰竭百逝。
32、慢性腎炎合併腹水——四逆五苓散加減
沈某,男,30歲。患慢性腎炎一年余,後因發生腹水腫脹,體虛弱極而送昆明某醫院治療,其效不顯,於1958年12月12日邀吳氏會診:面部水腫,目下浮起如卧蠶,面色蒼白晦滯,口唇青烏,欲寐無神,神情倦怠已極,腹內水鼓作脹,其狀如匏,下肢水腫,脛跗以下按之凹陷而不易復起,身重卧床,難於轉側。語聲低弱,腹中撐脹,腰背酸脹痛楚不止,小腹亦墜脹作痛,口淡不思食,不渴飲,小便短少。舌雖潤而色淡夾青,苔滑而灰黑,脈沉遲無力。此系脾腎陽虛,水寒土濕,寒水泛濫所致,法當扶陽溫寒,化氣利水主之,方用四逆五苓散加減:
附子100克,乾薑50克,花椒7克(炒去汗),豬苓5克茯苓30克肉桂15克
服4劑,小便遽轉清長暢利,面足水腫消退,腹水消去十之六、七,體重減輕10.5Kg,腰背痛已大為減輕,仍有酸脹。稍能食,精神較增,舌質青色已退,淡紅而潤,苔薄白滑,脈和緩有神根。大病悉退,陽神尚虛,余邪未凈,惟有增強心腎之陽,始能效奏全功,上方加減治之:
附子150克乾薑50克肉桂10克(研末,泡水兌入),砂仁10克,黑丑20克,茯苓50克丁香10克。服4劑後,寒水邪陰消除殆盡,善後調理一周,病癒出院。
33、石淋(腎結石)——四逆湯加味
黃某,男,44歲。以腰痛數年而住某醫院治療,經X線片檢查,右腎腎盂有10粒結石影像,小如花椒,大至蠶豆,診斷為「腎結石」,因身體虛弱不能耐受外科手術,出院延吳氏診治:腰痛已久,時有所發,痛如絞作,延及腰腹,下引宗筋,痛甚則神怯而畏寒肢冷。小腹脹痛,小便短澀。飲食欠佳,精神缺乏。舌苔白滑而厚膩,脈沉遲無力。辨為腎臟寒極,寒濕不化,內結成石,以溫腎扶陽溫化之法主之,投以四逆湯加味:
附子60克杜仲10克桂枝30克乾薑40克茯苓30克肉桂10克(研未,泡水兌入)細辛6克甘草6克
服藥11劑後,相繼經尿道排出結石四粒,其中一粒較大者,排出時嵌於尿道口,尿線中斷,其痛非常,經用鑷子夾出。X線複查,尚餘6粒結石,但影像均較前為小,原大如蠶豆者已不復見。腎寒日久,腰尚冷痛,繼以扶陽溫化主之:
附子100克乾薑50克狗脊10克細辛6克薏苡30克桂枝30克,肉桂10克(研末,泡水兌入)甘草10克。
因服藥有效,信心不移,連服不斷,病情大減,食增神健,體質大為好轉,前後相繼數十劑,腰痛已不復作,開始恢復工作。再以上方加減,數月後,最後一粒結石亦隨尿排出。
評析:腎結石治療,一般不離海金沙、金錢草之類利水通淋之品,平心而論,效果平平。見石不治石,而能成功排石,依據「治之但扶其真元「的火神心法,從扶陽入手,用大劑四逆湯加味,生動體現了扶陽理論的威力。全案始終未用一味排石葯,專從陰寒濕盛著眼,投以大劑、姜,不治石,而治人,竟能愈此結石重症,確實才高識妙。
34、厥陰病縮睾證——當歸四逆湯加味
馬某,男,27歲。右側睾丸腫痛二月余,治療後腫痛逐漸消退。某日夜間,右側睾丸突然收引回縮至少腹,拘攣疼痛不已,牽引腰部,不能伸,痛劇之時,連及臍腹,直至四肢攣急難以屈伸。顏面發青,冷汗淋漓。腹痛呻吟,悉容不展,兩目無神,白睛發藍,唇、舌、指甲均含青色。舌苔白膩,手足冰冷,脈來沉細弦緊。已兩日不進水米。此系肝腎陽虛,厥陰陰寒太盛,陽不足以溫煦筋脈,所謂「寒則收引「之意。法當溫腎扶肝腎之陽,溫經散寒,經脈之攣急自能舒緩,方用當歸四逆湯加味:
當歸15克桂枝12克白芍9克細辛6克通草6克大棗5枚,乾薑12克,吳茱萸6克,花椒5克(炒黃)烏梅4枚,附子60克。
1劑後,疼痛緩解。再劑則陰囊鬆緩,睾丸回復。面目、唇舌青色俱退。手足回溫,諸痛皆愈。惟陽神尚虛,照原方去川椒,加砂仁
宋某,女,27歲。稟賦素弱,婚後多年未孕。初始月經參差不調,需用藥調治方能應其而潮。但每次行經量少而黑,少腹墜脹冷痛,如是兩三年後,經血漸少以至閉結,迄今已經6年之久。證見面色萎黃不澤,神情倦怠,少氣懶言,毛髮稀疏而焦黃。自月經閉止以來,常感頭昏耳鳴,心中煩悶。日間睏倦思睡,入夜又不能安眠。口淡無味,不思飲食。腰膂酸痛,腿膝酸軟無力,手足厥逆,少腹亦感冰冷不適。脈象沉澀,舌質淡嫩,色黯夾瘀,苔蔳白而潤。此系元陽不足,沖任倶虛,血寒氣滯,胞宮寒冷所致。治當溫扶下元,溫經活血,散寒緩宮,自擬益元暖宮湯治之:
附子100克,當歸15克丹參15克桂枝12克吳茱萸9克炙香附12克細辛6克亦芍9克,炒艾葉12克乾薑15克甘草9克。
服上方3劑後,腹部疼痛減去七八,少腹冰冷感覺減輕,尚有墜脹感。食思增進,手足四肢回溫,心中不煩悶,夜已能熟寐。脈仍沉澀,舌質淡,瘀黯稍減,苔薄白。繼以上方加紅花5克以助溫經活血之功,並囑服藥時滴酒少許為引,以促其溫經行血脈之效。告知患者,服藥後諸證均見好轉,惟腰及少腹又復酸脹痛者,為月以欲潮之兆,幸勿遺誤。
上方連服8劑,果如所言。原方中去赤芍加川芎9克阿膠15克(烊化兌服)葯爐不輟連服5劑,經水即潮,先行者為黑色血塊,繼以八珍湯加香附、益母草、炒艾葉等調補氣血。連服10劑後,面色毛潤澤,精神眠食轉佳。其後月經通調,應時而潮同,一年後順產一子。
評析:6年閉經之症,判為「元陽不足,沖任俱虛,血寒氣滯,胞宮寒冷所致,從溫扶下元,溫經活血,散寒暖宮著眼,調理月余而愈同,確是火神派風格。所擬益元暖宮湯似由當歸四逆湯合四逆湯加艾葉、炙香附、丹參等而成,用治婦科宮寒所致各症,當有效驗。
36、張某,男,32歲。便秘年余,初起大便難解,二三日一行,乾結不爽。頭昏食少,脘腹痞悶不適,時常噦氣上逆。醫者以為陰虛腸燥,胃腑有熱,連續治以清熱苦寒、滋潤通下之劑,大便通瀉1次,其後又復秘結如故,脘腹痞悶終不見減。如此往複數月之久愈見便秘,甚者六七日始一行。口苦咽干,納呆食減,體瘦面黃,精神倦怠。脈沉遲而弱,舌苔厚膩,色黃少津,口氣微臭,思飲不多。如此並非腸胃燥熱之證,乃是氣虛之便秘。長期服用苦寒通下之品,脾腎之陽受戕,脾氣虛弱,無力運化,腎氣不足,難以化氣生津,氣機壅滯,胃腸傳化失司,遂成便秘。當以溫下之法,務使樞機運轉,腑氣自能通達,方用溫脾湯加味:
附子45克大黃9克(後下)党參15克厚朴9克杏仁9克乾薑12克甘草6克。
煎服1次後,則腹中腸鳴,氣竄胸脅,自覺欲轉矢氣而不得。再服2次,則矢氣頻作,便意廹肛,旋即解出大便許多,黑硬結如粟,奇臭無比。頓覺腹中舒緩,如釋重負,嘔噦已不再作。連服2劑後,大便隔日可解,口苦咽干已愈,食思轉佳,腹中痞脹消去。厚黃苔已退,呈現薄白潤苔,脈仍沉緩。遂照原方加肉桂9克增其溫化運轉之力,連服4劑後,大便通調如常,精神、飲食明顯好轉,面色呈潤澤。為鞏固療效,繼以吳茱萸加肉桂、甘松溫中健胃,調理二十餘日,並囑其常服桂附理中丸。三年後相遇,迄未複發。
41、麻疹後轉「肺炎」虛寒重症——四逆湯加苓、桂、丁、夏
羅某之子,3歲月患麻疹,住某醫院治療,因轉變為肺炎,病勢嚴重,請吳氏,請吳氏診視:患兒麻疹雖免,但脈搏沉細而緊,顏面含青黯之色,唇口紫烏而焦躁,舌苔白滑而厚膩,指紋青紫出二關,大便鶩溏,小便短赤。咳嗽喘促,聲音嘶嗄,午後及夜間發熱,食少無神。據以上病情,已成為太少二陰虛寒重證,寒痰邪陰內壅,陽不足以運行,遂見以上證狀。當即用四逆湯加肉桂、丁香、法半夏、茯苓以扶陽抑陰治之:附子36克乾薑15克甘草6克丁香3克法半夏10克茯苓15克。次日複診,服藥後旋即嘔吐不少涎痰,大便泄瀉數次。視其發熱、咳嗽、喘促等證已減輕十之六、七,且能熟寐,面唇青黯之色稍退,唇亦較潤,仍照原方附子加至60克,去丁香,加蒼朮6克。第三日續診,服藥後又吐涎痰2次,發熱已退,小便較長,泄瀉亦止,喘促已平,並能進粥。面唇青黯已退去十之八九,唇轉紅潤,白苔已退其半,小便雖黃而長,飲食亦較增,尚微咳稍喘,四逆湯加砂仁、法半夏連服2劑:附子60克乾薑15在法半夏10克。第五日續診,面色已轉紅潤,舌苔全退,喘咳已愈,再以四逆湯加黃芪16克,党參13克砂仁6克,連服2劑,食增神健,諸病全瘳。
原按:肺炎系西醫病名,中醫則應分為肺熱、肺寒或肺燥等證。針對寒熱虛實之病情實據,靈活處方治療。如一見「肺炎」,不辨寒熱,動軛以清涼解毒之劑任意消炎,則貽誤不淺矣。以上3種例(本書僅選1例)地,均系體質虛寒,濕痰內盛而成肺寒極嚴重之證,故主以扶陽溫化之劑,均奏全功。如系邪熱肺燥之炎證,又當以養陰清肺生津潤燥之劑治之,方能收斂。
二、范中林醫案
范中林,(1895-1989),四川郫縣太和鎮人,蜀中現代名醫,曾師從潘竹均等名醫。多年來潛心於《傷寒論》的研究,具有深厚的傷寒功底,善用經方,在運用六經辨證律治療外感和內傷雜病方面積累了豐富經驗,以六經為綱通治諸病是其突出的學術觀點。同時注重陽氣,擅用大劑姜附扶陽,治癒許多疑難病症。尤重舌診在辨證中的意義,稱得上是一位有影響的火神派醫家。深受鄭欽安學術思想的影響,對於三陰虛寒證的療效尤為顯著。擅用大劑附子,而有范火神之譽。部分醫案曾發表在《中醫雜誌》,後由遼寧科學技術出版《范中林六經辨證醫案選》(1984年),選編了范氏應用六經辨證診遼的69個病例,其中有以麻黃湯治癒三年低熱的太陽證發熱案,四逆湯治癒嚴重前列腺炎的淋病案,理中湯治癒功能性子宮出血並發失血性貧血案等,多屬疑難病例,論治皆有新意。范氏臨床辨證以六經為法,尤以舌診見長,用藥悉本《傷寒論》,組方嚴謹,以葯精量重為特點。范氏投用大劑附子均先煎一個半小時,再加其他味葯同煎約半小時,日三服,忌食生冷。
范中林對傷寒論十分推崇,贊同「仲景約法能合萬病」《傷寒論翼》語的觀點,主張傷寒之中有萬病,仲景約法能合諸病,臨床善用六經辨證處理各種病症,用藥悉本《傷寒論》,《范中林六經辨證醫案選》中69個內科各案均用傷寒之方。同時深受鄭欽安學術思想的影響,傳承了火神派注重扶陽,擅用大劑附子的獨特風格,在《范中林六經辨證醫案選》中曾兩次引述鄭欽安著作原文,可以窺見其與火神派的傳承關係。本書所選案例多出自《范中林六經辨證醫案選》。
1、 少陰證偏枯——四逆湯合真武湯加減
陳某,女,65歲。因「腦血管意外」左側半身不遂已經8年,口斜,流清涎不止。每年秋冬開始卧床,次年春天可扶床緩慢移步。1971年冬,病勢沉重。刻診:入冬以來,畏寒倦卧,重被覆蓋,左側半身不遂,骨瘦如柴,手足厥冷,頭部發木,如盛盒內,臉面水腫,面色蒼白。舌質淡,苔白膩。分析半身不遂多年,陽氣日衰,少陰寒化,陰寒內盛,陽虛水泛已極。急需回陽救逆,化氣行水,以四逆湯並真武湯加減主之:炙附子120克(久煎),乾薑60克炙甘草60克白朮30克茯苓30克炮姜60克肉桂15克(研末沖服)。
上方一劑後,全身發癢,如蟲爬行。連服4劑,身上開始感覺輕鬆,頭木之感漸消。上方隨證加減:遇有外感風寒、關節疼痛,加麻黃、桂枝、細辛、陽氣漸回,則姜附酌減。其後又酌加人蔘、黃芪、當歸、莬絲子等,以增助陽益氣、活血養血之效。堅持服藥半年,面色漸轉正常,水腫消退,食慾倍增,四肢變溫,精神好轉。1972年4月已能起床,依靠拐杖或他人攙扶,能緩緩移步,同年7月,可丟掉拐杖而行。七年來再未卧床不起,能料理家務。
證析:中風偏枯已八年,病勢沉重,若按通常治法,可能以益氣活血為法,選用補陽還五湯之類套方。范氏觀其舌證,認為少陰寒化,陰盛陽衰已極。故投大劑四逆湯,隨證加減,始終以扶陽為法,充分體現了鄭欽安的觀點:眾人皆作中風治之,專主祛風化痰不效。予經手專主先天真陽衰損,在此下手……治之但扶其真元,內外兩邪皆能絕滅,是不治邪而實治邪,未治風而實以祛風,握要之法也。范中林深諳此旨,在案中說道:不能按一般中風之常規論治:,而是治之但扶真元,始終用大劑四逆湯加味治之,終於起此八年沉痾,扶陽理論得以生動體現。
火神派非常重視陽氣,病有萬端,亦非數十條可盡,學者即在這點元氣上探求盈虛出入消息,雖千萬病情,亦不出其範圍。專主先天真陽衰損,在此下手,治之但扶其真元,內外兩邪皆能絕滅握要之法也(欽安語)。范氏傳承了這一學術思想,認為要「抓住根本」,堅持回陽救逆,益火消陰,大補命門真火,峻逐臟腑沉寒,並以下面諸多案例實踐了這一學術主張。
2、 少陰證頭痛——白通湯
張某,男36歲。頭痛已6年,逐漸加重。看書寫字時,頭痛目脹尤甚。初診:頭暴痛如裂,不敢睜睛。心煩,氣短,四肢厥冷,面色青暗萎白,舌淡而烏暗邊緣有齒痕,苔灰白薄潤,脈沉微。辨少陰陽衰陰盛,陰陽格拒之證。其面色青暗,四肢厥冷,全身乏力,舌淡烏暗,苔白灰滑,脈沉微即是陰盛之明證:而心煩氣短則屬陽為陰困,陰盛於內,格陽於外之象。法宜回陽通脈,白通湯主之:
附子60克乾薑30克蔥白60克
連進4劑,頭痛與精神好轉,陰盛日久,須溫補少陰兼顧太陰,以四逆湯合理中丸加味,配為丸藥長服:
附子60克乾薑30克炙甘草20克人蔘30克炒白朮30克茯苓30克,肉桂15克枸杞子20克莬絲子30克。10劑,水打為丸,緩服。隨訪3年來,雖經常加夜班,頭痛終未犯。
評析:如此暴痛如裂之頭痛,未用一味芎、芷、蠍、蜈蚣之類套方套葯而能治癒,依據治病求本,從陰寒內盛,逼陽欲脫原則,以大劑附子、乾薑取效,絕非「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俗輩所及。鄭欽安對此早有論述」因陽虛日久,不能鎮納濁陰,陰氣上騰,有頭痛如裂如臂,如泰山壓頂,有欲繩索緊捆者,其人定見氣喘唇舌青黑,渴飲滾湯,此屬陽脫於上,乃屬危候,法宜回陽收納為要,如大劑白通湯之類,緩則不救。范氏此案正本於此。
6、少陰證淋病(前列腺炎)——四逆湯加肉桂
