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
古人云:「四瀆長江為長,五湖洞庭為宗,江湖之勝,巴陵兼有之」。
故而自古天下「談形勝者,未嘗不首及巴陵。」八月既望,中秋剛過,我便不遠萬水千山趕往巴陵,只為一睹風姿綽約的岳陽樓,一睹洞庭湖上橫無際涯、波浪連天的萬千氣象。
巍巍屹屹岳陽樓,襟長江浩浩蕩蕩,集五嶺鬱鬱蔥蔥。南極瀟湘千里月,北通巫峽萬重山。望蘧楚東南,吞雲夢八九。登斯樓,頓覺氣勢非凡,長天一覽,納江河湖海,展萬頃風月。
徐侍清云:洞庭西下八百里,淮海南來第一樓。誠不欺也。
正午時分,抵達岳陽樓。踏進正門,整個廳堂肅靜優雅、古色古香。樓前一對聯:「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口氣之大,似乎要把「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的氣勢比下去。
岳陽樓前身,乃三國時魯肅在巴陵山上修築的「軍樓」,兩晉南北朝時稱「巴陵城樓」。初唐,稱為「南樓」,開元四年張說駐守岳州,將斯樓大加修葺,因賈至詩「岳陽樓上聞吹笛,能使春心滿洞庭」,始定名「岳陽樓」。
宋慶曆四年,滕子京被貶至岳州,見樓已坍塌,遂決定重修岳陽樓。落成之日,滕子京請范仲淹為樓作記,遂有了名傳千古的《岳陽樓記》。岳陽樓也與此文一起名揚天下。
經正門、穿長廊、過小徑,就到達了岳陽樓,一樓正中懸有一幅《岳陽樓記》雕屏,雕屏兩側為清代何紹基所書102字長聯:「一樓何奇,杜少陵五言絕唱,范希文兩字關情,滕子京百廢俱興,呂純陽三過必醉,詩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見古人使我滄然而涕下;諸君試看,洞庭湖南極瀟湘,揚子江北通巫峽,巴陵山西來爽氣,岳州城東道岩疆,瀦者、流者、峙者、鎮者,此中有真意問誰領會得來」,寫景抒情,引人遐想,生動概括了岳陽樓豐富的人文和雄奇的地理。
拾階而上,二樓正中也懸掛一幅《岳陽樓記》,為何一屏掛兩樓?聽導遊解說方知:二樓為真跡,一樓是仿製。二樓也有楹聯兩幅,分別是:「每眼前望吳楚東南,輒憂防海;祗胸中吞雲夢八九,未許回瀾」;「湖景依然,誰為長醉呂仙,理亂不聞唯把酒;昔人往矣,安得憂時范相,瘡痍滿目一登樓」,足見此樓憂樂情懷似洞庭雲霧,橫無際崖。
至三樓,東西兩側各有對聯一幅。西聯「杜詩范記高千古,山色湖光共一樓」,由當代書法家李立所書。東聯「水天一色;風月無邊」,為唐朝李白所題。在唐代初游岳陽樓年齡最早、留戀最久、往來次數最多的要首推李白。短聯中間是一幅毛澤東手書杜甫的《登岳陽樓》詩匾,這首詩是杜甫晚年名作,毛澤東書法也是其晚年作品,二者以其深沉優美的愛國詩句、豪邁奔放的書法字體,讓人耳目一新。
站在岳陽樓的最高處,憑欄極目,正煙霧蒙蒙,水鳥翩翩,一碧萬頃的瀟湘顯現出與世無爭的寧靜。一抹縹緲的輕紗籠罩著青黛色的君山,來往的船隻傳遞著人間煙火,涼風吹過,帶來一絲秋的爽朗。
匆忙的人們尋著美景來來往往,而我願意把所有的時間留在這樓台之上,望八百里洞庭,深呼吸迎面吹來的湖水清香。我忘了疲倦,輕輕地靠在她的懷裡,她用柔軟的秋風撫慰我去國懷遠的寂寞。我並不覺得孤單,因為李白、杜甫、李商隱正與我並肩注視著滾滾而去的湖水,而我相信千年之後,依然還會有許多人登臨此樓,和我一樣懷古,和我一樣愛上她。
千百年來,洞庭湖水見證了歷史的滄桑,她用寬廣的胸懷將我心中的憂傷洗凈。轉念之間,內心生出一份憂樂情懷,將渺小的我放入大千世界之中去,放入「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的憂國憂民中去。
從屈原《九歌·湘夫人》「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開始,岳陽樓就開啟了文人傷高懷遠的憂樂情懷。
他們有的表達對它的偏愛:「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雲邊」;有的表達它的壯美:「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有的表達失意憂愁:「白頭弔古風霜里,老木滄波無恨悲」;有的表達對它的愛慕:「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陽樓上對君山」,更多的則表達憂國情懷:「乾坤萬事集雙鬢,臣子一謫今五年」。至范文正公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一出,四海震驚,宇內咸服,有志之士莫不作此銘以自戒。
自唐以降,李白、杜甫、孟浩然、韓愈、劉禹錫、張九齡、白居易、李商隱等著名詩人都曾紛至沓來,把酒臨風,登樓吟詠,留下了氣勢磅礴、名垂千古的佳作。滕子京云:「山水非有樓觀登覽者不為顯,樓觀非有文字稱記者不為久,文字非出於雄才巨卿者不成著」。雄才巨卿,不但給久經風霜的岳陽樓注入了一絲靈氣,也為這昂然聳立的名樓蒙上了一層濃厚的文化意蘊。
岳陽樓側旁有仙梅亭、三醉亭、懷甫亭,彷彿是三位美麗的仙子,守護在岳陽樓的身邊,更增添了岳陽樓的神秘氣息。岳陽樓後側有一墓冢,近前一看,竟是三國有名的美女小喬之墓,也許歷史的厚重里應該多一份柔情,才不至於太過悲愴。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一想曾經的傾國傾城,如今也只化為一抔香土,不禁生出些許感傷。歷史長河裡,我們都只是匆匆過客。
洞庭湖邊,有許多漁人在湖岸垂釣。看見他們那樣安詳,那麼寧靜的背影,竟讓我的內心生出一絲感動來。也許我的前世,一定來過這裡;也許我的今生,就應該做這岸邊垂釣的一個書生。
那麼熟悉,那麼親近,彷彿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我坐在臨湖的石階上,久久不願離去,就這樣痴痴的望著,「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的惆悵揮之不去,漁舟唱晚的詩意也多了一份寂寞。
天色漸晚,涼風襲來,月兒將至。離開的時候,回首那一片秋水,那秀氣的岳陽樓,心中充滿了不舍。不禁吟出一句歪詩來:「無限洞庭秋,結成萬里愁。何年重聚首,攬月岳陽樓。」
禪家主張:「瞬間即永恆。」岳陽樓在我心中將會成為永恆的思念!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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