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國學選讀(二)

著老百姓可以得利的方向引導他們,使之得利,這不就是給人以恩惠自己卻不需什麼耗費嗎?選擇老百姓可以勞作的時間讓他們去勞作,誰會怨恨呢?想得到仁德就得到了仁德,又何需貪圖錢財呢?君子無論人多人少,事大事小,都不敢怠慢,這不就是泰然自若卻不驕傲嗎?君子衣冠整齊,目不斜視,讓人望而生畏,這不就是威嚴卻不兇猛嗎?」子張又問:「什麼叫四惡?」孔子說:「不施行教育,犯了錯誤就殺,叫做虐;不加申誡,要求迅速見到成果,叫做暴;政令緩出而限期緊迫,叫做賊;給人獎賞卻出手吝嗇,如小官那樣小氣。」

【評析】這是子張向孔子請教為官從政的要領。這裡,孔子講了「五美四惡」,這是他政治主張的基本點,其中包含有豐富的「民本」思想,比如:「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擇可勞而勞之」,反對「不教而殺」、「不戒視成」的暴虐之政。

孟子

孟子(約前372~前289),名軻,字子輿,戰國中期鄒國(今山東鄒縣東南人),離孔子的故鄉曲阜不遠。是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孔子學說的繼承者,儒家的重要代表人物。

《孟子》是記載孟子及其學生言行的一部書。到南宋孝宗時,朱熹編《四書》列入了《孟子》,正式把《孟子》提到了非常高的地位。元、明以後又成為科舉考試的內容,更是讀書人的必讀書了。與《論語》一樣,《孟子》也是以記言為主的語錄體散文,但它比《論語》又有明顯的發展。《論語》的文字簡約、含蓄,《孟子》卻有許多長篇大論,氣勢磅礴,議論尖銳、機智而雄辯。如果說《論語》給人的感覺是仁者的諄諄告誡,那麼《孟子》給人的感覺就是侃侃而談,對後世的散文寫作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孟子?告子下》:「人皆可以為堯舜。」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堯舜那樣的聖人。孟子認為,一個普通人如果要成為堯,成為舜,成為賢,成為聖,關鍵是要去「做」,若能事事處處都按照堯舜的思想、言行去做,自己不也就成為堯舜了么?

一、與民偕樂,故能樂也

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梁惠王上》)

【譯文】古代的賢君與民同樂,所以能享受到(真正的)快樂。

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滕文公上》)

【譯文】孟子說:「農業生產的事是不能延緩的。」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盡心下》)

【注釋】社稷:社,指土神,稷,指穀神,古代君主都祭社稷,後來就用「社稷」代指國家。丘民:人民。趙岐《孟子注》:「丘民猶言邑民、鄉民、國民也。」

【譯文】孟子說:「百姓是最重要的,土谷之神次於百姓,君主的地位更要輕些。所以得到許多百姓的擁護就能做天子,得到天子信任就能做諸侯,得到諸侯信任就能做大夫。」

【評析】在兩千多年以前君權至上的時代,孟子就有了「民為貴」的民本思想,強調「得乎丘民而為天子」,認為君是為民而立的,真是難能可貴。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梁惠王上》)

【注釋】老吾老:敬愛自己的老人。第一個「老」字作動詞用,敬愛。幼吾幼:愛護自己的孩子。第一個「幼」字作動詞用,愛護。運於掌:在手掌上運轉,比喻做事容易。

【譯文】(孟子說)敬愛自己的長輩,進而也敬愛別人的長輩;愛護自己的孩子,進而也愛護別人的孩子。(這樣)天下就可以在掌心中隨意轉動(要統一它就很容易了)。

【評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至今還光輝照耀。敬重自己也敬重別人,關愛自己的親人也關愛別人的親人。這就是友愛。

孟子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其庶幾乎!今之樂,由古之樂也。」

曰:「可得聞與?」

曰:「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

曰:「不若與人。」

曰:「與少樂樂,與眾樂樂,孰樂?」

曰:「不若與眾。」(《梁惠王下》)

【注釋】好(hào)樂:喜歡音樂。其:大概。庶幾:希望。由:同「猶」,相類似。樂(yuè)樂(lè):第一個「樂」字作動詞用,欣賞音樂。

【譯文】孟子說:「大王非常喜愛音樂,齊國治理得就有希望了!現在的音樂如同古代的音樂。」

齊王說:「可以把道理講給我聽聽嗎?」

孟子問:「一個人欣賞音樂的快樂,與別人一起欣賞音樂的快樂,哪一種更快樂?」

齊王說:「不如同別人一起欣賞快樂。」

孟子問:「同少數人一起欣賞音樂的快樂,同很多人一起欣賞音樂的快樂,哪一種更快樂?」

齊王說:「不如同很多人一起欣賞快樂。」

【評析】孟子聽到齊宣王好樂,因勢利導,鼓勵宣王與民同樂,施行仁政。

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梁惠王下》)

【注釋】樂民之樂者:第一個「樂」為意動用法,以……為樂。第二個「樂」作名詞,快樂。

【譯文】(齊宣王在雪宮接見孟子,孟子答道):君主把百姓的快樂當作自己的快樂,百姓也就會把君主的快樂當作自己的快樂;君主把百姓的憂患當作自己的憂患,百姓也就會把君主的憂患當作自己的憂患。樂,同天下人一起樂,憂,同天下人一起憂,這樣還不能稱王天下的,是從來不會有的。

【評析】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能捍衛一個國家,使之穩固不衰,也能瞬間摧毀一個國家。作為君,要急人民之所急,憂人民之所憂,樂人民之所樂。

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梁惠王上》)

【注釋】數罟(cùgǔ):密網。洿(wū)池:大池。

【譯文】不耽誤百姓的農時,糧食就吃不完;細密的魚網不放入大塘捕撈,魚鱉水產就吃不完;按一定的時令採伐山林,木材就用不完。

二、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盡心下》)

【譯文】孟子說:「完全相信《尚書》,不如沒有《尚書》。」

【評析】做學問,看問題,要有自己的思考和意見,不能人云亦云,隨波逐流。

孟子曰:「梓匠輪輿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巧。」(《盡心下》)

【注釋】梓匠:木匠。輪輿:造車輪的工匠。規矩,名詞活用作動詞,用圓規、曲尺畫圖。巧:靈敏,靈巧,技術精巧。

【譯文】孟子說:「木匠和車匠能教給人圓規、曲尺的使用方法,卻不能使人技術精巧。」

【評析】操作的嫻熟精巧,需要學生掌握訣竅、激發創意、出藍勝藍等進一步的創新和發展,那就是做徒弟的事了。

孟子曰:「言近而指遠者,善言也;守約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帶而道存焉;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盡心下》)

【注釋】指:通「旨」。約:簡約,簡要。博:廣博。不下帶:視不下帶。比喻注意眼前常見之事。帶,腰帶。

【譯文】孟子說:「言語淺近而含義深遠,這是善言;把握住的十分簡要,而施行時效用廣大,這是善道。君子所說的,雖然是眼前近事,而道卻蘊含在其中;君子所把握住的,是修養自己,卻能使天下太平。

【評析】其實,真正的「善言」「善道」並不在故作高深,或者喋喋不休。首先,在於必須嚴格要求自己,「守約而施博」;其次是想要「齊家、治國、平天下」,必須先要「修身」;更重要的,是能夠在任何時候敢於勇挑重擔。「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作為學生,要納「善言」,要走「善道」,要「日三省吾身」,然後,才能從真正意義上實現自己的遠大理想。

孟子曰:「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為拙射變其彀率。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盡心上》)

【注釋】大匠:技藝高超的工匠。繩墨:木工取直用的工具。彀(goù):把弓拉滿。引:拉開弓。

【譯文】孟子說:「高明的木匠不會因為笨拙的徒工而改變、廢棄繩墨,羿不會因為笨拙的射手而改變拉弓的標準。君子(教導別人,正如教人射箭,)拉滿了弓卻不射出箭,只是躍躍欲試(地做示範)。君子站立在道的中間,有能力的人便會跟從他學。」

【評析】好的師傅會因材施教,不會因學生的天資較差,而有所懈怠,失去教授的興趣和耐性。

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梁惠王上》)

【注釋】庠序:古代地方所設的學校。申:反覆說明。頒白:鬚髮花白。頒,通「斑」。

【譯文】搞好學校教育,不斷向年輕人灌輸孝順父母、敬愛兄長的道理,頭髮花白的老人就不必肩扛著東西頭頂著東西趕路了。七十歲的人穿上絲棉吃上肉,百姓不挨凍受餓,做到這樣還不能實現王道,是絕不會有的。

【評析】「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由養而教,是孟子理想中的仁政藍圖。

三、親親而仁民

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公孫丑上》)

【注釋】端:開端,起源,源頭。

【譯文】由此看來,沒有同情心的,不是人;沒有羞恥心的,不是人;沒有謙讓心的,不是人;沒有是非心的,不是人。同情心是仁的開端,羞恥心是義的開端,謙讓心是禮的開端,是非心是智的開端。人有這四種開端,就像他有四肢一樣。

【評析】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者就是仁之內容。

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告子上》)

【注釋】鑠:授予。

【譯文】同情心就是仁,羞恥心就是義,恭敬心就是禮,是非心就是智。(可見)仁、義、禮、智不是由外界贈給我的,是我本來就具有的,只是不去思考這些罷了。所以說,探求就能得到它們,放棄就會失掉它們。

【評析】按照孟子的看法,不僅人性本善,人性本來有「四心」,就連仁義禮智這四種品質道德,也都是「我固有之也」,只不過平時我們沒有去想它因而不覺得罷了。所以,現在我們應該做的就是要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的本性之中去發現仁義禮智,「盡其才」,充分發揮自己的天生資質。於是我們都反省自身,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的本性中去尋求仁義禮智的善的根苗,加以培養,使之茁壯成長。

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盡心下》)

【譯文】仁者把給予他所愛的人的恩德推及到他所不愛的人,不仁者把帶給他所不愛的人的禍害推及到他所愛的人。」

【評析】要贊成以善仁擴大善仁,要遏制不仁波及的範圍。

孟子曰:「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於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盡心上》)

【譯文】孟子說:「君子對於萬物,愛惜而不施予仁德;對於百姓,施予仁德而不視作親人。(君子)首先要親近親人,進而把仁德施給百姓;把仁德施給百姓,進而愛惜萬物。」

【評析】先愛自己的父母、兄長,然後擴大到周遭的朋友、鄉人,再擴大到所有的人,最後擴及萬物。

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虛;無禮義,則上下亂;無政事,則財用不足。」(《盡心下》)

【注釋】仁賢:形容詞活用作名詞,仁人賢士。

【譯文】孟子說:「不信任仁人賢士,國家實力就會空虛;沒有禮義,上下等級關係就會混亂;沒有政事,國家財用就會不足。」

【評析】一定要信任並重用仁賢之才,推行禮義觀念。

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者,未之有也。」(《盡心下》)

【譯文】孟子說:「不仁的人得到一個國家,有這樣的情況;不仁的人卻得到天下,是從來沒有過的。」

苟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厭。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梁惠王上》)

【注釋】厭:滿足。

【譯文】如果輕義而重利,他們不奪取(君的地位和利益)是絕對不會滿足的。從沒有講仁的人會遺棄自己父母的,從沒有行義的人會不顧自己君主的。大王只要講仁義就行了,何必談利呢?