張某,男,57歲。慢性前列腺炎反覆發作3年。開始僅尿頻,睾丸不適。服中藥清熱利尿劑數劑,即告緩解。其後屢犯屢重,不僅尿急,尿頻,尿路灼痛,並常感生殖器冰冷麻木。曾用中西醫各種方法治療,服清熱解毒利濕等中藥150多劑,自覺癥狀有增無減,並發展至陽痿,全身癱軟,步履艱難,被迫全休。刻診:惡寒蜷卧,肢體萎軟,神靡,頭暈,失寐,食慾大減。睾丸墜脹及腹,常感涼麻疼痛,小便渾濁頻數,陽痿。面色萎黃黯黑,舌質淡白,白苔密布,根部苔淡黃厚膩,脈沉微細。此為少陰陽衰,陰寒內盛,法宜補陽溫腎,散寒止痛,以四逆湯加肉桂主之:
附子120克(久煎)乾薑120克炙甘草60克肉桂15克(研末沖服)。
連服3劑,少腹和睾丸墜脹疼痛減輕,小便色轉清,尿頻也好轉,陽氣漸復,前方附子、乾薑減至60克,再加茯苓、炒白朮以健脾除濕,繼服30劑。頭暈、失眠、惡寒、乏力、少腹及睾丸墜脹,均進一步減輕,生殖器涼麻感亦較前輕。舌質稍現紅潤,黃白厚膩之苔已減。繼續溫補腎陽,兼顧其陰,再佐以溫中健脾,以四逆並理中加味主之:
附子60克(久煎),乾薑60克,炙甘草60克党參30克肉桂10克(研末沖服),冬蟲夏草15克枸杞子30克菟絲子30克茯苓20克。服藥10餘劑,諸症繼續好轉,前腺炎基本痊癒。同時,多年來之低血壓、頭昏、失眠等症,亦均消失,3個月後恢復工作。
評析:慢性前列腺炎,一般從濕熱論治,多有套方套葯,其實效果並不可靠。驗之臨床,本病多有屬於陽虛證型者,奈何濕熱者認同多,陽虛者辨識少,乃至錯認虛實,治之越旋遠尚不覺,皆是不識陰陽之過也。本案前曾服用清熱解毒利濕中藥多劑,病情有增無減,亦可見其治未中的。范氏「功夫全在陰陽上打算,從陽虛陰盛著眼,治之但扶其真元,摒棄一切沮熱利濕之葯,以大劑四逆湯治之,3個月治癒3年痼疾,盡顯火神派風格。
14、少陰證寒厥——四逆湯加人蔘
王某,男,28歲。性情比較孤僻,善愁多郁,日久成疾。1947年初,發現胃脘長一包塊如拳頭大,以手按之活動、有聲,但不痛。急請中醫治療,所服之葯,多系桃仁、紅花、三棱、莪術等活血化瘀之品。治療約半年,療效不顯,食慾日減,形萎神衰。雖七月炎暑仍穿絨衣,夜覆棉被仍覺不暖。次年四月病勢更加沉重,某日突然昏厥,家人誤認為暴死,將其放置屋外木板之上待殮。此時范氏恰在鄰居舍診病,遂往診視:面色蒼白,唇烏,四肢厥冷。用細燈芯探試鼻息,略有微動。觸胸窩微熱尚存,切脈似有似無。認為猶有一線生機,可試服藥,並留其家中,親自指導用藥。
處方一:炙甘草30克炮姜15克
處方二:炙甘草60克乾薑120克,炙附子120克(久煎)党參45克童便為引。
令其家人將以上2劑葯,同時急火分罐煎者。先取首方煎好之湯劑半盅,頻頻灌之。服後約一刻鐘,患者逐漸發出輕微鼻息,手足微微蠕動。待等二方煎成,又立即灌服。葯後二時許,慢慢蘇醒過來,神志逐漸清楚。
二診:語氣低微,氣不接續,陽氣雖回,氣血虛衰已甚,再擬理中湯加味,補脾壯腎,因其胃脘尚有寒凝積聚,少佐驅寒散結之品:
党參18克乾薑120克炙甘草120克白朮18克炙附子250克(久煎)茯苓15克補骨脂12克枸杞子60克吳茱萸10克山茱萸301克白鬍椒10克。
上方服一劑,略知飢欲食,可進流質少許。原方再進4劑,病情大有好轉,每餐能食粥一小碗。
三診:面色略有潤澤同,精神轉佳,但萎黃未消,食欲不振。仍以理中湯加味,以助生機:
党參15克炒白朮30克炙甘草60克乾薑120克炙附子250克(久煎)肉桂20克(研末,沖服),枸杞子30克桂枝15克茯苓25克。另用砂仁30克白豆蔻30克共研細末,飯後沖服少許。
上方減共服兩月余,諸證消除,身體復原。
原按:初診時患者已待殮。試鼻息,觸胸窩,切其脈,觀其色,問其病史,此乃屬少陰病陽衰盛已極,尚存一絲微陽,有傾刻欲脫之危。應急投四逆湯驅陰回陽。但附子須久煎,恐失救逆之機,故先投以甘草乾薑湯,辛甘合用,專復胸中之陽,肺氣得溫,呼吸通利,而垂絕之陽不致立斷。然後再以大劑四逆湯加人蔘,回陽益陰,救元氣於垂絕之鄉,加童便引陽入陰,使陽昌陰和而回生。
厥證之病理,乃陰陽氣不相貫通。輕者手足厥冷,猝然昏倒 ,重者一足厥不復,以致死亡。故《黃帝內經》論厥逆甚詳,《傷寒論》多救逆之法。但就厥之屬性而言,非寒即熱。《素問·厥論篇》雲L:陽氣衰於下,則為寒厥,陰氣衰於下,則為熱厥。臨證救逆,必須詳辨。本例寒厥之證,審查內外,辨證求因,可知其寒不從外,皆從內。法宜調其陰陽,治其主經之病。此少陰病陽衰盛已極之證,急投辛甘復陽救逆之劑,使陰陽氣得以順接,故待殮之患者,頓時回春。
16、太陽少陰證胸痹——桂枝去芍藥加麻辛附子湯
陳某,女32歲。1976年8月妊娠期外感,頭痛,身痛,失眠,尤以胸背疼痛、胸中滿悶為甚。產後7日,正值地震,露宿於外,病勢加劇。省市醫院診為「神經官能症。1977年11月初來診:胸部疼痛年余,痞滿不舒,呃逆氣阻。畏寒頭昏,耳如蟬鳴,骨節酸痛,納差,多夢,行經腹痛,淤塊甚多。舌質偏淡,苔黃滑。此為產前感受外邪,產後血海空虛,又受寒濕侵襲,寒凝氣滯,胸陽痹阻,清陽不升,故出現胸痞,頭暈、耳鳴、失眠、身痛等證,亦即俗稱「月後寒」。法宜助陽化氣,溫經散寒,以桂枝去芍藥加麻黃細辛附子湯主之:
桂枝10克炮姜30克甘草15克大棗20克麻黃10克,炙附子60克(久煎)細辛6克吳茱萸10克。3劑。
二診:胸痛已減,頭暈耳鳴好轉,仍覺身痛,經前小腹冷痛。屬少陰陽虛,風寒濕鬱閉未解,原方加減,兼佐活血化瘀之品以調其經血:
桂枝10克炮姜30克炙甘草12克麻黃10克炙附子30克(久煎),吳茱萸10克血餘炭30克當歸10克。此方服至經行即止。
三診:上方服至4劑,月事來潮。經色、經量、疼痛均大有好轉,胸痛、頭暈、耳鳴、體痛、失眠、納呆亦明顯減輕。原方去炮姜、血餘炭、吳茱萸,加茯苓安神滲濕之品:
桂枝10克生薑30克炙甘草12克大棗20克麻黃10克炙附子30克(久煎),細辛3克茯苓15克當歸10克。服10餘劑後,基本治癒。1979年追訪,身體一直良好。
原按:《金匱要略·水氣病脈證並治篇》云:氣分,心下堅,大如盤,邊如旋杯,水飲所作,桂枝去芍藥加麻辛附子湯主之。本例並無:心下堅,大如盤之證,又清陽之位,故不必拘泥「堅」與「盤」及水氣之輕重,亦可辨證投以本方。既解太陽之邪,又溫少陰之經。陽氣升,氣化升行,寒凝解,胸痹諸證自平。
17、太陽少陰證癭病——麻辛附子湯加味
宋甘,女36歲。體質素弱,常患感冒。1977年5月患外感咳嗽,服清熱止咳中藥數劑表證解。逾數日忽發現頸部左側有一包塊,約
麻黃10克炙附子60克(久煎),細辛6克桂枝10克乾薑30克甘草30克
二診:上方服3劑,包塊變軟,心累乏力略好轉。葯證相符,重劑方能速效。上方姜、附、草三味加倍,再服3劑。
三診:包塊明顯變小,舌質稍轉淡紅,苔黃膩亦減。以初診方續進10劑,包塊逐漸消消失。
評析:患者頸側包塊,觸之硬結,不與皮膚黏連,皮色如常,隨咸咽而動,系癭病證候。風寒濕邪先襲太陽,日久深入少陰,表裡同病。陽氣漸衰,寒凝氣滯,日益壅於頸側而成結聚。故此案未泥於一般癭腫多屬痰氣鬱結的認識,未用一味軟堅散結套葯,而是從太陽少陰證論治,溫經解表,以暢氣血,通陽散寒,以開凝聚,同樣收到消癭散結之功,體現了「治之但扶其真元之旨。此案3次投方用藥內容未變,但藥量增減變化頗有寓意。二診時「包塊變軟,心累乏力略有好轉,認為葯證相符,得劑方能速效,上方姜、附、草三味加倍」,在取效的基礎上,加重藥量,可謂膽識,三診時「包塊明顯變小,又減量改回初診方,可謂審慎,體現了葯隨證轉之旨。查范氏各案初診方附子大都未用重劑,得效後再增加用量,一般是翻番加倍。取得顯效後,再減量改為初診方,所謂「陽氣漸回,則姜、附酌減」。這樣既防止蓄積中毒,又體現了「大毒治病,十去其六的經旨,本案就是這樣處理的。
18、太陽少陰證頭痛——麻辛附子湯加味
李某,男,48歲。1957年12月患劇烈頭痛,夜間尤甚。痛時自覺頭部緊縮似雞蛋大小,如鐵箍緊束,不能入睡。住院8個多月,按「神經官能症,治療,每日服安眠藥強行控制。病情未見好轉,被迫全休。每日劇痛發作一至數次,嚴重時,舌強目呆,手不能抬,腳不能移,應說不出話。1965年來診:頭痛劇烈,連及肩背,每日發作數次。神衰氣短,四肢無力,手足不溫,經常不利。面色萎黃,舌質暗淡,苔黃夾白,根部厚膩。辨為太陽少陰證,多年陳寒凝聚已深,表裡之邪交織難解,法宜扶陽解表,峻逐陰寒,以麻黃細辛湯加味主之:
麻黃10克炙附子60克(久煎)細辛6克桂枝12克乾薑60克生薑120克,甘草30克
上方連服10餘劑,頭痛減輕,余證同煎。病重葯輕,熟附子久煎,難奏其功。遂令將上方加倍重服附子,改久煎炙附子為略煎(煮沸後20分鐘下群葯)。囑其盡量多服,若身麻,甚則失去知覺,不必驚駭,任其自行恢復。
處方:麻黃10炙附子120克(略煎),細辛6克桂枝12克乾薑60克生薑120克甘草30克。
服藥半小時後,信步庭院,忽然倒下。家人抬進卧室,很快清醒。除全身發麻外,無明顯不適。起身後又倒在地上,口中流出不少清涎黏液。數小時後,逐漸恢復常態。間隔數日,依上法又重複一次。從此,多年劇痛明顯減輕,頭肩、背、如緊箍重壓之苦皆如釋。令將初診言附子久煎,又連續服用2個月,病遂基本治癒。10餘年來未複發。
原按:此例頭部之劇痛,如繩索捆綁,似頭戴「緊箍」之狀,乃寒濕之邪久聚,循太陽經入里,日積月深而不解。此所謂「寒中少陰之經,而復外連太陽。」以麻黃細辛附子湯加味,峻逐表裡寒濕之類凝滯。錢潢稱此方為「溫經散寒之神劑,實臨床經驗之談。
評析:略煎之法,顯示了范氏對附子藥性的熟諳應用。所謂略煎,就是改久煎為輕煎,即先煎20分鐘後(而不是久煎1.5小時以上)即下其他藥物,此舉是為了保持附子的峻烈藥性,應對寒重證。囑其盡量多服,若身麻,甚則失去知覺,不必驚駭,任其自行恢復。
20、少陰證喉痹——麻黃附子甘草湯加味
李某,男,36歲。1971年5月起,咽部有異物感,吞咽不利,並伴有項強、胸滿、肩酸、背痛等症。某醫院診為「慢性咽炎「,服用炎得平、六神丸、四環素類,外用冰硼散治療,病勢不減。後服清咽利膈、泄熱解毒中藥半年,咽喉疾患益重,並現惡寒身痛,胸憋氣短,胃腹脹痛,完谷不化等症,自疑癌變同,思想負擔沉重。1972年2月求
四診:咽痛痹陰之證基本消失,精神大振。久病氣血皆虧,應培補脾腎,以理中丸加陰陽平補之品,囑其緩服:党參30克白朮30克乾薑30克炙附子60克肉桂15克紫河車30克冬蟲夏草30克菟絲子30克炙甘草20克,3劑。共研細末,水打丸,日服3次,每次10克。月余病癒上班。
評析:喉痹之證,須分陰陽。本例喉痹曾服大量清涼退熱之品,病勢不減反增。參之舌、脈諸證,顯然與風熱、燥熱等邪實上犯之喉痛有原則區別。由於少陰經脈循於咽喉,故咽喉疼痛屬痹阻少陰者屢見不鮮。比如此例,客寒咽痛,喉痹日久,邪聚益甚,且少陰寒化之證突出,初診時,太陽傷宑表證比較明顯,故首以太陽少陰兩經同治,寓解表於溫陽。再峻投四逆湯加味,以補命門,散寒滯,最後培補脾腎以收全功,處處顧護陽氣,實屬火神派風格。
21、少陰證喉痹——四逆湯加味
黃某,女44歲。一年前因兄病故不勝悲戚。次日,自覺喉部不適,似有物梗。繼而發展至呼吸不暢,甚至憋氣,心悸,身麻。某醫院五官科檢查,診為「喉炎、瘜肉,病情日益加重。初診:喉部明顯堵塞,輕微疼痛。向左側躺卧,氣憋心慌,全身發麻。頭昏,體重,乏力,咳嗽吐泡沫痰甚多,自覺周身血管常有輕微顫動,精神倦怠,食欲不振,胃脘常隱痛,喜熱敷,形體消瘦,步履艱難。前醫均以清熱解毒,養陰散結為治,服藥百餘劑,僅夏枯草一味,自采煎服兩籮筐之多。醫治年余,越清火自覺火越上炎,舌上沾少許溫水均覺灼痛,滿口牙齒鬆動、疼痛。唇烏,舌質偏淡微暗,少苔不潤,脈沉細。此憂思鬱結而成梅核氣,並因正氣不足,過服涼葯,轉為少陰證喉痹。先以半夏厚朴湯加味,調氣散郁為治:法半夏15克厚朴12克茯苓12克生薑15克蘇葉10克乾薑12克甘草10克。服4劑後覺喉部較前舒暢,憋氣感消失,吞咽自如。仍咳嗽、頭昏、身痛,為太陽表證未解。法宜溫通少陰經脈,兼解太陽之表,以麻黃附子甘草湯加味主之:麻黃10克炙附子120克(久煎),炙甘草60克乾薑60克細辛6克。6劑後,咳嗽、頭昏、體痛基本消失,痰涎減少,心悸好轉。惟喉瘜肉未全消,左側躺卧仍有不適。尚覺神疲,牙痛鬆動,舌觸溫水仍有痛感。此為少陰虛火上騰,宜壯陽溫腎,引火歸原,以四逆湯加味主之:炙附子120克(久煎),乾薑60克炙甘草45克肉桂12克(研末、沖服),細辛6克。上方連進4劑,諸症皆減。以理中湯加味善後,繼服十餘劑。1979年7月追訪,患者說:我第一次服這樣重的熱葯,很怕上火,小心試著服,結果幾劑葯後,反覺得比較舒服,喉部就不堵了,從此3年來未再發病。
原按:本案病情雖較複雜,縱觀全局,病根在於少陰心腎陽虛,無根之火上擾;主證在於喉部氣血痹阻,病屬虛火喉痹;誘因憂傷太過,致痰氣鬱結而上逆;兼證為太陽風寒之表。治宜先開痹阻,利氣化痰,然後表裡同治,再集中優勢兵力,引火歸原,關鍵得以突破。
評析:一般治療此類喉證,多以陽、熱論治,藥用甘寒之品。而乾薑之燥,附子之熱,則視為大忌。范氏則認為:凡虛上炎,鬱結於喉,證屬少陰者,若用寒涼之劑,則邪聚益甚。而投以辛溫,則其郁反通。不僅鬱結於咽嗌之客寒,溫之能散,且怫鬱於咽喉之客熱,散之即通,本案即為明證。
鄭欽安對於真氣上浮即虛陽上越之證有著深刻的認識,對頭面五官諸疾,尤其紅、腫、疼痛等病症,多有虛陽上越引起之假熱真熱之證,亦即「陰火」,極易誤認為陽熱或陰虛火旺之證。范氏對此有著豐富的經驗,對此類病證常說:口內少實火,確為閱歷得之論。觀其醫案,凡病發於頭面五官諸症,除外感表證者,其餘均判為陰證所致,用藥不離姜、附,倶收佳效,下例亦可證明。
