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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准牧師顧彬

德國准牧師顧彬作者: 南方周末記者 張英 2008-11-26 16:26:41來源:南方周末 12月13日晚上八點,下榻北外賓館的顧彬,頭髮花白,身穿深藍色西服,神情憂鬱。顧彬本來在德國漢學界是一個重量級學者,近兩三年來因「中國當代文學垃圾論」被媒體炒作而成為中國公眾視野中知名度最高的漢學家。第二天,記者如約來到顧彬居住的房間,和白天會議上莊重的打扮完全不同,顧彬脫掉了西服,解下了領帶,光著腳在屋裡走來走去,忙著給我倒水。在兩個小時的採訪里,燈光下的顧彬表情嚴肅認真,讓我不禁想起他的詩人身份。在回答問題的間歇中,可以聽到顧彬長長的嘆息聲。放棄神學,成了一名詩人「四十年來,我把自己全部的愛奉獻給了中國文學。」顧彬在《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序言中這樣寫道。讓顧彬和中國文學發生關係是龐德翻譯的李白。那時,原本在明斯特大學讀神學的顧彬,是個典型的文學青年。從十六七歲的時候,顧彬開始寫詩,還有作品發表在當時的學生報上。因為參加學校里的朗誦會,他在無意中讀到了龐德翻譯的《送孟浩然之廣陵》。雖然這個21歲的德國小夥子讀的是英譯本,但他的心還是被李白詩歌的優美、典雅所打動。1945年顧彬出生在德國北方。按照職業規劃,作為基督徒的顧彬的人生理想是當個牧師。因為中國詩歌,最後他放棄了神學,成了一名詩人。當時,顧彬學中文被同學認為是一個瘋狂的行為。原因很簡單,一是中文並不能讓他找個好工作,二是封閉大門的紅色中國和德國還沒能像今天這樣密切往來。在顧彬就讀的大學裡,有一位叫霍福民的教授懂中文。霍福民曾經在1940年代在中國呆過5年,跟隨胡適等人學習。從霍福民那裡,顧彬接受了嚴格的中文訓練。1974年,在老師的建議下,原想去中國學習的顧彬,因為「文革」沒有結束而去了日本,在東京他看到了一個唐朝的中國,那裡有他喜歡的中國古代文化。1975年,作為中國和德國互換的留學生,顧彬獲得了一個到北京語言學校學漢語的機會。來中國一周後,一位叫馬樹德的老師給他取了現在的中文名「顧彬」。剛到北京,除了紫禁城的大以外,留在今天顧彬印象里的都是些小事:普通人家裡窗台上的大白菜、四道口有家四川飯館、五道口的北京飯館。「我特別喜歡吃醬爆肉、辣子雞丁,還有餃子,配上二鍋頭和花生米,真是幸福死了。」「北京的一年裡,我從早上6點鐘到晚上12點,一直拚命地學,老師非常非常好,沒有騙我們,也沒有歌頌什麼『文革』。雖然我們當時也參加了什麼批林批孔,但是只是表演,表演完了,走人。」結束一年的學習後,顧彬回到德國,成為一名大學老師,專門教授漢語課程。他現在是波恩大學東方語言學院漢學系主任。倆人一牽手,警察就衝上來顧彬說自己是個「氣管炎(妻管嚴)」。他沒有想到,因為學習中文,他能夠在「文革」年代的中國,娶到一位中國妻子。從1975年到1995年,顧彬利用每年的寒暑假,頻繁往來中國,查閱研究材料。「那時候到中國來非常不方便,飛機票也很貴。那會兒只有團體才能拿到中國的簽證,個人不可以。」顧彬每次來中國之前,都要費苦心組成一個到中國的旅遊團。從1978年到1984年,顧彬當了6年中國行的導遊。每次到中國,顧彬去的地方不是風景名勝點,而是中國社科院、北京大學等這樣的文化機構。當時的北京圖書館有個參考研究部社會科學諮詢室,季羨林、錢鍾書等許多學者都去那裡查詢資料。正是去北京圖書館查資料時,顧彬遇到了現在的妻子張穗子。那時的張穗子,或穿著一身綠軍裝,或一身藍衣,不愛修飾和打扮。在查閱圖書的工作交往中,顧彬漸漸喜歡上這個不引入注意的中國女人。當時,張穗子三十齣頭,英語學得不錯,對西方哲學也很熟悉。「一回生二回熟,這位平日目不斜視的德國准牧師直奔穗子辦公室,兜里揣著兩張《阿Q正傳》的話劇票,惴惴然,到了也沒敢把票掏出來,只好單獨跟阿Q約會。人跟人的化學反應真是奇妙,酸鹼中和——正好穗子話多,填補了顧彬那沉默的深淵。」北島曾經在自己的文章里這樣描述顧彬的示愛方式。在當時的社會環境里,一個德國人和一個中國人談戀愛是件引人注目而且危險的事情。顧彬的一位外國朋友,因為和中國人談戀愛,後來被驅逐出境,中國女友也被抓,送到很遠的地方去勞改。顧彬對南方周末記者回憶說,「那個時候我們沒法在白天見面,都是到了夜晚七點後,挑人少、路燈昏暗或是沒有路燈的地方見面,北京的冬天很冷,我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幸好當時北京的路燈不怎麼多,到處都是黑的,我們才有約會的地方。」他們的戀愛場地在偏僻、安靜的公園。「一般來說,都是晚上在公園散散步,白天基本上我們不能在一起出現,如果在街上散步,公安局的便衣會跟在我們的後面。有時候我們不小心牽手了,警察就會衝上來,企圖抓住我們。我們撒腿就跑,以非常快的速度,鑽進衚衕或是在街角把他們甩脫。」回想起當年往事,顧彬眼睛裡滿是笑意。「我們都是運動員,公安當時身體不行。」為了安全起見,顧彬和張穗子在出行的時候還騎自行車。「因為當時北京街頭騎自行車的人很多,我們一前一後,警察很難干涉我們,因為他弄不清楚,誰跟誰在一起。」