【評析】孟子勸梁惠王倡行仁義,勿使上下交征利而危及國家。「仁義」與「功利」的分辨,就是本章的核心議題。孟子的結論是:仁義才是治國的至德要道。

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如惡之,莫如貴德而尊士,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公孫丑上》)

【注釋】《太甲》:《尚書》中的一篇,已失傳。

【譯文】孟子說:「仁就獲得尊榮,不仁就招來恥辱。如今有人厭惡恥辱卻又安於不仁,這就像厭惡潮濕卻又安於居住在低洼的地方一樣。如果真的厭惡恥辱,就不如崇尚道德、尊重士人,讓賢人在位做官,讓能人在職辦事。《太甲》說:『上天降下災禍,還有辦法可躲;自己造下罪孽,那就別想再活。』就是說的這個道理。「

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公孫丑上》)

【譯文】仁,是天(賦予人的)最尊貴的爵位,是人最安定的住所。沒有誰阻擋他(行仁),他卻不仁,這是不明智。不仁、不智、無禮、無義,只配當別人的僕役。行仁的人就如比賽射箭:射箭手先要端正自己的姿勢,然後放箭;射不中,不怨恨贏了自己的人,只有反過來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罷了。

四、修其身而天下平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於妻子。」(《盡心下》)

【注釋】妻子:妻子兒女。使:指使。

【譯文】孟子說:「如果自己行事不遵循正道,那麼正道在他妻子兒女身上也實行不了;不按道去指使人,那就連妻子兒女也使喚不了。」

【評析】上行下效,一個人說話、辦事,都要遵循一定的行為準則。如果行無章法,任意妄為,哪怕是自己最親近的妻子兒女,也無法讓他們心服口服。

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故曰:仁者無敵。(《梁惠王上》)

【譯文】在家侍奉父兄,在外敬重尊長,(這樣,)可以讓他們拿起木棍打贏盔甲堅硬、刀槍銳利的秦、楚兩國的軍隊了。所以(古語)說:有仁德的人天下無敵。

【評析】「仁者無敵」,是千古名言。孟子一向主張施仁義,行王道;主張「保民而王」,則無敵於天下。他要梁惠王第一步實施仁政,其次要注重教化。這就是「仁者無敵」的道理。

浩生不害問曰:「何謂善?何謂信?」曰:「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盡心下》)

【注釋】浩生不害:姓浩生,名不害,齊國人。有諸己:它為自己所擁有。諸,代指「善」。充實:充盈,實在。光輝:發揚光大。化:感化。之:代「萬事萬物」。不可知之:神妙莫測。

【譯文】浩生不害問:「什麼叫善?什麼叫信?」孟子說:「值得嚮往的叫『善』,『善』為自身所擁有就叫『信』,『善』充盈在身上就叫『美』,既充盈實在進又去發揚光大就叫『大』,既『大』又能感化萬物就叫『聖』,『聖』到妙不可知就叫『神』。」

【評析】在孟子的這段話里,我們看到了儒家在道德人格上的完善層次,「善」乃人之本性,而最高的層次則是「神」,這裡的「神」不是神靈,更不是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是如孔子所說的「隨心所欲不逾矩」,是一種言行舉止上自覺的追求「真、善、美」乃至「大」「聖」的境界。

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梁惠王下》)

【譯文】(孟子說)(對於一個人)左右侍臣都說他賢能,還不行;大夫們都說他賢能,也還不行;全國的人都說他賢能,這才去考察他,見他確實是賢能,這才任用他。

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盡心上》)

【注釋】無恥:沒有羞恥心。無恥之恥:把沒有羞恥心當作是一種恥辱。

【譯文】孟子說:「人不能沒有羞恥心。把沒有羞恥心當作羞恥,那就不會有恥辱了。」

【評析】俗話說:「人有臉,樹有皮。」羞恥之心,人皆有之。孟子指出知恥才能免去恥辱。

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梁惠王下》)

【譯文】(孟子說:)敗壞仁的人叫賊,敗壞義的人叫殘;殘、賊這樣的人叫獨夫。我只聽說殺了獨夫紂罷了,沒聽說臣殺君啊。

五、君子有三樂

孟子曰:「君子有三樂,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盡心上》)

【注釋】無故:無災患。怍:慚愧。

【譯文】孟子說:「君子有三件值得快樂的事。父母都健在,兄弟沒病沒災,這是第一件快樂的事;抬頭無愧於天,低頭無愧於人,這是第二件快樂的事;得到天下的優秀人才而教育他們,這是第三件快樂的事。」

【評析】孟子言君子有三樂:親人無故、俯仰無愧、教育英才。這三樂甚至超過「王天下」。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時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達財者,有答問者,有私淑艾者。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盡心上》)

【注釋】成德,使品德養成。財:同「才」。私淑艾(yì):君子之道於人,而私下拾取以修養自身。淑,善。艾,治。

【譯文】孟子說:「君子教育的方法有五種:有像及時雨滋潤化育的,有幫助養成品德的,有幫助發展才能的,有解答疑問的,有(靠品德學問使人)私下受到教誨的。這五種就是君子施行教育的方法。」

【評析】教學是藝術,必須因材施教,必須靈活地運用各種教學方法教導學生。

孟子曰:「君子不亮,惡乎執?」(《告子下》)

【注釋】亮:同「諒」,誠信。

【譯文】孟子說:「君子不講求誠信,還有什麼操守呢?」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離婁下》)

【注釋】斬:斷也。淑:取也。

【譯文】孟子說:「君子道德風尚的影響,五代以後就斷絕了;平民道德風尚的影響,五代以後也就斷絕了。我沒能(趕上)做孔子的門徒,我是私下從別人那裡學取(孔子的道德學問)的。」

【評析】君子小人雖有賢、不肖之異,然餘澤所及,皆五世而斷去。行有不得,反求諸己,趁著年輕,多從前人那裡汲取對自己有益的東西。

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德,風也;小人之德,草也。草尚之風,必偃。(《滕文公上》)

【注釋】尚:同「上」。偃:倒下。

【譯文】孟子說:在上位的人愛好什麼,下面的人必定對此更加愛好。君子的道德,好比是風;老百姓的道德,好比是草。風吹到草上,草必定倒伏。

【評析】以身作則,上行下效是孔子反覆申說的一個話題,孟子也同樣繼承了孔子的思想。

六、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公孫丑上》)

【譯文】看到一個國家的禮制,就能知道這個國家的政治;聽了一個國家的音樂,就能了解到這個國家的德教。

孟子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敢問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公孫丑上》)

【注釋】至:極,最。

【譯文】孟子說:「我能識別各種言論,我善於培養我的浩然之氣。」(公孫丑)說: 「請問什麼叫浩然之氣?」孟子說:「難說清楚啊。它作為一種氣,最為盛大,最為剛強,靠正直去培養它而不傷害它,就會充塞天地之間。它作為一種氣,要和義與道配合;沒有這些,它就會萎縮。」

【評析】一個人要有浩然之氣,心存善念,心懷正直,並長久的言行合一,才能養成好的氣質。正如陶覺所言:「存心光明正大,言論光明正大,行事光明正大,斯之謂君子。」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未聞以道殉乎人者也。」(《盡心上》)

【注釋】殉:為了某種目的而死。

【譯文】孟子說:「天下清明太平,道能被我施行;天下混亂黑暗,不惜為道獻身。沒聽說犧牲了道去迎合別人的。」

【評析】人可以盡情的施展自己的聰明才智,使客觀環境為自己所用,來實踐自己的人生準則,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

孟子曰:「有為者,辟若掘井,掘井九軔而不及泉,猶為棄井也。」(《盡心上》)

【注釋】軔(rèn):同「仞」。古代七尺(或說八尺)為一仞。

【譯文】孟子說:「做事,好比打井,打了六七丈深還沒打到泉水,仍然是口廢井。」

【評析】孟子教導人們持之以恆。為山九仞,功虧一簣。行百里者半九十。

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公孫丑下》)

【注釋】日月之食:日食月食。徒:只,僅僅。

【譯文】古代的君子,他的過錯就像日食月食一樣,人民都能看到;等他改正後,人民都仰望著他。

【評析】孔子說:「過而不改,是謂過矣。」有了過錯卻不知道改悔,這才是真正的過錯。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公孫丑下》)

【譯文】孟子說:「有利的天時不如有利的地勢,有利的地勢不如人心的團結。得到仁義的人,幫助他的就多;失掉仁義的人,幫助他的就少。幫助他的人少到極點,連家裡人都背叛他;幫助他的人多到極點,天下的人都歸順他。」

七、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公孫丑上》)

【注釋】不忍人之心:憐憫心,同情心。

【譯文】孟子說:「人都有不忍傷害別人的心。先王有不忍傷害別人的心,才有不忍傷害別人的政治。用不忍傷害別人的心,施行不忍傷害別人的政治,那麼治理天下就會像在手掌中轉動它那麼容易。

【評析】「不忍」即是「仁」,孟子由「仁」引申出人之為人所應該保有的四心,即:同情心、羞恥心、謙讓心、是非心。

曾子曰:「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公孫丑下》)

【譯文】曾子說過:「他們憑藉財富,我憑藉我的仁德;他們憑藉爵位,我憑藉我的道義。」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盡心上》)

【注釋】善政:良好的政治。善教:良好的教育。

【譯文】孟子說:「仁德的言辭不如仁德的聲望深入人心,良好的政治不如良好的教育能獲得民心。良好的政治,百姓害怕(違背)它;良好的教育,百姓樂於接受它。良好的政治能聚斂到百姓的財富,良好的教育能贏得民心的擁護。」

【評析】政令法治治人,教育德治治心。治人人畏,治心心服。百年大計,教育為本。這是德治。

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暴其民甚,則身弒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離婁上》)

【譯文】孔子說:『道路只有兩條,仁和不仁罷了。對百姓殘暴太厲害,就會自身被殺、國家滅亡;即使不太厲害,也會自身危險、國家削弱。

孟子曰:「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盡心上》)

【注釋】楊子:即楊朱。摩:損傷。放:致。

【譯文】孟子說:「楊子奉行『為我』,拔根汗毛就對天下有利,他也不幹。墨子提倡『兼愛』,(哪怕)從頭到腳都受傷,只要對天下有利,也願干。」

【評析】楊朱代表著自私自利;墨翟代表著兼愛天下。

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滕文公上》)

【譯文】把財物分給人叫惠,教人行善叫忠,為天下物色賢才叫仁。因此,把天下讓給別人是容易的,為天下物色到賢才是困難的。

八、以德服人者

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公孫丑上》)

【注釋】七十子:傳說孔子有弟子三千,其中優秀者七十二人,這裡是舉其整數。

【譯文】孟子說:「靠武力使人服從,不是真心服從,只是力量不夠(反抗)罷了;靠道德使人服從,是心裡高興,真心服從,就像七十位弟子敬服孔子那樣。」

【評析】有時,武力使人服從的只是肉體,道德使人服從的才是精神。只要我們注重自身修身立德,行端品正,道德高尚,就能「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讓眾人服之、眾心歸之。

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梁惠王上》)

【譯文】稱一稱,然後才知道輕重;量一量,然後才知道長短。萬物都是這樣,人心更是如此。

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梁惠王上》)

【譯文】廚房裡有肥嫩的肉,馬棚里有壯實的馬,(可是)老百姓面帶飢色,野外有餓死的屍體,這如同驅趕著野獸來吃人啊!