25、太陰少陰證崩漏——甘草乾薑湯合麻辛附子湯
吳某,女,43歲。自1971年因失眠與低血壓時而昏倒,1975年以後發病頻繁,尤其經量多、間隔短,長期大量失血,不能堅持工作。北京數家醫院均診斷為「功能性子宮出血」並發失血性貧血症「經治療無效。1978年6月來診:行經不定期,停後數日復至,淋漓不斷,色暗淡,夾烏黑瘀塊甚多。頭痛、水腫,納呆,倦卧,失寐驚悸,氣短神疲,肢軟腹冷,惡寒身痛。面色蒼白,形容憔悴。舌質淡,苔白滑,根部微膩,脈沉而微細。辨為太陰少陰證崩漏,法宜溫經散寒,復陽守中,以甘草乾薑湯主之:炮姜30克炙甘草30克,3劑。服藥後胃口略開,仍惡寒身痛。繼以甘草乾薑湯合麻黃附子細辛湯,溫經散寒,表裡兼治:炙附子60克(久煎)炮姜30克,炙甘草30克麻黃9克細辛3克。上方隨證加減,附子加至每劑120克,炮姜120克,共服25劑。全身水腫漸消,畏寒踡卧、頭痛身痛均好轉。崩漏已止,月事趨於正常,瘀塊顯著減。舌質轉紅,仍偏淡,苔白滑,根膩漸退。病已明顯好轉,陽氣漸復,陽升則陰長;膽仍有脾濕腎寒之象。法宜扶陽和陰,補中益氣,以甘草乾薑湯並理中湯加味主之,隨證增減,共服40餘劑:炙附子60克(久煎),乾薑15克炙甘草30克党參30克炒白朮24克茯苓20克炮姜30克血餘炭30克肉桂10克(沖服),鹿角膠6克(烊化)。至1978年10月,月經周期、經量、經色已正常,諸症悉愈,恢復全日工作。
原按:患者長期漏下,已虛衰難支。必須從病根入手,方能奏效。東垣云:凡下血證,無不由於脾胃虛寒之首先虧損,不能攝血歸源。結合舌象脈證,其長期漏下失血,首「屬太陰,以其臟有寒故也。為此,始終以溫脾為主,連用甘草乾薑湯,守中復陽以攝血。本例由脾胃虛寒之太陰證而發展為全身虛寒之少陰證,並外連太陽之證,表裡皆病。里寒宜溫,表實當解,故以甘草乾薑湯合麻黃附子細辛湯,溫經散寒,表裡兼治,終以甘草乾薑湯並理中湯加味收功。
26、太陽證風濕——桂枝附子湯
楊某,女,60歲。即往有風濕痛史,1974年8初,身覺不適,畏寒,頭昏,身痛。某日彎腰時,忽感腰部劇烈疼痛,不能仲直,頭上直冒冷汗,遂倒床不起,邀范老診治:腰痛如割,不能轉側,身覺陣陣畏寒發熱,手腳麻木。面色青暗,唇烏,舌質微紅,苔白滑膩,觸雙手背微涼,脈浮虛。此為太陽證,風濕相搏,衛陽已虛,法宜溫經散寒,祛風除濕,以桂枝附子湯主之:桂枝15克炙附子60克(久煎1.5小時),生薑30克,炙甘草10克大棗30克4劑。葯後諸證悉減,再服4劑,基本痊癒,行走、勞動如常。1979年6月追訪,未再複發。
原按:《傷寒論》指出:傷寒八九日,風濕相搏,身體疼煩,不能自轉側,不嘔不渴,脈浮虛而澀者,桂枝附子湯主之。本例諸證與上條基本吻合,故按原方投之,僅藥量斟酌變化。加重桂枝,發散在表之風寒,通陽化氣,配以生薑,使風邪從皮毛而出,加重附子,溫經逐寒止痛,助腎陽,而立衛陽之基,佐以草、棗、益中州和營衛,則三氣除而搏自解。
28、太陽證歷節病——桂枝芍藥知母湯加減
柴某,男,13歲。1975年11月在校義務勞動中遇雨,全身濕透,身覺不適。翌日,感周身骨節煩疼,服藥效不顯。一月後,雙膝關節逐腫大,膝關節周圍出現硬結。1976年1月初,下肢屈伸不利,行動困難,某醫院診斷:為風濕性關節炎「,同年2月初來診:由其父背來就診,全身關節疼痛,尤以四肢為甚。雙膝關節腫大,膝面有多處硬結,雙手掌脫皮,雙腳邊緣紅腫麻木。晚間自汗出,食欲不振。舌質較紅,苔白微膩,脈浮緊數。此為太陽證歷節病,法宜驅風解熱,化濕散寒,以桂枝芍藥知母湯加減主之:桂枝12克赤芍12克知母12克麻黃10克生薑10克,白朮15克甘草6克防風12克薏仁30克3劑。
二診:上方服3劑,下肢漸能屈伸,諸證皆有好轉,原法加細辛再服2劑。
三診:膝關節及腳腫消,膝面硬結縮小變軟。全身關節仍有微疼痛,原方加減續服:桂枝10克赤芍12克麻黃10克生薑10克白朮12克甘草3克防風10克茯苓12克川芎10克柴胡10克前胡10克羌活10克獨活10克細辛3克。囑服數劑,可停葯,忌食生冷和預防風寒。月余後,關節已不疼痛,雙膝硬結消失,病已痊癒。
原按:本例勞動中大汗出,風寒濕邪留注關節。正如仲景所云:諸肢節疼痛,身體延贏,腳腫如脫,頭眩短氣,溫溫欲吐,桂枝芍藥知母湯主之。此例主證突出,風寒濕邪致痹,病屬太陽類似證。但已有風從熱化之象,故去附子,加薏仁以增強滲濕利痹,止痹痛拘攣之效。
以上太陽證,西醫辨病大體相同。但范老臨床施治方葯,各有所異:楊例風濕相搏,衛陽已虛,腰劇痛不能轉側,桂枝附子湯中重用附子,溫經逐邪,助腎陽而立衛陽之基,湯例風寒濕邪久留骨節,又突然轉重,甘草附子湯中重用附子,速開筋骨之痹,柴例病屬歷節,兼有風從熱化之象,故去附子,後加羌、獨、柴、前而收功。3例皆屬太陽證之范老即重辨證,又嚴論治,且善於同病異治。
30、厥陰證寒痹(坐骨神經痛)——當歸四逆湯
郝某,男,70歲。曾有風濕性關節痛史。1973年冬,臀部及右腿冷痛難忍,不能堅持工作。經某醫院檢查,診為:坐骨神經痛,1974年3月中旬來診:少腹及下肢發涼,膝關節以下微腫,行走困難,自右側臀部沿腿至足抽掣冷痛。神疲,頭昏,舌質淡紅稍烏暗,苔白滑膩滿布,脈細弱。辨為風寒入肝則筋痛,入腎則骨痛,入脾則肉痛。顯系邪入厥陰肝經,寒邪凝滯,氣血受阻所致。「本例冷痛,自臀部痛引下肢,小腹及四肢末端發涼。此為厥陰證之血虛寒凝。氣血運行不暢,不通則痛。欲續其脈,必益其血,欲益其血,必溫其經。故不以四逆、姜、附回陽,而以當歸四逆溫經散寒,養血活絡為·治:當歸12克桂枝15克白芍12克細辛5克木通12克,炙甘草6克大棗20克牛膝12克木瓜12克獨活10克。服上方3劑,肢痛減輕,原方續服4劑,可緩步而行,疼痛大減。仍守原方,加蘇葉10克,入血分散寒凝,加防風10克,祛經絡之風邪。再服10劑,疼痛基本消失,神疲、頭暈顯著好轉,滑膩苔減。惟下肢稍有輕微麻木感,時有微腫。寒邪雖衰,濕阻經絡之象未全解,上方酌加除白朮15克蒼朮10克薏仁15克炙甘草6克。一個月後病基本治癒,步履自如。追訪七年病未複發。
評析:當歸四逆湯主治「手足厥寒,脈微欲絕者,其病機在於血虛寒滯,由於血被寒邪凝之程度和部位不同,則臨床見症各異。范氏據《傷寒論》及先賢經驗,靈活運用於多種疾病,常獲顯著療效。其辨證要點:一是少腹或腰、臀部以下發涼,或四肢末端冷,二是少腹、腰、臀以下疼痛,包括陰器、睾丸、下肢筋骨、關節疼,以及痛經等。除以上主證外,還可能出現某些兼證。而脈象多細弱,舌質常暗紅無澤,或有瘀斑,苔灰白或膩或緊。以上諸症,不必悉具,皆可用之。
31、厥陰證頭痛眩暈(梅尼埃綜合征)——吳茱萸湯
黃某,女,34歲。1970年以來,經常患頭痛、眩暈、乾嘔,甚則暈倒,經數家醫院皆診斷為「梅尼埃綜合征」,1972年1月來診:頭頂痛甚是,乾嘔,吐涎沫;眩暈時天旋地轉,如坐舟中;四肢無力,手足清涼。面色萎白華,舌淡潤少苔,脈微細。辨為肝胃虛寒,濁陰上逆,病屬劂陰寒逆上頭痛眩暈。法宜暖肝溫胃,通陽降濁,以吳苵萸湯主之:吳苵萸10克,党參20克生薑30克大棗30克。
二診:上方服4劑,嘔吐止。頭痛、眩暈明顯減輕。但仍眩暈,其所以眩暈者,因其病在肝,而其根在腎。宜繼進溫補脾腎之劑,以理中湯加味緩緩服之:党參20克炒白朮18克炙甘草15克乾薑30克炙附子30克(久煎)茯苓15克肉桂10克(研末,沖服)。服20餘劑,諸恙悉安,1979年追訪,再未重犯,始終堅持全勤。
原按:在《傷寒論》中,吳茱萸湯主治病證有三條:一屬陽明之胃家虛寒;二屬少陰吐利;三屬厥陰寒證。萁共同之點,皆有嘔吐這一主證。陽明虛寒食谷欲嘔,少陰吐利;厥陰乾嘔,吐涎沫,其病機之共性,皆為中虛氣逆,濁陰上犯。但本例厥陰乾嘔,吐涎沫,還有頭暗示一證,此乃病屬厥陰經之顯著特徵。其所以成為特徵,一是因為厥陰受邪,循經氣而上逆巔頂,故頭痛,且其部位常在頭頂。二是厥陰受寒,肝木橫逆,寒邪挾濁陰之氣上逆而犯胃上,以致中氣虛弱,脾氣不升,胃氣不諸風掉眩,皆屬於肝。總其要,厥陰肝寒為本,陽明胃寒為標,……先後投以培土、暖肝、溫腎之劑,病社根除而暈痛皆止。
33、太陰證泄瀉——四逆湯,理中湯
劉某,女,26歲。從幼兒時起常年腹瀉,遷延20餘載,北京某醫院診斷為慢性腸炎,中西醫長期治療未愈,1978年8月初來診:腹篰時痛,喜溫喜按。下利稀薄,口不渴,不思飲食。神疲體弱,面色蒼黃無澤。舌淡,苔白膩,觸診肢冷甚。證屬太陰虛寒泄瀉,法宜祛寒除濕,實脾固腎。先以四逆湯,繼以理中湯加味主之:
處方一:炙附子60克(久煎)乾薑30克炙甘草30克
處方二:炙附子60克(久煎)乾薑18克炒白朮24克茯苓15克炙甘草30克,肉桂6克大棗30克。各5劑。
二診:葯後腹瀉已止,精神、睡眠均好轉,食量增加。面色略紅潤,舌淡紅,白膩苔減。多年陳疾,初獲顯效。但久病脾腎陽虛,不能驟復,宜繼守原法,效不改方,加減再進:
炙附子60克(久煎)炒白朮24克乾薑18克炙甘草15克大棗30克肉桂6克(沖服)茯苓15克。
三診:半月來大便趨於正常。上方續服一段時間,並注意忌食生冷,防止受涼,以資鞏固。
原按:《傷寒論》曰:自利不渴者,屬太陰,以其臟有寒故也,當溫之,宜服四逆輩。患者肢冷,口不渴,舌質淡,苔白而厚膩,皆濕寒阻滯之象,為太陰虛寒之證。太陰在臟為脾,脾主運化,脾虛邪陷,則中陽不振,寒濕不化,氣機阻滯,故腹滿時痛,脾氣不升,寒濕下注,故下利益甚,脾失健運,後天失調,故不思飲食。但必須指出,患者神疲惡寒,面色蒼黃,顯系下元虧損,命門火衰,腎陽不振。王和安云:但溫其中宜理中,溫其中兼溫其下宜四逆。故一診即投之以四逆、理中相繼為治。
34、太陰證水腫——附子理中湯加減
於某,男,41歲。全身水腫十年,近一年加重。1969年到西南山區,在潮潤悶熱之坑道內工作一年多。逐漸感到全身乏力,肢體沉重,食慾減退,面與下肢開始水腫。1978年初,病情發展,上肢麻木不能寫字,下肢關節冷痛,全身水腫明顯加重。口乾,欲大量熱飲。小便短少,時而點滴難下,體重由70KG增至87KG。北京某醫院診為「前列腺炎」,但水腫原因始終未查明。
初診:一周前參加夏收後,水腫加劇,面部與四肢尤甚,按之凹陷。神疲,納呆,腹滿,喜熱飲,腰痛,陽痿,小便短少。面黯黑無華,舌淡,苔白滑膩。此為太陰脾虛濕郁所致,初因濕熱內困,後傷及脾陽,故水液內停,太陰之傷,又累及少陰腎,法宜溫腎健脾,燥濕利水,以附子理中湯加減主之:
炙附子30克(久煎),白朮15克乾薑15克炙甘草12克茯苓12克肉桂6克(沖服)。
二診:上方服10劑,水腫減輕,頭昏、乏力好轉。原方再服20劑。
三診:全身水腫消退大半,納增,小便較前通暢。上方加桂枝10克生薑皮60克,以增氣行水之力,續服15劑。
四診:水腫基本消退,諸證均明顯好轉。為鞏固療效,以理中丸加味緩緩服之:
党參30克炒白朮60克乾薑60克炙甘草30克炙附子120克茯苓60克肉桂10克。10劑,共為細末,水打為丸,日服2次,每次10克。
原按:《素問·至真要大論篇》云:諸濕腫滿,皆屬於脾。脾乃至陰之臟,少陰又為太陰之母。故腎不主五液,脾不行水,則腫滿生焉。本例先後以理中湯加附子等,溫補太、少二陰,陽氣升,陰霾,氣化行,水濕消,故病獲愈。
評析:鄭欽安在《醫法圓通》陽虛一切病證忌滋陰也,一節中明確表示:凡陽虛之人,多屬氣衰血盛,無論發何疾病,多緣陰邪為殃,切不可再滋其陰。若更滋其陰,則陰愈盛而陽愈消,每每釀出真陽外越之候,不可不知。「范氏忠實地繼承了鄭欽安這一觀點,在投用姜、附熱葯之際,講究單刀直入,不夾陰葯,顯示了火神派的這一獨特風格。細閱本案用方,既雲理中湯,則顯然去掉了方中的人蔘。再加揣摩,方中所增附子、茯苓,明顯寓有真武湯含義,但又去掉白芍。顯然,去掉人蔘、白芍兩味陰葯,是為了防其戀陰。查范氏醫案中初診選用理中湯、桂枝湯、真武湯、小青龍湯等方時,一般均去掉方中的人蔘、白芍、五味子等陰葯,少有例外,讀者閱案時留心即知。此外,范氏用四逆湯時,多加肉桂,即吳佩衡所稱之回陽飲,而不用人蔘,與吳氏主張一致。
35、少陰證哮喘——小青龍湯加減
曹某,女,40歲。十餘歲開始患支氣管哮喘,每年冬季發作。病情日趨嚴重,發作頻繁,屢至醫院急診,輸氧搶救。初診:咳嗽,氣緊,心累,痰多不易咳出,呈泡沫狀。喘則張口抬肩,哮鳴不已,出多入少,動則尤甚。惡寒,經常頭暈,曾診斷為「梅尼埃綜合征。食欲不振,形體消瘦。月經量多,色烏暗,挾紫黑色瘀血,某院婦科診為」功能性子宮出血,血色素僅有5g/L。面色萎白無華,眼胞及雙顴水腫,唇烏,舌質淡而紫暗,苔灰白黃、濁膩、根部厚。辨為少陰寒化證,兼太陽表證未解。須表時同治,散外寒,滌內飲,以小青龍湯加減主之:
麻黃10克乾薑15克甘草15克桂枝10克半夏18克細辛5克炮姜20克生薑20克4劑(編者按:去白芍、五味子,防其戀陰)。
二診:咳嗽減輕,氣喘稍減,痰易咳出。此病積之已久,脾腎陽氣日衰,喘時呼多吸少,腎不納氣之虛象甚顯,故不宜過表,須峻補脾腎之陽,固肺氣之根,扶正以滌飲驅邪,以四逆湯加味主之:
炙附子120克(久煎)乾薑60克炙甘草45克茯苓20克肉桂10克(研末沖服)。
三診:上方加減服10餘劑,咳喘、畏寒、眩暈等證皆顯著好轉,宜扶陽益氣,培補先後二天:
炙附子60克(久煎)炮姜30克炙甘草25克炒白朮30克茯苓20克菟絲子20克枸杞子20克北沙參20克砂仁10克。
上方出入增減,服兩月余,咳喘皆平,月事正常,體質逐漸恢復。
36、少陰證心悸——桂枝甘草湯加附子
