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解譚紹聞人生軌跡
易解譚紹聞人生軌跡
《歧路燈》是一部教育小說,更是教育「浪子回頭」的小說。小說的主人翁譚紹聞在其父譚孝移的早期教育下資稟敦厚,學有所得,在其父死後受匪人引誘逐步墮落,周圍的師長友朋對其極盡挽救終致重振家業,學業有成,最後英勇抗倭,為國立功,成為「星級人物」。正如小說中說的那樣:「只因有一家根柢人家,祖父都是老成典型,生出了一個極聰明的子弟。他家家教真是嚴密齊備,偏是這位公郎,只少了遵守兩個字,後來結交一干匪類,東扯西撈,果然弄的家敗人亡,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多虧他是個正經有來頭的門戶,還有本族人提拔他,也虧他良心未盡,自己還得些恥字的力量,改志換骨,結果也還到了好處,要之,也把貧苦熬煎受夠了。」這段話基本上反映了譚紹聞人生觀發展的軌跡。本文試從易學的角度解析一下譚紹聞的人生軌跡,以便從中得到一些有益的啟示。
乾—-根正苗紅,少年英俊
中華傳統文化經典《易經》的第一卦是乾卦,說的是乾為天,剛健中正。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卦辭:乾·元亨利貞。乾卦是根據萬物變通的道理,以「元、亨、利、貞」為卦辭,示吉祥如意,教導人遵守天道的德行。《子夏傳》說:元為原始之意;亨為開通之意;利為和諧之意;貞為貞固之意。說通俗一點就是,元,寓意事物的起始或基礎;亨,寓意事物的生長和壯大;利,寓意事物的創造與收穫;貞,寓意事物的趨正與靜止,發展「過程」的結束。這些經典詞語啟示我們,無論是自然、社會還是人類自身的發展,必須有一個好的開端,起始和基礎紮實,在發展壯大過程中要堅守正道,各正性命,自強不息,才能有所作為,順利發展。譚紹聞應該是很幸運的,能夠降臨在一個書香門第的世家,有一個「以身垂範」的父親譚孝移,對他的一生產生著極其重要的影響。譚孝移「十八歲入祥府庠(xiáng),二十一歲食餼,三十一歲選拔貢生。為人端方耿直,學問純正。」「出身世家,忠弼以上四世,俱是書香相繼,列名膠庠」。幾個世交好友,都是些極正經有學業的朋友。在他的言傳身教之下,兒子紹聞七歲時「雖未延師授業,父親口述《論語》、《孝經》,已大半成誦」。譚孝移對兒子端福兒(後來學名譚紹聞)從小就要求甚嚴,盡量給孩子創造一個良好環境。如小說第一回就寫到,丹徒老家侄子差的送信人梅克仁,想抱紹聞到街上走走,孝移說:「輕易不曾叫他上街,改日熟了,你引他到後書房走走吧。」梅克仁說:「只想抱他去大門外站站。」孝移又道:「街上人亂,門上少立便回」。第三回里也寫到,祥府每年三月三日有個大會,王氏向孝移說道:「叫孩子跑跑去,讀了兩個月書了,走散走散,再去讀書何如?」孝移道:「小孩子趕會,有什麼好處,不去罷。」「我在會上,從來沒見有一個正經讀書的人,也沒見正經有家教子弟在會上;不過是那些游手博徒,屠戶酒鬼,並一班不肖子弟,在會上胡轟。所以不想叫孩子們去。」
譚孝移在教育孩子是還注意「以身垂範」,給孩子做良好榜樣。孝移一生都嚴格要求自己,嚴格秉承先代書香門第的清白家風,以便做好孩子的榜樣:「在世時端方正直,一言一動,都是不肯苟且的。直到四五十歲,猶如守學規的學生一般」。他說:「論我的生平,原不敢做那些歪邪的事,其實私情妄意,心裡是盡有的,只是想一想,怕壞了祖宗的清白家風,怕留下兒孫的邪僻榜樣,便強放下了。個人心曲里,私慾叢雜的光景,只是很按捺罷了」。這種以身垂範的教育方法,對幼孩的教育是非常重要的,影響也是深遠的。因為父親對孩子良好個性品質的形成具有極大的促進作用,是孩子良好個性品質的重要源泉。孩子在與父親不斷的交往,相互作用中,一方面接受影響並且不知不覺地學習模仿;另一方面,父親也自覺、不自覺地要求孩子具有以上特徵。孩子失去父親時的年齡越小,對孩子的個性發展越不利,沒有父親的孩子會缺少克服困難的勇氣,具有較多的依賴性,缺乏自信,進取心。《歧路燈》中的主人公譚紹聞十三歲時父親的角色就消失了,這對幼年紹聞的成長來說,是一個非常不利的因素,沒有了父親的言傳身教,監督與指導,心志不定的他必然逃不掉走上歧路的厄運。