【評析】孟子指出應該像對自己兒女一樣,去愛護照顧老百姓。

無恆產而有恆心者,惟士為能。(《梁惠王上》)

【注釋】恆產:可以長久維持生活的固定財產。恆心:指守道不變的善心。

【譯文】沒有固定的產業,卻有穩定不變的思想,只有士人能做到。

曰:「然則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闢土地,朝秦、楚,蒞中國而撫四夷也。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猶緣木而求魚也。」(《梁惠王上》)

【注釋】辟:開拓。蒞中國:統治中原地區。

【譯文】孟子說:「那麼,大王的最大心愿可以知道了,就是想擴張疆土,使秦國楚國來朝拜,君臨中原、安撫四周的民族。(不過,)憑您的做法去追求實現您的心愿,真好比是爬上樹去捉魚一樣。」

【評析】齊宣王的做法沒有達到孟子所說的「仁者無敵」之境,所以,只能是緣木求魚,無法實現。

齊人伐燕,勝之。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梁惠王下》)

【譯文】齊國攻打燕國,取得大勝。齊宣王問孟子說:「有人對我說不要吞併它,有人要我吞併它。以萬乘之國攻打萬乘之國,五十天就攻下來,這不是人力所能辦到的。不吞併它,老天定會降災殃。吞併燕國怎樣呀?」孟子回答說:「吞併了,燕國人民高興,那就吞併它。古代有人這麼做過,武王就是這樣。吞併了,燕國人民不高興,那就不要吞併。古代也有人這麼做過,文王就是這樣。」

公孫丑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顯。管仲、晏子猶不足為與?」曰:「以齊王,由反手也。」(《公孫丑上》)

【譯文】公孫丑說:「管仲使他的君主稱霸,晏子使他的君主揚名,管仲、晏子還不值得效仿嗎?」孟子說:「憑齊國的條件稱王天下,真是易如反掌。」

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雞鳴而起,孳孳為利者,跖之徒也。跖,盜跖也。欲知舜與跖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也。」(《盡心上》)

【注釋】孳孳:勤勉的樣子。舜:聖人。泛指好人。跖:柳下跖。泛指壞人。

【譯文】孟子說:「雞叫就起身,孜孜不倦地行善,是舜一類的人;雞叫就起身,一刻不停地求利,是跖一類的人。跖就是強盜柳下跖。要想知道舜和跖的區別,沒有別的,只在行善和求利的不同罷了。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則是可為也。」(《梁惠王下》)

【注釋】滕文公:滕國國君。事:侍奉。

【譯文】滕文公問道:「滕國是個小國,夾在齊國和楚國的中間,侍奉齊國呢,還是侍奉楚國呢?」孟子回答道:「謀劃這個問題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要我說,就只有一個辦法:深挖護城河,築牢城牆,與百姓共同守衛,百姓寧可獻出生命也不逃離,這樣就好辦了。」

【評析】在這個世界上,拯救你的人、保護你的人,只能是你自己,依附於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

九、登泰山而小天下

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盡心上》)

【注釋】東山:在今山東費縣西北。小:形容詞的意動用法,以……為小。

【譯文】孟子說:「孔子登上了東山,覺得魯國變小了,登上了泰山,覺得天下變小了。」

【評析】一旦達到較高的層次,眼界自然就開闊了。身在其中,往往不自覺其狹小。一旦自身學藝高明了,再回頭觀照,就自然有「小魯」、「小天下」的觀感。

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盡心上》)

【譯文】孟子說:「柳下惠不會因為做大官而改變他的操守。」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於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公孫丑上》)

【譯文】孟子說:「伯夷,不是他理想的君主就不去侍奉,不是他中意的朋友就不去結交。不在惡人的朝廷里做官,不同惡人交談。」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盡心上》)

【譯文】孟子說:「形體容貌是天生的,這就是天性;只有聖人才能盡這種自然之理,使天生的形體容貌更加充實完美,無愧於天性。」

孟子曰:「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厭而教不倦也。』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夫聖,孔子不居。」 (《公孫丑上》)

【注釋】厭:滿足。既:已經。

【譯文】孟子說:「從前子貢問孔子道:『老師是聖人了吧?』孔子說:『聖人,我不能做到,我只是學習不覺滿足,教人不知疲倦。』子貢說:『學習不覺滿足,這樣就有智慧;教人不知疲倦,這是實踐仁德。既有仁德又有智慧,老師已經是聖人了。』聖人,孔子尚且不敢自居。」

【評析】謙受益,滿招損。聖人孔子告訴我們為人處世要謙虛。因為謙和的態度,常會使別人難以拒絕你的要求。這也是一個人無往不利的要訣。

孟子曰:「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悅,而願立於其朝矣。」(《公孫丑上》)

【譯文】孟子說:尊重賢人,任用能人,傑出的人在位,那麼天下的士人都會高興,而且願意到那個朝廷去做官。

十、盡其心者,知其性也

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滕文公上》)

【注釋】校、序、庠:古代學校的稱呼。

【譯文】夏代稱『校』,商代稱『序』,周代稱『庠』;『學』(是中央的學校),三代共用這個名稱。(這些學校)都是用來教人懂得倫理關係的。在上位的人明白了倫理關係,百姓在下自然就會相親相愛。

【評析】孟子在這裡第一次明確地概括出中國古代學校教育的目的「明人倫」。「人倫」就是五對關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後世稱之為「五倫」。以此為中心,建立了一個道德規範體系一一「五常」,即仁、義、禮、智、信。仁,事父母;義,從兄長;智,明白以上二者的道理並堅持下去;禮,孝悌在禮節上的表現;信,老老實實地做事,講信用。

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於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霸。(《公孫丑下》)

【譯文】湯王對於伊尹,(首先是)向他學習,然後才把他當作臣子,所以不費力氣就統一了天下;桓公對於管仲,(首先也是)向他學習,然後才把他當作臣子,所以不費力氣就稱霸諸侯。

夫天未欲賓士天下也,如欲賓士天下,當今之世,捨我其誰也?吾何為不豫哉?」(《公孫丑下》)

【譯文】上天還不想讓天下太平罷了,如果想讓天下太平,在當今這個時代,除了我,還有誰(能擔當這個重任)呢?我為什麼不愉快呢?」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禹聞善言,則拜。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捨己從人,樂取於人以為善。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於人者。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公孫丑上》)

【注釋】禹:曾奉舜命治理洪水,後成為夏朝開君主。與人為善:與,幫助。

【譯文】孟子說:「子路,別人指出他的過錯,他就高興。禹,聽到善言,就拜謝。偉大的舜又超過了他們,好品德願和別人共有,拋棄缺點,學人長處,樂於吸取別人的優點來修養自己的品德。舜從當農夫、陶工、漁夫,直到成為天子,沒有哪一點長處不是從別人那裡學來的。吸取眾人的長處來修養自己的品德,這又有助於別人培養品德。所以,君子沒有比幫助別人培養好品德更好的了。」

【評析】今天我們說,與人為善,是指善意幫助別人。這與孟子所說的意思既密切相關又略為有所不同了。

孟子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盡心上》)

【譯文】孟子說:「尋求就能得到它,捨棄就會失掉它。」

孟子曰:「教亦多術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告子下》)

【譯文】孟子說:「教育也是有多種方式的,(對某個人)我不屑去教誨他,這也是教誨他的一種方式罷了。」

【評析】「不屑之教」的奧妙在於,我之所以不屑於教誨他,是讓他羞愧而奮發向上。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盡心上》)

【譯文】孟子說:「盡自己的善心,就是覺悟到了自己的本性。覺悟到了自己的本性,就是懂得了天命。保存自己的善心,養護自己的本性,以此來對待天命。」

【評析】只有修身養性才能安身立命,而修身養性就是保存他的善心。

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穀;五穀熟而民人育。(《滕文公上》)

【譯文】后稷教人民各種農事,種植五穀;五穀成熟了,人民才能養育。

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敘,朋友有信。(《滕文公上》)

【譯文】把倫理道理教給人民——父子講親愛,君臣講禮義,夫婦講內外之別,長幼講尊卑次序,朋友講真誠守信。

【評析】「倫」,人倫,人與人之間的道德關係和行為準則。「理」是核心,「理」乃天下大道,人與人的關係只要循此大道而行,就會有所得,成為一個有道德的人。

十一、孟子道性善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滕文公上》)

【譯文】孟子講人性天生善良的道理,句句都要提到堯、舜。

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滕文公上》)

【譯文】(孟子引用一位勇士的話)他,是個大丈夫;我,也是個大丈夫,我怕他什麼呢?

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修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盡心上》)

【注釋】窮:困窘,處境困難,不得志。達:得志時。

【譯文】古代的人,得志時,施給人民恩澤;不得志時,修養品德立身在世。困窘時,獨自保持自己的善性,得志時,還要使天下的人保持善性。

【評析】修身悟道,學以致用,或進或退,不離其道,不失其德。

民之為道也,有恆產者有恆心,無恆產者無恆心。苟無恆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及陷乎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滕文公上》)

【注釋】恆產:固定財產。苟:如果。辟:通「僻」,邪僻。邪:不正當,邪惡。罔:欺騙,騙取。

【譯文】人民有一個基本情況:有一定的財產收入的人,才有一定的道德觀念和行為準則,沒有一定的財產收入的人,便不會有一定的道德觀念和行為準則。假若沒有一定的道德觀念和行為準則,就會胡作非為,違法亂紀,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等到他們犯了罪,然後加以懲罰,這等於陷害百姓。哪有仁愛的人坐朝,卻做出陷害百姓的事呢?

【評析】無恆產者無恆心,無恆心者無信用。「為富不仁」是不當的,要提倡為仁而富,為富而仁。

《詩》云:「周雖舊邦,其命惟新。」文王之謂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滕文公上》)

【譯文】《詩經》上說:「周雖是古老的諸侯國,接受天命革新。」這是講的文王。您(滕文公)努力實行吧,也以此來更新您的國家。

當是時也,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滕文公上》)

【譯文】在那時候,大禹八年在外,三次經過自己家的門口都沒有進去。

曹交問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有諸?」孟子曰:「然。」(《告子下》)

【譯文】曹交問道:「人人都能成為堯、舜,有這說法嗎?」孟子說:「有的。」

禹之治水,水之道也,是故禹以四海為壑。今吾子以鄰國為壑。水逆行謂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惡也。吾子過矣。(告子下)

【譯文】大禹治水,是順應水性,所以大禹把四海當作蓄水場所。現在你卻是把鄰國當作蓄水場所。倒流泛濫的水叫洚水,洚水就是洪水,是仁人最討厭的。你錯啦!

