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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蔣曉云:等到浮生百年,閑坐重說民國|蔣曉雲|民國|女性

她,在二十歲時就因處女作《隨緣》震驚華語文壇;她,曾憑藉《掉傘天》、《樂山行》、《姻緣路》三度榮獲聯合報小說獎,其文學才華被夏志清、朱西寧等文學評論家譽為「張愛玲接班人」;她,在文學創作的高峰期選擇「急流勇退」,赴美留學,讀了三年博士班後,任職高科技業直到退休,期間停筆三十年。蔣曉雲,這位頗具傳奇色彩的旅美女作家,繼2011年在台灣推出小說《桃花井》後,如今又帶來了全新力作《百年好合——民國素人志》(下文簡稱為《百年好合》),全面復出文壇。當初為何會走,如今為何又回歸?重新提筆為何對民國故事情有獨鍾?對於外界的種種好奇,蔣曉雲莞爾:「我的生活其實並不傳奇,我也從來沒有自認為是張愛玲的接班人。寫作對我而言,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

我從小就不是文藝女青年:

從文壇失蹤三十年,只是去體驗世界、經歷我的人生

記者: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您憑藉《隨緣》、《姻緣路》等作品驚艷華語文壇,當時可以說是您文學創作的黃金期,為何會選擇「急流勇退」移居美國?

蔣曉云:我文學創作的機緣完全始於偶然,我從小就不是文藝女青年,但是我有個好朋友,很熱愛文學。在大一升大二的暑假,她參加了一個文藝營。當時朱西寧是小說組指導老師。我這個朋友先是報名了小說組,後來小說組要問她收作業,她很為這事著急,我就說我來幫你寫吧。但是因為她後來又想轉去新詩組,所以我就沒有寫完,只寫到一半。再後來,她在新詩組又交不出詩作,於是就拿著我寫到一半的小說回到小說組,算是交了作業。結果,朱西寧非常欣賞這篇作品,覺得文筆頗像張愛玲。這篇文章因為沒有寫完,所以就只拿了第二名,朱西寧找到了我朋友了解清楚原委後就找到我,讓我把這篇小說寫完,我就連夜趕稿,就這樣,我的處女作《隨緣》誕生了。年輕時,我甚至很害怕文藝青年,刻意和他們保持距離,因為我覺得自己不是文藝青年,但又怕別人知道我的「真面目」,我是一個外向、樂觀、「滑稽」的人。

20歲到24歲之間,是我的創作高峰,我並沒有遇到瓶頸,當時因為我先生要出國,我就很自然地和他一起去了美國。因為我不像(朱)天文、天心有種為文學獻身的精神,我當時有點玩票的心態,覺得世界這麼大,有這麼多有意思的事情等著我去體驗。我有時候開玩笑說,可能我對外說,這三十年「失蹤」,是為了尋找愛情才放棄寫作,才更富有傳奇色彩,這可能對我新書的宣傳更有幫助,因為很多人會有獵奇心理。

我從來不迷張愛玲:

張愛玲是對她的同代人感興趣,我卻是在遠處靜觀時代的變遷

記者:您被夏志清先生喻為「又一張愛玲」,在王安憶為《百年好合》所作的序中也把您和張愛玲聯繫到一起。您覺得自己的文學創作和張愛玲有何淵緣?

蔣曉云:事實上,我和張愛玲不像,可能是我們文字中透出的人情練達和機巧讓人乍一看覺得像。我們的基本個性不同,我天生就不那麼哀愁和悲觀。而且我也從來不是「張迷」,幾十年前是因為有人說我寫的東西像張愛玲,我才去找來看,我對這位文壇前輩的文采很佩服,但完全沒有刻意效仿。據說,張愛玲對此類比較也不太樂意,還曾發牢騷道:「怎麼凡是女作家,就要拿我去比。」其實我也不是特別崇拜她,所以對於這樣的評價,我很隨意,沒有生氣也沒有特別高興。我很喜歡他們那個年代的人,穿著旗袍,很優雅,有自己的一套倫理,張愛玲是對她的同代人感興趣,到我這,就成了向上一代人致敬,視角不一樣。她的觀點是對平輩之間的觀察,而我更像一個觀眾,在遠處靜觀一個時代的變遷。

我覺得寫作很大部分是靠天賦:

誰說女作家非要經歷傳奇、情史坎坷才能寫作?

