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從求發展的觀點去看生命的歷程,顯然只能看到其中的一面,而且很容易變得急功近利,它既不完整而又偏頗。相反,如果只從死亡的角度來看人生,則又顯得虛無空寂。事實上,人在求生的歷程中,同時逐漸歸結於死亡,死亡應該成為莊嚴人生的一部分。因此,人必須認清生與死的完整意義,要在兩者之中看出精神生活和希望。
人對於死亡的恐懼,是由於對死亡的無知。人越是對死亡無知,就越會在死亡線上掙扎痛苦。死是生命的結局,應該被認真地討論。這有助於建立精神生活的價值系統,也有助於人們在面對死亡時,展現從容的高貴態度。
通過對死亡的了解,會使人更懂得珍惜人生,更知道生命的意義、責任和人性的慈愛之美。許多人一輩子沒有真正地去愛過別人,有許多人從來沒有體驗過來此人間一趟是有使命和責任的,更有人從來沒有依照自己的本質去好好過日子。而人總是在面對死亡時,才會去檢討這些問題,但換來的總是「來不及也」的懊喪。
人生如旅行,旅行之後,終究是要回老家,要死亡的。你在人間作客,行李無須貪得太多,簡單夠用即可。輕便才是愉快旅行的真諦。「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真正的問題是生活。死亡教育有助於一個人培養恬淡的態度,回歸生活的本身,涵養悅樂的襟懷,讓自己展現人性之美。
如果醫生老師告訴我患有絕症,不久即死,我倒會容易保持心情的平衡,接受命運的安排。但是,我不敢想像,如果親愛的妻子早我一步先死,留下我如何靠自己的精神力量度過餘生。但是,希望自己早於親愛的妻子離開人間的想法,是一種自私和罪惡——湯因比(著名英國歷史學家)
現代人天天講求所謂的「生活品質」,卻常忘記「生活品質」必須包含「死亡(的尊嚴)的品質」在內。或者不如說,「生活品質」與「死亡品質」是一體兩面、不可分離的。
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在他的名著《存在與時間》中進行了一種「實存分析」,並下定義說:「人是『向死亡的存在』。」
就個體死亡問題而言,現代人確實較古人或傳統社會的人們更加感到孤獨無依,更會感到面臨自己的死亡問題,畢竟只有「自我承擔」,包括最近的家人在內的任何他人都無法取代絕症病人,無法在精神上為他解決問題。
庫布勒·羅斯在《死亡與臨終》的自序中說:「本書不是討論如何處理末期患者的教科書,而是敘述我有極富挑戰性的機緣,去重新關注作為活生生的人的患者,與他(她)對談,從他(她)那裡學到醫院處理患者的得失所在。我請他(她)做我們的教師,以便學到更多有關生命最終階段的一切憂患、恐懼與希望。我只不過是記述了與我們分享苦痛、期待與挫折的患者的故事而已。希望我的記述將會鼓勵大家不從『沒有希望的』病人身邊逃去,而是更接近他們,在他們生命的最後關頭能助一臂之力。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極少人當會發現,這是對他們自己與患者雙方都一樣有益的體驗。他們當會學到更多關於人類的心靈功能、生命存在的獨特人性層面,也可通過這一體驗的豐富化,而對他們本身的生命終結性更少感到憂慮。」
「伊凡·伊里奇(往日)生活最單純,且最為平凡,故是最恐怖可怕的。」托爾斯泰的這句名言蘊含著兩層意思:在下層,一大半人從來不顧自己的生死問題,從早到晚只是醉生夢死,因而無法參透「最單純平凡」的日常生活本身說涵蓋的「最恐怖可怕」的「向死的存在」這一事實;在上層,我們要在平常的日子裡找到一種高度精神性的東西,藉以建立自己的人生信念與生死態度。
有時候我想到自己的死亡,想到自己停止生存。我想到,我怎能呼吸生命最後片刻的一口氣呢「我還在過我人生之時,我怎麼能離開它」我覺得有太多的事等待我去做,我總在想我還活的太少。《活下去》這部電影就是從這些想法中產生出來的——黑澤明(日本著名電影導演)。
1993年,89歲的聶爾玲在她的帶有自傳性質的作品《美好人生的摯愛與告別》中記述了比她年長21歲的丈夫斯各特所過的半個世紀以上的「摯愛美好人生」的恩愛生活,敘述重點尤其放在1983年斯各特過百歲誕辰時(她旁助)他自行了斷的生死因緣上。聶爾玲說:「參與愛(的生活)並深愛他人,就是最大的人生報酬。愛心的表現似無止境。摯愛與告別都是生活的要素。」聶爾玲說:「我們在何時何地死去並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如何應付死亡。我們知道死亡會來臨,我們等待著它。斯各特想在他的精力全失之前告別人生。他想依照他的自由意志有意識地告別—這是一種對死亡的自我抉擇,是生死轉變的歷程合作。他曾學會了如何生活,現在有學會了如何死去。斯各特的生命已經成熟,他已有準備讓它離開。」將過百歲誕辰的一個月前,斯各特對在座的一些朋友說:「我想我不再需要吃東西了。」從那一刻開始,他真正絕食,只喝飲料,他有計劃地選擇告別他那美好人生的時間和方式。聶爾玲對此下註腳說:「絕食而死,並不是以狂暴極端的自殺方式,它是一種緩慢而柔和的精力消散,是一種心平氣和的自願告別辦法。」聶爾玲同意照斯各特的意思去做,在一個月左右只讓他喝各種水果飲料。之後斯各特只要喝水,這樣可以不生病,可以很清醒地聊天,但精力已快消失。百歲誕辰過後的半個月,1983年8月24日斯各特死去的那一天早上,聶爾玲在一旁為他吟誦印第安人小調;「像樹那樣高踏行走,像山那樣活的強壯,像春風那樣柔和。在你心中保持夏天的溫暖,偉大的(宇宙)精神也常與你在一起。」她又低聲對他說道:「就這樣讓你的身體告別吧,與潮水一起走吧,與它一起流去吧。你已度過了美好的人生。你已盡了你一切分內的事。走進新的人生吧,走入光明吧。愛與你一起走去。這裡一切都好。」緩緩地、逐漸地,斯各特的呼吸終於停止,身體終於離脫,他終於告別且自由,猶如樹上的枯葉落地一般。他呼吸最後一口氣時說了半句:「一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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