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謂也?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滕文公上》)

【注釋】保:保住、保全、保護。

【譯文】夷子說:「按儒家的說法,古代的聖人(愛護百姓)就像愛護初生的嬰兒,這句話什麼意思呢?我認為是說,對人愛是不分差別等級的,只是施行起來是從自己的父母開始。」

【評析】將先秦儒家的「仁者愛人」,「親親為大」的原則轉化成「仁者愛人」,「施由親始」的方法,凸顯家庭在現代人性的情感教育中的首要地位,是非常有價值的。

十二、人皆可以為堯舜

孟子曰:「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滕文公下》)

【譯文】孟子說:「一個有志氣的人,不怕死後棄屍山溝,勇敢的人不怕丟了腦袋。」

【評析】一個志士仁人為了理想抱負,不怕犧牲自己。

孟子曰:「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滕文公下》)

【注釋】淫、移、屈:朱熹注「淫,盪其心;移,變其節;屈,挫其志。」

【譯文】孟子說:「居住在天下最寬廣的住宅『仁』里,站立在天下最端正的位置『禮』上,行走在天下最寬廣的道路『義』上;能實現志向時就與人民一起去做;不能實現志向時就獨自堅持這些道理。富貴不能迷亂我的心智,貧賤不能改變我的操守,威武不能屈服我的意志,這才叫作大丈夫。」

【評析】一個成功的人,應該居於寬廣的「仁」的大廈,應該立於端正的「禮」的空間,應該行在寬闊的「義」的大道。

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告子上》)

【譯文】孟子說:心這個器官是會思考的,思考就能得到(善性),不思考就得不到(善性)。

【評析】依照思考來行事,這就是所謂的「從其大體」。

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告子上》)

【譯文】手指(彎曲了不能伸直)不如別人,知道厭惡它;心不如別人,卻不知道厭惡。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於彀;學者亦必志於彀。大匠誨人必以規矩,學者亦必以規矩。」(《告子上》)

【注釋】彀(gòu):把弓拉滿。

【譯文】孟子說:「羿教人射箭,一定要求把弓拉滿;學射的人也力求自己把弓拉滿。高明的工匠教人手藝,一定要用圓規和曲尺;學手藝的人也一定要使用圓規和曲尺。」

【評析】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

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滕文公下》)

【譯文】孔子感到憂懼,編寫了《春秋》。《春秋》,(糾正君臣父子的名分,褒貶諸侯大夫的善惡,)這是天子的職權。所以孔子說:「了解我的,恐怕就在於這部《春秋》吧!怪罪我的,恐怕也就在於這部《春秋》吧!」

【評析】所謂「知我者」,是指那些理解他的苦心孤詣的人(理解他的治國平天下理想的人),所謂「罪我者」,是指那些指責他不該修訂《春秋》的人。可見,孔子編訂《春秋》的目的是為匡救時弊,因此,他的思想和主張便自然而然地滲透到《春秋》的字裡行間,即所謂「微言大義」。

孟子曰:「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師曠之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賓士天下。」(《離婁上》)

【注釋】離婁:人名,相傳生活在黃帝時期,視力極佳,能夠於百步之外看到「秋毫之末」。公輸子:即公輸班(或作公輸般、公輸盤),春秋末年魯國人,故又稱魯班,是木匠的祖師爺,技能高超,曾發明過攻城的雲梯。師曠:春秋時晉平公的樂師,名曠,相傳他的辨音能力特彆強。六律:指十二律中的六個陽律。這裡的六律代指十二律。五音:中國古代音樂所定的五個音階,具體名稱是:宮、商、角、徵、羽。

【譯文】孟子說:「離婁雖有很強的視力,魯班雖有巧藝,如果不用圓規、曲尺,也畫不出(標準的)方形和圓形;師曠雖有審音的耳力,如果不用六律,也不能校正五音。堯、舜的王道,如果不施行仁政,也不能治理好天下。」

【評析】離婁、魯班、師曠,這些人都是高明的能工巧匠和具有獨特技能的人,但是他們的技藝與智慧也必須遵循一定的原則,受一定條件的制約。孟子總結說:「不以規矩,不成方圓。」任何事物的發展,任何計劃的展開,都必須遵循一定的原則和標準,治國也是這樣。

孟子曰:「規矩,方員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離婁上》)

【譯文】孟子說:「圓規、曲尺,是方和圓的最高標準;聖人,是做人的最高典範。想成為好君主,就要盡到做君主的道理;想成為好臣子,就要盡到做臣子的道理。二者都效法堯、舜就行了。」

十三、仁,人心也

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離婁上》)

【注釋】壙(kuàng):郊野。

【譯文】老百姓歸順仁慈(的君主),就像水向低處流,野獸往野地里走一樣。

【評析】孟子在這裡強調的政治理念,與「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思想是一致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仁政得民心,不仁則失民心。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告子上》)

【注釋】放:亡失,丟失。求:尋找,找回。

【譯文】孟子說:「仁是人的(善)心,義是人的(正)路。放棄了他的正路而不走,丟失了他的善心而不尋找,可悲啊!」

【評析】時過境遷,孟子的呼喚與我們今天文學、藝術、哲學的現代追求還有沒有相通之處?他的呼聲還能不能響越百代,發聾振聵於當代國人呢?

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離婁下》)

【譯文】仁人愛人,有禮的人尊敬人。愛人的人,別人就一直愛他;尊敬人的人,別人就一直尊敬他。

【評析】孟子本章強調仁愛,並且指出了如何施予仁愛。「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別人有了困難,我們是否施以援手了;別人遭遇了不幸,自己是否感同身受?

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離婁上》)

【譯文】君仁,沒有誰不仁;君義,沒有誰不義;君正,沒有誰不正。一旦使君主端正了,國家就安定了。」

【評析】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上行下效」,意思就是上面或做長輩的人怎樣做,下面的或做晚輩的人就學著怎樣做,雖然這句話常常用作貶義的方面,但是對於現在某些事還是比較適用的。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為也。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離婁上》)

【注釋】暴:害。有言:「有善言」之意;有為:亦作「有行」,「有所作為」之意。曠:使動用法,使……空著。

【譯文】孟子說:「自暴的人,不可以跟他談什麼善言;自棄的人,不能跟他有所作為、有所成就。仁是人心靈的最適宜的居所,義是人最正確的道路。放著空曠安適的居所不住,捨棄正確的道路不走,實在是可悲啊!」

【評析】自暴自棄指自己不願意居仁心,行正義,稍加引申,也就是自己不願意學好人做好事而自卑自賤,自甘落後,甚至自甘墮落。這就是成語自暴自棄的意思,只不過我們今天使用這個成語時,多半指那些受挫折後不能重新振作的人罷了。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離婁上》)

【譯文】孟子說:「夏、商、周三代的得天下,是由於仁;他們失掉天下,是由於不仁。國家衰敗、興盛、生存、滅亡的原因,也是這樣。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告子上》)

【譯文】孟子說:「魚是我所喜愛的,熊掌也是我所喜愛的;兩樣不可能同時得到,就捨棄魚而要熊掌。生存是我所喜愛的,義也是我所喜愛的;兩樣不能同時兼顧,就放棄生存而要義。」

【評析】「魚與熊掌」的確是我們的生命歷程中經常遇到的二難選擇。之所以難,難在捨不得,難在那不可得兼的東西都是「我所欲也」,甚至,也是人人所欲的。毛主席說得好:「嗟來之食,吃下去肚子要痛的。」(《別了,司徒雷登》)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離婁上》)

【注釋】諸:「之於」的合音。

【譯文】孟子說:「愛撫他人而得不到他人的親近,應反省自己是否做到了仁愛;治理民眾得不到治績,應反省自己的才能;禮待他人而得不到他人的回應,應反省自己是否恭敬。任何事情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都要反躬自問,自己確實端正了,天下的人才會歸附於他。」

【評析】有矛盾、有問題先從自己方面檢查起,這是「求諸己」;反之,眼睛盯著對方,只責備對方,不檢討自己,就是「求諸人」。只有常「求諸己」,才能過到「責己嚴而責人寬」。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養,養之至也。(《萬章上》)

【譯文】孝子最大的孝,莫過於使父母尊貴;使父母尊貴的最高標準,莫過於用天下奉養父母。做了天子的父親,這是最尊貴的地位了;用天下奉養父親,這是最高的奉養了。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盡心下》)

【譯文】孟子說:「所謂仁,意思就是人。人和仁結合起來,就是所說的道。」

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離婁上》)

【注釋】「樂之實」三句:第一個「樂」,讀「yuè」,第二個第三個「樂」,讀「lè」。

【譯文】孟子說:「仁的實質是侍奉父母;義的實質是順從兄長;智的實質是明白這兩方面的道理而不背離;禮的實質是在這兩方面不失禮節、態度恭敬;樂的實質是樂於做這兩方面的事,快樂就產生了;一產生就抑制不住,抑制不住,就會不知不覺地手舞足蹈起來。」

【評析】「足之蹈之手之舞之」的境界是多麼美啊。孝敬父母,尊敬兄長是為人之道,也是我們結交朋友的一個重要的標準。

十四、國之本在家

孟子曰:「人有恆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離婁上》)

【注釋】國之本在家:從《大學》中「治國」、「齊家」的解釋看來,這個「家」是一般的意義,指家庭。

【譯文】孟子說:「人們有句常說的話,都說:『天下國家』。天下的根本在於國,國的根本在於家庭,家庭的根本在於個人。」

【評析】儒者則是強調道德的自我完善,要求修身為本,所以是先己後人,推己及人。「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大學》)。

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離婁上》)

【譯文】有個孩子唱道:「滄浪的水碧清喲,可以洗我的帽帶;滄浪的水渾濁喲,可以洗我的腳。」孔子說:「弟子們聽著!水清就洗帽帶,水濁就洗腳了。這是由水自己招來的。」

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博弈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離婁下》)

【注釋】戮:羞辱。很:狠。

【譯文】孟子說:「世俗所說的不孝,有五種情況:四肢懶惰,不顧父母的生活,這是一不孝;喜歡賭博喝酒,不顧父母的生活,是二不孝;貪圖錢財,偏愛老婆孩子,不顧父母的生活,是三不孝;放縱於尋歡作樂,使父母蒙受羞辱,是四不孝;逞勇好鬥,危及父母,是五不孝。」

【評析】在人倫關係方面,孟子特別推崇孝德,提倡孝敬父母,強調贍養父母,人人有責。

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離婁上》)

【譯文】一個人必然是自己招致侮辱,人家才來侮辱他;一個家必然是自己招致毀敗,人家才來毀敗它;一個國必然是自己招致討伐,別人才來討伐它。《太甲》上說:「上天降災,還可以躲;自己作孽,別想再活。」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離婁上》)

【注釋】聚:積蓄。勿施:不要施行。爾:如此。

【譯文】孟子說:「夏桀和殷紂喪失天下,是由於失去了天下的民眾;之所以失去民眾,是由於失去了民眾的心。取得天下是有方法的:得到了民眾,也就得到了天下。得到民眾是有方法的:得到了民眾的心,也就得到了民眾。取得民眾的心是有方法的:對於民眾所希望的要多給予並替他們積蓄起來,對他們所厭惡的不要強加給他們,如此而已。」

孟子曰:「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毀。」(《離婁上》)

【注釋】虞:料想。

【譯文】孟子說:「有意料不到的讚譽,也有苛求完美的詆毀。」

【評析】要「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菜根譚》),應該抱有超脫於毀譽之外的態度。

十五、人人親其親、長其長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儉者不奪人。」(《離婁上》)

【譯文】孟子說:「謙恭的人不侮辱他人;節約的人不強迫他人。」

【評析】《左傳》名言:「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清朝曾國藩名言:「勤儉自持,習勞習苦,可以處樂,可以處約」「勤儉節約未有不興,驕奢倦怠未有不敗」。古代凡是能成大業的人,大多是自克勤克儉而來。

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離婁上》)

【譯文】孟子說:「天下的人都落水了,要用王道去救;嫂子落水了,要用手去救。你難道想用手去救天下的人嗎?」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無責耳矣。」(《離婁上》)

