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大日誌14：大學之變

其實很久以來就想寫這篇日誌了，因為一切的變化都如此明顯。我想這些不僅僅是在一所大學，我們的身邊，這樣的變化還太多。難題不是怎樣發現，而是很多變化，很多無奈。

一

湜，是我曾經的好朋友，為什麼說曾經呢？很簡單，因為現在她已經不是了。

我很喜歡她，當時。因為她溫柔，愛笑，有點小幽默，有點小豪情，跟我一樣喜歡武俠小說，曾經也試著寫寫，我寫成過一部，她沒有，後來我們又準備寫言情，但都無果，當然這些都不是我們疏遠的原因。

每個女生都是愛美的，這本是無可厚非，我們也經常去逛街，經常對路上走過的女孩子的穿戴品頭論足，我僅僅以為這會讓我們的心更近，但我恰恰錯了，這些品評，讓我們越走越遠。

她漸漸開始特別注重自己的穿著，漸漸開始迷戀化妝，漸漸開始特別關心是不是有男生暗戀她，漸漸開始不愛上課，漸漸開始頻繁接一些電話，開始變得淺。

她本來家境並不富裕，甚至可以說，拮据，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她的家人都為這一個大學生，又是歡喜又是憂，原本想要通過知識改變命運的她，開始漸漸調轉矛頭；原來多花一塊錢都會內疚不已的她，開始購買名牌化妝品，一心想變得更漂亮，一心想通過外表改變命運。她與我漸漸不說話了，因為關於美容，我一無所知，我也不認為這是學生的看家本事。於是她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研究小女人的種種，情感，美妝，華服，保養......每次提起兼職，她都會很積極，因為兼職可以讓她有更多的錢添置妝品。

我覺得之前我們海闊天空的共同話題在現在的她眼裡都已經化為了明日黃花，有時，我還會去找她，問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說著說著卻也就定在那裡，不知下一個話題該如何開啟了，她會自顧自地向其他女生請教下保養秘訣，然後若有若無地答對我幾句，我愣在門口，只能悻悻走開，我們真的已經走得太遠。

據說她現在已經不用發愁公交車的一塊錢了，因為我看見她坐過更好的車，車裡只有兩個人，而且不是公交。湜，你還記得你的大學背後，是你一家人的期盼嗎？

二

水哥，我對他的依戀可謂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我叫他水哥，因為他名字里有水，因此化名。

我和他是高中同學，在高中，他曾經像哥哥一樣給我幫助和安慰，因為他比我大一歲，所以有很多事情我都會第一時間請教他，不管多忙多累。他也會第一時間給我儘可能多的溫暖。而且不僅僅是我，全班同學都在感念他的師兄情懷。

上了大學，水哥似乎總是不走運，開始時學的專業不合人意，想轉專業，以為成績太好就轉不出去了，於是就可勁兒往差里學，結果偏偏是成績好的轉走了；以為做了學生幹部就不許轉專業，結果轉走了很多學生幹部；談了很多次戀愛，覺得第二次不如第三次，但第一次又好過第四次，一把年紀都在百花叢中迷失，很高的高考成績，卻學了很差的專業，諸如此類的霉運，總是讓水哥踩個正著，我們都替他惋惜，覺得一個人點背就很命苦了，更苦的是他命里都在點背，似乎真的就是天意弄人，他永遠都是和好運失之交臂。上了大學之後，儘管我們還在一個學校，可他偏偏不理這種幸運，我們經常沒有聯繫。電話他不接，簡訊也不回，QQ經常不在線，有時好不容易聊上幾句，再聊的日子卻總也遙遙無期，小小一個校園，竟可以把他藏匿得這麼隱蔽。