談了5年戀愛後,1985年,張穗子終於辦好赴德留學手續,就讀圖書館學專業。此時,顧彬也結束了他的第一段婚姻,與在德國法院工作的妻子離婚。結婚時,張穗子和顧彬給北京圖書館去了封信。張穗子的信大意是自己將與顧彬結婚,請單位給她開證明,同時交了兩年的黨費,希望黨組織不要開除她的黨籍。另一份是顧彬所寫,講述了他愛上穗子的理由,說明自己已離了婚。莫言歡迎顧彬「繼續罵」顧彬的日常生活像一架精密的機器。每天早上五點,顧彬就起來了。他的第一件事情是打開電腦,把醞釀了幾個小時、藏在心裡的詩寫出來。洗漱完畢、卸了睡衣後,顧彬去廚房給家裡人準備早飯,然後送孩子上學,自己去學校上班。到了中午,顧彬再回家做飯,下午上班再寫文章,晚上回家吃完飯以後,不是寫文章就是搞翻譯……周末是唯一的例外,他會帶兒子出去玩,或者去超市買東西。結婚多年,顧彬和張穗子育有兩子。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的取名也有中國特色:顧子彬。從雙方的名字里各取了一個字。平時在家裡,顧彬跟妻子說漢語,跟兒子說德語。顧彬習慣了熱鬧,害怕孤單。以前,家裡除了他和前妻的一兒一女,還有他和張穗子的兩個兒子,加上養的貓和狗,這讓他非常忙碌。60歲的顧彬已經不敢想像,長大的孩子們一個個離去。「最後一個孩子上大學的時候可能是我的危機,那個時候,我已經70歲了……」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此次翻譯出版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是顧彬主編的十卷本《中國文學史》中的一卷,這套文學史中,還有《中國詩歌史》、《中國傳統戲曲》兩部以及《中國古典散文》中將近半卷的書稿,由顧彬執筆。《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的寫作始於2000年,終於2005年。隨著德國一些老漢學家的離去,研究中國文學的年輕學者很少。很多時候,顧彬是在為中國文學研究和推廣而「孤軍奮戰」。因為看不到人翻譯中國文學作品,顧彬經常會放下手中的學術研究,把時間和心力放在文學作品的翻譯上。至今,作品經他翻譯成德文的中國作家,數量已經不下100位,其中包括魯迅、茅盾、巴金、丁玲等,另外還包括北島、顧城等大量詩人的詩歌作品。「我的內心裡一直有一個呼救的聲音。很多西方漢學家對中國當代的文學不屑一顧,很輕視。我打算研究中國文學史時,不少中國學者跟我說不應該寫這個,他們說這是垃圾,做這個事情是浪費我的時間。如果我放棄了,德國就沒有人研究中國文學了。這個聲音促使我不斷地自我拯救,將中國文學的研究進行下去。」顧彬對南方周末記者說。顧彬現在隨身攜帶的酒壺是詩人翟永明送的,裡面裝的是二鍋頭酒。他喜歡喝茅台酒,但是價格太貴,最喜歡的五糧液經常有假的,因此他現在只喝貨真價實的「二鍋頭」。他把魯迅的作品叫做茅台酒,把現代文學比喻成五糧液,把當代文學說成是二鍋頭。「中國現代文學作品需要很長時間來看懂,慢慢看,像五糧液慢慢品,很有味道;看當代文學可以翻著,看得很快,就像喝二鍋頭,喝個痛快,沒有回味。」顧彬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因為「中國當代文學垃圾論」,一些和顧彬有來往的中國作家,和顧彬明顯保持了距離。在顧彬幾次參加的會議,原來答應出席的幾位作家後來都沒有出現。這讓顧彬不能理解,他不相信今天中國作家的脆弱。妻子張穗子也因此要求他:不要再接受中國媒體的採訪。與那些和他疏遠關係的作家相比,讓顧彬安心的是王安憶和莫言。在不久前中國人民大學一個關於世界文學和中國作家的會議上,被顧彬點名批評過的莫言也去了,在會間休息時,莫言和顧彬握完手後,莫言說,「顧彬教授,歡迎你繼續批評,繼續罵」。和許多學者、作家對顧彬觀點的激烈回應不同,作家王安憶說,「我覺得我們要學會聽顧彬的話,作為一個漢學家,他有權利發表他的想法,那麼多年來,他那麼忠誠地關注我們的現當代文學,愛之深痛之切,說點過激的話我們也都可以理解,他有資格這樣說。但是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對他那麼憤怒,我始終想不通,他是個對中國當代文學很有感情的人。他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很奇怪,為什麼他那麼幾句話,大家就會這麼憤怒。」為緩和關係,在近幾次接受媒體採訪時,顧彬也主動提到,在德國現在的文學裡,同樣也有垃圾文學作品。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如果我將來碰到我批判的人,我一定會主動找他們,跟他們握手,與他們進行對話,如果他們覺得我錯了的話,我會耐心聽他們的觀點。」(在21世紀,中國和德國的批評家起著什麼樣的作用?更多內容請見2008年11月初「歌德沙龍」論壇的討論)【南方周末】本文網址:http://www.infzm.com/content/20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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