【譯文】孟子說:「一個人說話隨隨便便,那就不值得責備他了。」

孟子曰:「道在邇而求諸遠,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離婁上》)

【注釋】邇:近。親其親、長其長:第一個「親」「長」是動詞,第二個「親」「長」是名詞。

【譯文】孟子說:「道本在近處卻要到遠處去求,事本來容易卻要往難處去做。人人都親愛自己的父母,尊敬自己的長上,天下就太平了。」

【評析】在孟子看來,無論是捨近求遠還是舍易求難都沒有必要,都是糊塗。相反,只要人人都從自己身邊做起,從平易事努力,比如說親愛自己的親人,尊敬自己的長輩,天下也就會太平了。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離婁上》)

【譯文】孟子說:「觀察一個人,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觀察他的眼睛。眼睛掩藏不了他(內心)的邪惡。」

萬章問曰:「敢問友。」孟子曰:「不挾長,不挾貴,不挾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挾也。」(《萬章下》)

【注釋】挾:倚仗。

【譯文】萬章問道:「請問怎樣交朋友。」孟子說:「不倚仗自己年紀大,不倚仗自己地位高,不倚仗自己兄弟的富貴而交朋友。交朋友時,是因為朋友的品德好才去交他,心中不要存在任何倚仗的觀念。」

孟子謂萬章曰:「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萬章下》)

【譯文】孟子對萬章說:「一個鄉村的優秀人物和一個鄉村的優秀人物交朋友,一個國家的優秀人物和一個國家的優秀人物交朋友,天下的優秀人物和天下的優秀人物交朋友。如果認為結交天下優秀人物的朋友還不夠的話,還要向前去找古時的優秀人物。吟詠他們作的詩,讀他們寫的書,不了解他的為人,可以嗎?所以要討論他那個時代。這就是追溯歷史和古人交朋友。」

十六、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離婁上》)

【注釋】患:毛病。

【譯文】孟子說:「人的毛病在於喜歡做別人的老師。」

【評析】不要驕傲,不要賣弄,要謙虛為人。

孟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離婁下》)

【譯文】孟子說:「不符合禮的『禮』,不符合義的『義』,有道德的人是不遵行的。」

孟子曰:「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盡心下》)

【注釋】昭昭:清楚明白。昏昏:暗,糊塗。

【譯文】孟子說:「賢人用自己清楚明白的道理使別人也清楚明白,現在的人卻要用連他自己都糊裡糊塗的道理、去使人清楚明白。」

【評析】自己都對「大道」一知半解,當然難以承擔教化民眾的責任。

五穀者,種之美者也;苟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告子上》)

【注釋】荑稗:秭米和稗子。

【譯文】五穀是糧食作物中品種最優秀的;但如果種了不能成熟,反而不如秭米和稗子了。仁德的價值也在於它成熟罷了。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離婁下》)

【譯文】孟子告訴齊宣王說:「君主看待臣下如同自己的手足,臣下看待君主就會如同自己的腹心;君主看待臣下如同狗馬,臣下看待君主就會如同不相識的人;君主看待臣下如同泥土草芥,臣下看待君主就會如同仇人。」

【評析】以心換心,這是人際交往的一個規則。上下級之間,同事之間,朋友之間,甚至是夫妻之間都需要真心的溝通。

孟子曰:「富歲,子弟多懶;凶歲,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告子上》)

【注釋】歲:收成。

【譯文】孟子說:「豐收之年,年青人多表現懶惰;災荒之年,年青人多表現強暴,並不是天生的資質有所不同,而是由於環境把他們的心情變壞了的緣故。」

十七、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

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

【譯文】孟子說:「一個人有所不為,然後才能有所作為。」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當如後患何?」

【譯文】孟子說:「說人家缺點,招來了後患怎麼辦?」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離婁下》)

【譯文】孟子說:「有德行的君子,是不失掉嬰兒般純真天性的人。」

孟子曰:「君有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去。」(《萬章下》)

【譯文】孟子說:「君主有錯誤就勸諫;如果反覆勸阻還是不肯聽,就離去。」

孟子曰:「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也。」(《離婁下》)

【注釋】中:無過不及。指道德水平高的人。才:足以有為。指有才能的人。

【譯文】孟子說:「道德水平高的人來教育熏陶那種道德水平低下的人,有才能的人來教育熏陶那些沒有才能的人,所以人人都喜歡有個父兄(以對自己進行教育)。」

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離婁下》)

【譯文】孟子說:「廣博地學習,再詳細地論述,目的是能深入淺出地闡明道理。」

【評析】博學說約,即廣博地學習,簡明地概括。是為學問之道。如朱子所註:「學非欲其徒博,在於融會貫通。」惟通且約,深入淺出,方成學問。

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徙。」(《離婁下》)

【譯文】孟子說:「君主無辜地濫殺士人,那麼卿大夫就可離開這個國家;君主無辜地殺害人民,那麼士人就可以移居別處。」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離婁下)

【注釋】資:積蓄。原:同「源」,本源。

【譯文】孟子說:「君子要按照正確的方法深造,是想使他自己獲得道理。自己獲得了道理,就能牢固地掌握它;牢固地掌握了它,就能積蓄得很深;積蓄得深了,就能左右逢源取之不盡,所以君子想要自己獲得道理。」

【評析】人獲得知識道理有兩種途徑,一種直接取得,也就是通過自己親身實踐而獲得最直觀的感受;一種是間接取得,也是可以藉助書籍、媒體、他人等形式獲得知識道理。自得的東西最珍貴。

十八、仰而思之,夜以繼日

孟子曰:「諸侯之寶三:土地,人民,政事。寶珠玉者,殃必及身。」(《盡心下》)

【注釋】寶:意動用法,以……為寶。殃:災禍。

【譯文】孟子說:「諸侯的寶物有三樣:土地,人民,政事。把珍珠美玉當作寶物的,災禍必將落到他身上。」

【評析】只有將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民族才會振興,國家才會長治久安。以珠玉作私寶,就危險了。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達之於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達之於其所為,義也。」(《盡心下》)

【注釋】不忍:指對別人的不幸感到難過和同情。

【譯文】孟子說:「人都有向善的心,把它擴展到他所不善的地方,就是仁。人都有羞恥之心,將其推廣到他不知羞恥的地方,就是義。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然後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離婁下》)

【譯文】孟子說:「靠善來使人心服,沒有能使人心服的;靠善來教育感化人,才能使天下的人心服。天下的人不心服卻能統治好天下的,是從來不會有的。」

【評析】如果我們把善內化為自己一種品質,通過它去感化別人,就會讓人非常自然的接受。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離婁下》)

【譯文】孟子說:「人區別於禽獸的地方只有很少一點點,一般的人丟棄了它,君子保存了他。舜明白萬事萬物的道理,明察人倫關係,因此能遵照仁義行事,而不是勉強地施行仁義。」

【評析】孟子所說的人和動物的區別是是否擁有仁義之心。

孟子曰:「禹惡旨酒而好善言。湯執中,立賢無方。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武王不泄邇,不忘遠。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離婁下》)

【注釋】旨酒:美酒。泄:狎,輕慢。邇:近。

【譯文】孟子說:「禹嫌惡人家進獻美酒卻喜好善言,商湯堅持中和之道,起用賢人沒有定規。周文王看待民眾如同他們遭到了傷害。分明已經接觸到了道,卻好像還沒有看到一樣。周武王不輕慢親近的人,不遺忘遠離的人。周公嚮往兼有夏、商、周三朝賢王的長處,來實施禹、湯、文、武的功業;如果有不符合的地方,抬頭思考,夜以繼日,有幸想明白了,就坐待天明來實施。」

【評析】《孟子正義》這樣解釋:本章「言周公能思三王之道,以輔成王,太平之隆,禮樂之備,蓋由此也。」周公輔佐成王,一沐三捉髮,一飯三吐哺,所以為周代立下了八百年的雄厚基礎。「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拿別人的善言善行做榜樣,有好德之心,督促自我,完善自我,讓自己成為一個完美的、大寫的人。

十九、愛人者,人恆愛之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廉;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離婁下》)

【注釋】傷:敗壞,傷害。

【譯文】孟子說:「可以拿,可以不拿,拿了就傷害了廉潔;可以給,可以不給,給了就傷害了恩惠;可以死,可以不死,死了就傷害了勇敢。」

【評析】孟子在這裡擺給我們的,是一種兩可之間的選擇權衡。

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由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離婁下》)

【譯文】舜是人,我也是人。舜給天下的人樹立了榜樣,影響可以流傳到後世,我卻仍然不免是個平庸的人,這是值得憂慮的。

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孔子賢之。顏子當亂世,居於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顏子不改其樂,孔子賢之。(《離婁下》)

【注釋】顏子:即顏回,孔子弟子,以賢著稱。

【譯文】禹、后稷處在太平時代,三次路過家門都不進去,孔子稱讚他們。顏子處在亂世,居住在僻陋的巷子里,一小竹筐飯,一瓢水,別人忍受不了那種清苦,顏子卻不改變他的快樂,孔子稱讚他。

孟子曰:「仲尼不為已甚者。」(《離婁下》)

【譯文】孟子說:「仲尼不做過頭的事。」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離婁下》)

【譯文】孟子說:「有德行的君子,說話不一定都兌現,做事不一定都徹底,只要落實在『義』上就行。」

二十、金聲而玉振

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曰『水哉,水哉!』何取於水也?」孟子曰:「源泉混混,不舍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爾。苟為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聲聞過情,君子恥之。」(《離婁下》)

【注釋】徐子:姓徐,名辟,孟子弟子。

【譯文】徐子說:「孔子多次稱讚水,說道『水啊,水啊!』對於水,孔子取它哪一點呢?」孟子說:「源頭裡的泉水滾滾湧出,日夜不停,注滿窪坑後繼續前進,最後流入大海。凡是做事重視本原的便象這樣,孔子就取它這一點罷了。如果沒有本源,像七八月間的雨水那樣,下得很集中,大小溝渠都積滿了水,但它們的乾涸卻只要很短的時間。所以,聲望超過了實際情況,君子認為是可恥的。」

【評析】幹什麼事情都要溯本求源,有源頭之水,自然滔滔不絕。捨本逐末,自然立而可待乾涸。

逢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為愈己,於是殺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儀曰:「宜若無罪焉。」(《離婁下》)

【譯文】逢蒙向羿學射箭,完全學會了羿的技術,他認為天下只有羿比自己強,於是殺害了羿。孟子說:「這件事羿也有過錯。」公明儀說:「羿好像不該有過錯吧。」

【評析】不要只是教授技藝、傳授知識,更重要的是傳授做人的道理,即「授仁義」。

天之高也,星辰之遠也,苟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也。(《離婁下》)

【注釋】日至:這裡指冬至。

【譯文】天是很高的,星辰是很遠的,只要認真推求它們固有的(運行)規律,那麼一千年後的冬至,也是可以坐著推算出來的。

孟子曰:「禹、稷、顏回同道。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己飢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禹、稷、顏子易地則皆然。」(《離婁下》)

【譯文】孟子說:「禹、后稷、顏回(遵循)同一個道理。禹一想到天下的人有淹在水裡的,就覺得彷彿是自己使他們淹在水裡似的;后稷一想到天下的人還有挨餓的,就覺得彷彿是自己使他們挨了餓似的,所以才那樣抓緊工作(去拯救他們)。禹、后稷和顏回如果互換一下處境,也都會這樣做的。」

