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老了,又變年輕了·台州日報
包建永市面上井上靖的書並不少見,但這本《我的母親手記》卻是新譯。這可能與前兩年同名電影大熱有關係。本書譯文清新優美,至於出版公司說本書是井上靖關於母親的「私密日記」之類的宣傳語,那純是瞎扯。本書就是井上靖用最平常的語言,最真實的情感,記錄作者和兄弟姐妹贍養母親過程中的點滴和感受。衰老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情。走在同一條道路上,有人思考得多,有人思考得少。許多事情和道理,我們只有經歷過了才能懂得。但是,人生沒有練習冊,每個人只有一次機會。我們看到一些老年人的不幸生活時心生悲憫,或許正是潛意識裡在憂慮自己的末站之行。人到老年,往往身不由己。生活能自理則好,不能自理則只能由人安排。誰都無法預料自己的晚年由誰安排,安排怎樣的生活。也幸好,每個人都有機會安排自己家裡的老人。回首人生,還可以祈禱,自己安排的老人的晚年生活即是自己希望過上的晚年生活。這些話,對於許多年輕人來說,太過遙遠。本書作者井上靖也是在父親離開後,「才第一次意識到,活著的父親還充當著一個角色——庇護我遠離死亡……一旦父親不在了……不管願不願意,對死亡之海的一部分再不能視而不見,也明白接下來就輪到自己上場了」。他發現,自己平時找木屐的狀態、看報的姿勢、拿煙的動作、刮鬍子的習慣等等,都留下了濃重的父親的影子。他「開始將自己的死當作並不很遠的事情加以思考」。父親去世後,井上靖開始關注母親的晚年生活。這就是本書的由來。本書記錄的是母親八重生命最後10年的生活。八重逝世於1973年,享年90歲。按照時間順序,井上靖寫了3個記錄母親晚年生活的中篇,第一篇《花之下》發表於1964年,第二篇《月之光》發表於1969年,第三篇《雪之顏》發表於1974年。3篇合集,即為本書。母親的故事從得老年痴呆症開始。小女兒桑子把她從住了三四十年的老家接到東京的家裡,親自照顧她。老人家思維清晰,但是健忘。10分鐘前說過的話,她會重新翻出來再說一遍。跟她聊天超過一小時,就會發現聽到的儘是同樣的內容。家裡有這樣一位老人,「就像唱片壞掉跳針一樣,每天從早到晚同樣的事情反反覆復,停都停不下來。」她健忘,越近的事情忘掉的越多。她首先忘掉了自己的年齡。她跟兒孫輩分享自己情竇初開時的情感片段,毫無顧忌。說到難為情時,臉上浮出少女般羞赧的表情。她執拗,對陌生的環境充滿抗拒,一不高興就嚷著要回老家,這種狀態跟幼兒哭喊著想得到沒有得到的東西沒有兩樣,整個身軀都在訴說自己的願望。她黏人,子女在廚房做飯或在門口接待客人的時候,她像小孩黏著母親一樣,寸步不離。作者和兄弟姐妹們都在猜測母親奇怪的「返老還童」的行為的原因,也許是母親的記憶刪除了她不喜歡的部分,留下的都是她喜歡的部分,也許是她讓橡皮擦從近到遠地擦掉了漫長的人生之線。母親甚至忘掉了自己還有個弟弟。在美國的弟弟啟一晚年回到老家定居,跟母親住得很近。但母親不認為啟一是她的弟弟,一直嘲諷地叫他「美國佬先生」。儘管如此,兩人每天都見面。啟一常握著姐姐的手說:「雖然我跟你說什麼你都不懂,但我還是要說,你有一個弟弟,他叫啟一,這是他對你說的話。」啟一先姐姐而去。考慮到母親現實狀況,井上靖等人都沒有告訴她。出殯回來,大家吃飯的時候,母親突然出現。她臉色慘白,激動且兇狠狠地詰問:「死去的不是啟一嗎?為什麼都不告訴我一聲呢?」驚愕的人們無言以對。晚年的母親,最挂念在心的一件事是奠儀(用於祭奠的金錢和禮品)。她的家裡有一本香奠賬,一聽到有人死了,她就急著找賬本,償還奠儀。至於死者是誰,怎麼死的,她都毫不關心,臉上也毫無悲傷的感情。子女們也看出了門道。欠人家的奠儀一旦償還了,母親就泄了氣,隨時準備要走的樣子。老太太最後在只有自己能懂的世界裡走完了一生。「母親在漫長而激烈的戰鬥中一個人孤獨地奮戰著,奮戰終了,如今成了一小撮兒骨頭的碎片。」年過花甲的井上靖,捧著母親的骨灰罈,回到東京繼續自己的生活。我們看到的,就是我們將要經歷的;他們經歷的,就是我們將要承受的。人生,就是這樣不斷重演的親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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