於某,女,40歲。1973年初自覺眩暈,至1976年加重,伴有心悸,手麻,上肢震顫。醫院診斷為:自主神經功能紊亂,長期服藥調補,療效不顯。
初診:心悸,氣短,胸悶,眩暈,納呆,夜卧不寧,背畏寒,膝關節疼痛,肩臂肌肉時有顫抖。月經提前一周,色暗,有瘀塊。面水腫,舌淡苔白滑,脈沉細。病情雖錯綜複雜,主證乃少陰心腎陽衰,法宜溫通心陽,益火之原,以桂枝甘草湯加味主之:
桂枝10克炙甘草20克炙附子30克(久煎)生薑30克。4劑。
二診:心悸頭暈減輕,余證如前,原方再進4劑。
三診:心悸、頭暈、失眠、乏力,均明顯好轉。但仍面腫、背涼,關節痛,肌肉震顫,上方麻黃10克,細辛3克,以散經絡之寒濕,3劑。
四診:自覺胸中寬舒,關節痛減。守原法加炮姜、血餘炭各30克,以溫經逐瘀而生新,再進5劑。
五診:心悸、頭暈基本消失,余證均已好轉,再服5劑。1979年隨訪,病未複發。
原按:本例心悸諸證,病情交織錯雜,但其主證乃手足少陰心腎虛衰之病變,病根在於腎陽不振,不能升騰上濟於心。始終以補腎氣、通心陽為治。故投桂枝甘草湯加味,以
三、祝味菊醫案
祝味菊(1884——1951)浙江山陰(今紹興)人,晚年自號「傲霜軒主」。滬上名醫,學識淵博,中西醫兼通,對中醫理論有著深燧的見解。重視扶陽,廣用附子,人譽「祝附子」,尤其配伍獨特,別具一格,乃至有祝有祝派之稱,為火神派中獨樹一幟的著名醫家。
先祖世代業醫,弱冠隨父入川,遍覽中醫典籍,又從宿儒劉雨笙等學習,穎悟過人,以至兩
1962年為避川亂趕赴上海,隱跡考察一年,深感滬上醫家用藥偏重清涼,遂一反俗風,開業倡用附子、麻黃等溫熱藥物建功,為人診療往往應手而愈。其中尤以救治滬上名醫徐小圃之子徐伯遠和某商界巨擘之子徐五和的「傷寒極期」神衰重症而名噪滬上。1937年,馮伯賢主編《上海名醫醫案選粹》時,收其醫案21則,確立了祝氏上海名醫的地位。先後執教於上海中醫專門學校、上海國醫學院、新中國醫學院,並任新中國院院長等職。1939年與德國醫生蘭納博士等合組中西醫會診所,開中西醫結合之先河,曾被選為神州國醫總會執行委員。解放後,任上海中醫學會籌備委會委員。
祝氏主張中醫改革,努力中醫革命四十年。力倡發皇古義,融會新知,融匯西方科學知識發展中醫,但他始終堅信並立足於中醫,既反對那些崇古尊經,片面強調國粹的保守派。他學宗《內經》,推崇仲景、景岳兩家。在《傷寒質難》中首次創造性的提出「八綱」一詞,為八綱辨證概念作出了奠基性的貢獻,這是其歷史性的建樹。祝味菊性情豪爽,膽識過人,諸多名醫搖首卻步之重病者,每能一手承攬,有時甚至為病家「具結」治癒,因此祝氏有「醫俠」之譽。
祝氏擅以溫熱藥物救治危重病人,聲譽日漸擴大,許多時方派、溫病派名醫受其影響和啟發,轉為祝氏醫派,包括兒科名醫徐小圃和陳蘇生等,逐漸形成一個以注重附子為特色的醫學流派,乃至蔚為上海灘影響頗著的祝氏醫派。祝氏推崇附子,稱「附子通行十二經,可升可降,為百病之長。在火神派醫家中,祝氏算不上是附子用量最大的人,卻可能是應用附子最廣泛的人。有學者曾統計祝氏的70例病案,計有疾病38種,總共62例投用了附子,佔88.6%;黃附片最高用量為每劑30~45克滬上名醫
祝氏運用附子最大的特點是配伍獨特,別具一格。曾謂:吾於運用溫熱之法,亦三折肱矣,何嘗不知溫熱之弊哉!單用熱葯,可能造成急暴之果,去其急暴,即善良之性存《傷寒質難第十六篇》。中醫治療之關鍵,不在於單獨之藥物,而在於方劑之配合。因此他十分重視藥物的配伍,我用附子可任我指使,要它走哪條經就走哪條經,要它歸哪一臟即歸哪一臟,奧秘就在於藥物的配伍與監製,引經與佐使。關於附子的配伍,他獨創了很多配伍方法,前無古人,自成一家,這是他用附子最獨到、最寶貴的經驗,在火神派諸家中,這一點也顯得十突出。歸納祝氏經驗,其常用附子的配伍方法有下面幾種:
溫潛:即溫熱與潛降配伍,用附和磁石、龍齒合用而成,此為祝氏最常見的配伍方法。他認為陽不患多,其要在秘,陽氣虛弱,易於僭越,下虛而上盛,溫以潛之。附子興奮,配以磁石,則鮮僭逆之患《傷寒質難第十六篇》。氣虛而興奮特甚者,宜予溫潛之葯,溫以壯其怯,潛以平其逆,引火歸原,導龍入海,此皆古之良法,不可因其外形之興奮,而濫予清滋之葯也。同時,由於心臟為血液運輸之樞紐,其疲勞而有衰憊之象者,棗、附以強之。「棗、附強心優於西藥」(《傷寒質難第六篇》)。因此,他還常在溫潛的同時,合用棗仁、茯神以強心,這樣,龍、磁、棗、神四種葯就成為祝氏應用阻附子最常見、最典型配伍,時稱祝氏「附子葯對」,觀祝氏應用附子方案,十有七八採用了此種配伍。此外,「其龍雷無制,虛氣奔豚者,用《局方》黑錫丹,亦為祝氏治療虛陽上浮常用之品。
溫散:即溫熱與辛散配伍,主要是用附子、乾薑和麻黃、桂枝合用,在傷寒治療中最常見。他認為傷寒「診治之要,外視表機之開闔,內察正氣之盛衰,開表須要辛散,倡用麻桂;正衰則須溫補,賞用附子,苟其體虛而表又閉,則辛散之外,姜、附亦所常用(《傷寒質難第十五篇》)因此姜、附、麻、桂經常同用,為最具祝派風格的配伍之一。
溫清:即溫熱葯與寒涼葯配伍,典型的如附子與石膏或羚羊角合用,他說:附子、石膏同用,一以扶陽,一以制炎。附子之溫,固可減低石膏之涼,然不能消除其制止分泌之功。體虛而炎勢過盛,重附而輕膏,仍是溫壯之劑。、、、、、石膏之寒,已足抵消附子之溫,然附子雖失其熱,而不減其強心之用。氣盛而心盛者,用寒多於用熱,亦不失為清涼之方。……此復方之妙也「(《傷寒質難第十四篇》)。又說:羚羊角治腦,附子強心,陽氣虛而有腦癥狀者最宜。
溫補:即溫熱葯與補益葯相配伍,將附子與人蔘、熟地、枸杞子、淫羊藿、菟絲子、補骨脂等補益葯同用。祝氏推崇景岳之學,顯然繼承了溫補派思想,對久病虛損的病人尤擅此法。這一點似與鄭欽安、吳佩衡等強調專用附子,單刀直入的特點有所不同值得一提的是,在用湯方治療虛損的同時,他還常常另用龜齡集、紫河車、鹿茸等藥物配合溫補,冬令則倡用膏方久服,盡顯溫補風格。
其他還有溫滋配伍、溫和配伍等,前者即溫熱與滋陰葯配伍,如附子與知母、何首烏等同用,氣怯而津不足,桂附湯中重加知母,此扁鵲心法也(《傷寒質難第十六篇》)。老年便秘則常用附子加何首烏、桑椹等。後者即溫熱葯與和解藥相伍,如附子與柴衚衕用等。很顯然,這些配伍確實頗有創見。
除此以外,祝氏還有兩組藥物比較常用,其寒涼太過,腸道凝瘀鬱結者,姜、附以溫煦其氣,腹、郁以宜和其壅。江南濕重,脾運多困,蒼朮、半夏,宜發中陽,助麻、桂以收達表之效(《傷寒質難第六篇》)。即用大腹皮、鬱金以宣和腸道之壅;以蒼朮、白朮、半夏宣發中陽,這是針對江南濕重,脾運多困的地域特點而投用的,此皆苦心揣摩而得也,我們在其醫案中經常可以看到這兩組藥物的出現。
祝氏主要著作有《傷寒新義》、《金匱新義》、《傷寒質難》等。其中《傷寒質難》等。其中《傷寒質難》系陳蘇生到祝宅探討學問,反覆辨難,筆錄問答,積三年功夫,仿《內經》問答形式整理而成1950年出版。是書集中體現了祝氏學術思想,時賢陸淵雷、章次公、秦伯未等頗多譽辭。2005年,福建科技出版社在《民國名醫著作精華叢書》中再次出版該書,另有招蕚華主編的《祝味菊醫案經驗集》,2007年1月由上海科技出版社出版,均為研究「祝氏醫派的重要文獻。
本書所選案例主要出自上述兩書和若干中醫雜誌刊登的文章。祝氏醫案頗為簡潔,不似吳、范諸家那樣詳細,學者需細心體悟。用藥在多數情況下自成章法,似無成方可論,仔細揣摩,祝氏用藥組方,有著鮮明的套路。我們在標示案例所用之方時,謹以「溫潛」、溫散……示之,未必切當,聊供參考。另外,有些案例僅有初診記錄,但並不影響對其學術思想的理解。
祝氏凡用附子及龍齒、磁石類重鎮葯和酸棗仁類安神葯,均要求先煎半小時,我們在案例中不再另外標註。
1、 外感——溫散、潛鎮、和中
桂枝6克蔓荊子9克羌活6克蒼朮12克姜半夏15克神曲9克枳殼9克附子12克磁石30克藿香9克生薑12克。
評析:方以桂枝、蔓荊子、羌活辛溫解表,蒼朮、半夏健脾燥濕,神曲、枳殼、藿香消食理氣,均屬常法。最為獨特的是,祝氏治療外感,外邪初起亦用附子,溫散配伍,辛散與溫陽並投,在其傷寒治療中頗為常見。他認為傷寒診治之要,外視表機之開闔,內察正氣之盛衰,開表須要辛散,倡用麻桂;正衰則須溫熱,賞用附子,苟其體虛而表又閉,則辛散之外,姜附亦所常用(《傷寒質難第十五篇》),因此麻桂、姜附經常同用,是為最具祝氏風格的用藥特點之一。又因「江南濕重,脾運多困,蒼朮、半夏,宣發中陽,助麻、桂以收達表之效,而用蒼朮、半夏,是其宣發中陽定法,總體治則稱為和中達表。
二診:表氣和,胃腸不清,脘悶便秘,脈息虛緩,再予和營調中:桂枝6克生白芍9克杏仁12克姜半夏15克厚朴4.5克神曲9克炒谷芽15克附子12克磁石45克生薑9克。
評析:表氣已和,故撤去蔓荊子、羌活等葯,另以厚朴代枳、梗,加杏仁以潤腸,加谷芽以消食,皆系葯隨證轉,並無深意。惟加白芍與桂枝相伍,已有小建中湯方意,故曰和營調中。
三診:表裡俱和,消化不良,脈息細緩,再予建中法:附子12克桂枝6克生白芍12克蒼朮12克茯神6克姜半夏15克神曲6克磁石30克酸棗仁12克炙雞內金9克。
評析:表裡俱和,葯已中的。外邪可以速除,正虛難以驟復,心臟為血液運輸之樞紐,其疲勞而有衰憊之象者,棗、附以強之,故加酸棗仁、朱茯神配合附子以補心氣。祝氏治療外感,即重治病,亦重治人,兩不偏廢,於此可見一端。
四診:胃納醒,中氣虛寒,脈息細緩,再予扶陽培中:附子12克桂枝6克生白芍12克生黃芪6克蒼朮12克姜半夏12克磁石30克酸棗仁12克生薑9克砂仁9克。
評析:祝氏辨治一切病症,包括外感,始終強調陽氣,謂抗病之力全由陽氣主導,扶陽倡用附子而罕用參、芪,認為參、芪固表,不利邪氣外泄,故前後四診始終投以附子,並以磁石潛鎮之。四診用黃芪,說明表邪已盡,同時配以砂仁,防其壅滯。此案前後四診,用藥看似大略相似,其實加減出入,移步換法,層次分明,皆寓巧思。此老雖擅用附子,卻罕加甘草,觀其用附子各案,十之八九未用甘草,不知何意。
9、哮喘——溫散潛降合以化痰
張某,女,哮症忽發,不得卧,咳唾白沫,苔白,脈虛緩。
辨證:中寒飲聚,肺氣素虛,暴寒外侵,中陽失化。
治法:溫中肅肺,佐以攝腎之品。
處方:蜜炙麻黃4.5克白芥子6克蘇子9克附子30克茯神18克酸棗仁24克姜半夏24克炙厚朴4.5克杏仁12克石菖蒲9克生牡蠣30克乾薑9克黑錫丹15克。
評析:此案法用溫散潛降合以化痰,用藥歸納一下是:溫者指附子、乾薑;散者指麻黃、石菖蒲;潛者指牡蠣、黑錫丹、茯神、酸棗仁;降者指蘇子、半夏、炙厚朴;化痰指白芥子、杏仁,俱是祝氏治療此症常用套路。
13、咳嗽痰喘——小青龍湯合三子養親湯加附子
伊朗人杜ⅹ,男,53歲。素體豐盛,患咳嗽痰喘甚劇。新近受冷,咳嗽痰喘頻作,夜不安枕,飲食少進,頭重且脹,舌苔白膩,脈象浮滑。辨為盛人多痰,嗜寒飲冷,中陽不足,寒痰戀肺,治以益陽培正,溫肺化痰。處方:附子18克姜半夏15克,萊菔子9克陳皮9克麻黃9克桂枝9克炒白芍15克細辛3克五味子9克乾薑6克(二味同打),白芥子9克炙甘草9克。上方服3劑後,咳嗽痰喘得平,病癒過半。
評析:本方實是小青龍湯合三子養親湯加附子,功在扶助中陽,化痰逐飲,即扶陽逐飲之法。方證切合,收效當在情理之中。
16、失眠——溫潛、補腎
劉某男,40許,經常失眠,心悸怔忡,健忘多疑,耳鳴目眩,形容枯槁,四肢乏力,認為「病情多端,其根則一,並非實火上擾,乃心腎不足,虛陽上浮。
治法:溫潛與補腎並行
處方:附子18克磁石30克龍齒30克酸棗仁12克茯神9克熟地黃18克鹿角膠12克巴戟天9克淫羊藿9克吐絲子9克杜仲9克半夏9克丹參12克炒麥芽12克。
評析:此證「病情多端,其根則一,並非實火上擾,乃心腎不足,虛陽上浮所致,治以「溫潛與補腎並行,氣虛而興奮特甚者,宜予溫潛之葯,溫以壯其怯,潛以平其逆,引火歸原,導龍入海,此皆古之良法,不可因其外形之興奮,而濫予清滋之葯也。
除了附子與龍、磁、棗、神這種典型的溫潛之外,本案還參以「補腎「之法,藥用鹿角膠、巴戟天、淫羊藿、吐絲子、杜仲等,與附子相伍,這就成為典型的溫補風格了。從這一點看,祝氏揉合了張景岳溫補派的特點,與火神派其他諸家扶陽專用姜、附等熱葯相比,這是較為特殊的,稱之為」祝派「,此為根椐之一。
18、心腎兩虧——溫潛、補腎
吳某,男,耳鳴目眩,心悸,肢麻,脈息弦芤。
辨證:心腎陽氣不足,神衰脾弱,消化不良。
診斷:心腎兩虧。
治法:溫養為主。
處方:生鹿角18克,巴戟天30克紫石英15克淫羊藿12克杜仲15克附子45克酸棗仁24克朱茯神18克磁石45克炒蒼朮15克姜半夏18克乾薑9克棉籽霜15克。
評析:此案亦是典型的溫潛補腎之法,所不同者,因有「脾弱,消化不良」之症,另兼和胃之法,藥用半夏、乾薑、蒼朮。在本書所選祝案中,該例附子用至45克。
20、瘡腫——溫補托毒
某病人,腋部紅腫疼痛,醫用清熱消腫之劑,如金銀花、牡丹皮、蒲公英之屬。4劑後,腋部紅色漸淡,腫轉硬,舉動困難,換一瘍醫診曰:陽症變陰矣,不能再用清涼之葯。
處方:生黃芪,當歸、生熟地黃、川芎、党參、白朮、茯苓、甘草、炒白芍、貝母、陳皮。5劑後,寒熱早退暮作,腋部腫脹較甚,高高突起,心情煩躁,請祝氏診視:腋部腫脹高起,按之軟凹,寒熱早退暮作,為化膿之徵象,乃曰:瘍醫處方大致不謬,但手段太小耳。溫托之藥量輕似不夠全面,吾於其方酌量修改,當可轉愈矣。
黃芪、當歸、熟地黃、人蔘、炒白朮、炒白芍、附子(先煎)、磁石(先煎)、柴胡、穿山甲、皂刺、桔梗。