我很久沒見過水哥了。

直到有一天，他說想出去走走，於是我很踴躍地陪同，我也很想和他聊聊。

我現在都很難相信當時站在我面前的是水哥，他是很高挑白皙的人，也算是骨骼清奇，籃球打得一流；當年高考數學滿分的他，目光中總有一種深沉的睿智，他愛乾淨，永遠都是整整齊齊，說話總是不緊不慢，但有條不紊，在我腦海中，我就覺得水哥是那種超有風度的理科男，錯過他的女生都會覺得遺憾。可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人，一臉絡腮鬍子，好像很久都沒有修剪過，眼睛紅紅的，模糊著一股渾濁，身上帶著煙味，他上大學時就開始抽煙了，駝著背，笑著說，再也不打球了，因為乾脆就跳不起來了。他從衣服里拖出一張皺巴巴的衛生紙，隨便坐在了地上。

水哥說，他真的覺得讀書沒意思了，數學學不明白了，覺得生命一點都不美好，覺得自己的時運真的不濟，覺得很苦悶，覺得沒有出路。他說了很多，我只記得他最後用低沉的聲音說了句，周圍沒有人理解我，人憋久了是容易出事的。我說，當年你那麼強，只要現在振作起來，你一定可以的。水哥用一種類似權威的語氣告訴我，現在什麼都完了，覺得鬱悶時候抽顆煙，就已經是種幸福了。

我一直不相信短短兩年，怎麼可以如此徹底擊垮一個人，更何況是當初無所不能的水哥。從那以後，水哥不再和我聯繫，我一次一次地發簡訊，一次一次的留言給他，他都沒有回復，高中同學都再也聯繫不到他，他消失了，有人說他看開了，看透了；有人說他沉淪了，但是，我真的再也聯繫不到他。水哥，大學，真的改變你那麼多嗎？

三

蕊，有著工筆畫般的纖巧笑容，人很開朗，有時也會不知深淺地跟人開玩笑，她算得上才華橫溢，素描、書法、鋼琴、攝影，樣樣都很精通，一直都是大家眼中的才女，大家欣賞她，就像從小到大家人對她的期望一樣，那種眼神中都包含著一種關切的溫情。

蕊學習成績很好的，大家平時都很願意和她交流，她學習積極性也很高，可以說，是一直保持著高中學習時的那股勁頭，她想一路拼搏到研究生階段，才可以稍稍鬆一口氣。

大一考試，蕊的成績是很出色的，那時正值寒冬，南方學校極寒的天氣讓她學習都沒有定力，但想到身邊強手如林，她還是坐穩了板凳，抱著暖手袋日復一日地複習考試，有時她的同伴會因為天氣太冷不再自習，但是她從來都在按時有序地早晚自習，正是這股學習勁頭，讓她名列前茅。可是......

第二年，當她像大一一樣堅持複習時，她發現了一個怪現象，就是她的同學基本在考試前都不用複習的，而且儘管這樣，他們的分數還都不低，漸漸地，她知道了，原來有那麼多人都在進行同一項勞動-----作弊。她的室友平時很難熬夜複習的，但考試前一夜卻會熬夜做小抄，而且，這種情況竟不是少數。

蕊大吃一驚，同時心中聚集了一種強大的委屈，她覺得不公平，她平時的努力，她臨考前的複習，竟然都抵不過那一夜的小抄，最後手腳最多的人的了高分，正常複習的人卻不能如願，排名靠前的人很多都是作弊成功的人，排名靠後的人實際抱屈得很。經過很多次考試，她覺得自己的虧吃大了。於是，經過一次華麗的轉身，她也加入了作弊的隊伍。而且，漸漸地，基本上已經沒有了不作弊的人。

她想，我只要「公平」。

大學，你真的能公平嗎？

四

珏，是我的學長，是我曾經學習的榜樣。他成績好，工作好，人際好，什麼都好，我剛剛上大學唯一的願望就是成為他。

他曾經給我描繪過理想大學生活的藍圖，在社團中體驗自己所長，在學習中發現自己所愛，在工作中體現所值。他算是我的導師吧，起碼我曾經這樣看他，我認為他什麼都可以平衡好，從他身上，我也相信沒有什麼不可能，因為他看起來是那麼完美。