由此看來,譚紹聞在少年時期受到父親的教育和影響,加上老師婁潛齋的教育,可謂是根正苗紅,少年英俊,才華出眾。小說第七回說:「東宿看兩個學生品貌超俗,早已喜不自勝。聞兩世兄《五經》熟誦,要備文申送,指日恭喜。東宿拿過案頭《御搬五經》,各抽幾本,隨提隨接,毫無艱澀之態,兩學生俱是如此。大喜道:『即此便是神童。』」學院道:「這兩個童生(譚紹聞、婁朴),玉堂人物,繼此以往,將來才是閣部名臣。本院藻景鑒,是定不差的。」無論從哪個方面講,少年譚紹聞的本質不差,根底不淺,具有發展潛質,只要自強不息,發憤努力,定能學有所成。
蒙—-教育不當,學業荒廢
國家興旺、教育先行。衡量一個國家、一個地區的先進程度和文明程度,其中最重要的標準是看他重不重視教育,而教育的基礎和關鍵在青海青少年時代!二十一世紀,國家與國家、地區與地區之間的競爭,不僅是經濟、科技、軍事和文化的競爭,更是人才的競爭,人才競爭就是教育的競爭。
大家知道,在中國傳統文化經典《易經》里,有一個關於教育啟蒙的卦叫「山水蒙」,裡面有兩句話很重要:「蒙以養正,聖功也;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教育使人走正道,培養有德有才的人,是家長、教師的責任,而且要做到以身示教,為人師表。從哲理上講,《蒙》卦講的是蒙昧,即物之始生之後的蒙昧狀態,提出了「童蒙,吉」的辯證觀點,即既看到一個事物有壞的、落後的一面的同時,又看到了它有好的、積極的一面。之所以蒙昧是對一切現象感到迷惑,對生活充滿迷茫,就象初生嬰兒對一切都是新奇的和無知的一樣。但一切為了生存與發展,人類就會對現存的客觀世界進行有意識的有目的的能動性活動,就會對一切呈現出頑強的生生不息的動力。因此說蒙昧終將開化,關鍵在於必須自我要有執著的信念和不渝的毅力,必須自我要有不斷開拓的精神和求知的慾望,我們應當要用已有的知識和開拓的精神去開創未來,教化童蒙,造福人類。
「延師教子」非常重要,「乃孝移第一宗事。」紹聞是孝移四十歲才得的子,老來得子之喜沒有掩蓋他對兒子嚴格的教育,開始為兒子延婁潛齋為師時道:「我想婁為人端方正直博雅,盡足做幼學楷模,小兒拜這個師傅,不說讀書,只學這人樣子便是一生根腳」。可見,孝移深知幼童的教育對一個人的一生是非常重要的。《顏氏家訓》中就十分重視兒童的早期教育問題,認為早期教育很重要「少若成天性,習慣如自然」。可是好景不長,偏偏在此時,老師婁潛齋中舉要進京待考。譚紹聞沒有了好老師教育引導,就為以後的成長埋下了隱患。小說第八回《王經紀糊塗薦師長,侯教讀偷情縱學徒》描寫了老師婁潛齋中舉進京待考之後,紹聞的舅舅王春宇給他媽推薦了一位雖有學問但品行不端的侯冠玉先生,王氏糊塗應允選侯為兒子之師,坐在了「碧草軒」的「西席」。