記者:有評論這樣寫道:「張愛玲寫的是二三十年代的都市女人,王安憶寫的是1949年後留在上海的女人,而蔣曉雲寫的則是流亡在外的這群女人的故事。」似乎女作家寫女人的故事,總會被拿來比較,而人們通常會好奇,女作家自己的故事是否也一樣傳奇。您怎樣看待這個問題?

蔣曉云:有些人對女作家有些偏見,總覺得非得有些傳奇經歷和坎坷情史才能寫作。張愛玲在這點上傳承了曹雪芹,他們都有很傳奇的身世,寫的小說有自己生活的影子,但是誰規定沒有傳奇身世就不允許寫?誰規定沒有坎坷情史就一定寫不好?我覺得寫作很大部分是靠天賦。有些人會覺得我在文壇「失蹤」了三十年,一定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故事,但其實真沒有,我這三十年只是去經歷了我的人生,寫作是我的興趣,現在我回頭來繼續自己的興趣。你非要在我平凡生活中找傳奇,也能找出來,可是這也不值得一提。台灣很流行「某個作家用生命在寫作,把自己生活弄得一塌糊塗」。我不喜歡這樣,我還是把生活和創作分得挺清,寫得夠好就行,我沒必要寫個悲劇就非得親自演一遍這齣戲。

為民國小人物立傳:

我忍不住替她們把一生都編了,我想讓民國素人在紙間「復活」

記者:《百年好合》寫了民國時期兩代人,十四個女人的故事,並且相互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她們被捲入了歷史的洪流中可謂,一人有一個傳奇。為何會想寫這麼一群人?

蔣曉云:我沒有趕上民國,卻想替民國的小人物立傳。「素人」就是指平民百姓、小人物。是一個老太太給了我靈感。她99歲生日,我去參加了她的生日宴,會場里的大看板寫她94歲,因為她故意少報了5歲。我就在想,一個女人到了99歲還謊報年齡,真是太有趣了,這背後到底有怎樣的故事?我忍不住替她把一生都編了。其實這部小說中的人物並沒有具體的原型,是我拼湊的,再加上自己的合理想像。我身邊的很多朋友說讀著《百年好合》時,會讓他們想到自己的上一輩人背井離鄉的經歷。這部小說對我最大的意義在於,我不希望這群人被歷史埋沒,我希望在紙間讓他們「復活」。他們雖然不是政要人物、不是顯赫名流,他們生於亂世身不由己,但他們為整個民族做出貢獻,他們代表了一個時代。

台灣不僅僅有眷村:

我沒有在眷村生活過,眷村外長輩的故事成了我小說里的素材

記者:在朱天心的《想我眷村的兄弟們》中,她把您也寫了進去,但其實您並沒有在眷村生活過?

蔣曉云:我只是經常去串門,但並沒有在眷村生活過。在台灣沒有眷村庇護的外省人是小眾,和眷村的相互照應不同,我們這種人家裡出了事情不會有鄰居來幫忙,只會連夜搬家,消失在人海里。作為外省第二代,我和父母親一樣,很注重保護隱私,所以連像(朱)天心這樣的好友也誤以為我是她眷村的兄弟姐妹。由於王偉忠等眷村子弟的推動,眷村現在很出名,前兩年有個話劇《寶島一村》也在上海熱演,很多人甚至把眷村和台灣外省人划上了等號。其實並非如此,我知道的那些眷村外的長輩,他們也同眷村裡的長輩同樣經歷過那個特殊的歷史年代,他們也背井離鄉,雖然他們沒有人為其代言,但他們也認真活過、年輕過、熱血過,他們也有自己的故事,他們也對這個海島付出過很多。所以我把他們的故事當作小說素材,想讓大家知道在台灣不僅僅有眷村,台灣的外省人不是千人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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