直到有一天，我在學生辦公室的門外，聽到了他向某位領導說起我，當時我的腿都有些軟，我不能相信，這個平時待我像親哥哥一樣的學長，是這樣，這樣不實地甚至肆意地踐踏一個名字。

但是這件事情可以作為他情商高的一個例證吧，他總是很擅長在各個地方說話，在不同人面前就是不同的腔調，跟什麼人說話就能讓什麼人覺得開心，我很佩服他這點，但是我做不到，他的工作能力真的很強，而且在很有野心的他面前，似乎所有成績都是等他來拿，他逐漸沒有時間學習，成績都是在直線下滑，原本還是第一，為了工作，他直落80名。

然而，終有一件事情，他並沒有平衡好，那就是大學之後的未來。

和他一起的學姐，大學之後像他倆當時計劃的一樣，順利保研，而他，卻在紛紛擾擾的學生工作中，跌下陣來，他依然是那樣自信，那樣不可一世，但是，他的步伐，卻虛了。他出國考試並不理想，申請不到好學校；考研成績不理想，在國內讀研出路也不好；工作卻也找不到，雖然在我們學校的舞台上他曾是那樣光彩熠熠。

轉眼間我就送他離開了大學校門，畢竟，他曾經待我那樣地好。我問他，學長，你對你的大學滿意嗎？他說，你不要像我，你要好好學習。

很簡單的小學生都會說的話，在此時此刻，卻顯得痛徹心扉。我不敢說大學的王道是什麼，但是他的背影，真的不再華麗。

五

寒，是我的好兄弟，我大一當年級長時認識的，做好朋友三年了，他一直感動著我。

寒有著地道北京男生的直爽、幽默，更讓他吸引眼球的是，他還有著英俊得不行的外表，以致於我屢次勸他放棄學業，改做模特，他總是靦腆地笑笑，單純但是深沉。

寒有個願望，就是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公司，他電腦弄得很好，我電腦很多問題都要他幫忙解決，他想開家軟體公司，想自主創業，可是自主創業之餘，他又放不開學業。

大概是大二時候，他果然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和自己的幾個同學，在我們的城市開了一家不大的軟體公司，從那時起，我就看到他的QQ、飛信基本是24小時在線的，有時候想跟他說句話，他也僅僅是回簡單的幾個字，就匆忙88，我看玩笑對他說，帥哥，你們公司要不要英語翻譯啊？我去應聘好不好？他也半開玩笑地說，什麼時候我能請你當翻譯，我就創業成功了，美女。

我笑笑，心裡想，這麼多人在大學迷失方向，寒，你要想好你要什麼。

事實證明，寒果然是懂的，我在學校優秀個人的的頒獎現場看見過他，他瘦了不少，卻一直在開心地笑，我看到大屏幕上滾動播出他的事迹和感言，這就是我的兄弟，這幾年，我懂得他的辛苦。我真的好感動，別人有的是自己一份的時間，但他在我看來，彷彿擁有著兩份時間，每天奔波在學業與創業之間，其中的艱難，恐怕沒有人可以與他分擔，你要努力，我也會沿著你努力的步伐，學著像你一樣拼搏。大學，在你的腳下，使未來變得如此觸手可及。

看見他自信的笑容，我彷彿看到了一個響晴薄日的清早，空氣中都是希望的味道，加油，兄弟！

大學，是一個怎樣的所在，這裡有奮鬥，有掙扎，有淚水，也有放棄。有的人藉助別人實現自己，有的人因為環境沉淪自己，有的人因為艱難放棄自己，也有人因為困境成就自己，這就是一副眾生圖，所有人在沉沉浮浮中，都隱約勾勒了一個初見雛形的未來。

大學，究竟是蘊含怎樣多元的變化，變化背後，又是怎樣的生存狀態，未來，未來，我們天天抱在懷裡、暖在心間的未來，在大學，是越來越近，還是漸行漸遠呢？

大學，一座圍城。每個進進出出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故事壘高這城的圍牆。舊事為磚，思想為泥，淚水為路，現實如風，一切都在瞬息的變化中，有形，卻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