塾師侯冠玉剛教授譚紹聞時還算是個明白自身使命的老師。他一到任,就將譚紹聞舊日所讀之書,苦於點明句讀,都叫丟卻;自己到書店購了兩部課幼時文,課誦起來。他對譚紹聞說:「學生讀書,只要得功名;不利於功名,不如不讀。若說求經史,摹大家,更是誣人。你想古今以文學傳世者,有幾個童生?不是閣部,便是詞林,他如不是大發達,即是他那文章,必不能傳。況且他們的文字俱是白描淡寫,直與經史無干。何苦以有用之精力,用到不利於功名之地乎?」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侯冠玉就不甘寂寞,「漸漸街上走動,初在各鋪子前櫃邊說些閑話兒;漸漸地廟院看戲,指談某旦腳年輕,某旦腳風流;後來酒鋪內也有酒債,賭博場所中也有賭欠;軒上空設一坐,以待先生」。問題的關鍵是缺少師德,靈魂骯髒,以至成了譚紹聞吃喝嫖賭的「啟蒙」者。老師不好好教,學生就不會好好學。心有旁騖,學難專心。正如書中所說:「原來人於書上若無心得,坐在案頭,這個『悶』字便來打攪;胸中若無真趣,聽見俗事,這個『樂』字早已相關。」
母親王氏的「糊塗溺愛」,也是譚紹聞荒廢學業,走下坡路的重要因素。愛孩子,這是人之常情,但如何去愛,怎樣才能處理好愛和教的關係?既知愛,也知教。「愛而不教」,必淪於「不肖」;「非他人敗之也,母敗之也」。因此,古人說「慈母敗子」。「名曰愛之,其實害之」的歷史教訓實在不少。王氏的胡塗主要在於無知,清楚表現在她縱子、聽讒、迷信上頭,在延師、娶媳等人倫物事上也全憑市井見識。具體來說,母親王氏的「糊塗溺愛」主要表現在有愛無教、利令智昏、護短偏袒和貪圖小利上,只知道疼愛、縱容、包庇,不知道管教、約束。明代呂申說:「雨澤過潤,萬物之災也;恩寵過禮,臣妾之災也;情愛過溢,子孫之災也」。「做父母的都是為孩子好」。家長對孩子傾注了全部的愛,但這種愛,要以對孩子的成長有利為標準,切不可使「愛」成為溺愛,成為嬌寵,切不可由父母包辦代替。家長對孩子的溺愛嬌寵,在兩個階段的影響和危害最大:一是在孩子性格形成的時期,二是在孩子漸漸獨立的時期。尤其是前者,對孩子的一生都有影響。想要改變這種狀況,最根本、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方法,就是改變生活方式,在日常生活中潛移默化地形成堅強性格,讓孩子自己面對生活小困難、小挫折,自己想辦法去解決,才可能更好地面對走上社會後的大困難,否則就很容易被困難擊垮。當今做父母的大都知道溺愛孩子有害,但卻分不清什麼是溺愛,更不了解自己家裡有沒有溺愛。「溺」詞典上解釋為「淹沒」的意思,人被水淹沒了叫「溺斃」,如果父母的愛流橫溢泛濫起來,那也會「淹沒」孩子的,這就是溺愛,是一種失去理智,直接摧殘孩子身心健康的愛。
漸—-交友不慎,誤入歧途
唯物主義者認為,世界萬物都是在不斷變化著的,不過,變化的速度各不相同,絕大多數都是以人類難以覺察的速度進行的,這就是漸變。對於漸變,人的感覺是有點麻木的,漸變以極緩的步伐,隱蔽了時間的過去以及事物變化的痕迹。人的思想和行為的變化也是逐漸形成和變化的,都有一個漸變的過程。從譚紹聞「濫交匪人」到誤入歧途的變化看,同樣是漸變的結果。《易經》中的「漸卦」象曰:山上有木,漸。君子居賢德善俗。漸卦,闡釋由停頓的狀態,邁步向前時,應採取漸進的原則。前進不可以勉強,不可以冒進,應當穩當,不可以走旁門左道,一步一步的循序向前邁進,才能安全,行動不會窮困。當然,在漸進中,會有阻礙,會有干擾,必須以正當的方式突破,不為名利所累,則可進退由心,達到目的。
譚孝移告假回家後,因看見「端福兒神情俗了,臉上一點兒書氣也沒有,心裡十分焦急」,加上抑鬱得病後又讓兩名庸醫誤診誤治,弄成一個大病。病危之日,給兒子譚紹聞留下八字遺言「用心讀書,親近正人」,希望兒子用心讀書走正道,親近正人,勿交匪人,「不妄交一人,不邪走一步」,成就學業幹事業。然而,譚紹聞卻是一個「心智不堅,禁不住誘惑」的人。從小說第十三回開始,譚紹聞就一次次的因為意志不堅、面情太軟、禁不住誘惑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不歸之路。在一幫「狐朋狗友」的誘導之下,他學會了賭博、狎妓、淫婢、養戲班、打秋風、鑄私錢、鬻(yù)墳樹……極盡不肖之事!其結果是債台高築,家敗人亡,上演了一出世家子弟的墮落史。