【評析】聖賢之道,進則救民,退則修己,其心一而已矣。青史留名,成為後人景仰的人,他們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常懷一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心。

天下之士悅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憂;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憂;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憂;貴,人之所欲,貴為天子,而不足以解憂。人悅之、好色、富貴,無足以解憂者,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萬章上》)

【注釋】此段是孟子與弟子萬章在談論舜帝。

【譯文】能受到天下讀書人的愛戴,這是多少人所期望的,但這卻不足以解除舜的憂愁;得到美女,這也是多少人所期望的,(舜)娶了堯帝的兩個女兒做妻子,但這卻不能解除舜的憂愁;富裕是人人所想獲得的,舜富有天下,卻不能解除自己的憂愁;尊貴是人人想得到的,舜貴為天子,卻不能解除自己的煩惱。士人愛戴,擁有美女,擁有財富和尊貴,這些都不能解除舜的憂愁,只有獲得父母的歡心才能解除他的憂愁。

【評析】孟子與弟子推論舜帝的內心世界,朱熹慨嘆:「孟子真知舜之心哉!」

孔子之去齊,接淅而行;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處而處,可以仕而仕,孔子也。(《萬章下》)

【注釋】接淅:淘米。

【譯文】孔子離開齊國的時候,(不等生火做飯,)撈起淘的米就上路;離開魯國時卻說:「我要慢慢地走啊,這是離開祖國所採取的態度。」該快點兒離開就快點兒離開,該久留就久留,該閑居就閑居,該做官就做官,這就是孔子所持的態度。

【評析】這一章說明孔子是「聖之時者」,聖人中識時務的人。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從節選的幾句來看內容來看,理解為愛國也有道理。

孟子曰:「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柳下惠,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智,譬則巧也;聖,譬則力也。由射於百步之外也,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萬章下》)

【注釋】金:鎛鍾,一種樂器。玉:玉磬,一種樂器。由:通「猶」。

【譯文】孟子說:「伯夷是聖人中清高的人,伊尹是聖人中有責任感的人,柳下惠是聖人中隨和的人,孔子是聖人中能相機行事的人。孔子可以說是集大成的。所謂集大成,(就像奏樂時)先由鎛鍾奏出聲音,後用玉磬收束一樣。鎛鐘的聲音,是旋律節奏的開始;玉磬收束,是旋律節奏的終結。掌握奏樂條理的開始,靠智慧;堅持奏樂條理的終結,靠聖德。智慧好比技巧,聖德好比力氣。就像在百步之外射箭,射到那個地方,是靠你的力氣;射中那個目標,就不是單靠你的力氣了。」

【評析】孟子羅列了四種聖人的典型:伯夷清高,伊尹具有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柳下惠隨遇而安,孔子識時務。孔子則是前三者的集大成者,具有「智」與「聖」相結合的包容性。也就是「德才兼備」的最高典範。

孟子曰:「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勢則然也。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告子上》)

【注釋】顙(sǎng):額頭。

【譯文】孟子說:「人性向善,就像水往低處流一樣。人性沒有不善良的,水沒有不向低處流的。當然,如果水受拍打而飛濺起來,能使它高過額頭;設法逼擋它,能使它流上山崗。這難道是水的本性嗎?形勢迫使它如此的。人可以迫使他做壞事,本性的改變也像這樣。」

【評析】以水為喻說明性善。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內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也。」孟子曰:「耆秦人之炙,無以異於耆吾炙,夫物則亦有然者也,然則耆炙亦有外與?」(《告子上》)

【注釋】耆:同「嗜」,喜好。炙:烤肉。

【譯文】告子說:「飲食和男女,這是本性。仁是內在的東西,不是外在的東西;義是外在的東西,不是內在的東西。」孟子說:「愛吃秦國人的烤肉,同愛吃自己的烤肉是沒有什麼區別的,其他事物也有這種情況,那麼愛吃肉也是由外因引起的嗎?」

【評析】孟子不同意告子的觀點,認為仁義都是內心發出的,而不是外在的東西。

孟子曰:「至於味,天下期於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惟耳亦然,至於聲,天下期於師曠,是天下之耳相似也。惟目亦然,至於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故曰,口之於味也,有同耆焉;耳之於聲也,有同聽焉;目之於色也,有同美焉。至於心,獨無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告子上》)

【注釋】易牙:齊桓公的寵臣,傳說他擅長烹飪。師曠:春秋時晉平公的樂師,生而目盲,善辨音律。子都:傳說是古代的一個美男子。

【譯文】孟子說:「說到口味,天下的人都期望嘗到易牙烹調的菜肴,這說明天下人的口味是相似的。耳朵也是這樣,說到聲音,天下的人都期望聽到師曠演奏的樂曲,這說明天下之人的聽覺是相似的。眼睛也是這樣,說到美男子子都,天下沒有不知道他俊美的;不能鑒別子都俊美的,是不長眼睛的人。所以說,口對於味道,有相同的嗜好;耳朵對於聲音,有相同的聽覺;眼睛對於容貌,有相同的美感。說到心,偏偏會沒有一致肯定的東西么?心所一致肯定的東西是什麼?就是理,就是義。」

【評析】我們都有共同的人性。物質享受如此,精神享受也如此。「理義之悅我心」所涉及的,實際上是道德判斷的方面,是精神滿足的問題;而「芻豢之悅我口」所涉及的,實際上是感官知覺的方面,是物質滿足的問題。

孟子曰:「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今夫弈之為數,小數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弈秋,通國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誨二人弈,其一專心致志,惟弈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與?曰:非然也。」(《告子上》)

【注釋】繳:拴在箭上的生絲繩,這裡指代箭。

【譯文】孟子說:「即使有天下最容易生長的東西,(如果)曬它一天,凍它十天,沒有能生長的。」「(好比下棋,)下棋這種技藝,是小技藝;不專心致志,就學不到手。弈秋是全國最擅長下棋的。讓弈秋教兩個人下棋,其中一人專心致志,只聽弈秋講解。另外一人雖然也在聽講,卻一心以為有隻天鵝要飛來了,想著拿弓箭去射它,雖然他同另一人一起在學,卻不如人家學得好了。是因為他的智力不如人家嗎?當然不是這樣。」

【評析】一暴十寒,或者如俗語所說「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努力少,荒廢多,很難奏效。學習要專心致志,持之以恆,不能三心二意。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養之者。至於身,而不知所以養之者,豈愛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告子上》)

【譯文】孟子說:「一兩把手粗的桐樹梓樹,人們要想讓它們生長,都知道該怎樣去培養。至於他們自身,反倒不知道怎樣培養自己,豈不是愛自身還不如愛桐樹梓樹嗎?(歸根到底在於)太不會考慮問題了。」

二十一、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

孟子曰:「人之於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尺寸之膚不養也。」(《告子上》)

【譯文】孟子說:「人對於自己的身體,各部分都會愛護的。都愛護,便都加以保養。沒有一尺一寸的肌膚不愛護,沒有一尺一寸的肌膚不保養。」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於不仁之甚者也,亦終必亡而已矣。」(《告子上》)

【譯文】孟子說:「仁德能夠勝過不仁德,好比水能勝過火一樣。但現在那些行仁的人,卻好比用一小杯水去撲滅一車木柴所燃起的大火;火焰撲不滅,他就說是水不能勝過火,這樣的論調又助長了那些極端不仁的的,到頭來也必然會把他本來有的那點仁亡失了事。」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告子下》)

【注釋】拂:違背,不順。

【譯文】孟子說:所以上天要把治國治民的重任加給這個人,必定要先使他的心志受困苦,使他的筋骨受勞累,使他的肌體受飢餓,使他的身子受睏乏,使他每做一事都受干擾、被打亂,以此來使他心理受振動、性格變堅韌,增加他所不具備的才能。

【評析】後人常引以為座右銘,激勵無數志士仁人在逆境中奮起。其思想基礎是一種至高無上的英雄觀念和濃厚的生命悲劇意識,一種崇高的獻身精神。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盡心上》)

【注釋】反身:反躬自省。強:勉強,努力。求仁莫近焉:這是求仁最簡捷的途徑。焉,代詞,指「強恕而行」。

【譯文】孟子說:「萬物之理我都具備了。如果反問自己,所具備的道理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沒有什麼事比這更快樂的了。努力按推己及人的恕道去做,那麼求仁的道路沒有比這更近的了。」

【評析】孟子主張強恕以求仁,誠身以致樂。所以說:「求仁莫近焉。」

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眾也。」(《盡心上》)

【譯文】孟子說:「做了而不明白為什麼,習慣了而不覺察,一輩子走這條路,卻不考究那是條什麼路,這種人是一般的人。」

孟子曰:「恥之於人大矣;為機變之巧者,無所用恥焉。不恥不若人,何若人有?」(《盡心上》)

【注釋】機變:機巧詐變。無所用恥焉:沒有用到羞恥心,即無羞恥之義。

【譯文】孟子說:「羞恥之心對於人來說意義非常大;玩弄權術詭計的人,是從不講羞恥的。不以不如別人是羞恥的,又怎麼能趕上別人呢?」

【評析】孟子指出人不可失去羞恥心。權位在手,名利熏心,恥對他是毫無作用的。

孟子曰:「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盡心上》)

【注釋】良:最,好。孩提:指兩三歲的兒童。

【譯文】孟子說:「人不經學習就能做的,那是良能;不經思考就能知道的,那是良知。年幼的孩子,沒有不知道要愛他們父母的;等到長大後,沒有不知道要敬重他們兄長的。愛父母就是仁,敬兄長就是義,這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仁和義)是通行於天下的。」

【評析】孟子言愛親敬長,乃人之良知良能,勉人加以擴充,而達於天下。行孝守悌,自然和諧。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游,其所以異於深山之野人者幾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盡心上》)

【注釋】豕:豬。沛然:充沛、豐盛的樣子。

【譯文】孟子說:「舜居住在深山裡,與樹木、石頭作伴,與鹿、豬相處,他區別於深山野人的地方很少。(可是)等他聽了一句善言,見了一種善行,(就會立即照著去做,)像決了口的江河一般,澎湃之勢沒有誰能阻擋得住的。」

【評析】舜所處的環境和深山野人幾乎沒有什麼不同,他之所以能成為聖人,是因為他有如決江河、沛然莫之能御的積極向善的主觀努力。

孟子曰:「廣土眾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盡心上》)

【注釋】焉:「於之」,在這裡。分:職分。

【譯文】孟子說:「廣闊的土地,眾多的人民,君子是想得到的,但他的快樂不在這方面;站立在天下的中央,安定普天下的百姓,君子對此感到快樂,但他的本性不在這方面。君子的本性,即使他的政治理想完全實行了,也不會因此而有所增加,即使窘困隱居,也不會因此而有所減少,這是由於本分已經確定的緣故。君子的本性,仁義禮智植根在心中。」

【評析】面對禮崩樂壞、諸侯兼并的局面,欲挽狂瀾之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唯有仁義禮智的本性在心中。

王子墊問曰:「士何事?」孟子曰:「尚志。」曰:「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盡心上》)

【注釋】王子墊:齊王之子。尚:重視。惡(wū):哪裡。

【譯文】王子墊問道:「士該做什麼事?」孟子說:「使自己志向高尚。」王子墊問:「什麼叫使自己志向高尚?」孟子說:「遵行仁義罷了。殺一個無罪的人是不仁的,不是自己的東西而取來,是不義的。士該住在哪裡呢?住在有「仁」的地方;該行的路在哪裡呢?走有「義」的路。能居住在「仁」上,行走在「義」上,君子該做的事就齊備了。」

