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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課 | 《論語·雍也》17

子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

註解

楊伯峻《論語譯註》:

【譯文】孔子說:「誰能夠走出屋外不從房門經過?為什麼沒有人從我這條路行走呢?」

朱熹《論語集注》:

言人不能出不由戶,何故乃不由此道邪?怪而嘆之之辭。○洪氏曰:「人知出必由戶,而不知行必由道。非道遠人,人自遠爾。」

解讀

劉旻嬌:

這段文本很短,解讀線索少。朱熹注曰孔子「怪而嘆之」,先解孔子所嘆為何事,以找到更多文本依據幫助理解。「莫由斯道」的「道」指儒家之道,或曰先王之道,這可確定。孔子所嘆從政治層面說,還是從個人修養層面說?我以為孔子「嘆」偏於政治問題,原因有二。

其一,「出由戶」解為出屋的目的,以及「由戶」的方法。「出由戶」類比為「由斯道」。就個人倫理修養而言,什麼是目的和方法?道德修身和幸福生活指向同一個目的,成仁成善本就自我實現。「本立而道生」,在個人修身的層面,修身的動機必須忠於「道」本身,「由斯道」難以還原為某種其他的目的。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雖然完全抵達「中道」是很困難的,但只要成善之心誠,也值得讚揚。在個人修身目的誠的情況下,偶有偏差,孔子「怪而嘆之」的可能性不大。第二,從孔子的生活經驗講,學徒眾多,「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何由莫斯道也」,不是從德性教育難遇知音而發。相反,從政治層面來講,孔子對時局之弊有非常現實的擔憂:如何結束混亂的時代,重興禮樂,回到和諧文明的社會狀態?從這方面來講,仁政和先王之道有切實的政治效用。因而,孔子所嘆的「出不由戶」的現象很可能是針對政治上的懷才不遇而言。

由此,如果我們將問題孔子所感嘆的問題解為:要想天下天平,人民生活美好,就應該按照先王之道來施行仁政,何以現今的統治者們都不這麼做呢?孔子於政事中提出仁義的理想卻受冷遇有感而發。儒者堅信仁義之道的現實效用,正如孟子所言「仁者無敵」,那麼為什麼仁政會被統治階級冷落?問題如此解後,在先秦文本中就可找到大量相關線索供參考。

這裡僅簡述兩例。第一例為《孟子》中的梁惠王與齊宣王,第二例為霸王齊桓公和管仲。梁惠王與齊宣王都沒有接受孟子的仁政勸說,具體的原因有很多。比如齊宣王的「有疾」,過度的對財色的奢欲致使他不能履行仁政。齊宣王攻打燕國,不聽孟子勸說而最終陷自己於危難,也缺乏長遠的政治眼光。梁惠王好戰,他所關心的問題是如何在短時間內提升自己的國力,以戰敗為恥,急於報仇。在一個諸侯征戰的時代,由於統治階級的個人私慾或者缺乏長遠的政治眼光,或者不能從歷史文化中學習而具有「智」的品格等等,都造成無法理解儒家之道的政治效用。再以管仲為例。管仲與齊桓公在《孟子》中是以「霸」的形象出現,霸者有著很高的政治成就。在《論語》中,孔子對於管仲的評價也相當高,「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對管仲的負面評價主要在「不知禮」。相對應的在《孟子》,對霸者的負面評價也與他們打亂既有社會秩序,僭越諸侯職責相關。打破既有政治秩序造成混亂的主因是個人膨脹的權力野心。在《孟子》的「義利」之辯的問題上,每一個階層發生僭越和鬥爭和權力野心相關聯。霸者「以力假仁」,他們的很多政治舉措和儒家所要求的仁政高度統一,但是過於膨脹的政治野心使得他們很難安於一種穩定的社會狀態。國力強盛後,必然會開始擴張與爭奪。所以從另一方面講,他們又是造成以「力」互相爭奪的反面原因。從上述兩方面的簡例來看,「仁政」與「先王」之道至少有兩方面的現實效用,即有利於國力強大同時有利於社會穩定,而尤其後者不被「霸道」所兼容。施行「仁政」需要統治者有一定的政治才能和眼光。霸者雖然同樣有才能智慧,但是他們過於膨脹的野心必將最終以篡奪和破壞社會穩定的方式追求權力。總之,雖然先王之道,儒家之道對於整體的國家興盛和社會穩定有現實效用,但這種政治目標的實現極大地依賴於統治階級的德行能力,是以雖「出必由戶」,然而對統治者而言仍然難以做到,甚至是與他的私利相矛盾而不願去做。因此孔子只能感嘆「何莫由斯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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