古語云:「子弟寧可不讀書,不可一日近匪人」。這就告誡我們,交友一定要慎重。小說第十五回描寫了譚紹聞結識紈絝子弟、花花公子盛希僑:「只見一個公子,年紀不上二十歲,人物豐滿明凈,騎著一匹駿馬,鞍轡新鮮,跟著三四個人,俱騎著馬,兩三個步走的,駕著兩隻鷹,牽著兩隻細狗。滿街塵土,一轟出東門去」。盛府上養戲子,藏妓女,耍賭盆,什麼都有。從那一天開始,譚紹聞在盛希僑的誘惑下,逐漸「近墨者黑」,慢慢步入墮落的歧途。在小說第十八回里譚紹聞又交上了 「坑、蒙、拐、騙」無所不做的夏逢若。曾好幾次為了幾兩銀子而將有一柱之香的盟兄送與任人宰割,還極力引誘他尋歡作樂,「人生一世,不過快樂了便罷。柳陌花巷快樂一輩子也是死,固執呆板一輩子也是死」。
譚紹聞誤入歧途的起因是他結交了盛希僑,「竟把平日眼中不曾見過的,見了;平日不曾弄過的,弄了;平日心中不曾想到的,也會想了」。自此之後,他酗酒賭博,狎(xiá)尼宿娼。可以說「交友不慎」是譚紹聞墮落的潤滑劑,加速了他的墮落。而父親為他規定的「用心讀書,親近正人」,他卻在一步一步地脫離著,逐步地敗壞了家風。拜把子兄弟夏逢若,恰是一步一步引誘他墮落之人。當初為了搭上盛希僑、譚紹聞、王隆吉,從他們身上獲得好處,他使出「粘」、「纏」、「騙」的渾身解數,引得譚紹聞「上鉤」、「下水」,弄得他傾家蕩產,還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朋友。
縱觀譚紹聞一生起伏的命運,除了外在的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是自身的原因。孝移為子起名「紹聞」,是「紹聞衣德」的意思;字以「念修」,大約是「念修祖德」的意思了,可兒子的所作所為,與其名字是相差十萬八千里,違背了孝移的一片良苦用心。小說第十六回里描寫譚紹聞第一次參與賭博,「輪著紹聞擲,紹聞再不伸手,希僑再三催促,紹聞無奈,把色子抓起,面紅手顫,擲將起來」,「譚紹聞畢竟是第一次,心裡只是跳」。而到他漸漸習慣了賭博,「竟是也不臉紅,也不手顫,」有一種「此間樂,不思蜀」的感覺。「賭場原是陷人坑」。在一次次參與賭博的過程中,他都是從不參與到參與,從贏到輸,從贏小數到輸大數,以致敗家。在這一過程當中,正是由於譚紹聞忽視了對賭博行為的防微杜漸,才釀成最終家敗人逃的結果。
所以說,一個行為的變化,首先是從思想變化開始的。正確的思想產生正確的行為,對人生的發展起促進作用;錯誤的思想必然導致錯誤的行為,對人生髮展起著促退作用。要想走正道,做好人,就要扎牢思想根基,培育良好的道德品質。人在社會中生活,不能沒有朋友,但交朋友一定要有所選擇,知道「益友者三,損友者三」的道理,做到「親近正人,勿交匪人」,即使交上了「損友」也要及早斷離,免受其害。正所謂「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何況是在市場經濟社會,尤其是人們思想觀念混雜、道德滑坡的情況下,交友更要特別謹慎,尤其是那些還不諳世事,正在成長過程中,可塑性極強的青少年們,不得不慎之又慎,保持應有的警覺性。
震—-醍醐灌頂,猛醒回頭
人難免會犯錯誤,犯了錯誤不要緊,要緊的是能否在犯了錯誤後能夠猛醒,認識到錯誤,改正錯誤,及早回頭,重新做人。
