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無紳士

大概八十年代中的樣子，那時北京城裡的鬼子就如同動物園裡的熊貓一樣罕見，好像還有「不得圍觀外賓」的條例。記得一天，我到友誼賓館找朋友，在通過一個大門時遇到一個鬼佬，當時他離門的距離要遠遠大於我到門的距離，這時，只見他緊跑幾步，趕在我前面到達門口，我本以為他也要進去，但他卻拉開門，示意讓我通過，然後關上門，原來他跑過來是特意替我開門。這是我第一次理解紳士的定義。隨著中國的改革開放，西方的很多觀念也慢慢進入了中國，「Lady First」很是盛行了一段時間，紳士也成了一種時尚，男人全都文質彬彬起來，從著裝到禮儀，一時間做紳士成了白馬王子的代名詞，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後來，到了北美，才明白真正的紳士是做出來的，而不是說出來的；是從骨髓中洋溢著的，而不是停留在外表上的；是內外兼備的一種修養，是時時刻刻、點點滴滴、真真切切、實實在在的體貼和關愛。回頭一想：中國無紳士！去年回國，帶著兩個小朋友去旅行，不知為什麼登機的時候要到停機坪上從弦梯進入。那是四月的北京，風很大，我推著小的，領著大的，還背著一個旅行袋。檢票時還算有秩序，等下了車，到了飛機旁邊，所有人呼拉一下子就擁到弦梯那兒，我一邊摺疊童車，一邊給孩子們擋著風，最後把車掛在胳膊上，領著大的（4歲），抱著小的（1歲）。周圍的人，包括機組人員，全都用憐憫的、驚訝的、羨慕的、漠然的眼神看著我們。這時，從弦梯上走下來一個鬼佬和他的媽媽，他們要幫我拿童車和照顧兩個孩子，我想我當時的樣子並不狼狽，只是負重的樣子讓人憐惜，我婉拒了他們的好意，但他們仍然陪著我聊天、逗著孩子。大風中我們是最後登機的五個人，後來那媽媽用英語對兒子說：你是整架飛機上唯一的紳士。還有一次在北京機場取託運的行李，周圍站著衣著講究或不講究的男士無數，卻個個眼睜睜地看著弱小的我從傳送帶上將一個個箱子拖下來，再一個個裝上手推車。前兩個箱子還相對容易些，當我試圖把第三個箱子放上去的時候，已經是毫無氣力了，一次次上舉，一次次失敗，只好歇一歇，喘口氣，接著再來，總之，最後終於如願。看著傳送帶周圍的男男女女，再一次感覺：中國無紳士！和朋友聚會，旁邊坐一陌生男士，雖初次相識，但席間受他照顧，蓄水、斟酒、夾菜、點煙，無微不至，心中突然生出些許慰藉：中國原來也有紳士呀！真為自己以前的寡聞和自以為是臉紅。散席之後，一群人等步出大廳，晚風吹來，居然感到一絲涼意，這時那陌生男士將自己的外衣披到了我的肩上，這個舉動讓我大感意外，也非常之受用。看到周圍人同樣訝異的目光，他趕緊說：我爸爸教導我，天氣再熱也要多穿一件衣服；即使自己不吸煙，也要準備一個打火機，全是為女人而備。經朋友介紹，才得知他是某國際大導演的公子，終於在中國發現了一個紳士，還不是中國籍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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