病人見曰:余請祝師診視,實慮瘍醫之葯太溫,豈料君之葯勝其數倍,余將何以服下?「祝曰:」腋部已經化膿,要點在使膿外出,汝體力不足以排膿,故用如此大劑,汝何恐之有,如有它變,當為負責也。病人於是服之,3劑後膿出腫消,胃納亦增,寒熱均退,繼用前方,桔梗一味加倍,瘡口膿白而稠,逐漸出清,肌肉漸增,活動如常,用十全大補丸善後。
25、咳嗽痰血——溫潛、降氣、止血
某男,32歲。咳嗽陣作,痰血盈口,已歷時兩周,面經耳赤,心悸怔忡,舌苔薄膩,脈象弦緩帶數,陽虛易浮,浮陽傷絡,肺失清肅,瘀血內阻。治以潛陽肅肺,佐以化瘀止血。處方:附子(先煎)12克磁石(先煎)45克,生龍齒(先煎)30克炙百部9克,炙蘇子(包煎)9克,炙紫菀9克,三七粉吞服4.5克茜根炭9克,陳棕櫚炭9克,炮姜炭9克。病者懼熱葯不敢一次服下,分6次服,服後頓然咳減血止,心不怔忡,複診時病情已減其半,原方續進,調治匝月而愈。
評析:如此「痰血盈口」之症,祝氏競用附子熱葯,盡顯火神派風格。他認為本症病雖在肺,其本乃虛陽上浮越傷乃肺絡所致。本例辨證眼目在「心悸怔忡」,提示心氣已虛,此乃祝氏用附片指征之一。至於面紅耳赤乃是虛陽上越之象,故配以大劑磁石、龍齒重鎮之品攝納浮陽,典型的溫潛合用。
26、咯血——溫潛止血
王男,30歲許,咯血甚劇,形瘦體弱,咳則夾血,顏面浮紅。察色按脈,先辨陰陽,辨為虛陽上浮,治以溫潛止血:附子12克磁石45克龍齒30克姜炭9克茜根炭9克,酸棗仁9克茯神9克三七4克,仙鶴草12克棕櫚炭9克党參9克炒麥芽12克。服藥3劑,顏面浮紅頓減,咯血減半,精神為之一振,守方再服4劑停葯。
評析:咯血甚劇,顏面浮紅,辨為虛陽上浮,以附子配以龍、磁、棗、神溫陽潛鎮治本,另加三七、仙鶴草、茜根炭、棕炭止血治標,標本同治,理法明晰。
28、鶴膝風——陽和湯加附子
某男,38歲。氣血不足,形瘦畏寒,面色萎黃, 兩膝腫大,右甚於左,兩足發冷,疼痛無時,屈伸為難,舌胖苔白,脈象沉遲。證屬陽氣衰憊,三陰虛損,寒濕內侵,氣血凝滯,為鶴膝風重症。治以補陽益陰,補氣養血,溫經活血通絡。處方:附子(先煎)24克黃芪60克人蔘(先煎)9克熟地黃24克(砂仁3克拌),當歸12克丹參12克牛膝12克麻黃9克炮姜9克雞血藤18克鹿角膠9克。此方服20餘劑,膝部腫痛逐漸減輕,下肢轉溫。續服10劑,病即逐步痊癒。
評析:此症一派寒濕之象,重用附子以振奮陽氣,配人蔘、黃芪以補氣,熟地黃養陰與鹿角之溫養為主,再配麻黃、炮姜等,相輔相成,似在陽和湯之意,祝氏嫌其溫熱不足,常加入附子、磁石。蓋此方能振奮陽氣,祛寒消腫也,但方中缺乏附子,為養中不足,余每次用均加附子,療效頗佳。
祝氏善於在成方中加入附子,如治胸痹用瓜蔞薤白湯,根據病情加入附子,其效尤捷。其他,如治咳喘用小青龍湯時常加附子,治痢疾用芍藥湯亦多加附子。
31、痛經——真武湯加味
施某,女,經至腹痛,帶下,盜汗,苔厚膩,脈虛細。
辨證:陽浮中濕,沖任不調,衛外失固。
診斷:痛經,陽浮中濕。
治法:溫潛淡化。
處方:附子18克生牡蠣45克胡蘆巴12克桑寄生15克生白芍15克乾薑6克炒蒼朮15克大腹皮12克姜半夏24克茯苓18克陳艾葉9克,白雞冠花12克。
評析:雖治痛經,並未從「通則不痛」入手,而是判為陽虛而浮,兼有中濕,衛外失固(盜汗),用方明顯含有真武湯之意,附子合牡蠣為溫潛,蒼朮、茯苓淡滲,半夏、大腹皮化濕,所謂「溫潛淡化」是也,未用一味活血止痛之葯,最顯扶陽風格。
32、痛經——少腹逐瘀湯加減
孫某,女,痛經,月事將至,矢氣,肢酸,脈息沉緩。
辨證:陽虛,沖任寒阻。
診斷:痛經。
治法:扶陽溫經。
處方:附子18克,酒炒當歸15克肉桂4.5克(後入),胡蘆巴15克炙香附9克,煨姜12克,磁石45克,酸棗仁24克萱草根15克大腹皮12克補骨脂15克,小茴香4.5克,陳艾葉9克。
38、泄瀉——扶陽益氣,兼固脾腎
施某,男,中年。痢後泄瀉不已,完谷不化,自汗溲少,舌苔自膩,脈息虛大,證屬脾腎兩虛,消化不良,腎關失固,當與扶陽益氣,兼固脾腎。
生黃芪15克姜半夏15克淫羊藿12克炒白朮15克補骨脂18克茯神18克蒼朮12克肉豆蔻9克炒澤瀉9克,附子12克訶子9克桂枝6克煨益智12克。
四、唐步祺醫案2
唐步祺,四川永川縣人,火神派的忠實傳人。1941年畢業於國立四川大學。祖父蓉生公以醫聞於世,私淑鄭欽安學術。唐氏幼承庭訓,習鄭氏之學,後又遊學於傷寒學家吳棹仙之門,繼而問難於北京中醫學院著名教授
唐氏服膺鄭欽安之學,畢生研究、傳承火神派學說,多年致力於鄭欽安著作的闡釋研究,曾幾次專門走訪鄭氏嫡孫及其親屬,得到一些有關鄭氏的遺聞軼事,本書開始所引鄭飲安治療
成都中醫學院原副院長
唐氏沒有專門醫案集,本書所選案例主要出自《鄭欽安醫書闡釋》一書。由於是在對鄭氏原著進行闡釋的同時,夾以自己的案例,故唐氏醫案較為簡略,不太完整,在些案僅示以方劑名稱,未標示具體藥味和劑量,但並不影響對其用藥風格的理解。
2、 心房顫動——補坎益離丹
李某,男60歲。心慌不安,面容蒼白無神,聲音細小,兩腳水腫。特別怕冷,雖暑熱炎天,兩足亦冰涼。口苦,咽喉乾燥,口中無津液,但不思飲水,脈浮數,西醫診斷為「心房顫動。脈搏1分鐘達120次,動則氣喘,舌質淡紅,苔白滑。乃師法鄭氏補坎益離丹:附子24克,肉桂24克,蛤粉15克,炙甘草12克生薑5片治之,連服5劑,自覺咽喉乾燥減輕。口中微有津液,無其他不良反應。其後附子用量逐漸增加至每劑200克,連續服20劑,精神好轉,兩腳水腫已消,不復畏寒,口中津液增多,已不覺口乾口苦,脈搏穩定在1分鐘95-100次。繼服用原方加補腎藥物如蛤蚧、砂仁、益智仁、補骨脂、仙茅、黃芪、人蔘等,又服20劑,脈搏每分鐘85-90次,其他癥狀消失而告愈。
原按:此方重用附子以補真陽,肉桂以通心陽,真火旺,則君火自旺,又腎為水臟,真火上升,真水亦隨之下升以交於心,水既上升,又必下降;復取蛤粉之咸以補腎陰,腎得補而陽有所附,自然合一矣。況又加姜、草調中,最能交通上下,故曰中也者,調和上下之樞機也。此方藥品雖少,而三氣同調,心腎相交,水火互濟,故治之而愈。鄭氏說:「余意心血不足與心陽不足,皆宜專在下求之,何也?水火互為其根,其實皆在坎也。真火旺則君火自旺,心陽不足自可愈;真氣升則真水亦升,心血不足亦能療。由此可見,鄭氏之重陽氣實際是重少陰腎中之陽也。
評析:補坎益離丹乃鄭欽安所擬,用治心陽虛諸症,尤以心陽不足為適應證。藥物組成:附子24克,肉桂24克,蛤粉15克,炙甘草12克生薑5片。鄭氏解曰:補坎益離者,補先天之火,以壯君火也。真火與君火本同一氣,真火旺則君火始能旺,真火衰則君火亦即衰。
3、 咽干口糜——甘草炮薑湯,四逆湯
陳某,咽喉乾燥,其人面白無神,口中無津液,甚至口糜(即口腔潰瘍),怕冷,不思飲茶水,舌質淡紅,無苔,脈沉細,椒、姜、炒花生,炒瓜子都在禁食之列。由以上種種病情來看,此由腎中真陽不足,不能啟真水上升而致,又少陰腎經循咽喉,挾舌本,故遵鄭氏真水不升之意,先以炮姜甘草湯試服之,無不良反應,隨即以大劑四逆湯治之,三味藥劑量各60克,連服4劑,咽喉乾燥等證悉愈。雖吃煎炒辛辣食物,亦未複發。
4、 口腔潰瘍——炮姜甘草湯加桔梗;附子理中湯;潛陽丹
蔣某,口靡,滿口生白瘡,面色蒼白無神,容易疲乏,特別怕冷,雖滿口潰瘍,卻「純陰畢露」,先用炮姜甘草湯加桔梗,連服2劑,無不良反應,繼以附子理中湯4劑,最後用潛陽丹4劑而愈,雖食煎炒辛辣食物,亦未複發,以後用此方治癒這類患者數十人。
評析:對於鄭欽安著作的闡釋,唐氏並非隨文衍義,完全附和,發現疏忽不確之處,取於提出自已的見解。例如在《醫法圓通卷一》中,鄭氏說到:口苦者,心膽有熱也、、、、、、口靡者,滿口生瘡,系胃火旺也。對此,唐氏提出不同見解,認粉口苦屬熱之說,不可拘執,驗之臨床,確有口苦並不屬熱者,本書所引劉力紅教授治案就是一例。至於口靡,西醫學稱為「口腔潰瘍」者,亦非僅由於胃火所致,尚有因虛火上浮而引起者,唐氏舉出自己這個案例證明,並用此法「治癒這類患者數十人」,可見此種類型患者並不少見。鄭氏一向強調辨認虛陽上浮之證,對頭面五官各症,常存陰火概念,此處對口苦、口靡之症,竟直斷為「心膽有熱」胃火旺,忽略了虛火上浮的可能性,也算百密一疏,被唐氏慧眼識出。
關於本案所用前後3方,為唐氏治療虛陽上浮所致五官諸症如咽炎、喉炎等用藥的常規套路。其中,首選炮姜甘草湯加桔梗,具有一定的試探意義,若「無不良反應或不加重,即考慮用附子理中湯或潛陽丹進取。
5、 頭痛——四逆湯;吳茱萸湯;麻黃附子細辛湯;白通湯
某患者,頭痛如裂,下肢冰涼,失眼,一身盡痛,惡寒特甚,中西醫治療數月無效。綜合分析,斷為腎陽虛所致,先後用四逆湯、吳茱萸湯、麻黃附子細辛湯、白通湯治之,服藥10餘劑而諸症悉除,復以理中湯善後,再未得發。
評析:唐氏另有經驗,用鄭氏潛陽丹治癒頭痛如裂(一般人所稱之腦震蕩)患者多人,審無外感可憑,有陽虛之癥狀足征,斷為陰氣逼陽上浮者,「用潛陽丹一服即效,數劑而愈。
6、 臌脹——四逆湯加肉桂
某病人,腹脹大如懷雙胎,肚臍高出一寸,生殖器常縮入,病已3年,百葯不效。近更畏寒,不思飲食,不能勞動,審其全屬陰寒積滯,法當大力回陽。先治以四逆湯加肉桂,繼用當歸四逆湯加吳茱萸、乾薑、附子,各服4劑。然後按《金匱》氣分,心下堅,大如盤,邊如旋杯,水飲所作,服用桂枝去芍藥加麻辛附子湯4劑,最後用附子理中湯加味數劑而愈。
評析:鄭欽安關於腹脹的辨治,頗重扶陽觀點。他說:當今之際,誰非見腫治腫,見脹消脹者哉。予意此病治法,宜扶一元之真火,斂已散之陽光,俾一元氣復,運化不乖,如術附湯、姜附湯、真武湯、桂苓術甘湯、附子理中湯、麻黃附子細辛湯、附子甘草湯之類。以上數方,各有妙用,膚脹、水脹、氣脹、血脹、腹脹皆能奏功。他並列舉自己的兩個案例證明:予知為元氣散漫也,即以大劑吳萸四逆湯治之,1-2劑而脹臌頓失矣。又治一男子,腹大如臌,按之中實,堅如石塊,大小累累,服破氣行血之葯,已經數月,予知為陰積天中,無陽以化之也。即以附子理中湯加桂、砂仁、半、丁香,1-2劑而腹實頓消。
唐氏本案和下面案例,均系鄭氏這種觀點的體現。
7、 石淋——五苓散加肉桂
劉某,患石淋,唐氏用五苓散加肉桂,以化膀胱之氣,連服2劑而小便稍通暢,脹痛未減。繼以大劑加陽飲(四逆湯加人蔘)加肉桂、細辛、吳茱萸,附子用量50克,盡2劑後,癥狀稍有減輕。仍用原方加大劑量,附子增至100克,服後小便時疼痛更甚,屬其多飲茶水,小便時用力,解出綠豆粒大小之結石一枚,疼痛減緩,尿來覺暢。繼續服用上方,每次小便時,都有細小砂粒,直至水清元渣滓,小便通暢而痊。
評析:此案雖無癥狀記錄,由其用藥推之,當系陽虛之證,故用大劑四逆輩守方不移,未用一味排石之葯,盡顯炎神派風格,可與吳佩衡先生石淋治案互參。
8、 小兒慢驚風——附子理中湯加砂仁、半夏、琥珀
某小兒,眼扯嘴歪,二三分鐘扯一次,面容青白而黯,手足冰涼,鼻孔扇動。予附子理中丸,溫開水化服,其後,延至五六分鐘一次,十來分鐘一次,再後,一小時抽掣2-3次,逐漸減輕,手足稍溫。改以附子理中湯加砂仁、半夏、琥珀治之,連服8劑痊癒。此後用本方治癒慢驚風患兒數十人。
評析:鄭欽安論小兒驚風?因內傷而致者,或飲食傷中,或大吐後,或大瀉後,或久病後,可偶受外邪,發散太過,或偶停滯,消導克伐太過,積之既久,元氣日微,虛極而生抽掣,諸書稱慢脾風者是也。其人定見面白唇青,飲食減少,人困無神,口冷氣微,或溏泄日三五次,或下半日微燒,微汗,抽掣時生,此是元氣虛極,神無定主,支持失權,由內而出之候。只有扶元一法,如附子理中加砂、半,回陽飲加砂、半。昧者不知此理,一見抽掣,便稱驚風。若妄以祛風之品施之,是速其亡也。唐氏本案即遵鄭氏之理,用鄭氏之理,用鄭氏之方。
9、 經行後腹痛——附子理中湯合當歸補血湯
某女患,經行之後腹痛,痛不可忍,必須注射雙嘧達莫(番生丁)以止痛。平素常感腹痛,經行之後加劇,其人精神萎靡,面容蒼白,舌苔白膩,脈沉細。辨為陽氣不足,經後血虛,法當扶陽生血以止痛,用附子理中湯合當歸補血湯加小茴香、延胡索治之,1劑痛減,2劑痛止。以後遇此病症,即按此方施治,皆獲滿意療效。
10、 白帶——附子理中湯加味
某女,16歲。白帶多而清冷,脈細弱,月經不正常。判為元陽衰弱所致,以附子理中湯加味而病減;復感寒邪直中三陰,腰背酸痛,咳嗽痰多,乃以麻黃附子細辛湯加味治之,最後仍服附子理中湯加肉桂、益智,2劑而痊癒。三年後,患者再次因白帶過多求治,然病情全變,判為濕熱下注,以葛根芩連湯加味治之,4劑痊癒。
評析:一人患同一病症而治各不同,充分體現了辨證論治精神,火神派絕非視萬病無不陽虛也。
五、李可醫案
李可,1933年生,山西靈石縣人,畢業於西北藝專文學部。自學考取中醫大學歷,受命創建靈石縣中醫院並任院長,致力於中醫臨床研究50年,白天看病,晚上攻讀醫書,幾十年來從未在夜晚2時前睡過覺。至今已70高齡,依然如是。擅用附子、烏頭類峻葯救治重危急症,在國內頗有影響,為山西乃至國內頗具特色的名醫,全國民間醫藥學術研究專家委員會委員。
李氏崇尚仲景學,倡導「難症痼疾,師法仲景,一生以此為座右銘。認為仲景方能治大病,救急痛,愈痼疾,是攻克疑難大症的仙丹妙藥。仲景學說是中醫學活的靈魂,也是破解世界性醫學難題的一反金鑰匙。
李氏最突出之處是擅長以重劑附子、烏頭類峻葯搶救瀕危病人,使數以千計的垂危病人起死回生。其中被西醫下了病危通知書者,也有百餘人。毋庸諱言,目前急救一般都是西醫的事,然而在李可任職靈石縣人民醫院中醫科的時,急救卻是中醫科的事,這在全國各醫院中可謂絕無僅有,由此被著名中醫大家鄧鐵濤先生稱為「中醫的脊樑。