《易經》中的「震卦」里說:洊(jiàn)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修之身,德乃真也。震卦由雷上下重疊而成。卦辭的「震:亨。震來虩虩(xì xì),笑言啞啞;震驚百里,不喪匕鬯(chàng)」,是說作為震動的《震》卦,它本身亨通。《震》卦之震,雖然其來有如猛虎到來的恐懼之狀,但聖賢君子卻能談笑風生,泰然處之;《震》卦之震,雖然它能震驚百里,但君子聖賢卻能在宗廟裡祭祀時,不會因震而驚失祭器或在征途中因震驚而失魂落魄而丟失裝有箭鏃的袋子。我們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出,貫穿全卦的一條紅線,或者說決定卦辭內容吉凶的標誌就是人的德性修養是否深厚。心不動,有定力,德性修養越高越吉利,即使身處險境也不會有危險;德性修養越差則越不吉利,心意慌亂無明,動輒得咎,容易招災惹禍;缺德行為必然受到良心或者輿論的譴責。對於人來說,錯誤有如猛虎,見之應該有所畏懼,不畏不改,那是要吃人、要命的。所以,我們在錯誤面前要猛醒,趕緊回頭,發憤努力,改過自新才是理智的選擇。
小說的主人翁譚紹聞交友不慎,誤入歧途,破家敗業之後,受到了忠實的家僕王忠的勸告,幾乎到了動怒,關係惡化的程度;受到了族叔、老師,以及父親孝移的生前好友的嚴厲批評,有所觸動;當然賢惠妻妾的勸告,兒子的待教和期待都起到了批評教育,使之幡然醒悟,後悔莫及,痛下決心改過自新的作用。小說第七十一回里,他的第一任老師婁潛齋說:「賢契近日所為,我頗知一二,像是賭、嫖二字,賢契已破了令尊之戒,家業漸至凋零?」紹聞回應道:「門生少年狂悖,原為匪人所誘。但近日愧悔無地,亟欲自新。」 婁潛齋老師還意味深長地告誡他:「賢契呀,我贈你幾句話兒,原是古人的成語:『為善,思貽父母令名必果。為不善,思貽父母羞辱必不果。』你到那將蹈前非之時,口口只念『爹爹』兩個字,那不好的念頭,便自會縮下去。」說到此處,紹聞忍不住淚下涔涔。
小說第二十六回里,譚紹聞同人搶白家財之後感到,我譚家也是書香世家,我自幼也曾背誦過《五經》,為甚的到那破落鄉宦之家,做出那種種不肖之事,還同著外人搶白母親,葬送家財?又想起父親臨終之時,親口囑咐「用心讀書,親近正人」的話,不覺得雙淚併流,哭個不住。後面對王中說:「我一向乾的不成事,也惹你心裡不喜歡。我如今要奠定你大爺臨終的話,『用心讀書,親近正人』八個字。你當日同在跟前聽著,我今日同你立一個見證。我一心要改悔前非,向正經路上走。我如後話不如前言,且休說我不再見你,連趙大姐,我也見不得。」譚紹聞是一個本質並不壞的孩子,只因過早的缺失了父親的管教與約束,在糊塗母親的縱容之下,一步一步地接近匪人,一步一步地誤入歧路。小說五十六回里寫到譚紹聞延師智周萬時,紹聞向老師智周萬說道:「總因心無主張,被匪人刁誘,一入賭場,便隨風倒邪。本來不能自克,這些人也百生法兒,叫人把持不來」。「今日即肯老師,為門生作以箴銘,不妨就為下等人說法,每日口頭念誦幾遍,或妄念起時,即以此語自省;或有人牽誘時,即以此語相杜,只求切中病痛,無妨盡人能解」。於是智周萬為其寫了一篇童叟皆可以理解的箴銘。從師智周萬的這段時間,紹聞「自此沉心讀書,邊公考試童生,取了第三名,依舊文名大振,單侯學憲按監,指日游泮」。
俗話說:「人要衣裳,馬要鞍裝」,同樣的人,不同的裝扮、修飾,給人的印象就不一樣。雖然沒有改變事物的本質,但形式、表象、外觀卻發生了變化。同時,要在修飾外在的基礎上,特別注重內在的修飾,把外在的修飾與內在的修飾有機地統一起來,才能真正改變一個人形象。小說第八十七回里,一個老頭道:「譚相公到底是個老實人,如今忽然立志,三十多歲還不算老,將來還有出頭的日子也不敢定。」可謂是「鄰居一桿秤,街坊千面鏡」,道出了大家對譚紹聞的希冀。從此,譚紹聞父子果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後來,在好友張正心的戲說下,譚紹聞父子參加了縣試,結果在招復之日,譚紹聞點了第一名,兒子簣初取得了第十一名。可謂父子都取得了好成績,初試就嶄露頭角,名聲大振。