【評析】孟子主張實行仁政,與孔子一脈相成。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仁,是一種內心修養,有些空虛迂闊;義,是人應遵循的正道,合乎道義的行為規範,更實際一些。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盡心上》)

【譯文】孟子說:「形體容貌是天生的,這就是天性;只有聖人才能盡這種自然之理,使天生的形體容貌更加充實完美,無愧於天性。」

公孫丑曰:「道則高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為可幾及而日孳孳也?」(《盡心上》)

【注釋】孳孳:孜孜不倦。

【譯文】公孫丑說:「道是很高很好啊,(但要學它,)那就像登天那樣,似乎不可能達到的;何不讓它變得有希望達到從而使人每天不懈地追求它呢?」

【評析】孟子主張加強道德修養要落實。

孟子謂高子曰:「山徑之蹊間,介然用之而成路;為間不用,則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盡心下》)

【注釋】蹊:人行處。介然:執著,堅持。用:行。為間:少頃,言時間之短。

【譯文】孟子對高子說:「山坡上的小路,原來是堵塞不通的,執著地走下去就能成為路;只要一段時間不走,茅草就會堵塞住它。現在,『茅草』堵塞住你的心了。」

【評析】孟子以「山徑之蹊」比喻人生大道。要想「踏平坎坷成大道」,須堅持不懈地踐行「道」「義」。

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仁之於父子也,義之君臣也,禮之於賓主也,知之於賢者也,聖人之於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盡心下》)

【注釋】於:對於。臭:通「嗅」,氣味。安佚:即「安逸」,安樂舒服。性:天性。在《禮記?中庸》中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知:智。

【譯文】孟子說:「口對於美味,眼睛對於美色,耳朵對於好聽的聲音,鼻子對於香味,四肢對於安逸,(都是非常喜歡的,)這是天性,但其中也有命的成分,所以君子不稱之為天性。仁對於父子關係,義對君臣關係,禮對於賓主關係,智慧對於賢者,聖人對於天道,(都是極重要的,)這都由命決定的,但其中也有天性的成分,所以君子不稱它們為命運。」

【評析】這裡,孟子是借「性」與「命」之辨,勉人不可以耳、目、口、鼻等嗜欲為滿足,當努力追求仁、義、禮、智的圓滿實踐。

孟子曰:「天下莫不與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苗浡然興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殺人者也。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民皆引領而望之矣。誠如是也,民歸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誰能御之?」(《梁惠王上》)

【注釋】由:同「猶」,如同。人牧:牧養百姓的人,指人君。

【譯文】孟子道:「天下的人沒有不歸順服從的。大王了解禾苗生長的情況嗎?七八月間遇到天旱,禾苗就枯蔫了。(假如這時候)天上忽然湧起烏雲,降下大雨來,那麼禾苗就又能蓬勃旺盛地生長起來了。果真這樣,誰又能阻止它生長呢?當今天下的君沒有不好殺人的。如果有不好殺人的,天下的老百姓必然都會伸長了脖子期望著他了。果真這麼做了,老百姓歸順他,就跟水往低處奔流一樣,浩浩蕩蕩,誰又能阻擋得住呢?」

【評析】這一段文章,寫得生動、幽默。孟子希望梁襄王能夠明白百姓在苦難之中,受到仁慈君主的撫慰,就有了生氣,就會歸順君的道理。

孟子對曰:「王好戰,請以戰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棄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後止,或五十步而後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則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梁惠王上》)

【譯文】孟子回答道:「大王喜歡打仗,請讓我拿打仗作比喻。咚咚地擂起戰鼓,刀刃劍鋒已經相碰,(就有士兵)丟盔棄甲,拖著兵器逃跑。有的逃了一百步停下來,有的逃了五十步住了腳。(如果)憑著自己只逃了五十步就嘲笑那些逃了一百步的人,那怎麼樣?」(梁惠王)說:「不可以,只不過後面的逃不到一百步罷了,這同樣是逃跑呀?」

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祿,關市譏而不征,澤梁無禁,罪人不孥。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文王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梁惠王下》)

【譯文】(孟子說)從前周文王治理岐地,只抽農民九分之一的稅;做官的世代享受俸祿,關卡和市場(對商人)只稽查不徵稅;湖泊池沼不設禁令,(任人捕魚;)懲辦罪人不牽連妻兒。年老無妻叫鰥,年老無夫叫寡,年老無子叫獨,年幼無父叫孤。這四種人是天下最困難而又無所依靠的人。文王發布政令、施行仁政,必定先照顧這四種人。

【評析】國家的文明程度要關注它對弱勢群體的關照。當一個國家最為貧困的人也能過上平靜幸福的生活,那麼這個國家才是真正的文明,真正的實行了仁政。

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王曰:「棄之。」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王曰:「已之。」曰:「四境之內不治,則如之何?」王顧左右而言他。(《梁惠王下》)

【注釋】比:到,等到。治:國家治理得好。

【譯文】孟子對齊宣王說:「假如大王有個臣子,把妻子兒女託付給朋友照顧,自己到楚國去遊學,等他回來時,他的妻子兒女卻在受凍挨餓,那麼,應該怎麼對他的朋友呢?」宣王說:「和他斷絕交情!」孟子說:「獄官如果管不好他的下級,那該怎麼辦?」宣王說:「罷免他。」孟子說:「一個國家假如治理不好,那又該怎麼辦?」宣王扭頭去看左右的人,說起別的事情。

【評析】短小精悍的文字,彰顯了孟子散文議論的雄辯色彩。深入淺出,循循善誘,使對方不知不覺的進入自己設置的陷阱中來,心悅誠服的接受自己的觀點。

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公孫丑上》)

【注釋】閔:同「憫」,這裡有擔心的意。

【譯文】宋國有個人擔心他的禾苗長得不快,就去把禾苗拔高,當他疲憊的回到家中,對家裡人說:「今天累極了,可我幫助禾苗長高了許多!」他的兒子趕忙跑到田裡去看,禾苗已經枯死了。天下不助苗生長的人實在很少啊。

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請損之,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已。』——如知其非義,斯速已矣,何待來年?」(《滕文公下》)

【譯文】孟子說:「現在有一個人,每日偷鄰居家一隻雞,有人忠告他:『這不是好人乾的事。』他說:『我要減少這種行為,那就一個月偷一隻吧。等到明年,我就不偷了。』——如果知道這是一種不義的行為,趕快停止算了,為什麼非要等到明年呢?」

大學

《大學》與《中庸》雖只是《禮記》中的兩篇,卻是儒家的重要經典,南宋朱熹將它們與《論語》、《孟子》合成《四書》之後,其地位更加突出,既是儒家諸經的普及讀物,也是諸經的代表作。《大學》是孔子講授「初學入德之門」的要籍,相傳經孔子的學生曾參整理成文,是儒家大量吸收易學思想的產物。

《大學》即大人之學,講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道理,通篇引《詩》、《書》立論,終篇不見《易經》、《易傳》一字,但它的思想脈絡卻來自《易經》與《易傳》,是納易學入儒學、用易學思想充實儒家思想並使之融為一體的典範。《大學》開篇寫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這是《大學》全文的提要,也是全文的綱領。《大學》是講什麼的呢?三項任務,或謂之三大綱領:明明德,親(新)民,達到社會的至善。全文圍繞明明德、新民、止於至善展開,層層推進,次第分明,結構嚴密。

一、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三綱八目的追求)

【注釋】大學之道:大學的宗旨。「大學」即「大人之學」。明明德:前一個「明」作動詞,有使動的意味,即「使彰明」,也就是發揚、弘揚的意思。後一個「明」作形容詞,明德也就是光明正大的品德。親民:「親」應為「新」,即革新、棄舊圖新。親民,也就是新民,使人棄舊圖新、去惡從善。知止:知道目標所在。

【譯文】大學的宗旨在於弘揚光明正大的品德,在於使人棄舊圖新,在於使人達到最完善的境界。知道應達到的境界才能夠志向堅定;志向堅定才能夠鎮靜不躁;鎮靜不躁才能夠心安理得;心安理得才能夠思慮周祥;思慮周祥才能夠有所收穫。每樣東西都有根本有枝末,每件事情都有開始有終結。明白了這本末始終的道理,就接近事物發展的規律了。

【評析】這裡所展示的,是儒學三綱八目的追求。所謂三綱,是指明德、新民、止於至善。它既是《大學》的綱領旨趣,也是儒學「垂世立教」的目標所在。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注釋】齊其家:管理好自己的家庭或家族。致其知:使自己獲得知識。格物:認識、研究萬事萬物。庶人:平民百姓。壹是:都是。厚者薄:該重視的不重視。薄者厚:不該重視的卻加以重視。未之有也:即「未有之也」。沒有這樣的道理(事情、做法等)。

【譯文】古代那些要想在天下弘揚光明正大品德的人,先要治理好自己的國家;要想治理好自己的國家,先要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和家族;要想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和家族,先要修養自身的品性;要想修養自身的品性,先要端正自己的心思;要想端正自己的心思,先要使自己的意念真誠;要想使自己的意念真誠,先要使自己獲得知識;獲得知識的途徑在於認識、研究萬事萬物。通過對萬事萬物的認識、研究後才能獲得知識;獲得知識後意念才能真誠;意念真誠後心思才能端正;心思端正後才能修養品性;品性修養後才能管理好家庭和家族;管理好家庭和家族後才能治理好國家;治理好國家後天下才能太平。上自國家元首,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要以修養品性為根本。若這個根本被擾亂了,家庭、家族、國家、天下要治理好是不可能的。不分輕重緩急,本末倒置卻想做好事情,這也同樣是不可能的!