李氏救治急險重危症,使用最多的是附子,一生累計超過5噸,川烏次之亦在3噸以上,經治人次萬名以上,無一例中毒。何以保證無害?全在經方的配伍、炮製與煎服方法上見真諦。為確保萬無一失,他在使用烏、附重劑時,採取3條措施:
1、 凡用烏頭劑,必加兩倍量之炙甘草,蜂蜜150克,黑小豆、防風各30克,凡用附子超過30克時,不論原方有無,皆加炙甘草60克。從古今各家本草論證得知、炙甘草、蜂蜜蜂、黑小豆、防風具解毒之功。
2、 凡劑量超過30克時,烏頭劑加冷水2500毫升,文火煮取500毫升,日分3次服,煎煮時間3小時左右,已可有效破壞烏頭鹼之劇毒。附子劑用於慢性心衰,加冷水1500毫升,文火煮取500毫升,日分2-3次服。危急瀕死心衰病人,使用大劑破格救心湯時,則開水武火急煎,隨煎隨灌,不循常規,以救生死於頃刻。此時附子的毒性,正是心衰病人的救命仙丹,不必多慮。
3、 凡用烏頭劑,必親臨病家,親為示範煎藥。病人服藥後,必守護觀察,詳詢服後唇舌感覺。待病人安然無事,方才離去。
李氏大部分時間奔波於窮鄉僻壤、缺醫少葯的山村,面對病人生死存亡之際,他從不考慮個人安危得失與風險,像孫思邈所稱道的蒼生大醫的那樣,一心赴救,並常以數百克附子,挽救病人於無何有之鄉,使劇毒之品變成了救命仙丹。也因為這種特殊的環境錘鍊,使其對內、外、婦、兒、皮膚等科均積累了較為豐富的經驗,這些均體現在其著作《李可老中醫急危重症難病經驗專輯》(山西科技出版社,2004年)中,該書記錄了他治療各種疑難病症和急危重症的獨到經驗,並輯錄了其自創方劑28首,大多可圈可點,值得效法。本書所選案例均出自該書,李氏醫案記述詳細,說理明晣,堪稱文、理俱佳,為醫案中珍品,值得反覆玩味。
1、 肺心病心衰合併腦危象急性腎功衰竭——破格救心湯合小青龍湯
某女,62歲。1979年2月4日初診:縣醫院診為「肺心病心衰並發腦危象,急性腎功衰竭,病危出院準備後事。診見患者深昏迷,痰聲拽鋸,頸脈動甚,腹腫如鼓,臍凸胸平,下肢爛腫如泥。唇、舌、指甲青紫,苔白厚膩,六脈散亂,摸其下三部則沉實有力。詢知患痰喘31年,此次因外感風寒,引發暴喘。住院7日,始終無汗,已2日無尿。視其唇指青紫,心衰之端倪已露。寒飲久伏於中,復感外寒,陰寒充拆內外,蔽阻神明。擬破格救心湯平劑與小青龍湯合方化裁,溫里寒,開表閉,滌痰醒神為治:
附子30克,麻黃、桂枝、赤芍、乾薑、細辛、五味子、石菖蒲、鬱金、葶藶子(包)、炙甘草各10克,生半夏、茯苓各30克,麝香0.3克(沖),竹瀝60(兌入),姜法1小盅(兌入)。
鮮生薑10大片,大棗10枚,1劑。
2月5日二診:服後得汗,隨即蘇醒。小便甚多,一晝夜約300ML以上。腹部及下肢腫脹已消七八,足背出現皺紋,臍凸亦消。原方再進1劑後,數日遇於街頭,已全好。
原按:破格救心湯是回陽固脫、起死回生之劑。臨訂單應用見機即投,不可猶豫。本病例雖無「四逆「見證,但陰水泛濫、唇甲青紫等亡陽先兆已露,一經投用覆杯得救。若等到諸症悉具,險象叢生,則醫者焦頭爛額,患者生死難測。又本方治療重度心衰水腫,及腎衰無尿,能於一日之間,十去其八,出乎意料。事後揣摩,除本方溫陽消陰,蒸動膀胱氣化,茯苓利水之外,得力於麻黃一味。肺為水之上源,主通調水道,下輸膀胱。今寒邪閉肺,水道不通,故聚水成腫。用麻黃髮汗解表,開提肺氣,肺氣開則水道通,水腫迅速消退。此後曾遇多例慢性腎炎水腫及頑固性心衰水腫病例,追根尋源,均有外感寒邪久伏病史,於對症方內加麻黃一味,提壺提蓋,開宣肺氣閉,尿量訊速增多而愈。應用本方,要嚴格遵循辨證論治法則,膽大心細,謹守病機,準確判斷病勢。脈證合參,諸症若見一端,即宜急服。凡亡陽竭陰之端倪初露,隱性心衰的典型癥狀出現(如動則喘息、胸悶,常於睡中憋醒,畏寒肢冷,時時思睡,夜尿多,以及無痛性心肌梗死之倦怠乏力,胸憋自汗等)急投本方平劑;亡陽竭陰之格局已成,急投本方中劑;垂死狀態,急投本方大劑。服藥方法,急症急治,不分晝夜,按時連服,以保證血葯濃度,有效挽救病人生命,極重症24小時連服3劑。
評析:破格救心湯乃李氏所創方劑,曾成功地治癒了千餘例心衰重症,並使百餘例已發病危通知的垂死病人起死回生。方劑組成:附子30-100-200克,乾薑60克,炙甘草60克,人蔘10-30克(另煎濃汁兌服),山茱萸60-120克,生龍骨、生牡蠣、磁石粉各30克,麝香0.5克(分沖服)。煎服方法:病勢緩者,加冷水200ML,文火煮取,1000ML,5次分服,2小時1次,日夜連服1-2次。病勢危急者,開水武火急煎,隨煎、隨喂,或鼻飼給葯,24小時內,不分晝夜頻頻喂服1-2次。
本方脫胎於《傷寒論》四逆湯、參附龍牡蠣救逆湯及張錫純來複湯,破格重用附子、山茱萸加麝香而成。四逆湯為強心主劑,救治心衰,療效卓著。心衰病人,不但陽氣衰微,而且陰液內竭,故加人蔘,成為四逆加人蔘湯,大補元氣,滋陰和陽,益氣生津,使本方更臻完善,但用於救治心衰垂危重仍然生死參半。李氏認為:第一、歷代用傷寒方,劑量過輕,主葯附子僅10克左右。考《傷寒論·四逆湯》原方,用生附子1枚,按考古已有定論的漢代度量衡折算,附子1枚,約合今之20克,假定生附子之毒性與藥效與藥效為制附子之兩倍以上,則傷寒論原方每劑相當於現代制附子40克-60克;而歷代用四逆湯僅原方的1/6-1/10。以這樣的輕量,要救生死於頃刻,誠然難矣!第二,之所以不敢重用附子,乃因畏懼附子之毒性。但附子為強心主將,其毒性正是其起回生藥效之所在。當心衰垂危,病人全身功能衰竭,五臟六腑、表裡、三焦,已被重重陰寒所困,生死存亡,繫於一髮之際,陽回則生,陽去則死。非破格重用附子純陽之品的大辛大熱之性,不能斬關奪門,破陰回陽,而挽垂絕之生命。接現代藥理實驗研究,附子武急煎1小時,正是其毒性分解的高峰。對垂死的心衰病人而言,附子的劇毒,正是救命仙丹。李氏一生所用附子超過5噸之數,輕治病人在萬例以上,垂死病人有24小時用附子500克以上者,從無一例中毒。同時,師法張錫純「山茱萸為救脫第一要葯之意,於破格人蔘四逆湯中重加山茱萸、生龍骨、生牡蠣,更加磁石、麝香,而成破格救心湯方同,使本方具備了扶正固脫,活血化瘀,開竅,開竅醒腦,復甦高級神經功能,從而救治呼吸偱環衰竭,糾正全身衰竭狀態,確有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
李氏盛讚「本方可挽垂絕之陽,救暴脫之陰。凡內外婦兒各科危重急症,或大吐大瀉,或吐衄便血,婦女血崩,或外感寒溫,大汗不止,或久病氣血耗傷殆盡……導致陰竭陽亡,元氣暴脫,心衰休克,生命垂危,症見冷汗淋漓,四肢冰冷,面色白光或萎黃、灰敗,唇、舌、指甲青紫,口鼻氣冷,喘息抬肩,口開目閉,二便失禁,神志昏迷,氣息奄奄,脈象沉微遲弱,一分鐘50次以下,或散亂如絲,雀啄屋漏,或脈如潮湧壺沸,數急無倫,一分鐘120-240次以上,以及古代醫籍所載心、肝、脾、肺、腎五臟絕症和七怪脈絕脈等必死之症、現代醫學放棄搶救的垂死病人,凡心跳未停,一息尚存者,急投本方,1小時起死回生,3小時脫離險境,一晝夜轉危為安。以下為該方驗案。
2、 肺心病心衰、呼吸衰竭合併腦危象——破格救心湯大劑
閆某,男,60歲。1995年3月24日凌晨4時病危邀診:患者昏迷不醒,吸氧。面如死灰,唇、指、舌青紫,頭汗如油,痰聲轆轆,口鼻氣冷,手冷過肘,足冷過膝,雙下肢爛腫如泥,二便失禁,測不到血壓,氣息奄奄。詢知患阻塞性肺氣腫、肺心病代償期達10年。本次發病1周,縣醫院搶救6日,病危出院,準備後事。昨夜子時,突然暴喘痰壅,昏迷不醒。縣醫院內科診為「肺心病心衰,呼吸衰竭合併腦危象,已屬彌留之際。切脈散亂如雀啄屋漏,移時一動。前人謂,凡病情危重,寸口脈難憑,乃按其下三部跌陽、太溪、太沖三脈,尚屬細弱司辨。此症子時瀕危未死,子時後陰極陽生,已有一線生機。至凌晨4時,十二經營衛運行肺經當令,本經自旺。病情既未惡化,便是生機未絕。遂投破格救心湯大劑,以挽垂絕之陽而固脫,加三生飲豁痰,麝香辟穢開竅醒腦而救呼吸衰竭:附子150克、乾薑、炙甘草各60克,人蔘30克(另燉濃汁兌服),生半夏30克,生膽南星、石菖蒲各10克,山茱萸120克,生龍骨、生牡蠣、磁石粉各30克,麝香0.5(分沖),鮮生薑30克,大棗10枚,薑汁1小盅(競入)。病情危急,上藥加上開水1.5L,武火急煎,隨煎隨灌,不分晝夜,頻頻喂服。
3月25日6時二診:半日一夜內服完上方一劑。子時過後汗斂喘定,厥冷退至肘膝以下,手足仍冰冷。面色由灰敗轉為萎黃,發紺稍退,痰鳴大減。呼之可睜眼,神志仍未清。六脈遲細弱代,48次/分,已無麻雀啄、屋漏之象,回生有望。囑原方附子加足200克,余葯不變,日夜連服3劑。
3月26日三診:患者已醒,惟氣息微弱,聲如蚊蚋,四肢加溫,可以平卧,知飢索食。脈沉遲細,58次/分,已無代象。多年來喉間痰鳴消失。其妻告知,昨夜尿濕大半張床褥,腿已不腫,正是大劑量附子破陰回陽之效。真陽一旺,陰霾自消。病已脫險,元氣未復。續給原方3劑,去生半夏、生天南星、石菖蒲、麝香。附子減為150克,加腎四味(枸杞子、吐絲子、鹽補骨脂、淫羊藿)各30克,溫養肝腎精氣以固脫。每日1劑,分3次服。
3月30日四診:諸症均退,食納漸佳,已能拄杖散步。計前後四診,歷時5天,共用附子1.1Kg,山茱萸0.75kg,九死一生垂危大症,終於得救。方中生半夏為降逆化痰要葯,用時以溫水淘洗3次,加等量鮮生薑佐之,既解其毒,又加強療效,頗有妙用。
3、 冠心病心絞痛、急性心梗——破格救心湯合瓜蔞;丹參劑
查某,男,60歲。縣醫院心電圖確診為冠心病月余,1982年正月初六14時心絞痛發作,含化硝酸甘油片,可緩解半小時,不以為意。18時許,絞痛再發,含劑及亞硝酸異戊脂吸入無效。內科會診擬診急性心梗,建議急送醫院搶救。因時間緊迫,尋車不易,乃邀李氏診視。見患者面青慘,唇、甲青紫,大汗而喘,肢冷,神情恐怖,脈大無倫120次/分,舌邊尖瘀斑成條片,舌苔灰膩厚。急予針灸急救,約10分鐘痛止。患者高年,腎陽久虧於下,春節勞倦內傷,又過食肥甘,致痰濁瘀血阻塞胸膈,屬真心痛重症,且亡陽厥脫諸症畢見,遂投破格救心湯大劑變方:
附子150克,人蔘(另燉濃汁兌入)、五靈脂各15克,瓜蔞30克,薤白(酒泡)15克,丹參45克,檀香、降香、砂仁各10克,山茱萸90克,生龍骨、生牡蠣、磁石、鬱金、桂枝、桃仁、五靈脂、細辛各15克,萊菔子(生炒各半)各30克,炙甘草60克,麝香0.5克,三七粉10克(分沖),2劑。加冷水2000ml,3次分服,2小時1次,晝夜連服。李氏守護病榻,20時10分,服第一次葯後1刻鐘汗斂喘定,四肢回溫,安然入睡。至正月初七上午6時,10小時內共服藥2劑,用附子300克,諸症均退,舌上瘀斑退凈。為疏培元固本散一料治本(三七、琥珀、人蔘、胎盤、藏紅花、鹿茸等),追訪18年未犯。
原按:上方以人蔘、附子、龍骨、牡蠣、磁石、山茱萸救陽斂陰固脫。人蔘、五靈脂同用,益氣化瘀,溶解血凝。瓜蔞薤白白酒酒湯合萊菔子,開胸滌痰,消食降胃;丹參飲合鬱金、桃仁、三七、麝香,辟穢開竅,化瘀通絡;細辛散寒定痛,桂枝引諸葯直達心宮。余以上法加減進退,治心絞痛百餘例,心梗及後遺症12例,均愈。其中一例心肌下壁梗死患者,服培元固本散1料(約百日)後經多次CT複查,無異常發現,說明培元固本散有活血化瘀、推陳致新、修復重要臟器創傷的殊效。
治各類潰瘍之效方:三畏湯(人蔘、五靈脂、肉桂、赤石脂、丁香、鬱金
4、 肺結核合併肺心病(戴陽危證)——參附龍牡救逆湯合來複湯
薛母,68歲。宿有肺結核、肺氣腫,近日合併急性感染,血沉90mm/h,白細胞15.65×109/l。經抗結核、抗菌治療無效,請李氏協治:患者雙頰艷若桃花,雙目神采外露,發熱、煩燥,咳喘月余。盜汗,渴喜熱飲,雙膝極冷,心動神搖,六脈細數無倫,心率132次/分,舌淡。分析患者年近古稀,腎元久虛,復加久病耗傷,過服清熱涼劑,致成上盛下虛戴陽格局,有欲脫之虞。急急固腎斂肝,引火歸原,納氣歸根為治:
山茱萸90克,人蔘(另燉)15克,生龍骨、牡蠣粉各30克,生白芍18克,党參12克,炙甘草6克組成,用於「寒溫外感諸症,大病瘥後不能自復,寒熱住來,虛汗淋漓;或但熱不寒,汗出而熱解,須臾又熱又汗,目睛上躥,勢危欲脫;或喘逆,或怔忡;或氣虛不足以息,諸症只見一端,即宜急服。
5、 風心病合併冠心病——炙甘草、參附龍牡救逆湯、丹參飲合方
張某,女,40歲。1980年夏來診。病史:風心病,二尖瓣狹窄、閉鎖不全,心房纖顫,心衰III;冠脈供血不足;肺瘀血已10年。北京阜外醫院擬行二尖瓣分離手術未果。
刻診:心悸、氣喘、咯血,動則更甚。每進食必心中大動,故每屆飯時,憂心忡忡,端起飯碗,提心弔膽。為免心跳,吃吃停停,一餐常延擱二三小時之久。心率常在170-210次/分。脈促,四肢厥冷,胸悶刺痛,唇、指、舌青紫。自汗淋漓,腰困如折。血壓70/50mmHg。入夜不能左側卧,否則嗆咳喘促不停。
縱觀見證,為心之陰陽皆虛,陽虛偏重。久病成損,脾胃中氣大傷,子盜母氣,故進餐心悸加重。漸至五臟失養,先天腎氣被耗,故見腰困如折(腎將憊)、喘(腎不納氣)、汗(真陽失固)、厥逆(命火不主溫煦四末)、敗脈(七急八敗,散亂、雀啄)。且虛必夾瘀,瘀阻心脈,故胸悶刺痛。擬炙甘草、參附龍牡救逆湯、丹參飲合方化裁,加腎四味及桃仁、紅花,溫腎回陽,通脈化瘀,滋液救心為治:
炙甘草30克,附子30克,生地黃、麥冬、人蔘(另燉)、五靈脂、生龍骨、生牡蠣粉各15克,丹參30克,檀香、降香、沉香各10克,砂仁(搗)5克,阿膠(烊化)20克,桂枝、桃仁、紅花、五味子各10克,腎四味120克,生薑10片,大棗10枚,胡桃4枚(打),21劑,每旬7劑。
一個月後,悸止喘定,肢厥、發紺消失,纖顫未發,腰困亦愈。進食已不心跳,胸悶刺痛在服至10劑時痊癒。脈細弱,92次/分,惟月初曾出現反覆。細問得知10年來每經期必感冒,病情加重。其症月經前1日突然寒熱如瘧,嘔吐耳聾,經凈自愈。此乃六淫外邪久羈,由表入里,深伏血分不能透達,即《傷寒論》熱入血室之證,當因勢利導,予小柴胡湯加味,提透血分伏邪:
丹參、當歸、益母草、生半夏各30克,赤芍15克,澤蘭葉、酒香附各12克,柴胡、人蔘(另燉)、五靈脂、川芎、酒黃芩、乾薑(炒)、桃仁、炙甘草各10克,黑芥穗6克,生薑10片,大棗10枚,6劑,每月一日,連服3劑。
另:全胎盤100克,鹿茸、冬草夏草、人蔘各30克,蛤蚧6對,三七100克,琥珀30克,制粉常服,培元固本。
1983年12月再診,服二診方後,經前感冒得以根除。除風心病仍存在外,已無自覺癥狀。體質增強,步行如常人。
原按:從臨床觀察,風心痌多由表邪入里而來。惟病程一長,多數病人對致病之由皆不能記憶,而醫者赤見病治病,忽略追根尋底。投劑則隔靴瘙癢,無濟於事,或得葯暫愈,後必複發作的重病、頑症、痼疾,或交節病作類疾病,必有六淫外邪深伏。傷風不醒變成癆,這則民間諺語道破了深刻的毒理、病機。邪之中人,初必在表。失治則由表入里,正氣愈虛,邪陷愈深。待病邪深入血分,侵入五臟,在治療上便成「半死半生」之局。但既有伏邪,必有徵兆。邪正相爭,宿疾發作,便顯示病邪盤踞的經絡臟腑。此時,因勢利導,扶正托透,常可一舉破其窠穴。故《內經》說「善治者治皮毛,不單是為表證立法,也是治療重、難、痼證的法寶。諸症當先解表」這樣一條極平淡的治法,卻寓有神奇的妙用。本病例重病10年,邪入血室即達10年,月經前發病,暴露了本症的奧秘。遂以一味黑芥穗之深入血分,加入得生丹、小柴胡湯內,益氣扶正,活血溫經,和解表裡,使10年伏邪得以外透,從此步入坦途,痼疾獲痊。又曾治多例心衰水腫病人,病程多在10-30年不等,均有外感寒邪病史,察知寒邪深伏少陰,予對症方內加入麻黃、細辛,開提肺氣,透發伏邪,得微汗之後水腫迅速消退而愈。一得之愚,聊作臨證之一助。
6、 咽痛寒證兼齒衄——四逆湯
牛某,男,50歲,因齒衄年余不愈而求治,近1月更增咽部干痛,痰多味咸,口乾而不欲飲。食納如常,偶見嘈雜泛酸。近2年異常發胖,體重增加10Kg,反不如過去精力旺盛。動則氣喘,夜多小便,膝冷,脈沉細弱,舌淡胖有齒痕。牙齦色暗,血污滿齒。日輕夜重,一覺醒來,滿口黑紫血團。咽喉干痛,舌不能轉動。曾用大劑量維生素C、六神丸,出血、咽痛有增無減。脈證合參,審為命門火衰,少陰真寒證無疑。因胖為濕盛陽微;痰為陰邪,味感為腎虛水泛;日輕夜重,為陽不勝陰;喘為腎不納氣;咽干痛不腫不渴,乃因腎脈循喉嚨,系舌本,陰寒過甚,逼下焦真火浮於咽喉要道;其齒衄從發胖後始見,齒為骨之餘,骨乃腎所屬;血屬陰,必得陽旺始能統攝而循常道,陽衰失於統攝,故溢出於外,乃徑投四逆湯:炙甘草60克,附子、乾薑各30克,水煎冷服,3劑。
葯後兩症皆愈,惟覺腰困氣短,加腎四味120克,人蔘10克,又服3劑,康復如初,追訪10年,再無反覆。
原按:另治縣委書記,文革中被批鬥,咽喉忽腫,用青黴素100萬U,連用3天,兼含化六神丸無效。視之,舌胖淡有齒痕,雙側扁桃體腫至中間只見一條縫,色嫩紅,不渴尿多,食則泛酸,足膝冰冷,脈象浮洪,知是情懷抑鬱,五志化火上炎,而中下虛寒已非一日。五志之火,乃是虛火,下焦之寒,則是真寒。遂予上方1劑,時值三九寒天,煎妥後置窗外1小時,已見冰茬,令頓服之,移時入睡。2小時後醒來,病已消無痕迹。
熱葯冷服是《內經》治則中的反佐法,古人形象地比喻為「偷渡上焦」。附子性大熱,下焦寒極,非此不能愈。但假熱在上,熱葯熱服則兩相爭,格拒不納。今把熱葯冷透,披上「冷」的偽裝,入口涼爽,「騙」過咽喉一關。入胃則熱性緩緩發揮,引浮游之假熱歸下而病癒,是極巧妙的治法。
7、 足心發熱怪病——四逆湯
劉某,女,43歲。足心發熱7年,日夜不休,日輕夜重。自覺湧泉穴處呼呼往外冒火。不論冬夏,夜卧必將腳伸出被外,始能入睡。多次服滋陰降火補腎之劑不效。診見面色嫩紅,艷右桃李,此陽浮於上顯然,脈細數,小便清長,飲一溲一。脘腹冷感,胃納不佳,稍進涼食則覺酸腐不適,雙膝獨冷。
此症乃陰陽衰盛之氣變引起,陽氣一衰,火來生土,胃中水谷便無由蒸化,故見納少化艱;人身津液不能升騰,故口乾;湧泉為足少陰腎經井穴,為腎氣之所出。今下焦陽衰,不能統攝腎陰,而致陰火沸騰,足心熱如焚。宜補火之原,真火一旺,陰火自安,處方:
炙甘草60克,乾薑、附子各30克,冷水1500ml,文火煮取500ml,2次分服,3劑。葯後熱勢頓減,雙膝冷感消失。另治趙某,女,15歲,足心發熱如焚,一如上案,脈大不任重按。認為「陽不統陰,致下焦陰火沸騰,例同浮陽外越。以四逆湯加味:炙甘草60克,乾薑、附子各30克,黃芪60克,腎四味80克,人蔘、五靈脂各10克,龍骨、牡蠣各30克,1劑顯效。
評析:此症臨床頗不少見,然識得「陰火沸騰,例同浮陽外越者少,李氏此二案足資借鑒。劉案單純,故用四逆湯原方即可。趙案另有宿疾紅斑狼瘡,病情複雜,具有腎虛案底,故用四逆湯再加腎四味等葯。
此症鄭欽安先生早有認識。並治好多人,而且自已曾親身患過:夫足心發熱如焚,人皆謂陰之虛也。夫陰虛由於火旺,火旺之人,尿必短赤,口必飲冷,理勢然也。今則不渴而尿多,明是下焦無陽,不能統束腎氣,以致陰火沸騰,故見足心發熱如焚也,四逆湯力能補火,火旺即能統束群陰,故治之而愈。此病予親身患過,並治好多人。他還說:「久病與素秉不足之人,或夜卧,或午後兩腳大燒,欲踏石上,人困無神。此元氣發騰,有亡陽之勢,急宜回陽收納為主。切不可妄雲陰虛,而用滋陰之葯。李氏論證、用方悉本鄭欽安,收效在情理之中。
8、 口舌瘡頑症(複發性口腔潰瘍)——四君子湯加腎四味等
燕某,女,29歲。口舌生瘡6年,1月數發,時愈時作。近1月來,因流產後恣食瓜果生冷,復因暑熱,夜睡不關電扇,門窗大開,又遭風寒外襲,遂致身痛嘔逆,食少便稀。外感愈後,口舌於今晨突發白色丘疹一圈,灼痛不可忍。按脈細弱,舌淡欠華,面色萎黃,腰困膝軟,此屬腎虛脾寒,虛火上 。治此類口瘡,用四君七味(六味地黃丸加肉桂)合方加元參之善清浮游之火,治熱以熱,涼而行之,治火不歸原證有覆杯而愈之效。但本例病人脾胃氣弱殊甚,寒涼滋膩不可沾唇,變通如下:
人蔘(另燉)10克,焦白朮、茯苓各30克,炙甘草、姜炭、細辛各10克,腎四味各15克,肉桂1.5克(飯丸先吞)。3劑後,諸症均愈。予補中氣益湯加味腎四味,紫河車粉5克(沖),10劑,培元固本,以杜再發,追訪7年,再未發作。此後,凡遇火不歸原證而脾胃虛弱之病人,即投上方皆效。
9、 口舌潰瘍——附桂八味丸
武某,男,57歲。某年12月23日,忽患口、舌、唇部生瘡,其症頗奇,頗急。10時發病,11時即滿口舌痛如火灼。倉促之間,向老友某救治,某曰:口舌生瘡,小事一樁,主脾積熱,不必驚慌。未及診脈問病,提筆即疏導赤散與涼膈散合方與服。其方甚輕,生地黃、連翹10克,其餘皆3-5克。患者於11時30分進頭煎,葯畢覆杯,立覺火從臍下直衝頭面,雙唇腫大如桃,舌亦腫痛更甚,且心煩懊忱,莫可名狀。約12時半,其子邀診:面赤如醉,舌腫塞口,訴證不清。按脈洪大無倫,重按則反如遊絲,120次/分,視其舌則邊緣齒痕累累,有白色潰瘍布滿邊尖。唇腫外翻,迸裂出血,大便干,小便未注意。不渴,口中亦無臭味。據云「年終總結,連續熬夜三晚後得病。
此症頗費躊躇,望聞問切皆不得要領。細玩見症,亦難推翻前醫論斷,《內經》明示:「諸痛癢瘡,皆屬於心。且暴病多實,此病暴急有疔毒之勢,是否病重葯輕,杯水車薪?猶疑之間,忽見患者揚手擲足,煩躁不可名狀。進門時,倉促之間見其面赤如醉,細視之,則鮮艷光亮如演員之塗油彩狀。恍然悟及此與戴陽證之面赤如妝同義,惟戴陽證多見於外感臨危之際,此則由內傷而來。摸其下肢果見足膝冰冷。必此公下元久虧,恰值當日冬至陽生,陰不抱陽,龍火上奔無制。前醫誤作實火,妄用苦寒直折,致光焰燭天,不可收拾。急以大劑附桂八味丸沖服肉桂,以救藥誤而和陰陽:附子、熟地黃、生山藥、山茱萸各30克,茯苓、澤瀉各12克,五味子10克,肉桂1.5克(研末,沖服),水煎冷服。
服藥1次,1刻鐘後安然入睡。2小時許醒來,腫痛皆消,已無絲毫痕迹。次日複診,口中仍覺麻辣,舌光紅無苔,乃陰分受損見證。火不歸原,本不當用大劑量附子破陰回陽之品,前葯誤又不得不用。險證雖退,陰損未復,乃予大劑引火湯,兩服痊癒。
原按:事後追憶,此證確險之又險,雖僥倖治癒,早已汗流浹背。蓋其證從表象看,與翻唇疔無異;其煩躁又與疔毒走黃相去無幾;其來勢暴急,又似實火。疑陣重重,令人迷惘。若以前醫為杯水車薪而投大劑瀉為解毒,則後果便不堪設想。火不歸原證,若誤用苦寒攻下,便有危及生命之險。
10、 過敏性鼻炎——麻黃附子細辛湯加味
郭某,男,1950年夏患過敏性鼻炎,整日噴嚏連連,其聲達於戶外,1982年10月求治:舊恙纏綿32年不愈,每年夏初必犯,至秋涼漸漸減輕而愈。服中西藥不計其數無效。今年體質下降,腰困如折,氣短懶言,畏風畏寒,感冒不斷,鼻流清涕不止,鼻中癢如蟲行,頻頻打嚏不止。年僅54歲,彎腰駝背,儼然一老人矣。脈沉細微弱,舌淡欠華。詢知近2年,小便餘瀝,咳則遺尿,50歲後陽事亦廢。考本病初病在肺,久病及腎。已非益氣固表,疏風散寒所能見效。萬病不治,求之於腎,遂擬一方囑服3劑:
附子30克,麻黃、細辛、人蔘(另燉)、炙甘草各10克,腎四味120克,鮮生薑10片,大棗10枚,蔥白3節,麝香0.3克(沖服),加冷水1500ml,文火煮取500ml,2次分服。
另配:鵝不食草、細辛、川芎、辛夷、青黛各5克,研粉少許吸入鼻內,日2次。
5日後未聞噴嚏聲,久年痼疾,3劑而愈,大出意料之外。而體質怯弱如此,難保來年不犯。為預防之計,疏全河車2具,鹿茸、人蔘、三七、琥珀各60克,蛤蚧3對,冬蟲夏草50克,制粉,日服2次,每次3克,熱黃酒送下。隨訪已2年未發,且體質改變,紅光滿面,難言之隱疾亦愈。
原按:此後凡遇此症,即投麻附細辛加味方,皆獲奇效。此證之關鍵,多屬腎中元氣不固。腎為先天之本,生長發育、強壯衰老之所系。所謂種種「過敏性」疾病,皆責其先天不足,亦即自身免疫力低下。從腎論治,可謂治本之道。益氣固表,脫敏止癢,隔靴搔癢而已。
姜炭、三仙炭治脾不統血,屢試屢驗。
11、 血栓閉塞性脈管炎——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合烏頭湯
高某:雙下肢以下冰冷,左側尤重,足趾青紫,電擊樣劇痛日夜不休,左上下肢麻木。胸部憋脹刺痛,發作時以硝酸甘油片維持。脈沉細遲微,雙足背動脈消失。面色蒼白晦暗,畏寒神倦。此證由寒邪深伏血分,痹阻血脈,已成真心痛及脫疽重症。且病經30年之久,已成沉寒痼冷頑症,非大辛大熱溫通十二經表裡內外之烏頭、附子猛將不能勝任。遂擬當歸四逆加吳苵萸生薑湯合烏頭湯,加蟲類入絡搜剔,麝香辟穢通竅,合而為大辛大熱,開冰解凍,益氣破瘀,通絡定痛之劑:生黃芪240克,附子、當歸各60克,烏頭、丹參、黑小豆、川牛膝、防風各30克,麻黃、桂枝、細辛、赤芍、桃仁各15克,肉桂10克,吳茱萸20克(開水沖洗7次),另用麝香1克,炮穿山甲2克,生水蛭3克,全蟲3克,蜈蚣2條研粉分沖,蜂蜜150克,鮮生薑40克,大棗20枚。加冷水2500ml,文火煮取500ml,兌入黃酒500ml,日3次,夜1次,4劑。
李氏住其家中,寸步不離,以使家人放心。服1劑,當夜安然入睡。又連服3劑,諸症均退。原左足大趾內側之潰瘍亦收口癒合,心絞痛及下肢電擊樣劇痛亦消失。後注射毛冬青針15盒,遂痊癒。
評析:此方疑遺漏炙甘草30克,按李可先生用藥習慣,凡用烏、附大劑時,必配炙甘草30克。
12、 類風濕關節炎合併硬皮病——加味烏頭湯
薛某,女。患類風濕關節炎28年,由產後入冷水過早引起。2年前發現合併硬皮病,百治不效,已不能起床。1986年由家屬攜病歷向李可先生求治,據病歷載:兩手關節腫凸變形,右手不能屈伸,雙下肢踝關節腫脹,足趾僵硬,邁步困難。硬皮病僅有一句話診斷,資料不全。患者懇求遙擬一方先服,待病情減輕,夏季天熱能行動時再來面診:。30年沉寒痼冷。病雖在關節、皮膚,整體氣血虛衰,自在意中。難症痼疾,師法仲景,遂仿烏頭湯意擬一藥酒方及外熨方:
1、 生黃芪100克,烏頭,附子、活絡效靈丹(當歸、丹參、乳香、沒藥)、白芍、黑小豆、烏蛇肉各30克,蜂蜜120克,桂枝、防風、全蟲、甘草各15克,蜈蚣30條,豹骨(代)15克。上藥共搗粗末,加上白酒1500ml入瓶浸泡7晝夜後,早晚熱服1次。從1酒盅起服,逐日漸加,服至唇、舌稍唇感麻木為度,即以此量維持至服完,來信告知病情變化再議。本方以烏頭、附子之大辛大熱,通行十二經破冰解凍逐沉寒痼冷為君;以甘草、防風、黑小豆、蜂蜜解其毒,制其燥烈,以防其毒。以桂枝湯合活絡效靈丹養血活血和營,蟲類入絡搜剔,豹骨強筋骨;生黃芪運轉一身大氣,周流氣血。又,兩地相隔千餘里,萬一服藥超量,出現中毒先兆,則服下方解救:
生甘草60克,防風、黑小豆各30克,加冷水150ml,蜂蜜150ml煎湯,分次沖服生綠豆粉30克,10分鐘即解。