壯—-殺敵報國,功成名就
古人講,天地既大且正,生長萬物而不偏。故能保持剛大正直的氣質,展現天地之真性情。孟子論養氣時說,其為氣也,至大至剛,此大者壯也;以直養而無害,則充塞於天地之間,此大者正也。張浚曰:天地不壯無以成動出之功,君子不壯無以立朝廷之治,元氣不壯無以保一身之安。所以,《易經》大壯卦,象徵十分強盛,堅守正道,將會非常有利。《象》曰:雷在天上,大壯,君子以非禮弗履。《大壯卦》的卦象是乾下震上,為震雷響徹天上之表象,象徵著十分強盛。君子應該嚴格要求自己,不要越出準則和規律去做非分之事。《彖傳》說:大壯卦是指陽剛而強盛,剛健而有行動,所以稱之強盛。「強盛有利於堅守正道」,是說剛強者還必須端正守中,正直而剛強的真情實感也體現在天地萬物之間的存在。上震為雷,下乾為天,雷震動於天上,聲威甚壯,是為大壯。雷本來在天之下,現在轉化為天之上,這種對立面的相互轉化是自然界的普遍規律,是天之道也。從社會現象來看,這種卦象也象徵著以卑乘尊,壯而違理,君子看了這種卦象, 應該戒懼警惕,使自己的行為遵循禮的規範,「非禮弗履」。
小說第九十三回里講到,譚紹聞改過自新之後,帶兒子簣初專心苦讀,學有所成。雙雙參加府試,複試後掛榜,譚簣初取了第一名,譚紹聞移在第三,父子同入芹泮。第九十六回里寫道:「單言到了場期,主司、同考官俱按定期先進,監臨、提調,俱案舊例分班。九月朔日掛榜,祥符城內中了五名舉人。這副榜之首,張正心中了第二名,副榜之末,譚紹聞也中了第二名。」第一百零四回「譚貢士籌後煙火架,王都堂破敵普陀山」里詳細描寫了譚紹衣面見聖上後被授予兵權,負責督辦浙江除倭防務。譚紹衣面聖回來後,見了紹聞說道:「昨日陛見,皇上特授我以浙江左布政使,命令我以備寇、禦敵、輯民三大事。我想賢弟雖現在京肆業,將來功名尚在未定之間。賢弟正年壯,若肯隨我去,效得一點功勞,建得一點勛業,為報答國恩之階,為恢弘家聲之計。賢弟肯去嗎?」紹聞道:「為人臣者報國恩,為人子者報家聲,此丈夫事也。」
於是,譚紹聞走馬上任,住在海口集市一約有五百戶人家的定海寺內。將近冬月,請本省最好的煙火匠製作了幾百種煙火架,以供破敵之用。一日,傳令營伍到寺受箭。譚紹聞點名散給,領箭者以肩受之,雁行而來,魚貫而去。大兵傍海而陳,斷卻寇媒,倭寇無所適從,遙見旗旌。及近岸,倭寇坦胸露乳,手執大刀闊斧長矛,飛也似奔來。這邊火箭齊發,著胸者炙肉,著衣者燒身,著篷者火焰隨起,入艙者逢物而燃。那日本國成了殘軍敗將,中國取得大捷。大功克立,理應奏聞。聖上面見,天顏甚喜,乃降旨以浙江閩濱海知縣用,隨帶軍功加二級。旨意下到吏部,恰好黃岩知縣開缺,吏部遵即用例,選了黃岩。
大凡人之讀書日進而不已者,有兩樣:或是抑鬱之極,以發憤為功程;或是暢遂之極,以怡志為進修。譚紹聞的兒子譚簣初也不負眾望,在秋闈中得了第四名《春秋》經魁。至此,譚紹聞父子,雖未得高爵厚祿,而俱受皇恩,亦可少慰平生。更可以慰譚孝移於九泉之下。孔惠娘亦可瞑目矣。父子雙雙功成名就,真可謂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努力奮鬥成正果;雷天大壯報國恩,光宗耀祖留美名」。劉選啟(第三屆《歧路燈》海峽兩岸學術討論會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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