【評析】所謂八目,是指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抓住這三綱八目你就等於抓住了一把打開儒學大門的鑰匙。這裡包括「內修」和「外治」兩大方面:前面四級「格物、致知,誠意、正心」是「內修」;後面三綱「齊家、治國、平天下」是「外治」。

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找准自己的位置)

【注釋】道:說、言的意思。

【譯文】做君的,要做到仁愛;做臣子的,要做到恭敬;做子女的,要做到孝順;做父親的,要做到慈愛;與他人交往,要做到講信用。如加工骨器,不斷切磋,是指做學問的態度;如打磨美玉,反覆琢磨,是指自我修鍊的精神。君主貴族們能夠以前代的君王為榜樣,尊重賢人,親近親族,一般平民百姓也都蒙受恩澤,享受安樂,獲得利益。

【評析】這一段發揮「在止於至善」的經義。首先在於「知其所止」,即知道你應該停在什麼地方,其次才談得上「止於至善」的問題。天地悠悠,過客匆匆,多少人隨波逐流,終其一生而不知其所止。

二、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誥》曰:「作新民。」《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注釋】湯:即成湯,商朝的開君主。盤銘:刻在器皿上用來警戒自己的箴言。這裡的器皿是指商湯的洗澡盆。苟:如果。新:指精神上的棄舊圖新。作:振作,激勵。維:語助詞,無意義。

【譯文】商湯王刻在洗澡盆上的箴言說:「如果能夠一天新,就應保持天天新,新了還要更新。」《康誥》說:「激勵人棄舊圖新。」《詩經》說:「周朝雖然是舊的國家,但卻稟受了新的天命。」所以,品德高尚的人無處不追求完善。

【評析】「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被刻在商湯王的洗澡盆上,本來是說洗澡的問題:假如今天把一身的污垢洗乾淨了,以後便要天天把污垢洗乾淨,這樣一天一天地下去,每人都要堅持。引申出來,精神上的洗禮,品德上的修鍊,思想上的改造又何嘗不是這樣呢?可以把它刻在床頭、案頭,使它成為你的座右銘。

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

【注釋】即:接近,接觸。窮:窮究,徹底研究。

【譯文】說獲得知識的途徑在於認識、研究萬事萬物,是指要想獲得知識,就必須接觸事物而徹底研究它的原理。人的心靈都具有認識能力,而天下萬事萬物都總有一定的原理,只不過因為這些原理還沒有被徹底認識,所以使知識顯得很有局限。

【評析】格物致知——通過對萬事萬物的認識、研究而獲得知識,而不是從書本到書本地獲得知識。「格物致知」在宋以後成了中國哲學中的一個重要範疇,到清朝末年,「格致」(即「格物致知」的省稱)又成了對聲光化電等自然科學部門的統稱。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

【注釋】誠其意:使意念真誠。惡(wù)惡(è)臭(xiù):厭惡腐臭的氣味。好(hào)好(hǎo)色:喜愛美麗的女子。謙(qiè):通「慊」,心安理得的樣子。慎其獨:在獨自一人時也謹慎不苟。潤屋:裝飾房屋。潤身,修養自身。

【譯文】使意念真誠的意思是說,不要自己欺騙自己。要像厭惡腐臭的氣味一樣,要像喜愛美麗的女人一樣,一切都發自內心。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哪怕是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也一定要謹慎。曾子說:「十隻眼睛看著,十隻手指著,這難道不令人畏懼嗎?!」財富可以裝飾房屋,品德卻可以修養身心,使心胸寬廣而身體舒泰安康。所以,品德高尚的人一定要使自己的意念真誠。

【評析】要做到真誠,最重要,也是最考驗人的一課便是「慎其獨」,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也謹慎。人前真誠,人後也真誠,一切都發自肺腑,發自內心。真誠做人,立身之本。

三、修身在正其心者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憤,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此謂修身在正其心。(修身先正心)

【譯文】之所以說修養自身的品性要先端正自己的心思,是因為心有憤怒就不能夠端正;心有恐懼就不能夠端正;心有喜好就不能夠端正;心有憂慮就不能夠端正。心思不端正就像心不在自己身上一樣,雖然在看,但卻像沒有看見一樣,雖然在聽,但卻像沒有聽見一樣,雖然在吃東西,但卻一點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所以說,要修養自身的品性必須要先端正自己的心思。

【評析】在「誠其意」之後,還必須要「正其心」,也就是要以端正的心思(理智)來駕馭感情,進行調節,以保持中正平和的心態,集中精神修養品性。

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故諺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此謂身不修不可以齊其家。(齊家先修身)

【注釋】辟(pì):偏頗,偏向。哀矜:同情,憐憫。

【譯文】之所以說管理好家庭和家族要先修養自身,是因為人們對於自己親愛的人會有偏愛,對於自己厭惡的人會有偏恨,對於自己敬畏的人會有偏向,對於自己同情的人會有偏心,對於自己輕視的人會有偏見。因此,很少有人能喜愛某人又看到那人的缺點,厭惡某人又看到那人的優點。所以有諺語說:「人都不知道自己孩子的壞,人都不滿足自己莊稼的好。」這就是不修養自身就不能管理好家庭和家族的道理。

【評析】修養自身的關鍵是克服感情上的偏私:正己,然後正人。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事君也;悌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從之。

【注釋】悌(tì):指弟弟應該絕對服從哥哥。慈:指父母愛子女。帥:同「率」,率領,統帥。

【譯文】之所以說治理國家必須先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和家族,是因為不能管教好家人而能管教好別人的人,是沒有的,所以,有修養的人在家裡就受到了治理國家方面的教育:對父母的孝順可以用於侍奉君主;對兄長的恭敬可以用於侍奉官長;對子女的慈愛可以用於統治民眾。一家仁愛,一國也會興起仁愛;一家禮讓,一國也會興起禮讓;一人貪婪暴戾,一國就會犯上作亂。堯舜用仁愛統治天下,老百姓就跟隨著仁愛;桀紂用凶暴統治天下,老百姓就跟隨著凶暴。

【評析】國家,國家,僅從語詞關係來看,國和家的關係就是如此血肉相連,密不可分;尤其是在以家族為中心的宗法制社會時代,家是一個小小的王國,家長就是它的國王;國是一個大大的家,國王就是它的家長。「治國必先齊其家」。

中庸

《中庸》是「孔門傳授心法」之書,是孔子的孫子子思「筆之於書,以授孟子」的。《中庸》是儒家又一重要經典,從方法論的角度看,它的價值遠遠超過《大學》。程頤說:「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於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複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其味無窮,皆實學也。」朱熹說:「《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蓋自上古聖人,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

一、故君子慎其獨也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注釋】天命:天賦,人的自然稟賦。率性:遵循本性。

【譯文】人的自然稟賦叫做「性」,順著本性行事叫做「道」,按照「道」的原則修養叫做「教」。「道」是不可以片刻離開的,如果可以離開,那就不是「道」了。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也是謹慎的,在沒有人聽見的地方也是有所戒懼的。越是隱蔽的地方越是明顯,越是細微的地方越是顯著。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一人獨處的時候也是謹慎的。

【評析】中和是天下的根本。這是《中庸》的第一章,從道不可片刻離開引入話題,強調在《大學》裡面也闡述過的「慎其獨」問題,要求人們加強自覺性,真心誠意地順著天賦的本性行事,按道的原則修養自身。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譯文】喜怒哀樂沒有表現出來的時候,叫做「中」;表現出來以後符合節度,叫做「和」。「中」,是人人都有的本性;「和」,是大家遵循的原則,達到「中和」的境界,天地便各在其位了,萬物便生長繁衍了。

【評析】講究中和之道,就是中規中矩,就是融合,符合那個節度。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

【注釋】中庸: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小人之中庸也:應為「小人之反中庸也」。忌憚:顧忌和畏懼。

【譯文】仲尼說:「君子中庸,小人違背中庸。君子之所以中庸,是因為君子隨時做到適中,無過無不及;小人之所以違背中庸,是因為小人肆無忌憚,專走極端。」

【評析】中庸的要求是恰到好處。也就是說,過分與不夠貌似不同,其實質卻都是一樣的,都不符合中庸的要求。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

【譯文】君子安於現在所處的地位去做應做的事,不生非分之想。處於富貴的地位,就做富貴人應做的事;處於貧賤的狀況,就做貧賤人應做的事;處於邊遠地區,就做在邊遠地區應做的事;處於患難之中,就做在患難之中應做的事。

【評析】講究安於其道,講究處於不同的位置,如何應對。

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譯文】君子無論處於什麼情況下都是安然自得的。處於上位,不欺侮在下位的人;處於下位,不攀援在上位的人。端正自己而不苛求別人,這樣就不會有什麼抱怨了。上不抱怨天,下不抱怨人。

【評析】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是一種態度,一種坦然,一種境界,符合中庸之道。

二、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

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

【注釋】辟:同「譬」。邇:近。卑:低處。翕(xī):和順,融洽。耽:安樂。

【譯文】君子實行中庸之道,就像走遠路一樣,必定要從近處開始;就像登高山一樣,必定要從低處起步。《詩經》說:「妻子兒女感情和睦,就像彈琴鼓瑟一樣。兄弟關係融洽,和順又快樂。」

【評析】一切從自己做起,從自己身邊切近的地方做起。首先得和順自己的家庭,團結自己的兄弟。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殆;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

【注釋】豫:同「預」。

【譯文】任何事情,事先有預備就會成功,沒有預備就會失敗。說話先有預備,就不會中斷;做事先有預備,就不會受挫;行為先有預備,就不會後悔;道路預先選定,就不會走投無路。

【評析】「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的思想,與孔子所說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相近,都是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

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譯文】施政要靠賢臣,得賢臣要靠君王的自身修養,修養自己在於遵循大道,遵循大道要從仁義做起。仁就是愛人,親愛親族是最大的仁。義就是事事做得適宜,尊重賢人是最大的義。所以,君子不能不修養自己。要修養自己,不能不侍奉親族;要侍奉親族,不能不了解他人;要了解他人,不能不知道天理。

【評析】為政者必以仁義修身。仁與義,是為政的基礎。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眩,體群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遠人則四方歸之,懷諸侯則天下畏之。

【譯文】治理天下和國家有九條原則,那就是:修養自身,尊崇賢人,親愛親族,敬重大臣,體恤群臣,愛民如子,招納工匠,優待遠客,安撫諸侯。修養自身就能確立正道,尊崇賢人就不會思想困惑,親愛親族就不會惹得叔伯兄弟怨恨,敬重大臣就不會遇事無措,體恤群臣就會得到士人竭力報效;愛民如子就會贏得老百姓的耿耿忠心,招納工匠就會財物充足,優待遠客就會使四方百姓歸順,安撫諸侯就會使天下人敬畏。

【評析】總而言之,治理天下和國家有九條原則,但實行這些原則的道理都是一樣的,關鍵在於一個「誠」字。

三、博學之,審問之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注釋】措:罷休。

【譯文】廣泛學習,詳細詢問,周密思考,明確辨別,切實實行。要麼不學,學了沒有學會絕不罷休;要麼不問,問了沒有懂得絕不罷休;要麼不想,想了沒有想通絕不罷休;要麼不分辨,分辨了沒有明確絕不罷休;要麼不實行,實行了沒有切實做到就絕不罷休。別人用一分努力就能做到的,我用一百分的努力去做;別人用十分的努力做到的,我用一千分的努力去做。

【評析】「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是目,是追求的手段,「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的態度,是執著的體現。

唯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

【譯文】只有天下崇高的聖人,才能做到聰明智慧,能夠居上位而臨下民;寬宏大量,溫和柔順,能夠包容天下;奮發勇健,剛強堅毅,能夠決斷天下大事;威嚴莊重,忠誠正直,能夠博得人們的尊敬;條理清晰,詳辨明察,能夠辨別是非邪正。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譯文】天地的法則,就是廣博、深厚、高大、光明、悠遠、長久。

【評析】儒家修身要求要學天地之道,要將天地之道顯露發揚出來,達到悠遠長久、廣博深厚、高大光明境界,從而承載萬物,覆蓋萬物,生成萬物。

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

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德矣。

【譯文】君子的舉止能世世代代成為天下的先導,行為能世世代代成為天下的法度,語言能世世代代成為天下準則。在遠處有威望,在近處也不使人厭惡。

君子的道,平淡而有意味,簡略而有文采,溫和而有條理,由近知遠,由風知源,由微知顯,這樣,就可以進入道德的境界了。

【評析】借用詩聖杜甫的詩,是「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境界。這種境界,和風細雨,沁人心脾,入人肺腑,使人在潛移默化中受到感化,這大概就是聖人的境界吧。


推薦閱讀:

國學:奇門遁甲神在那?
香港奇人——國學大師饒宗頤 成長 與 如何治學
中華國學300句(下)
孩子學習國學啟蒙,從哪裡入手最好!

TAG:國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