2沙苑子、草烏頭、紅藤、荊芥、防風、當歸、雞血藤、海桐皮、乳香、沒藥、透骨草、川續斷、紅花、細辛、花椒、伸筋草、威靈仙各30克,烏蛇肉50克,上藥共搗粗末,白酒拌勻,浸3日後,用陳醋3kg,浸泡7晝夜,睡前以紗布8層蘸飽藥液置於患處,以電熨斗熨之,干則再蘸再熨,連續斗小時。熨完後活動、揉搓關節,謹避風寒(此為前人經驗加味變法,原法藥液用電離子透入法。以熨斗熨之,亦有顯效,止痛效果最快。此法用治一切關節腫痛、肩凝症,各部骨質增生之劇痛,皆有顯效。若加服對症中藥,則可徹底根治上述各症。
中醫則認為邪之所湊,其氣必虛。雖肺主皮毛,脾主四肢肌肉,但30年痼疾耗傷,腎元必虛。當溫養五臟,調節整體以治局部:生黃芪120克,當歸、熟地黃、烏頭、附子、沙苑子、黑小豆各30克,麻黃、桂枝、細辛、乾薑各15克,防風30克,腎四味各15克,人蔘10克(另燉),五靈脂10克,全蟲12隻,蜈蚣4條(研粉,沖服),炙甘草60克,蜂蜜150克,鮮生薑30克,大棗10枚,加冷水2500ml文火煮600ml,3次分服,30劑。
服完上方,腰困消失,四肢已不疼痛。變硬之皮膚明顯鬆軟,前額出現抬頭紋,四肢出現皺,臀部已形豐滿。眼瞼活動靈活,可以閉合。囑帶原方30劑,加龜鹿二膠、胎盤粉各10克,趁伏天服完。停葯將養至立秋後,再服藥酒1料。各病基本恢復,可以操持家務。前後三診,計服藥酒3料,湯劑70劑,不滿4個月,內服附子1945克,烏頭2245克,生黃芪8400克。曾先後治療類風濕關節炎5例。
13、 風心病垂危——溫氏奔豚湯加味
男,患風心病12年,近2年出現全身腫脹,腹大如鼓,臍凸胸平,下肢爛如泥。山醫一院診為「風心病心衰,心功III級,心房纖顫。心悸氣喘,畏寒特甚,盛夏猶穿棉襖,已卧床3月余。端坐呼吸,面色青慘,唇指青紫。口鼻氣冷,冷汗淋漓,四肢厥冷。舌紫胖水滑,齒痕多。六脈似有似無,或如雀啄,至數模糊,惟下三部之太溪脈尚微弱可辨。腹診臍下築動應衣,時覺有冷氣從關元穴處由腹正中線向上攻奔迫,沖至咽喉,人即昏厥。家屬已備棺木、壽衣。神志昏蒙,似睡非睡。少陰亡陽諸症悉見,惟太溪根脈尚微弱可辨,是為一線生機。勉擬溫氏奔豚湯加味,破陰救陽固脫:附子100克,生山藥60克,肉桂3克(沖),沉香3克(磨汁兌入),砂仁5克,茯苓、澤瀉各30克,人蔘20克(另兌汁),煅紫石英、生龍骨、生牡蠣、腎四味各30克,山茱萸90克,炙甘草60克,懷牛膝10克,鮮生薑10片,大棗10枚,核桃4枚(打)。加冷水2500ml,日3次夜1次。
服藥3劑後,奔豚湯乃山西省中醫學校溫碧朱老師遺方,與《金匱》奔豚湯同名異方,李多頗為賞用。本方由附子、肉桂、人蔘、沉香、砂仁、山藥、茯苓、澤瀉、牛膝、炙甘草組成,是一首純陽益火,救困扶危妙方。方中肉桂、沉香直入肝腎,破沉寒痼冷,溫中降逆,為治奔豚之專葯。於大隊辛熱燥葯之中,重用一味山藥之性潤,健脾和胃益肺,補腎強精益陰之品為佐,滋陰配陽,共奏益火之原、以消陰翳之效。原方無劑量,李氏經驗:君葯附子,輕症溫養10克,大病陽衰15-30克,危重急症,斬關奪門,破陰救陽100-200克,山藥30克,人蔘平劑10克,急救暴脫30克,加山茱萸90-120克。炙甘草平劑為附子的兩倍,當附子破格重用時,保持60克,肉桂平劑10克,火不歸原用小量(3克去粗皮研粉,小米蒸爛為丸,葯前先吞)沉香、砂仁用小量3-5克,余葯隨證酌定。煎服法:小劑,加冷水1500ML,文火煮取600ML,3次分服,大劑,加冷水2500ML,文火煮取750ML,日3次夜1次。上有假熱,熱葯冷服,偷渡上焦。
原方主治:肝脾腎三陰寒證,奔豚氣,寒霍亂,脘腹絞痛,氣上沖逆,上吐下瀉,四肢厥逆,甚則痛厥,寒疝;水腫鼓脹等症。本方運用要點,以厥氣上攻,為主症,即方名「奔豚」之取意。奔豚為一種發作性疾病,屬沖脈病症變。沖為血海,其脈起於小腹,循腹上行,會於咽喉。隸屬肝腎,以隸屬陽明。當腎陽虛衰,肝寒凝滯,寒飲內停,沖脈即不安於位,挾飲邪上逆奔沖,便成本證。當發作時,患者自覺一股冷氣從少腹直衝胸咽,使其喘呼悶塞,危困欲死而痛苦萬分。其證時發時止,發則欲死,止則沖氣漸平,平復如常,與《金匱》描述一致。李氏運用本方多年,臨證加減變通,擴大應用範圍,用治一切沉寒痼冷頑症、臨床罕見奇症,皆能應手取效,尤對危重症,有起死回生之功。以下各例,俱為溫氏奔豚湯佳案。
14、 高血壓——溫氏奔豚湯加味
胡某,女,46歲。患腎性高血壓5年,低在110-120mmHg。近3年異常發胖,食少便溏,嘔逆腹脹,頭暈畏寒,足膝冰冷。近一個月服羚羊角粉後,常覺有一股冷氣從臍下上沖至咽,人即昏厥。約三五日發作一次,其眩暈如騰雲駕霧,足下如踩棉絮,形胖而無力。腰困如折,小便餘瀝,咳則遺尿,時有鹹味痰涎上壅。常起口瘡,頭面自覺轟轟發熱,中午面赤如醉。舌淡胖,苔白膩,脈洪不任按,久按反覺微細如絲。脈證合參,認為陰盛於下,陽浮於上,上熱是假,下寒是真。治當益火之原,以消陰翳。投予溫氏奔豚湯,附子用30g另加吳茱萸15g,腎四味60g生龍骨、生牡蠣、磁石、煅紫石英各30g,山茱萸30g。加冷水1500ml,文火煮取600ml,日三服。3劑後,尿量增多,矢氣較多,腹脹大減。頭已不停暈,不再飄浮欲倒,腹中覺暖,已無冷氣上攻。繼服10劑,諸症均愈,血壓正常。
原按:據多數病人反映,服本方後,隨著尿量增加,各主要癥狀逐步消失。余忍其理,確是腎陽一旺,氣化周行,清陽上升,濁陰下降,如日照當空,堅冰自然消融。則本方對肥胖病的治療,另闢蹊徑,經試多例,皆有不同程度的收效。
評析:作者體會,服用本方後,不止尿量增加,還有大便溏稀而多,腹中腸鳴,矢氣頗多等反應,均屬鄭欽安所謂「陽葯運行,陰邪化去」之正常反應,切不可以為葯誤所致而改弦易轍。
15、 肺心病奇症——溫氏奔豚湯加味
趙某,男,64歲。1972年患「慢性支氣管炎」,1977年發展為阻塞性肺氣腫,冬進一步惡化,內科診為肺心病代償期,已達3年。刻診:冬至當日因感冒突然發病,其症每日寅時先覺臍下築築躍動,隨即有冷氣頻頻從關元穴處上攻至劍突部,即全身抖動,心悸,恐懼,自汗,暴喘。約1小時許漸止。每日如此,反覆發作已20多天。患者面色灰暗,如有薄薄一層霧氣籠罩,殊為罕見,恐非吉兆。唇指青紫,頸脈動甚,咳喘頻頻,痰如拽鋸,痰稀而味咸。腰困如折,畏寒,入冬以來足不出戶。食納尚可,便乾結,三五日一行,小便餘瀝不盡。四末冷,雙膝尤冷。舌胖潤紫暗,脈弦遲,60次/分,腹診,臍下躍動逼指,其勢直達下脘。
內科診為肺心病急性感染,似屬外感無疑。然細揣證情,脈證合參,絕非外感小恙可比。考咳喘一症,初病在肺,久必及腎。患者年高,腎氣本衰。加之久病耗傷,重傷腎氣。腎在變動為粟,今病而顫抖,正是栗義。腎為先天之本,諸氣之根,元陰元陽之所居,又為封藏之本。今腎之陰陽兩虛,其封藏、納氣、固守之能大衰。又適逢冬至一陽來複,擾動腎宮,致元氣不能下守,時時上奔欲脫。自汗者,非衛氣之虛,乃十二經循行之始,經氣之行,全賴腎氣之充之充,今腎氣衰,經氣起步難。待卯時日出,陽氣難旺而病暫止,亦陰陽盛衰之變;心中恐懼者,腎在志為恐也;臍築、厥氣上功者,腎元失固,且挾沖脈之上奔也;稀痰上涌而味咸者,腎液乘也;腰困如折者,腎將憊也;且腎主二陰,陰虧失濡則大便難,陽衰失統則小便多;至若用清肺、宣肺,必有暴脫之變。救治之法,全在一個固字。擬以溫氏奔豚湯小劑再加:熟地黃90g,腎四味、山茱萸、煅紫石英、生龍骨、生牡蠣、磁石,陰陽並補,引火歸原,納氣歸腎,於發作前1小時服。
服藥3劑,諸症悉除,脈沉弦72次/分,危象已退,熟地黃減至30g,續服3劑。再診時患者喜不自勝,雲3年來惟今冬幸未住院。予培元固本散(人蔘、冬蟲夏草、胎盤、蛤蚧、鹿茸、三七、琥珀)治本。
評析:此案初看「似屬外感無疑,然而李氏據症條分縷,層層剝繭,認定種種見證,無一不屬於腎虛欲脫,再加上臍下築動,有冷氣從關元穴處上攻,乃奔豚之主症,故用溫氏豚湯取效。但本方為純陽益火之劑,何以再加上大劑熟地黃、山茱萸等滋陰之品?除了便乾結一症,屬於陰虧失濡則大便難之外,還有應該指出,即患者系冬至當日突然發病,這有辨證意義。按照陰陽盛衰節律,冬至一陽生,陽氣開始上升,此際發病,提示患者有陰虛之象,逢陽生之時則兩熱相併而發病,亦為陰虛認證依據。
16、 梅尼埃綜合征——溫氏奔豚湯
趙某,女,38歲。素瘦,近3年發胖,體重增加10kg一日凌晨5時,突然頭眩而嘔涎沫,眼睛不敢轉動,左右上下不能看,頭不敢轉側,稍一動時覺周圍房舍飛速旋轉,身若墜於深淵之下,吐出痰涎後稍好。醫院診為梅尼埃綜合征。3天後同一時間,患者忽覺臍下關元穴有一股冷氣直衝入腦,隨即舌下涌白沫不止而昏厥。據其婆母追述,患者發病時,四肢冰冷。曾服滌痰湯、旋覆代赭石湯無效。按脈沉滑,形寒肢冷,面色灰滯,舌淡胖有齒痕。證屬陽虛衰,火不生土,脾不運濕,痰飲挾沖氣上攻。予溫氏奔豚湯,附子30g,加生龍骨、生牡蠣、磁石、煅紫石英、吳茱萸,溫腎逐寒而鎮沖逆,3劑後痊癒。
李某,男,贏瘦不堪,面色灰滯。其症先覺胸中空豁,隨即有冷氣從臍下上沖,繼而天旋地轉,耳鳴如潮聲,眼前黑星迸射,嘔逆泛酸不上。常常昏倒,腰困如折,背部如冷水澆灌,雙膝冰冷,納少便溏,脈牢堅搏,如雀啄狀,舌紅苔白膩。月初曾驅出絛蟲,驅蟲後病發更頻。據上述脈證,久病見但牢無胃,且見雀啄之象。舌上津潤,膩苔已化。訴葯後尿多,立覺頭暖神清,胸中充實,雙腿有力。後服附桂八味丸1個月,得以康復。
原按:梅尼埃綜合征,病理為耳迷路積水。本方功能溫陽化飲,觀葯後小便通利可證。痰飲為病,隨氣升降,無處不到。迷路積水既是病理產物,則濁儹居清陽之位,亦痰飲之類,故治之而愈。余治此症約百例以上,少則3劑,多則5劑必愈。還曾治老婦右目暴盲,余治此症約百例以上,少則3劑,多則5劑必愈。還曾治老婦右目暴盲,查見視盤水腫,以本方小劑5劑,葯後小便特多,3日後視力恢復。目疾多火,然陽虛者亦不少見。
古人所論死證,死脈,未必盡然。大約脈見堅牢,多為純陰無陽,陰霾用事之象。得陽工本費則釜底有為,在上之陰凝自化,人身陰陽氣化之理,變幻莫測,但有一線生機,便當救治。
15、痛經——溫氏奔豚湯
趙某,女,43歲。31歲時曾患痛經,經行必有冷氣從臍直攻中脘,少腹與當脘同時絞痛,嘔涎沫不止,經凈自愈,已達1年之久,曾服艾附暖宮、少腹逐瘀、女金丹、定坤丹皆無效,當時從肝寒立法,用仲景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從經前1日服至經凈,一方連服7劑,痼疾得愈。12年後,已近絕經之年,宿疾又作,自服舊方3劑不效,乃來求治:脈沉弦搏指,舌淡紅無苔,大便干。其症經臨之時,少腹曲骨穴左側有冷氣,上則攻於腹中脘,下則放散到腿部血海穴。冷氣一動,呃逆頻作。泛酸嘔涎,頭眩,足膝冰冷,寒戰如瘧同,隨即大汗昏厥,移時自醒,症情與12年前大異。前者肝經本經自病,今則八脈皆虛,任督空乏,陰損及陽,肝腎陰寒挾沖脈上攻。當溫命火,暖肝而填斂沖脈。予溫氏奔豚湯,附子用30g,加當歸、吳茱萸、生龍骨、生牡蠣、煅紫石英。經期連服3劑,諸症均愈。且光紅舌上竟生薄白苔,大便亦潤,汗止,寐安,納增,直至絕經,再未發作。
原按:陰陽氣化之理,確是奧妙無窮。何以純陽之劑,竟能生苔、潤便?蓋苔由胃氣蒸化,命門又為釜底之火。此火一旺,則陽生陽長,而生化無窮。精、血、津液皆陰精,陰生於陽而統於陽,必得先天元陽振奮,陰液始能蒸、敷布。中醫醫理,不經臨床反覆驗證,不能領悟。
17、 三叉神經痛——引火湯合芍藥甘草湯
裴某之妻,55歲。1984年3月26日初診,患「原發性三叉神經痛8年,迭用乙醇封閉、針灸、中藥皆無效。近年來發作頻繁,外受風寒,大喜大怒,牙已拔光,病勢日見嚴重,以致不敢進食咀嚼,以流質食物維持,致消瘦脫形,弱不禁風。此次發病已3日,病前無故右眼赤如鳩目,淚如泉湧,日夜不止,右耳鳴如潮聲。今晨因冷風拂面,突覺畏寒。同時覺有熱氣從右腳心沿腿之內側上攻頭面,迅如閃電。旋即整個右頭部如蛇咬蠍蟄,火灼電擊,劇痛嚎哭,驚擾四鄰。每發作1次,約5分鐘,頻發30餘次,已歷3小時之久,頭暈腳軟,足膝冰冷,口乾便燥3-4日一行。診脈洪大無倫,舌干紅無苔。
分析:年逾五旬,腎氣已衰,腎陰下奪,陰不戀陽,時值春令,陽氣升發。腳底為腎經循行始發部位,龍雷之火不能下安宅窟,循經上攻,上奔衝擊無制。擬傅山引火湯合芍藥甘草湯大劑,滋陰戀陽,引火歸原,柔肝緩急,以制雷火:熟地黃90克,鹽巴戟肉、天冬、麥冬各30克,茯苓15克,五味子6克,白芍100克,炙甘草30克。
3天後二診:葯後腳底上沖之氣已斂,發病次數逐日減少。每有發作,一閃即過,已可耐受。脈洪之象已斂,目赤、耳鳴均愈。多年痼疾,久痛入絡,佐以蟲類搜剔,更加細辛引入少陰而驅伏寒,兼寓火郁發之之意。原方加細辛15g,全蟲12隻,蜈蚣2條研末沖服。
4月4日三診:上方服1劑發作停作停止,已4日未發。原方再服3劑鞏固。追訪10年,未複發。
原按:本病為臨床常見疑難病之一。各家多從風、寒、痰、火、瘀論治,或可見效於一時,後必複發。蓋本病正虛為本,病機在腎,當從腎論治。《素問五臟生成篇》:頭痛癲疾,下虛上實,過在足少陰、巨陽,甚則入腎。縱觀歷年病例,約在百人之數,悉腎陰下虧,龍雷之火上燔,無一例外。病程愈久,病機愈顯。蓋腎為先天之本,內寄命門相火,為水火之臟。腎中水火共處一宅,水火相抱,陰平陽秘。水足則火藏於下,溫煦臟腑,統領一身之氣化,是為健康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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